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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江佑的脸没抬起来,语声极低,“在后视镜里,你死死盯着我,眼睛都瞪圆了。我想你肯定误会了,可心里却特别高兴,你误会说明你在乎我,洪茹让我陪她下车一起去,我没去,在车里等着你过来,我想你要是生气了对我嚷,我愿意解释,我解释不清让洪茹帮我一起解释。可你就是那么盯着,急的我没办法,我抱着妞妞时也在等,快喊出来了。你下车时,我想你终于要问了,长吁了一口气,可你就是在那站着不动,我打了半天转向灯等着,等得洪茹问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走。”
我想起江佑是说在幼儿园门口的事,这小子现在表现好了许多,没事时也愿意对我交代些问题了,不象从前需要费力去审。
我说:“我当时气得想杀人。”
“孙玥给我打电话时,我听见你在旁边哭了,我对她说,把电话给蕾蕾我跟她解释,孙玥说,不用,她来说。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急,就怕你瞎想,你这丫头太拧,怎么想的都不说,自己闷心里。幸亏有个孙玥给我当耳目,不然逼疯了人。后来我跟洪茹说,每月报销车费接孩子,别用我车了。”
“怎么今天想起对我说这些?”
“因为,”他把我的长发捋到肩后,眼神里带了那股审视,“你最近又不怎么说话了。”
他还是发现了,可我不能说,是因为与母亲大人谈话之后担心他们对江佑有看法,不愿意他们也象那些人似的猜度江佑,认为他是个忤逆不孝的孩子。任何人对江佑有误会我全不介意,唯有爸妈,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在乎他们的看法。
在康复中心陪着爸妈吃饭时,我妈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我知道她也想劝劝江佑,在她心里是把江佑当儿子看的,认为他做得不对当然要批评,我用其它方式岔开了她的意图。可总这样打岔终归不是办法,我唯恐这事让江佑为难。任何使他为难的事我都不愿意,特别是来自我父母。
我说:“沉默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自己。我有些不讲理了,逼着你做没把握的保证。我知道为了我爸的病,你已经做了能做的,可人的命哪是一句保证就能作数的,不该给你增加负担。”
“真的为这个?”他眯起了眼睛。
“你看我眨眼睛了吗?”
他笑了,“当初不应该告诉你这个秘密,自己刻意去改了吧?”
“不相信我?”
“相信,”他抱起我向床那里走去,“一句保证的确不能对咱爸的命有什么实质意义,可是,如果保证后面付出行动和措施,保证就不仅仅是一句空话了,是不是?”
我搂紧这个男人,这个给予我安全和承诺的男人,没忍住掉了眼泪,“你一定是上辈子借了我钱,太多的钱还不起了,这辈子来还的。”
他吻着我的眼泪,一舔一舔,象个小狗。
第二天,我没去上课,跑去了康复中心,给爸妈讲了江佑与他爸几次交锋的事,当然也没忘何秘书强行接我的事。我说,江佑与他爸之间的事是他们父子间的私事,我们不应该介入,应该尊重江佑的感受,不能因为那是他爸,就用伦理纲常去压制他,否则江佑心里的伤害谁去关注。我不恰当的做了比喻,如果我爸找了小三,背叛这个家,难道还指望我去认他吗。
我说:“爸,你能犯任何错,就算你的错把林家败光了,我也不记恨,可要是做了对不起我妈的事,哪怕是拉拉哪个女人的手,我也不干。”
我爸愣了半天,才说:“你爹这辈子,除了你妈连别的女人都没认真看过,我觉得自己做得挺不错了,可被你这丫头一说,犯的错多了,拉过不少女人的手,给我做训练的马大夫就是女的,拉我好几天了。”
我就纳闷了,多严肃的话题到了我爸那都能变味。他是想活跃气氛还是败坏谈话氛围呢。
母亲大人没立刻表态,送我出门时才说,他们会认真考虑我的话也尊重江佑的想法。
我说:“妈,必须的。”
新学期开学后,我们小组从教授那接了一个新课题,他在做一个金融风险评估的项目,有些数据搜集的工作派了下来。夏晨曦又发挥了人脉特长,竟忽悠了家基金公司的老总给我们开绿灯,去那里调研。
夏晨曦他爸是个人物,打着他的旗号,我们这个小组能得到比别人多几倍的锻炼机会。夏晨曦现在成了抢手货,他很享受被追捧的感觉,动不动跑我面前讲几句,说谁找来邀请他加入小组,谁来托他帮着介绍个人脉。
我听了觉得好笑,“是不是觉得我们不重视你,要跳槽了?”
夏晨曦就是小孩脾气,很气鼓鼓的,“你这人,我说什么了?我就想提醒一下你,要认识到我的重要性。”
我很无语,真是个小屁孩。
对夏晨曦,我有个非常明确的评语:烂好人。与小组其它同学聊天时大家都同意这点。
我们班有个极品同学,提起她全班同学统统作揖告饶,说人生得识此人不枉来地球走一遭。她喜欢吹牛,喜欢到了酷爱的地步。在她嘴里关于自己的出生地就有几个版本,一月说在珠峰;二月说在沙漠;三月说在中印边界线,反正都不是能生孩子的地儿。她爸妈的背景也换来换去,她妈一会是韩国人一会是日本人,他爸也变,从远洋舰队的船长到指挥神六上天的首席工程师。我们中午在饭堂最娱乐的事是发布她今天的言论,就像多年前奔走相告:芙蓉姐姐又贴S照了。不过听得太多我们都烦了,躲她远远的,拿谁当傻子蒙呢。有些男同学很不客气,指着她鼻子说,你要是记不住自己说过的话,拿个本记下来。
对这样一个人鬼皆避的人物,夏晨曦竟是唯一的听众,极品同学认为这个班里他们俩是同一个阶层的,我们这些小人物不了解他们的生活。她喜欢与他讨论世界上顶级跑车的各项数据参数,然后得出结论:没有一个能让她满意的,每辆车都有缺憾,所以她只能宁缺毋滥,继续打车上下学。
我们偷偷问过夏晨曦,与极品同学聊天什么感受,悲催吗。没想到他竟然说,她总得有个听众不是,我也没受损失,只是贡献出两个耳朵。我爸说,聊天是个长知识的过程,我只当长知识了。
我们对夏同学真景仰,爱心泛滥到这种程度。不过,后来我琢磨过来,夏晨曦要不是爱心泛滥也不会帮我解决镇店之宝的困难,对何秘书来抢人时的仗义行为也有了合理解释。不过,我接受不了这烂好人的行为也没有充足的爱心,有时间闲得发愣也不愿意搭理极品同学。
极品女生对我班同学集体鄙视,林晓蕾未能幸免,她认为被一辆别克接走很失身份,如果是她,宁肯步行也不坐这类国产车。于是我也鄙视她,提醒说最近有个榔头党专门敲步行的女生,请她走路时注意安全。吓得她看见我就问,榔头党落网没。
从见识过我家那小子抡棒球棍的纯爷们行为后,夏晨曦对江佑很崇拜,总伺机与他交往,说要结识大哥,以后有打架的事跟着大哥去。
江佑为了感谢他那次关照我,在我家餐馆宴请了一次,我没奉陪,请两个男人自己聊去了。他回来问我,这孩子是你同学吗怎么觉得没摘奶嘴呢。我哈哈大笑,说没错,我也有同感。后来,他提起夏同学直接叫人家小奶嘴,我有几次也叫顺了嘴,小……夏同学。夏晨曦很不满,说,你又不是老师,别这么拿腔拿调。
抛开爱心无限泛滥这点,夏晨曦还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们小组做收据搜集时总当后勤补给的角色,为大家服务,买饮料、复印材料、跑腿刷卡,那张罗劲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小组长呢。
他这人不爱学习,属于有点小聪明够用那类,时不时蹦个小点子小火花出来,我是闷头苦干很少取巧那类,在配合上我们融和完了算是取长补短。组里其它人说,我们俩的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他们在中间起了弥补填充的作用,于是我们这个小组所向披靡。
从基金公司出来,夏晨曦给小组同学发演唱会的票,他爸的公司赞助了春哥来燕都巡演的活动,他爱心泛滥搞来四张票送给我们,吹嘘说顶难搞了,为这票多少人追他屁股后面呢。
我晚上从不出门,上网看电视就打发了,说不要了,贡献给其他人吧。
夏晨曦很不高兴,“林晓蕾,你太不识货了,知道现在这票炒到多少钱了吗?要不是看咱们关系好,我才不拿来送人呢。”
我没理他,拿过票递到另一个同学手里,“送你了,带女朋友看去吧。记得谢谢夏晨曦啊。”
男同学惊喜万分,说正发愁一张票怎么分呢,要不还得背着女朋友偷摸去看,太谢谢了。
夏晨曦生气了,蹭的拦到我面前,白嫩嫩的小脸泛起嫣红,“你这人太各色了吧?要是不想要还我,当着我面送人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被人在大街上吼,引得周围人看过来,觉得很没面子,也没了好态度,“你不是说送我的吗?我愿意给别人怎么了?”
拿到票的男同学过来劝架,可他担心手里的票再被夏晨曦要回去,说了两句就趁机溜了。其它两个同学拿着票也开始心不在焉,说着别吵别吵,都有要撤的意思。
我说:“都回家吧,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我们哄的散了,夏晨曦很气愤,推了我肩膀一下,“凭什么你说散了就散了?”
我也怒了,“说话,少动手,你再推一个试试。”
马路边,我们俩象仇人互相瞪着对方用目光做着奋力厮杀。杀了一会,我眼睛有点酸,先败了,“行了,这次扯平了,谁也别说谁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