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骐心中的想法其实只是搏弈论中最常见的“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相较于陌生人,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百里骥拉着手他倒还是可以忍受的。可问题是百里骥不知道自己是那“两害”之一,此刻那被百里骐牵着的手已然微微出汗了,在车上思考的那个问题又浮现出来。百里骥心中困惑,便偷眼看百里骐,正巧百里骐回头想看与关静的距离,两人的目光碰与一处。
百里骐见百里骥那双清澈的眼睛中仿佛写满了大大的问号,便知道自己突然转性吓他一跳。想到百里骥说过前世死时只比自己小三岁,竟然还能有小孩子般的神态,心中不禁好笑,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好生可爱,不由的对他微微一笑
本来百里骥被百里骐的目光撞到,下意识的就想转过脸来,却在此时见百里骐对自己粲然一笑。这一笑出现在百里骐的脸上,就像万年冰川变作春江水暖,本来就俊美的脸瞬间光华流转,不可方物。百里骥觉得自己要被那晶亮深邃的眼睛吸进去了,即便这张脸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即便这张脸自己看了无数次,百里骥还是看的呆住了。
百里骐见他的呆样子,以为自己向来不苟言笑,偶然一笑就把他吓傻了。想起数年前还是婴儿时他被自己吓晕的事,百里骐笑的更厉害了,几天来盘踞心头的阴郁也烟消云散了。那厢百里骥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僵硬的转过脸来,大脑里全是糨糊,连带四肢麻痹半身不遂,只能任由百里骐拽着走。就这样,心情大好的百里骐和头脑混乱的百里骥脚程奇快,不一会就把千级石阶抛在身后,等百里骥回过神来,写着清心禅院四个大字的匾额已经近在眼前了。
国士成双 东渝旧事 9。当世高僧
章节字数:1052 更新时间:07…09…19 18:42
其实东渝崇佛,京城临钦内外周边大大小小的寺院庙宇少说也有百十座。照理这京郊长乐山不高,这山上清心寺不大,可一年到头的总是香火旺盛。为什么呢?这之中倒确实有些个说法。这寺院里有个镇寺之宝,非金非玉,也不是仙草奇葩,就是一和尚!不过,既然是镇寺之宝,那自然不是普通的和尚了。据说此和尚是得道高僧,神仙在世,他的具体年龄无人知晓,连寺中的老方丈都称呼他师祖,有人说他有好几百岁,有人说他在世千年,按后来百里骥的话说就是:整得比兵马俑还兵马俑!他的相貌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面容丰朗身长八尺,有人说他是个干瘦的小老头,按后来百里骐的话说就是:说得太玄了。这么个当世高僧当然要潜心修行不见俗客,可偏偏他老人家每年会有一天请一名有缘的香客游人进禅房密谈,大家自然是对那谈话内容十分好奇,不过据说那些幸运的“有缘人”从禅房出来后都面色郑重拂袖而去,没半个人泄露只言片语,这倒弄得人们更加好奇了。在有好事者称愿出千金探询内幕未果后,种种流言也纷至沓来。最为流行的版本是:高僧会给有缘人算命,被他看中的一定是帝王将相……于是,人人都希望自己来上香时能被高僧法眼垂青,但有人偶然前来就被选中,有人天天徘徊却无缘一见
总之,百里骐和百里骥现在只能坐在寺院中的客房内,喝着香茗吃着素斋,从事一项千百年来人类不喜欢做却又常常不得不做活动——等待。话说关静带着两人拜过佛像上过香,正打算离开去后山赏景,忽然被一名小沙弥拦住,神秘兮兮得说是太师祖有请,就将他们带到山寺后院,将众人安顿在客房吃茶,只引关静一人进入内室禅房。从关静进去少说也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可禅房的门还是紧闭不动,一向安分的下人此时也站在一旁低声议论起来。
百里骐见状把手中的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搁,沉声喝道:“吵吵些什么,还懂不懂规矩了!”这一句带着童声的呵斥竟也中气十足,沉稳威严,下人们忙噤声肃立,一时屋里又恢复安静。百里骥心中知道他担心关静,想安慰他几句,怎奈自己也惴惴不安,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为难时,听得禅房门开,关静走出来,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可敏锐如百里骐还是发现了她眼中的一丝哀伤。百里骥虽然没那么精细,但毕竟母子连心,本能的察觉气氛有异,便故意拉住关静撒娇,用自己都觉得发嗲的语气说道:“娘,你去了那么久,究竟和神僧说了什么啊?”关静也不回答,只是摸了摸百里骥的头,良久才说了声:“我们回家吧。”便带着两人下山去了。一路上,关静都坐在马车中出神,兄弟两人不知原委,虽然担心却不敢妄动,只得安静地分坐两旁,直至回到府中。
国士成双 东渝旧事 10。自保之法
章节字数:2455 更新时间:07…09…19 18:44
自从那日从城外回府,关静整整几天闭门不出,想到自己的处境,不觉心如刀绞,眼中也滴下泪来。倚窗独坐了半晌,关静心中比往日更加思念百里捷:如果他在自己身边,那么自己一定会好过许多吧。两个儿子聪明懂事,自己却……想到儿子,关静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她在床边某处轻轻一叩,床头现出一个暗格,关静将其中的书册拿出来收在袖里,再次叩了某处,一切便恢复原样。重新梳洗停当整好衣衫,关静也不叫侍女,自己一个人慢慢向儿子的院子走去。
此时,百里骐正趴在地上做着俯卧撑,百里骥则照例搬了椅子抵门而坐,一边读《食货志》一边帮他放哨。平时百里骥读书很快,不仅能一目十行,而且基本是过目不忘,可现下想到几天来关静的反常表现,百里骥手中的书久久也没翻过一页。这里百里骐做完了预定的数目,看见百里骥拿着书发呆,便转身从桌上端起一碗半凉的牛奶往他眼前一递。
百里骥被几乎触到自己鼻尖的碗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百里骐正挑眉看着自己,不由直打激灵,连忙接过碗,也顾不得凉热便憋着气把整碗牛奶灌下肚。没办法,他前世就讨厌牛奶的膻味,可为了长身体百里骐每天都坚持喝一大碗牛奶,还逼着他也喝。最开始他还企图负隅顽抗,但百里骐端着碗盯着他,既不打他也不骂他,只是单纯用锐利的眼神折磨他!他实在受不住只得就范了。从那以后,只要百里骐淡淡地看看那碗牛奶再看看他,百里骥就会认命地喝掉那碗里如同中药的东西。
见百里骥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百里骐实在是好气又好笑,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人讨厌牛奶,但自己除了逼他也并无他法。虽然现下两人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但以前的二十多年两人毫无交集,所以生活习惯相差太远:自己既注意饮食又坚持锻炼,那家伙却只愿窝着看书,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两人的身高就会显出差距来,到那时难免会引人注意。自己如此为两人的处境考虑,那家伙却完全不理解……忽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如此在意那人的想法了,百里骐心里一动,不由得定定望着百里骥。
百里骥好容易喝完那让人作呕的牛奶,抬头看见百里骐还看着自己,而且眼神异常专注大异于前,实在让他不知所措。想起最近几天百里骐和关静都行为古怪,百里骥忍不住问道:“你和小娘亲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虽说百里骐心中另作他想,但也确实藏了玄芪赠玉一事,倒正是愁怎么说出来好,此刻被百里骥一问,连忙急转心思,把那日遇见的情景简要讲给他听,并且从怀中拿出那两块玉佩来。百里骥好奇地接过玉佩细细观看:两块玉佩形制完全一样,质地通透莹润,洁白无暇,是上等的羊脂白玉。虽然只有掌心大小,但上面写满了粟米大小的铭文以及密密麻麻的奇怪符号。若说这两块玉佩有什么异处,那就是玉佩正中心浮起的花纹,那花纹不知是株什么花草,一块玉佩的花朵偏向右,另一块玉佩的花朵偏向左。
百里骥拿了那块花纹向左的,说:“我要这块。”
没料到他竟毫无异议得就把玉佩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百里骐一愣,下意识就问:“为什么?”
“男左女右啊!”说着就把那块玉佩带上,生怕人来抢似的。百里骥一面把玉佩放到衣服里盖好,一面催促百里骐:“你快带上吧,那个玄芪不是特别叮嘱你的吗?”
百里骐开始还因为百里骥的无聊原因而大翻白眼,听到后面那句话不由心里一沉,也慢慢把玉佩带好。此时,忽听得被两人“请”到门外候着的婢女说了声“给夫人请安。”,知道是关静来了,百里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将手中的书丢到床底下,百里骐则迅速将椅子放回原处。等到关静推门走进内室时,两人已经趴在床上像其他孩童一样围着炕几抓子儿做戏了。见关静进来,两人连忙撇开手中游戏之物,按礼数给关静请了安,接着一左一右地拉着关静在床沿坐下。
关静见两个儿子如此懂事,心中少不了一番欣慰,继而想到在山寺中听到的话,又是一阵苦涩心酸,记起此番来意,连忙收敛心神,强自镇定,面上倒也温柔如常。如果百里骐和百里骥真是六岁稚童,确实难以发现什么破绽,可是两人此时的心理年龄比关静还大,怎会看不出她眼中泫然,只是百里骐怕言多必失而百里骥不知怎么安慰,所以三人一时无语相对。最后还是关静怕儿子生疑,勉强笑道:“卿儿,逸儿,你们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为娘想送你们去宁西的章台书院读书。”
听了这话,百里骥大惊失色,据他所知京城中的官宦都是聘请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