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样,边芝走进咨询室时,周澄潭已经在那里了。他起身接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示意边芝坐下。
是晴朗开阔的秋日,天很蓝,小楼下的银杏叶开始h了,零零散散落了些,树上挂着的多些,晃晃悠悠的,把细碎的影子投在小楼上。
他今天穿黑sE衬衣,yAn光从窗户斜斜投进来,打在书桌上,有一小爿洒在他肩膀。边芝盯着布料上摇摇晃晃的小小光圈,熟悉的沉默蔓延开,她手心有些微微发汗,在芜杂的思绪里挑选开场白。
周澄潭先开了口:“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坏?我好像没办法用一两个词语清晰描述自己的状态。”
“我在听。”周澄潭拿出录音笔向边芝示意。
她点点头。
“我想了好久,周围人都在走她们自己的路,我好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想去哪里,也不知道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她瞥过他的眼睛,银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注视着自己,她有些心虚,不敢再看,视线一直在他肩膀和手指间徘徊。
“你最近一次产生这样的认知是在什么时候?”
边芝拧起眉头:“上周组会之后导师问我的规划,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问有没有意愿读他的博士,我说我觉得自己没有这个造诣。但事实是,我几乎要厌倦社会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叹了口气,接着讲:“上次我在山区做家庭关系的田野,来接我们的是当地的小学校长,其实他也是那个乡镇小学唯一的老师。你相信吗,那个小学只有五个年级,四五年级混着上课也才不到十个学生,五年级之后要去更远的城镇上学。他nV儿在那里读一年级,他说当地人觉得nV孩读书没用,但他想下半年就让她转去城里的小学,说这样才有出息。”
她从桌上端起纸杯小口喝水。
桌上的yAn光移动了一些,边芝将纸杯放回那片柔和金h光线的边缘,杯底浅浅的水晃荡,在房间里生造出一小片潋滟的波光。
可能是放得b方才往前,周澄潭起身,为她又接了半杯水,递给她时指尖似乎擦过她咬下的齿痕。她有些面红,暗暗下定心不再喝这杯水。
边芝讲下去:“当时住在小学里,那个老师的妻子是学校唯一的职工,人很和善。有时候她会找我看她nV儿的功课。我教小nV孩的时候她也会在旁边看,用铅笔歪歪斜斜跟着抄。
每次教完她都会提水果来,在食堂也会给我多打饭菜,一个劲儿说我太瘦了要多吃点,其实她才瘦,穿长袖长K时都感觉四肢在衣物里晃荡,但是她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显得整个人很有JiNg神。
之后我看到她洗衣服,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穿得严严实实。你知道怎么洗吗?用红塑料盆装着衣服放在青石板上,一件件打Sh拎出来,拿刷子沾着洗衣粉使劲儿刷,我看到她g瘦的手臂一次次发力绷直,皮r0U上有大片青紫sE。
之后她再送水果来的时候,我准备了活血化淤的药剂塞给她,她不要,急匆匆就走,之后也再没来找过我。
再和她说上话是一周多之后吧,我在另一个村落见一个固定访谈对象,离那个小学好远的。但是我看到她在外面失魂落魄地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她只搪塞几句就离开。
晚上她来敲我房门,告诉我白天在那里是因为她丈夫打得她受不了了,只能跑到外面,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就沿着路一直走,走到该做晚饭的时候再回来。说出来你可能会笑我,当时我就哭了,反倒要她来安慰我。我翻出来药给她涂,问她打算怎么办,她说不知道,我很着急,问她没想过离婚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这样可能不对,但是她不算我的案主,我可以给出建议对吗?”
“理论上是这样。”
yAn光斜斜照进来,有些晃眼,边芝往后挪了些,自以为不动声sE,周澄潭开口:“需要把百叶窗放下来吗?”
逆着光边芝看不清他的脸,有被凝视的强烈感觉,尤其是他在暗处而自己在光里,“麻烦了。”
几秒后边芝才适应了百叶窗切割光线后的暗,继续讲下去:“她说其实有过离婚的念头,只是就算离了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当初被说媒,嫁过来,从一个家直接搬到另一个家,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去别的地方。我问了她很多详细情况,找机构的律师帮她算了财产分割和赔偿,找做nV工权益项目的朋友给她介绍工作,听起来一切都在变好是吧。但是她不愿意提离婚,即使她频繁来找我抱怨,即使她还是需要穿着长袖遮手上的伤。
其实我也可以理解这种现实的困境,要走出第一步确实困难,只是反复太多次之后,有一天我看到她又跑出去,背影在山路上渐渐消失,突然就意识到我们其实救不了任何人。
那天她回来之后,我都忘记我说什么了,应该不是什么好听话,因为她问我:你到底想弄明白什么,当时我就愣住了,这只是我的一次田野,却是她的整个人生。我开始离我真正想要倾听、关注、理解和共情的人越来越远,但我还是没办法抑制自己不要生气和失望。
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违背个人意愿的实实在在的帮助,和专业1UN1I界限内的倾听慰藉,到底该怎么选择,你遇到过这种问题吗?”
周澄潭笑笑:“很多次。在心理个案中涉及到人身伤害时,我会违背保密原则,当然,在最小限度之内。我能够理解你的失望,同时你也用了生气这个词,负面的情绪并不意味着负面,愤怒只是因为你非常在乎公平。
我无法断言在田野调查中应该如何取舍,或许你可以询问你的导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边芝还在思考“愤怒只是意味着非常在乎公平”,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我告诉他了,他只说她不是我的案主,让我早点做完田野调查回去整理成论文。还说虽然是质信研究,也最好想办法加个定量,这样b较好发期刊。”她自己说着笑起来,她确信周澄潭也笑了,不是那种温和安抚的笑。
“我知道对话只限于你我之间,但还是不太想多评价他。”她注视着周澄潭,但他只是恢复那种温和的笑。于是她自己把话接下去:“典型的权力驯化吧。有一次我还听到一位学姐在办公室和导师吵架,那个学期还没过完她就退学了。”
“我有点好奇,根据你一开始的描述,你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似乎很明确自己不想要什么。”周澄潭回应。
“对,但是专业之外我又能g什么呢,身边的朋友好像都有自己的方向。”
“也许下次见面我们可以聊聊你的亲密关系,看看能不能一起从中找出什么。”
边芝一个人走下楼,她避开落下的银杏叶,在小道上歪歪扭扭走着。快h昏时分了,光线变得柔和。
周澄潭透过窗户,看她被镀上橘hsE的背影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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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写很赶客的部分了望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风雨飘摇。
银杏叶被吹落了很多,和着灰褐sE的细碎水杉叶子,被碾成糜烂的泥状,边芝一边小心翼翼避开,一边在冷风里稳住雨伞。透过白sE磨砂伞面看一切都好模糊,光秃秃的枝桠后面是灰蒙蒙的天,雨水直往大地灌。
小路尽头的矮楼有几扇窗亮着,被雨幕打磨成模糊的光晕,三楼从右数第二扇,边芝仰起头看着,是周澄潭的咨询室。
把雨伞收起挂在大厅门口的伞架上,b预约时间早了些,她坐下来,擦掉风衣和短靴上的水珠。
一直有新信息进来,宋呈希在群里一直问晚上是预约栗子J还是猪肚J,边芝回复栗子J,应季一点。
其余信息来自同一个人,问她在哪里,带伞没有,晚饭要不要一起吃,她草草扫了一眼,没有回复,调成静音后,边芝点开备忘录,密密麻麻,是她觉得这次会谈到的东西。
踩点走进咨询室,房间里很暖,周澄潭穿驼sE毛衣,袖口上挽,坐在固定的位置。
他惯例为边芝倒一杯温水,俯身递过来的同时开始了今天的谈话:“上次我们约好要聊聊亲密关系,是不是?”
她接过纸杯,以轻声的“嗯”作答。
“现在试着用三个词分别形容你的父母。”
边芝又想下意识捏手里的纸杯,控制住了自己:“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她停了一下,没有等到预期中的一声抱歉。
“我对他其实没什么记忆,与其说是他对我有什么影响,不如说这一家庭角sE的缺失对我存在一定影响。我妈妈是很典型的东亚母亲形象,三个关键词应该是,关心,控制yu和情感回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录音笔被放在一旁,边芝盯着信号灯微弱的光亮,y着头皮讲下去。
“就像东亚父母都有的关心和控制yu,可能更强一些。”
“有什么事例吗?”
边芝蹙眉想了一会儿:“对我的专业和工作有很明确的规划算吗?即使我已经很早就偏离,现在已经跑偏很远了。”她突然笑起来:“每次我穿b较y挺的白sE风衣,她都会盯我一会儿,然后嘟囔说当医生有多好多好。”
“类似的对话发生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
“我觉得我刻意没有去感受它。”
“那现在来看呢?”
“不可能没有难过这种负面情绪。一方面当然可以说我从她身上学到了回避情感交流,另一方面我也不认为存在所谓‘无条件的Ai’。”边芝顿了顿,“但是我也不觉得说出真心话就能改变什么。”
周澄潭曲起指关节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很多时候看起来是这样,但你可以试着思考一下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边芝看着他银sE的眼镜边框,很细的银丝,镜片也很薄,日常生活其实是不是并不需要,还是说根本只是一种掩饰。
“你觉得和你母亲的关系模式,对你的其他亲密关系会不会存在影响?”
“你是指恋Ai关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你认为对你是亲密关系的话。”
“他真的是很好的人,你知道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
“今年三月底的时候吧,我傍晚回学校,走过公交站台的时候,一个老爷爷拦住我,说自己没有零钱坐车回家,我也没有现金,本来准备去路边商店换一点的,刚好他路过,于是我问他有没有零钱给老爷爷坐车,我可以转给他,他说不用。
但我拿过去之后,那个老爷爷说不够,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一点烦躁了,有点怀疑他是骗子。而且我去换零钱的时候,他可能怕我直接走开,想拉住我手臂,所以我让他去路边超市给家里人打电话,说完就准备回学校了。
但是他凑过来接话,问老爷爷家住在哪里,需要多少钱,老人嘛,说话多少有点本地口音,他就在模糊的方言里一次次确认。
我当时还挺不开心的,他这样是很好,只是多少显得我人很坏。”说完笑了笑,又端起水杯喝了几口。
周澄潭也笑:“那你对他是什么感受?”
边芝撑着下巴:“起初我不确定他是因为人好,还是只是作为男的,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戒备心。现在来看像是前者。”
“为什么说像是?”
“因为不相信有X格里没有一丝Y暗和拧巴的人。”
“你和他聊过你的看法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边芝摇摇头。
他思量着开口:“也许你应该试着和伴侣分享自己的感受。”
边芝面露难sE。
“我理解这很难,在成长期没有和母亲建立一定的情感纽带,之后想要建立依恋关系需要作出更多的努力,进行亲密交谈像是在学习另一门语言,你会越来越熟练的。”
边芝注意到他没有提到父亲。
出来后天Y沉得厉害,她打车去宋呈希预约的餐馆,又回复堆积的信息:
刚刚在开组会。
带了伞。
和朋友约了晚饭。
晚上有空可以来我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雨停了,街角卖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小推车前又聚拢了不少人,路边的麻雀b起夏天也圆滚滚不少。
边芝跟着导航在小巷里穿,找到宋呈希推荐的那家店,小宋和司苓已经在了,面前的砂锅热气腾腾,金h的J油在汤面翻滚,司苓递给她菜单:“看看加什么菜。”
其实没什么可加的,宋呈希点菜一向什么都想尝尝;司苓挑食些,会多加一些她能吃的菜;郁真荤素不忌,在的话只会支持小宋说点点点。她们一向完全不考虑食量,往往需要边芝适量划掉一些。
边芝接过菜单看,意外发现没有多点,r0U类蔬菜都有,小吃选了小sUr0U和红糖糍粑,她加了一份虫草花和玉米,合上递给服务员,转头就问宋呈希:“最近胃口不好吗?”
“只是控制一下贴秋膘的速度啦。”宋呈希给每个人盛汤,“快尝尝,这家J很鲜nEnG,有J味,板栗也很粉。”
吃了一轮之后才分出神来聊天,宋呈希问两人近况,她毕业之后在本地城商行工作,有家里人业绩不愁,朝九晚五无聊得发慌,连值得向朋友抱怨的事情都很少。
司苓兴致不高,避免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关心边芝:“你最近还好吗?”
边芝有一点想笑,最近回答这类问题太多,但总不能像对周澄潭那样细细梳理,只说:“挺忙的,论文要交初稿,还在找实习。”
“之前的实习没有转正名额吗?”宋呈希讲话直率。
“嗯…实习结束被告知明年的HC可能被冻结,我觉得能入职可能X不大了。”
“我也不是很懂,但听朋友说今年实习生要转正很难的,外企在往新加坡和越南走,大中华区都在砍预算,你要不看看别的路径,互联网大厂之类的呢。”司苓斟酌着给建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边芝不想再多说:“嗯,投了几个游戏运营和用户研究岗。”
宋呈希试图活跃气氛:“没关系啦,你这个bg不可能找不到工作的,实在不行就来银行,天天在监控下面数别人的钱。”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边芝下车走了没几步,就看见颀长的人影站在路灯下,深秋总是多雨,雾一样把那人拢在里面。
边芝走过去,伸手将伞举过他头顶,语气不怎么好:“怎么不带伞?”
周知晏只接过伞,解释说忘记了。被雨雾打Sh的黑发垂在眉骨上,时不时滑下细小的水珠,眼尾略略下垂着看她,弄得边芝没了脾气。
边芝带着周知晏回到家里,还是很不耐烦地推他去洗澡,又从衣柜里翻出他的T恤,敲了敲浴室门,打开一条缝隙递进去。手上重量一轻,她想收回手,却被抓住,手心被轻轻挠了两下,边芝反手想打他,又被抓住,手背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和吐息,她cH0U回手,后知后觉周知晏是亲了亲她。
周知晏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边芝在看导师群里的信息,刷到最底下一条又回复“确认,收到”后才放下,说自己先去洗澡。
浴室传来水声,周知晏擦g净手,拿起边芝倒扣着的手机,六位数密码,正着放下,又从微博给她分享了小狗视频,确认没有消息弹窗后,原封不动倒扣着放回去。
浴室里水蒸气太多,边芝有点缺氧,出来时心跳很快,站着也发晕,周知晏把她引到沙发上,为她擦头发。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她lU0露在外的皮肤都有些泛红。有水滴顺着耳侧碎发滴下,从锁骨往下滑,周知晏用手指抹去,试探着发问:“最近很忙吗?怎么瘦了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边芝大脑还是混沌,回答都慢一拍:“没有吧。”
周知晏环住她的腰,手臂像在丈量,几乎是贴面在嘟囔:“是瘦了。”抱得太紧,浴巾有些松动,周知晏重新扎好她的,“吹头发了。”
吹到半g,周知晏r0u了r0u边芝耳朵:“你这里有一颗棕sE的痣”
“是吗?”边芝从前没注意到,想起身到全身镜前确认。
周知晏哄着她坐下:“每个人身上有大约五十颗痣。”
“真的吗?”
他笑起来:“我也不知道,来找找看?”手指点点她左边颈侧,又滑到锁骨下方轻r0u,另一只手把住她后腰:“这里也有一颗。”
边芝虚虚倚在他怀里,任由他剥去浴巾。
周知晏手在她身上流连:“每一颗都是在说,吻这里。”
他细致地吻她,从颈侧开始,吻错落而下,鼻息温热,濡Sh的唇舌划过小腹,他埋下身,司苓开始脸热,试图用手推开他:“别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了不算。”周知晏按住她作乱的双手,轻笑,直gg盯着她,双唇覆了上去,小半张脸都埋在下面。
被含在唇舌里的感觉如此明显,边芝整个人都在抖,腰绷出一个弧度,双手捏着,指甲都嵌进r0U里,嘴上却不饶人:“别T1aN了,你是狗吗?”
周知晏不反驳她,只把舌尖往里探,鼻梁恰好抵住,随着T1aN弄的动作不住重重摩擦。
她终于再说不出难听话,水Ye泄出去之后好像力气也随之出去了。
周知晏抬起头,鼻尖下颌都沾着透明腻滑的水,想抱边芝去洗澡,她却累得犯困,赖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周知晏俯下身,假装要和她接吻,边芝别过头:“你好烦。”
他埋在她脖颈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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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在h之前要写这么沉重的东西呢沉思
总之我就说我每一本都会有狗bushi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又坐在熟悉的位置,还是一贯的开场。
“今天你觉得怎么样?”
边芝缓缓吐出一口气:“蛮糟的,上周我去给导师帮忙处理研究计划书和论文,字面意思上的处理,其实就是掰掉订书钉放到碎纸机里。一开始我还会看大家的标题,不到十分钟就失去兴趣了,机械地把纸塞进碎纸机里变成碎纸条。
垃圾桶很快就满了,碎纸条涌到地上,我捡起来的时候看到上面宏大的理论被肢解,海德格尔,阿伯特和形式指示的现象学都变成了细小的碎片。我提着黑sE垃圾袋去一楼垃圾箱扔,来回几次之后清洁工问我在丢什么,我很难解释,只能说是垃圾。
他人还蛮好的,给我一个大垃圾袋,在等它被装满的期间,我在想这不是垃圾,在每一页纸背后都是一个我的同龄人,我们探讨最新的社会议题,从理论发展脉络里旁征博引,用最前沿的量化模型。
我觉得这简直是一种隐喻,它们很JiNg妙,但它们实在是太多了,碎纸机咔咔作响,垃圾桶满到溢出来,谁看到这一幕都会理解到如今的学术场是如此饱和。”
边芝r0u了r0u额头:“我知道我说过不想读博士了,我确实不想了。在中学时写未来的理想,我说我要做研究,我要话语权,但是往前看,我的导师快三十岁才拿到博士学位,勤勤恳恳在这里当讲师,非升即走,发不够文章就会失去教职,还要还一部分工资给学校。早他们十年入职的人,不需要这么高的学历要求,没有这么高的文章指标,轻轻松松拿到教职混日子,连指导学生都言之无物。”
周澄潭只是静静听着。边芝说得很快,几乎把大脑里的思绪倾倒而出,而后出现了片刻沉默,她后知后觉发现他们间的沉默并没有那种胶着感。
她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我只是觉得很痛苦,电影台词已经被太多人说烂了,人生总是这么艰难吗,还是只是小时候。”
周澄潭声音很轻:“一直都是。”
她语气平静:“我只觉得人的一生可能是反复成为雏鸟的过程,过去的经验很难派上用场,每一次都是全新的苦难,我没办法对这种东西感到熟练。”
“人的经验像是河流,从过去延伸到此刻直至未来,经历的事物或许是陌生的,但此刻T验到的东西是过去同样X质经验的延伸。你提到了痛苦非常多次,语言是思维的边界,试试找能更JiNg确地描述你感情的词语,这能帮你理解痛苦的来源。”
边芝撑着脸想了片刻:“也许大部分痛苦是来自失望。这个环境并不保护年轻人,去年有直博师姐想检举导师要求她延毕带师弟师妹项目,长期被威胁不让毕业,当时她JiNg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也在接受心理g预。
检举信还没发出去学校就先知道了,我不认为会有人向校方告密,说了那成什么人了。她又有能力又勇敢,本来应该前程似锦。”
时间到了,周澄潭站在窗边看她离开,回到书桌前看见录音笔还闪着光,悄然想:“你聪明又锐利,也会前程似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磨完论文初稿,边芝导出之后都不想再看,直接发给导师约面谈时间,虽然知道后续是漫长的反复修改,但此时此刻也颇有丢垃圾的畅快感。
出图书馆已经临近傍晚,天空呈现一种透明的蓝,风从楼宇之间吹来,衬衫被吹起,像张满了风的帆,凉而澄清的空气让边芝有难得的愉悦,刚好周知晏发信息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她应许,然后选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粥底火锅。
秋天是这座城市最好的时候,边芝在难得的秋凉里慢慢散步过去。
周知晏来的时候边芝正看着粥底翻腾的白汽发呆,他在她面前晃晃手,把骑行头盔放在一旁:“怎么啦,我晚到让你不高兴了吗?”
边芝一边下文蛤和花螺,一边看着时间:“没有啦,在想别的事。”
周知晏没有追问,坐到她旁边,时间一到就把贝类捞到她碟子里。
“怎么不坐对面?”边芝嫌他坐过来挤。
“那边对着眼镜会起雾。”他把边芝的包放到桌旁的置物篮里。
边芝在周知晏来之前给他调了蘸料,只b自己少了些小米辣和香菜,她是西南人,吃什么锅辣椒也不会少加,贝类和螺r0U捞到蘸料碟里,小米辣和香菜衬着,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周知晏出身江浙一带,从小口味偏甜咸,也不是不能吃辣,陪着她吃了好多次火锅和串串之后也渐渐Ai上了。
涮完鲈鱼片涮吊龙和五花趾,几轮下来边芝渐渐停了筷子,等最后的生滚粥。
周知晏搅着锅底防止糊锅:“还要加点什么吗?”
边芝摇摇头,把米渣和菜心粒倒进去,沸腾的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尝了一口忍不住感叹:“虽然知道是高嘌呤,但真的太好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知晏只喝了半碗,却也附和:“这么好喝就不要考虑健康了,健康是食物界的好人卡,主要功能就是掩盖不好吃。”
吃饱喝足后走出饭店,夜空已经是很密度很高的黑蓝sE了,导师的信息刚好过来,说下周三面谈,边芝回复好收到,把时间加进下周的日历里,日程表里下周还有两个面试,她叹了口气,忍不住向周知晏抱怨。
他笑起来:“独特的人的烦恼却并不独特。”
边芝不接话,也再没心情散步,只说要回家。
周知晏递给她头盔,边芝正准备接过来,他又突然改主意:“我帮你,这个不太好戴。”说着把她头发往后抚,示意她取下耳环。
“为什么?”边芝一边问一边照做。
“会硌得疼,也怕划伤,我给你收起来吗?”
边芝递过去,周知宴放进口袋里,而后轻轻拍了两下,像确认一般。
她被这个小动作逗笑:“你是小学生吗?”
周知晏从善如流:“我等下可算交通违规,戴好头盔吧你。”手上将她头发轻轻梳理。
边芝只觉得好痒,下意识往后缩,戴上头盔好像和世界有一个间隔,整理卡扣的手擦过侧颈,而后是扣上的轻微咔嚓声,她有些不适应,自己调整了一下。
夜里已经有些冷了,周知晏脱下皮衣递给她,他里面是灰蓝薄衬衫和白T,边芝有点犹豫。周知晏揽过她,把衣服给她穿上,笑着把拉链拉到顶,边芝还没来及吐槽他自己皮衣敞着穿,却给自己穿成这样,他就把手从完全盖住她手的袖口伸进来,gg她手心:“出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里行人和车辆都不多,他骑得不慢,隔着头盔,呼啸的风也像就在耳侧,边芝紧张起来,揪着他衬衫不松手。
是一个红灯,他停下来,等了几秒之后转头:“你知道吗,如果遇到了一个红灯,那接下来基本上每一个路口都会是红灯,如果冲过去,之后就会一直遇到绿灯。”
于是他们飞驰在风里。
没有月亮,路上也空旷,只有不断后退的路灯和恣肆的风,光都好像被抛在身后,强风吹在她身上,她几乎产生一种官能X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