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改革,自是利国利民,彻底扭转长期以来,国子监捐监、恩监带来的弊端,更深一步,则是朝廷从权贵手中收权、吸纳更多的寒门子弟取代权贵子弟,以此巩固皇权、扭转吏制臃肿腐败,这恐怕还仅限于国子监内部改革,以后必然还会波及到吏部。
万岁爷应该是早有此决心,所以这个时候万岁爷站在了杨下田的这一边,可是权贵的怒火却也需要有人来平复,到时候,万岁爷要么旗帜鲜明站在杨下田一边对权贵采取杀鸡儆猴、为这一场改革做祭旗,要么就是顶不住压力要与权贵讲和,用杨下田的鲜血浇灭权贵们的怒火……
历来变革无非这两种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此处,穆葭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死死攥着帕子,忙询问岑卓:“岑卓,你可知万岁爷是个什么性子?”
她对万岁爷除了芳贵妃寿宴上的远远一瞥之外,再无更多的了解,她现在急于知道万岁爷的性子,以此判断万岁爷可能做出的选择。
穆葭这话一出,房中的三个人都愣了,碧乔赶紧拉着碧瑶去了外堂守着,生怕这个时候有人过来,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岑卓思虑片刻,然后道:“属下在敬府的时候,层听大公子说过万岁爷高深莫测,最是难猜。”
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性子。
穆葭眉头紧蹙,把帕子攥得更紧了,然后吩咐岑卓道:“从今天起,你暗中保护杨下田,确保不能让他出任何岔子。”
岑卓忍不住开口询问:“主子为何对杨大人如此看重?”
穆葭沉声道:“因为我欠他一个人情。”
岑卓没再追问,当下便就匆匆离开了。
碧乔跟碧瑶过来,两个人打量着穆葭沉重的脸,面面相觑,心里免不了都是纳闷儿,小姐怎么关心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杨下田?又打探起万岁爷来了?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碧瑶忍不住,开口询问:“小姐,怎么提到那个杨下田,您就这么担心?您不是跟那位杨大人素不相识吗?”
“是,我跟杨大人的确素不相识,可杨大人却是个值得尊重的人,这世道,杨大人这般赤子心肠极是罕见,咱们能帮一把就得帮一把,”穆葭沉声道,一边看向碧乔,“马车备好了吗?”
碧乔忙不迭点头:“回小姐的话,已经备好了,小姐,您还要去怀仁堂啊?”
“当然要去,把我纱帽取来。”穆葭道,一边站起来,匆匆朝外走。
今儿这趟怀仁堂是必须去了,不单单是要顺路去一趟川香楼,还得要让罗植给封予山传个话,她得见一见封予山,得打探一下万岁爷的性子做事风格,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想跟封予山商量出个帮杨下田解围之策。
封予山是她目前唯一能够想到可以提供帮助、并且值得信赖的人。
当然,这得封予山愿意才成。
只是不知道这位深居简出、从来不插手政事的大皇子,会不会帮自己这个忙。
……
安郡王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夜。
邹令披着夜色,匆匆而来,封予山已经等了他大半天了,瞧着人进来,赶紧询问:“太子跟四皇子是个什么反应?”
邹令一脸喜色道:“果如主子所料,太子跟四皇子可都没闲着,都派人去了杨宅,只不过一个是要杀人,一个是要救人,这两方势力,在杨宅外围狭路相逢,太子的人口口声声自称四皇子的人,四皇子的人更不含糊,竟直接自称是万岁爷派来保护杨大人的,两队人马都觉得对方蹊跷,可到底也没敢真动起手来,就那么对峙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双双撤退了,主子你是没看见,当时场面有多滑稽。”
封予山放了心,缓步从桌案后走出,一边含笑道:“想必父皇现下已经知道了杨宅的这一出闹剧了。”
邹令点头道:“就算是万岁爷不知道,属下也有的是法子让万岁爷知道。”
“这样就好,”封予山撩开厚重的门帘,朝院中走去,一边看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初初绽放的腊梅,一边缓声道,“父皇哪有什么改革吏治的心思?他可是最怕朝堂不稳的,又怎么会轻言改革?”
“旁人瞧着国子监革新,还当父皇终于要对吏治下手了呢,其实父皇不过是要敲打四皇子而已,芳贵妃跟四皇子最近恃宠而骄,接连使出昏招,父皇便要借此机会狠狠敲打这一对忘乎所以的母子,所以咱们关于国子监的提议才会轻而易举通过,可是一旦涉及自身切身利益,权贵们自是焦头烂额,倒是一时顾不上揣测万岁爷的心思了,只怕权贵的反应连父皇都没想到,父皇必然是要后悔这一步的,免不了要迁怒于杨下田,所以咱们要给改革吏治披上皇子斗法的外衣。”
邹令给封予山披上披风,一边讥诮道:“咱们这位万岁爷,登基二十余载,对江山社稷、民生疾苦没多大兴趣,可在玩弄权术上却是一把好手,当年与迦南开战,主子披挂上阵、身先士卒,战士们士气高涨,大夏一度占据上风,可就在胜利在望之际,万岁爷却连发七道圣旨召主子回京,还不是忌惮主子在军中威望日盛、功高震主?”
即便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事儿,邹令兀自满心愤慨,咬牙切齿道:“便就因这一份猜忌担忧,竟置前线战事、大夏国运于不顾!何其谬哉!主子不肯错失良机,推迟回京,可紧接着的就是主子险些命丧沙场,属下到死都不信,此事跟京师……甚至跟万岁爷没有关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封予山定定地看着枝头摇曳的黄花,脑中想起了回京的那一年,也是这个时候,父皇见都没见他这个废人,直接一道圣旨,把他从大皇子变成了安郡王,当时赐下的这一座府宅,是前朝谋.反兵败的老千岁曾经的王府,宅子虽大却晦气,搁置了几十年,无人问津。
封予山第一次进这座王府的时候,真是凄风冷雨、荒草丛生,周树带着下人忙活了一整天,才把前院勉强收拾出来,而那一阵子,他这个主子,一直住在下人住的厢房,因为正房漏雨要修,修好了之后,他当时的身子又不宜挪动,所以一直在厢房住着养病。
他觉得父皇绝情,可父皇又不绝情,宫里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材,一直紧着安郡王府,封予山对父皇嘴上有埋怨,可是心里却还念着情,毕竟是父子。
直到封予山调养一整年后,这条右臂最终以残废告终。
一整年,足够让周树将整个安郡王府修整一新,足够罗植从一个南疆不起眼的小郎中,变成了京师怀仁堂最富盛名的坐堂郎中,也足够王府的腊梅谢了又开……
整整一年,他从大夏威望最高的大皇子,变成了令人扼腕叹息的残废郡王。
这一年,他的血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京师纷繁又静谧,富贵又炎凉,他在这里学会许多曾经嗤之以鼻的求生之道,比如装聋作哑,比如难得糊涂。
又比如,卧薪尝胆。
……
封予山拢了拢披风,慢吞吞地在院中挪着步,一边缓声跟邹令聊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子和四皇子接连登场,杨下田倒不是那个唱独角戏的了,比起一个区区杨下田,父皇的注意自然要放在这两位皇子身上,这样一来,国子监的革新也能在夹缝中顺利完成,”封予山道,一边吩咐邹令,“明日早朝必定热闹,仔细留心诸位大臣的反应,尤其是跟太子、四皇子有牵扯的,说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场。”
“是,属下遵命,”邹令点头,含笑道,“万岁爷有意防着这两位皇子,那咱们自是要给万岁爷提个醒,权贵们反对国子监的革新背后,其实就是二位皇子在斗法呢!到时候万岁爷一门儿心思提防这两人,咱们这边也好行事,主子你说属下说的对不对?”
封予山瞥了邹令一眼:“你今天怎么如此聒噪?”
邹令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属下瞧主子心情不佳,所以就想学一学沈卓杨多说两句,想逗主子一笑。”
邹令这一次回京,性子是比从前敞亮了些,不再跟以前似的老摆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当然跟封予山的变化有关系,外人或许感觉不到封予山的变化,可是他们这样的跟随封予山十多年的心腹,怎会不知?
主子胳膊好了,又有年轻时候的冲劲儿了,这正是他们这些心腹最期盼看到的转变,所以邹令是真的高兴。
封予山嫌弃地看了邹令一眼:“我以为你清楚为什么我非要撵他去东北,看来你是想去助他一臂之力了。”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主子手下留情啊!”知道封予山是故意这么一说,邹令笑着给封予山连连作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邹令忙得禀报,“主子,今儿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儿。”
封予山瞥了他一眼,邹令忙得继续道:“属下在杨宅的附近,发现了岑卓,岑卓一直潜伏的杨宅周围,在太子跟四皇子人到的时候,岑卓十分警惕,也就是两拨人最后没有打起来,要不然的话,岑卓指定要出手,主子,您说岑卓为什么要保护杨下田?是奉敬府那边的意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封予山闻言一怔:“敬府平素跟杨下田可有交情?”
邹令摇摇头:“没听说过,杨下田跟敬子昂位份差的太远,而且敬子昂跟杨下田都不是热衷交际的性子,所以这两人之间并无交集,不过也有一种可能。”
封予山道:“你是说敬子昂出身寒门,因此对国子监霸占寒门学子入仕之路身为愤慨,所以对于杨下田欲对国子监革新,十分支持,因此才派人保护杨下田?”
邹令点点头:“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未必,”封予山摇摇头,“敬家大郎不是已经将岑卓拨给大小姐了吗?”
邹令顿时一脸吃惊:“这……这不大可能吧?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是最近半年才来的京师,根本不可能给杨下田有任何交集,再说了,大小姐一个闺阁少女,怎会热衷朝政、更不可能做出保护杨下田的决定来啊。”
“你看过哪个闺阁少女敢一把火烧了卧龙寺?”封予山挑眉问他,“又见过哪个闺阁少女会命人冒充朝廷命官、随手就敲了四千七百两的银子入账?”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可是……”邹令兀自一脸琢磨不透,“大小姐之前的举动虽然往往出人意料,可却一定有能说清楚的道理,可是这一次,属下实在想不到大小姐保护杨下田的道理是什么。”
封予山含笑道:“我也想不到,只怕得当面请教了。”
说到此处,邹令忍不住又笑了:“大小姐对付法亮这招用的极是巧妙,一则是法亮对鲁攀其人并不了解,二则是利用法亮心虚,连哄带吓地就把法亮给唬住了,要是换在平时,法亮只怕没那么好糊弄。”
“这倒是,”封予山含笑道,“要不是知道鲁攀如今人不在京师,我都要被那丫头给唬住了呢。”
两人正说这话,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瞧着周树一脸喜色朝这边急忙忙赶过来。
邹令瞧着稀罕,问道:“周叔,得了啥好消息?我可还是头一回见您笑成这样。”
“是好消息!一准儿你听到了也得笑成老夫这样!”周树冲邹令道,一边朝封予山行礼,掩不住喜色道,“主子,刚刚罗植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大小姐最近想过府见一见您,不知主子意下如何?什么时候方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真?大小姐来咱们王府?方便!当然方便!”果然,邹令顿时眉开眼笑,比周树笑得还开心,一边忙不迭跟封予山道,“主子,明天!明天属下就过去接大小姐过来!”
“对对对,我也觉得明天好,我这就去张罗张罗,先得让厨房那边忙起来,糕点肯定得先准备好,”周树忙不迭跟着点头,一边搓着手朝回走,一边还不住嘟囔着,“也不知大小姐喜欢吃什么糕点,那索性就每样都来点儿吧……”
封予山:“……”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我同意了吗?!
“主子,明天什么时候过去接大小姐?”邹令问。
“早上!”封予山没好气儿地道,然后白了邹令一眼,背着手进房去了。
邹令:“……”
好端端地主子咋忽然生气了?
主子的心思真的好难琢磨哦。
……
邹令觉得主子的心思捉摸不透,首领太监姜福联又何尝不是?
万岁爷封远图晚膳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动一筷子,姜福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封远图阴沉的脸,只觉得自己已经去了一魂一魄了,可到底还是得硬着头皮道:“万岁爷,该用晚膳了,天儿都黑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后面的话,被封远图一个眼风给憋了回去,姜福联浑身冷汗淋漓,是再不敢催万岁爷用膳了,一挥手,吩咐两个小太监将饭菜撤下,然后他也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甫一出了大殿,姜福联就吐了一大口气儿,一边掏出帕子擦汗,一边心中暗自琢磨,也不怪万岁爷这么动怒,春闱前设置预考的告示甫一张贴,这御书房里就没消停过,这些大臣都跟商量好了似的,一道道折子巴巴送进御书房,道道都写着预考之不妥,不管是语气激烈的还是温和的,可意思都是一个,设立预考,乃是违背祖制,断不可取,还要封远图亲贤臣远小人。
谁是小人?
自然是杨下田了。
预考这事儿虽是杨下田提出,可却是封远图圣躬独断,这些臣子对杨下田口诛笔伐,实则还不是对封远图不满?
姜福联想着封远图阴沉得似乎能滴下墨的脸,忍不住一声叹息,只怕朝堂要流血了,只是不知流的是这起子大臣的血,还是那位才被破格提拔的杨下田的血。
姜福联正在大殿门口心生感慨,就远远瞧着一个一身铠甲、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姜福联登时换上一脸温和笑意,几步上前,招呼道:“周将军,您来了,万岁爷正在里面等您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心腹、锦衣卫指挥使周祚大。
周祚大对姜福联点点头,道了一声“有劳”,然后便匆匆进了御书房。
“属下拜见万岁爷!恭请吾皇圣安!”甫一进了御书房,周祚大就忙不迭叩头行礼。
桌案后,一直面色阴沉的封远图,这时候太稍稍抬起眼皮,打量着面前跪着的人,缓声道:“平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万岁爷,”周祚大从地上爬起来,还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脸都不敢抬,目光一直注视着地毯双龙戏珠的图案,一边沉声禀报,“奉万岁爷之命,属下派人一直守在杨下田家附近,果然如万岁爷所料,杨宅今晚并不安宁。”
封远图表情还是淡淡,一边拢着茶,一边打量着周祚大,缓声问:“哦?是怎么个不安宁法儿?你跟朕说道说道。”
“回万岁爷的话,半个时辰前,有两拨人分别从两路到达杨宅,一队打着四皇子的旗号,要对杨下田下手,另一队则打着……”说到这里,周祚大顿了顿,眼睛稍稍朝上撇了撇,有些迟疑地道,“打着锦衣卫的旗号,说是奉命保护杨大人。”
封远图闻言,冷笑道:“朕竟才知道,原来锦衣卫如今不是朕一个人做主。”
周祚大忙不迭在此跪地:“万岁爷息怒!”
封远图拧眉看向周祚大,不耐烦地道:“你只管往下说!”
“是,属下遵命!”周祚大应声,然后继续道,“这两队人马似乎都有顾忌,在杨宅外面对峙了一会儿,然后便就一前一后撤走了,属下派人尾随而去,结果……”
“结果发现,一队人马回了东宫,另一队则直奔四皇子府,”封远图冷笑着截断周祚大的话,一边蓦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回桌案,一边咬牙切齿地道,“这就是朕的好儿子,一个两个耍的好手段,如今竟是连朕都成他们的垫脚石了!”
“万岁爷息怒!”周祚大忙道。
“朕如何息得了怒!”封远图蓦地起身,一把抄起桌上厚厚的一沓奏折狠狠摔在地上,一边指着一地乱七八糟的奏折,咬牙道,“这一整日,为了国子监预考的事儿,多少人沉不住气儿,朕倒是能够理解,毕竟此事涉及世家权贵的利益,所以他们跟朕叫苦抱怨朕都能理解,可是最该抱怨的吏部跟四皇子府,到现在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朕还纳闷儿呢,他们怎么就这般老实,如今朕倒是明白过来了,他们都在忙活些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国子监革新一事,最受牵扯的是世家权贵,若是预考成了日后国子监的正常流程,那么国子监能够参加春闱、顺利入仕的人数,必将大幅度减少,这事关世家权贵切身利益,所以会有这么多大臣沉不住气,纷纷上书天听。
可往长远来看,此事关乎大夏的吏治改革,对吏部的震荡可想而知,可是到目前为止,吏部竟然无一人进言此时,封远图本就猜忌多疑,再加上周祚大刚刚的禀报,这个时候封远图的怀疑难免会放大十倍,甚至百倍,毕竟吏部尚书龚成鹏乃是太子外祖的学生,虽然没有迹象表明龚成鹏跟东宫有什么利益往来,可是封远图哪儿有不怀疑的?到这时候,封远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非是东宫要借此机会将谋杀杨下田的恶名嫁祸给四皇子,让四皇子彻底臭了名声,对东宫再无威胁,而为了配合东宫的行动,吏部那边暂缓对预考一事的插手。
是了,一旦杨下田人头落地,再加上京师权贵的集体反对,国子监革新一事只会不了了之,吏部似乎是算准了这个结果,所以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而不是跟那起子世家权贵一般,纷纷上书扎堆来戳万岁爷的肺管子。
封远图越想越恨,冷笑着道:“朕倒是小看太子了,瞧着他是个只知道一味儿用强的,没想到竟这般有城府,如今这才入主东宫多久便就算计到朕头上来了,瞧着架势,是等不及要取代朕了。”
周祚大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了,封远图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上一次因为二皇子荒唐一事儿,也不过只是皱了皱眉毛,可现在,封远图难掩似是一只暴怒的雄狮……
一只面对来自日益强大儿子挑.衅的雄狮。
周祚大能够理解封远图的愤怒,像封远图这样丝毫不允许被冒犯、极度重权的君王来说,这一次不管是太子还是四皇子的行为,无疑都是在挑.衅。
四皇子示弱求饶、太子不与吏部勾结,这才是封远图愿意看到的结果。
可惜啊,封远图借着杨下田的手,才这么轻轻地一试探,便就让太子跟四皇子原形毕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时候,周祚大自是一言都不敢发,就这么一直老老实实地跪着,脸贴着地毯,一边看着面前封远图因为盛怒来回走不停的靴子,一边在心里暗道,这一次太子跟四皇子是惹了塌天之祸了,倒是那个杨下田能保住一条命了,说不定还会从此青云直上。
这不是周祚大的臆想,而是当初同意杨下田提出对国子监改革的时候,周祚大就在现场。
当时杨下田走后,周祚大踟蹰地询问封远图为何要同意杨下田革新国子监的提议,周祚大虽是武将出身,可毕竟在封远图身边伺候了几十年,怎能看不出杨下田轻描淡写的所谓预考,会引起多大的震荡?
而这不是封远图愿意看到的,所以周祚大十分不解。
当时,封远图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得罪大夏权贵的又不是朕,朕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就是摘了杨下田的脑袋以谢天下罢了,若是能借此机会让四皇子彻底学乖,又能试探太子跟吏部的关系,那杨下田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封远图要的从来都不是改革,他要的是借着改革的噱头,更深一步强化他的皇权。
至于杨下田的性命,还有改革对国子监甚至大夏带来的改变,他并不看重。
果然此刻,顿了顿,封远图缓声开口:“这一次借着国子监,倒让朕看清了许多人和事,太子跟四皇子既是辜负了朕的期望,那索性朕就让他们尝点苦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周祚大小心翼翼询问:“万岁爷要……处置太子跟四皇子?”
“处置?不错,”封远图浅笑道,行至软塌前坐下,然后好整以暇地道,“吏部既是对国子监革新无异议,那朕便就遂了他们的心思,四皇子不是喜欢代朕发号施令吗?便就由他来亲自主持这一次国子监的预考。”
周祚大闻言,心中不由得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封远图全力支持国子监改革,便就是变相要了太子与吏部的命,至于让四皇子亲自主持这一次国子监的预考……
还嫌四皇子如今不遭人恨吗?
周祚大都甚至都能想到四皇子接到此命的时候,脸色得难看成什么模样。
“行了,你下去吧,”封远图冲周祚大摆摆手,“这两日还得派人盯着点杨下田,提防有人对他动手,也得提防有想打他心思的。”
“是,属下遵命!”周祚大应声,当下躬身退下。
……
皇宫里气氛压抑,穆府也轻松不了多少。
这一日,邓玫早早吩咐厨房准备好了晚膳,又一番精致打扮,想着这两日穆磊竟然接连宿在佟绣春处,邓玫只恨得差点将手中的玉钗给撅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亏得她还一门儿心思地想着穆磊能休了佟绣春。
不管怎么样,是一定不能让穆磊老是宿在佟绣春那边,他们俩恢复夫妻情分是小,要是佟绣春趁机怀上一男半女,那问题就大了。
邓玫心事重重地对镜梳妆,怎么看自己都觉得不满意,毕竟不是二八少女,保养得再好,也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了,邓玫左看右看,生怕脸上多道褶子头上多根白发,好在没有发现。
邓玫舒了口气儿,可瞧着镜中一片疲态的自己,还是满心的不满意,她赶忙在首饰盒中一阵翻找,有些迟疑地取出一朵红梅金丝镂空珠花,这还是过门儿那年穆磊送她的,因为保养得好,这珠花还和从前一样,只是颜色和款式都不适合她如今这个年纪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邓玫将那珠花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心下一横,到底还是别在了发髻上,她对着镜子照看,恍惚之间,竟似回到了初嫁之时,邓玫心头一热,觉得穆磊若是瞧见了自己这幅模样,必然也会想起他们新婚燕尔时的甜蜜,今晚自是不会再去光顾佟绣春了。
“姨娘!”
邓玫正沉醉的时候,就瞧着刘妈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邓玫转身看向刘妈,一脸的担心,“二爷又去了夫人正院儿?”
刘妈摇摇头:“二爷回府了,吩咐让姨娘带着三小姐去后院一趟。”
邓玫闻言,顿时一脸诧异:“什么?让我带着蓉儿去后院儿?刘妈,你……你没听岔吧?”
佟淑清对邓玫一直不冷不热,对穆蓉也没有穆芙那么亲,除了年节之外,邓玫几乎都见不到佟淑清,可是刘妈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佟淑清吩咐她们娘儿俩去后院儿的。
“奴婢听得真真儿的,指定不会有错,”刘妈摇摇头,打量着邓玫诧异的脸,刘妈又笑着道,“二爷当时脸上带着笑呢,肯定是有好事儿呢!”
邓玫闻言,心里虽还是不放心,也一边却又忍不住猜想,到底有什么好事儿,莫不是穆磊要在佟淑清面前提给她扶正的事儿了?
想到此处,邓玫眼睛顿时就雪亮了起来,忙不迭对刘妈道:“快!快去请三小姐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
……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邓玫带着穆蓉喜滋滋地入了后院儿,娘儿俩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娘!太好了!爹到底还是疼咱们的!”穆蓉喜滋滋地道,“即便顾及着祖母跟佟府的颜面,不能休了夫人,可将您抬为平妻,也是极好的。”
“是啊,只要为娘能跟佟绣春平起平坐,你就是穆府的嫡女,往后自是谁都不能轻视了你!”邓玫红光满面,脚步轻快,心情愉悦到了极点,“只待你这个嫡女身份坐定,你便是一只脚迈进四皇子府了!”
“娘!”穆蓉害羞,红着脸撒娇不止,“到时候女儿嫁入天家,娘可一定要给女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才行!”
“娘这些年一直都给你备着呢,”邓玫笑着道,一边拍着穆蓉的手,一边凑到穆蓉耳畔小声道,“不光是为娘,到时候啊,你祖母跟佟绣春,她们也不能少呢,毕竟你才是穆府二房唯一的嫡女,往后二房可都指望着你这位皇子妃呢!”
穆蓉闻言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娘,真的太好了!”
邓玫也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是啊,没了穆芙那只拦路虎,往后娘的蓉儿自是一路风光富贵呢!”
娘儿俩一路窃窃私语,行至了后院正堂门前,李妈已经候在了廊下,远远瞧着邓玫跟穆蓉过来的时候,李妈就忍不住讥诮笑意,这二姨娘可真真是上不了台面,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打扮的如此娇艳,这是要跟自己女儿斗艳呢?
就这样肤浅的绣花枕头,也配惦记做穆府的正房夫人?
待到邓玫母女行近,李妈收敛起眼中的讥嘲,对邓玫福身施礼道:“二姨娘、三小姐里面请,老夫人、二爷还有二夫人都已经在里头了。”
连佟绣春也来了,果然是要商量给她扶正的事儿。
邓玫忍不住心里激动,随手从胳膊上取下一根白银缠丝双扣镯塞到了李妈手里,一边含笑道:“有劳李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妈诧异地看着邓玫,正要推辞,手却被邓玫握得更紧了,邓玫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往后还有许多要麻烦李妈的地方,还请李妈多多指教。”
李妈没明白邓玫是个什么意思,可瞧着架势,这手镯她是非收下不可了,当下李妈也不含糊,直接手下了手镯,然后引着邓玫跟穆蓉进了正堂。
房中,佟淑清、穆磊、佟绣春三人正坐在暖阁里头喝茶,佟淑清跟穆磊分别坐在软塌的两侧,佟绣春坐在佟淑清旁边的鼓凳上,房中间是一个拢着铁丝盖子的火盆,再加上焚的香,可谓是一派馨香温暖。
邓玫还没进去,便就听到穆磊的笑声传出来,可见三人相谈甚欢。
李妈上前打帘,跟里头禀报:“启禀老夫人,二姨娘跟三小姐已经到了。”
“进来吧。”佟淑清点头道,一边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淡淡看向邓玫跟穆蓉。
佟绣春也朝那边看去,目光甫一落在邓玫发髻上那个红梅金丝镂空珠花,忍不住讥诮地勾了勾唇,倒是穆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佟绣春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佟淑清的目光却瞥了过来,佟绣春咬了咬唇,到底忍住了没出口讥嘲邓玫的打扮。
“妾身携蓉儿给老夫人请安!给二爷、夫人请安!”
甫一进了暖阁,邓玫就忙不迭拉着穆蓉给三人行礼。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拘礼,”佟淑清缓声道,一边看向李妈,“给二姨娘、三小姐赐坐。”
虽然佟淑清这话说的不冷不热,可是邓玫却觉得受宠若惊,实在是佟淑清平日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当下邓玫忙不迭对佟淑清连连福身:“谢老夫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妈搬来凳子,邓玫跟穆蓉在穆磊一侧坐下,自邓玫入房之后,穆磊的目光便就一直没离开过邓玫身上,这两日一直宿在佟绣春房中,佟绣春一改往日刻板生硬,难得小意温柔,穆磊正在兴头上呢,所以便就暂时将邓玫抛在脑后,这时候瞧着邓玫竟比往日更娇艳迷人,穆磊免不了食指大动,寻思着今儿晚上必定要去芳玫苑。
邓玫怎察觉不到穆磊的投过来的目光?毕竟同床共枕这么些年了,穆磊什么心思她会不知道?所以邓玫又是害羞又是得意,尤其是在佟绣春的面前,她自是觉得腰杆子更硬了。
可是下面佟淑清一开口,就兜头朝邓玫泼了一大盆冷水。
“二姨娘,今日让你带着蓉儿过来,是因着蓉儿年纪大了,过了年这便就及笄了,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了,所以叫你过来商量此事,”佟淑清一边拢着茶,一边缓声道,“芙儿被送回老宅,如今穆府二房,便就只有蓉儿这么一个丫头,我这个做祖母的自然关心蓉儿的婚事,盼着她能嫁得高门良婿,只是她毕竟是庶女出身,这事儿只怕是难。”
这话真中了邓玫的下怀,邓玫当即红了眼,一边用帕子擦眼角,一边哽咽着道:“多谢老夫人为蓉儿忧心,不瞒老夫人,妾身也有此担心,总怕因为妾身的缘故,而耽误了蓉儿的婚姻大事,如今老夫人既提了出来,还请老夫人能想个法子出来,万不能让蓉儿因庶出的身份,误嫁低门,更拉低了咱们穆府的门楣。”
佟绣春闻言,忍不住心中冷笑,邓玫口口声声不能让穆蓉以庶女身份低嫁,这存的什么心思?还不是妄图让穆磊她扶正了?
她还真是敢想。
佟绣春这厢冷笑,穆磊那厢却笑得柔情似水,伸手拍了拍邓玫的肩膀,一边宽慰道:“你别担心了,娘已经想出了万全之策,夫人也答应了,毕竟不会让蓉儿被庶出身份连累了婚事儿。”
“二爷此话当真?”邓玫顿时一脸惊喜。
穆蓉也是如此:“爹,您说的真的?”
“爹什么时候骗过你?”穆磊和颜悦色看着穆蓉,一边含笑道,“从今往后,你便记在夫人名下,便就是穆府的嫡女了。”
这话一出,邓玫跟穆蓉顿时都僵住了:“什么?!”
“难为夫人大度,愿意将蓉儿记下自己名下,视如己出,”穆磊拍了拍邓玫的肩,对着佟绣春抬了抬下巴,道,“还不快去谢过夫人。”
邓玫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原本娇艳欲滴的一张脸,这时候却僵硬的似成了蜡像一般,穆蓉也是一脸着急,一边拉着邓玫的袖子,一边悄摸摸打量着佟绣春的反应,她想说自己才不愿意做佟绣春的女儿,可是她却一个字儿都不敢说,只是这么低着头,死死拉着邓玫的衣袖,心里纷乱到了极点。
穆磊没想到邓玫竟是这样的反应,在他看来,佟绣春肯愿意将穆蓉记在自己名下,已经是极大的贤惠和善意了,要知道,从前佟绣春对芳玫苑是个什么样针锋相对的态度,也是因此,穆磊才愿意跟佟绣春修好。
穆磊以为邓玫会激动、会感激,往后说不定这一妻一妾能和平共处,他再没有后院起火的顾虑,可是邓玫的反应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穆磊眼中的温和笑意,渐渐被不耐烦取代了,他收回了那只搭在邓玫肩上的手,拧着眉看着邓玫,沉声问:“怎么?玫儿对此有异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何止有异议。
邓玫死死咬着唇,竭力忍耐要把穆磊脸抓烂的冲动,正措辞着,却听着对面一直一言不发的佟绣春开口了。
“想来二姨娘是舍不得蓉儿的,都是做娘的人,我能理解。”佟绣春缓声开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儿别扭,似乎跟邓玫的过节都不存在似的。
她含笑看着邓玫,一字一字都说的温柔得体,也都让邓玫抓狂。
“虽然如今芙儿不在我膝下,我自是难免膝下寂寞,可我却没有想从二姨娘手中夺女的打算,毕竟是蓉儿是二姨娘一手带大,母女情深,我怎能忍心?”说到此处,佟绣春忍不住一声轻叹,一脸忧愁道,“可蓉儿的年纪毕竟在这儿了,二姨娘刚才也说了,最担心因为蓉儿庶出的身份连累了婚事和穆府的名声,我这个做嫡母的,自然更加操心,所以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儿了,既能给蓉儿嫡出的身份,也能不辱穆府门楣,老太爷和老夫人也都同意。”
瞧着邓玫还是僵着个脸一言不发,佟绣春又含笑道:“瞧着二姨娘似是不同意我的这个主意,想来二姨娘是有更好的法子?不如说来让老夫人跟二爷听听。”
邓玫能敢说自己心里的法子?
佟绣春把穆增都给搬出来了,如今更是在佟淑清的面前,邓玫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张不开这个嘴!
倒是穆蓉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紧张地看着佟绣春,又看了看穆磊,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佟绣春又开口,还笑吟吟地看着穆蓉。
“蓉儿,不知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佟绣春含笑道,“若是咱们有这个母女缘分,那佟府便就成了你的外祖家,有穆府跟佟府给你撑腰,你的婚事还能差的了?”
穆蓉顿时被噎住了,原本要说的话也卡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直嫉妒穆芙,不仅仅是因为穆芙是嫡女,还因为穆芙背后还有个佟府,佟府的实力可远在邓府之上,而且邓玫是庶女,佟绣春是嫡女,同样是娘家,邓府能给邓玫提供的支撑几乎没有,可佟绣春就不一样了,穆府里有佟淑清这个亲姑母撑腰,穆府外还有佟府撑腰,以至于素来不得穆磊欢心,穆磊却始终不敢动休妻的心思,瞧这架势,别说休妻了,穆磊是连给邓玫抬成平妻都是绝无可能的。
若是自己能被记到佟绣春的名下的话,那自是要比做邓玫这个区区姨娘的女儿好。
穆蓉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十分不孝,可事实就是如此,穆蓉心里转了几转,到底还是抗拒不了做嫡女的诱惑,当下一咬牙,松开了一直拉着邓玫的手,然后对佟绣春盈盈下拜,乖巧道:“多谢夫人为蓉儿筹谋。”
佟绣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对穆蓉含笑道:“叫什么夫人,咱们娘儿俩不兴这般见外。”
穆蓉试探地小声叫道:“母亲?”
佟绣春顿时一脸满意,直接从手上退下一只金镶玉圆条镯,塞到了穆蓉的手里:“收着吧,这是娘给蓉儿的见面礼。”
这份见面礼可不算低了,穆蓉知道这条镯子是佟绣春的嫁妆,佟绣春自是想着要传给穆芙的,可如今这么贵重的手镯却到了她手里,穆蓉是又惊又喜,忙不迭跟佟绣春道谢:“多谢母亲!”
这一声“母亲”可比刚才顺嘴多了,可落在邓玫耳中却似是剜心刀一般。
邓玫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她不恨穆蓉的背叛,因为便是换了她,为了一个嫡女的身份,她也会和穆蓉做出同样的选择,她恨佟绣春,没能保住自己的女儿,便就要来抢她的女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邓玫愤愤的一双眼死死盯着佟绣春,佟绣春一脸平静,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不过淡淡瞥了一眼邓玫,然后扭过头,含笑看着穆磊:“说起来,长林的年纪也不小了,往后咱们少不得也要为长林操心起来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邓玫耳中无意于晴天霹雳,邓玫登时就是浑身一颤。
佟绣春这是个什么意思?抢了穆蓉还不满足,又要来抢穆长林?!
一时之间,邓玫浑身冷汗淋漓,恐惧到了极点,因为她知道,只要是佟绣春真想抢的话,她根本就没法子阻止!
“难为你有这份心,”穆磊对佟绣春的识大体很是满意,自然而然对邓玫今天的反应很是不满,这时候瞧着邓玫还阴沉这个脸,穆磊难免心中不悦,不耐烦地道,“二姨娘,你这是个什么意思?夫人愿意抚养蓉儿,又对长林关怀备至,这是你的福分,还不快去谢恩?”
从“玫儿”到“二姨娘”,穆磊对邓玫的态度不言自明。
邓玫还敢如何?真的惹怒了穆磊,都不用佟绣春开口,穆磊就能做主直接把穆长林一并记到佟绣春的名下!
当下,邓玫咬着牙,行至佟绣春面前,对佟绣春俯身行礼道:“多谢夫人为妾身一双儿女打算,妾身对夫人感激……实在无言以表。”
佟绣春挑了挑,对邓玫含笑道:“二姨娘言重了,这都是我这个嫡母应该做的。”
到这个时候穆磊的心情才好了不少,笑着问佟淑清:“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儿子都饿了,也不知道娘肯不肯让儿子在娘这里蹭个饭?”
“油嘴滑舌,”佟淑清冲穆磊笑了笑,然后吩咐李妈道,“摆桌。”
“是,老奴这就去。”当下,李妈应声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邓玫哪儿有吃饭的心思?可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一众人去了膳房,不仅如此,还得全程陪着笑脸,如若不然的话,只怕往后这穆府便再无她容身之处。
邓玫眼瞧着穆磊跟佟绣春其乐融融,关系竟然比从前好了十倍不止,心里是又惊又怒,恨佟绣春手段了得,又恨穆磊是个没心肝儿的。
似是察觉到了邓玫的心思,佟绣春笑着跟穆磊道:“二爷,今儿晚上不若去芳玫苑吧,妾身又得一女,喜不自禁,自是要忙着给蓉儿张罗住处,自是没功夫陪二爷,倒是二姨娘难免心里会伤感,想来需要二爷相陪。”
邓玫心中暗骂佟绣春是个笑面虎,一边忙不迭摇头道:“妾身不知多欢喜呢,何来伤感?夫人言重了。”
邓玫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见穆磊,又不能跟穆磊抱怨,还得违心赞一赞佟绣春的贤惠大度,只怕她得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可最后,穆磊到底还是去了芳玫苑,果如邓玫所料,不但得听穆磊对佟绣春的赞不绝口,还得硬着头皮附和,邓玫简直厌恶到了极点,难免在伺候人上,没有从前那般百依百顺,穆磊难免心生失望,还没睡着,便就想着明儿晚上还得去佟绣春处。
……
芳玫苑这厢穆磊跟邓玫是同床异梦,佟淑清跟佟绣春姑侄俩儿在后院却是相谈甚欢。
佟淑清一脸欣慰看着佟绣春,道:“你这事儿办的甚好,今儿一早我才跟老太爷提一嘴,他就答应了,临出门的时候,还赞你一声大度贤惠。”
佟绣春叹了口气儿道:“侄女也是没办法,因为芙儿的事儿,老太爷跟二爷都生了大气,连带着跟佟府都生分了许多,侄女虽然不忿二爷的态度,可到底也得顾忌着姑母跟佟府的脸面,难不成要便宜了芳玫苑、由着他们母子三人爬到咱们姑侄头上去不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佟绣春这话所言不错,佟绣春膝下本来就只有穆芙一人,自然指望都放在穆芙身上,如今穆芙被送回老宅,二房仅剩的孩子,穆长林跟穆蓉可都是从邓玫肚子里爬出来的,即便穆磊暂时顾忌着佟淑清跟佟府的脸面,不会将邓玫扶正,可待到穆长林跟穆蓉婚配的时候,只怕穆磊不言语,穆增都得让他将邓玫给抬为平妻。
到那个时候,这穆府里头说了算的,还真不见得是佟淑清跟佟绣春姑侄俩,毕竟总有穆长林主事的时候。
佟淑清闻言,叹息一声:“说到底,没有子女傍身,地位到底是不稳,绣春,之前姑母给你出的主意,你可想清楚了吗?”
佟绣春蓦地攥紧了帕子,似是在竭力掩饰自己的情绪,顿了顿,她沉声道:“姑母一门心思为侄女筹谋,侄女自是感激不尽,可让挽秋来给二爷做姨娘,侄女实不愿意。”
佟淑清蹙了蹙眉,不解地道:“不过就是个庶女,让她入府不过是借着她的肚皮,生个有着佟府血统的孩子,到时候你直接抱到自己身边抚养就是了,说到底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佟挽秋乃是佟绣春的庶妹,今年十七岁,正是嫁人的年纪。
佟绣春脸色难看极了,让庶妹过门做侧室,岂不就等同于向世人宣告,她这个正房夫人是个不能生的了?她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再有就是,她一向瞧不上佟挽秋这个粗作丫头生下来的贱种,让她过门与自己一道伺候穆磊,佟绣春想想就觉得恶心,只怕就算到时候佟挽秋真生个大胖小子,她连一眼都不稀得看。
沉思片刻,佟绣春跟佟淑清一字一字认真道:“姑母,侄女还想再试一试,从前侄女一直怀不上,多少有二爷不花心思的缘故,最近二爷待侄女比从前好了不少,再有姑母费心给侄女寻摸的药,侄女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到这里,佟绣春顿了顿,有些伤感地道:“只怕此生,芙儿都不能在侄女身畔伺候了,若是侄女能再生个一男半女,多少有些安慰,隔了肚皮的种,到底不能跟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比。”
“你胡说什么?在你身边长大,自然就是你的种,有什么不一样的?”佟淑清呵斥道,可语气到底是放缓了,抚着佟绣春的手道,“也罢,左右你还年轻,姑母在你这个年纪不是还生了穆婕吗?谁说你就生不了?”
佟绣春这才放下心来,冲佟淑清感激地道:“姑母,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不疼你还能疼谁?”佟淑清笑了笑,一边抿了口茶,一边道,“你这一步棋走的不错,只跟邓玫讨了穆蓉,毕竟没讨长林,邓玫便就是再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忍着,若是你跟她讨了长林,她怕是要跟你拼命了,到时候咱们穆府若是再传出什么夺子大戏的话,咱们就都别想着出去见人了。”
“是啊,侄女也担心邓玫会撒泼,所以就没打长林的主意,而且长林年纪大了,这时候再抢过来,也是养不熟的,到头来只怕还会记恨上姑母跟侄女,侄女自是不会犯蠢,”佟绣春拢着茶,讥诮地道,“倒是侄女把穆蓉给要过来,给她嫡女的身份,又有了佟府的这一层关系在,穆蓉的婚事自是不用愁了,这对长林以后也是有所裨益,倒是能让这两个孩子念咱们姑侄俩的恩情。”
佟淑清点点头,缓声道:“难为你想的这般周全,既是施恩,不妨就再多施一些。”
佟绣春好奇:“姑母的意思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佟绣春好奇:“姑母的意思是?”
“若是你能诞育穆府二房嫡子的话,那便用不着忌惮芳玫苑,毕竟庶子再好到底不如嫡子,老太爷跟磊儿都不会放着嫡子不用而让庶子撑门楣,到时候只有芳玫苑依附咱们的份儿,若不然的话,便就让长林迎娶江琴,日后长林撑穆府门楣,这穆府的女主人还得出自佟府,要不然岂有咱们姑侄俩的容身处?”
佟江琴是佟府的嫡出大小姐,是佟绣春的亲侄女,穆芙的表姐。
佟绣春闻言,登时双眼晶亮,忙不迭赞叹道:“姑母,还是您有主意!”
佟淑清抿了口茶,淡淡笑了,一边又柔声交代佟绣春:“如今老太爷对你改观不少,难得磊儿也回心转意,你务必要抓住机会,药可是一日都不能落下的,记下了吗?”
“是,侄女记下了,请姑母放心,”佟绣春点点头,一边又蹙了蹙眉道,“姑母,这药是经法亮师父手才得的,如今药量只到年底,得催一催法亮师父给送药了,要不然岂不是误了侄女大事?”
一听到法亮的名字,佟淑清脸色便就不大好,毕竟上次便就是在法亮手上跌了大跟头,偏生那事儿之后,法亮到现在都一直没露面,连个解释都没有,倒是没少听说近来为了重建卧龙寺的事儿,法亮满京师的化缘,也不知是不是心虚,倒是没敢登穆府的大门。
佟淑清蹙了蹙眉道:“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处理好。”
“多谢姑母。”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翌日。
邹令一大早就去西槐别院接穆葭了,当然这一次他没敢翻墙头,而是老实巴交地等在了西槐别院不远处的一个路口。
穆葭早上就得了信儿了,知道邹令在路口等她,所以也没耽搁,吃了早饭,便就带着碧乔碧瑶出门了,住在西槐别院可比穆府自由多了,不但没有人敢拘着她,就连西槐别院周围也轻易瞧不见个人影,所以穆葭行事十分自由。
邹令远远瞧见穆葭过来,忙不迭地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边打开车门,然后离得老远就跟穆葭躬身行礼:“见过大小姐。”
这一次很是规规矩矩,连碧瑶也没挑出错来,穆葭冲他点点头,然后被碧瑶碧乔扶着上了马车,邹令过来关上马车门,询问了穆葭的意思,便就驾车前行了。
马车里,碧瑶跟碧乔转着脑袋,打量着马车里头的陈设,一时都看得目瞪口呆,实在是太……华丽了,其实说华丽不太准确,反正是这马车里头太舒服了。
碧瑶都不好意思踩马车里铺的一整张的虎皮毯,一边踮着脚尖,一边指着马车正中、特意挖出一个炉子的花梨小几,小声跟穆葭感慨道:“小姐,奴婢从前一直都觉得咱们穆府就算是不错的了,没想到啊,跟安郡王一比啊,咱们还真不算是见过世面的!”
穆葭也是头一次在马车上见过还有这样精致的小几,中间挖着个不大的洞,里头装着尺寸恰好的炉子,炉子里头是红彤彤的炭,炉子周围用铁丝绞了一圈,大小正好可以固定茶壶、用来煮茶,小几四周设有围毯,所以乘坐马车的人,可以一边用围毯取暖,一边还可以品茶聊天,实在是享受。
不过最让穆葭觉得稀奇的,是马车里铺的一张的虎皮,她是头一次见,难免好奇,伸手在虎皮上摸了摸,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这虎皮并不柔软,有些扎手,不过却贵在厚实,而且虎皮通身上下没有一块残缺,极是稀罕。
穆葭忍不住感慨道:“这伏虎之人实在了得,想来是先箭射虎目,然后徒手上阵,这才没有伤了这张虎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碧乔跟碧瑶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的邹令已经忍不住附和了:“大小姐眼力超群!当年在南疆前线,咱们南疆大军深入边境地带,常有虎狼出没,主子为了得一张完整的虎皮,数次亲自深入山腹,便是如大小姐所言,先用弓箭射瞎了一对虎目,然后徒手伏虎,为此主子身上可留下了几道伤疤。”
穆葭一直都知道封予山从前是上阵杀敌的大英雄,可是她脑中对封予山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和沉稳的,倒是一时想象不出那样一个温和的人,徒手伏虎是个什么样子。
碧瑶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家主子可是堂堂皇子,天潢贵胄不是最该惜命的吗?怎得你家主子倒是连老虎都敢打?”
“那时候距千秋节不远,又正值万岁爷四十整生,为了献礼一事,主子煞费苦心,后来主子便想着进献虎皮给万岁爷,为此主子多次深入山腹寻虎,连得了十二张虎皮,从中挑出四张最完整的虎皮来,打算献给万岁爷,这便是其中一张,不过最稀罕的是一张白虎皮,主子一直很宝贝,收在库房里头,自己都舍不得用,倒是时不时会去看一眼。”
穆葭忍不住问:“既如此,那这些虎皮怎得没献给万岁爷呢?”
倒是随随便便地铺在了这马车里头。
外头半晌没有动静,穆葭正疑心是不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邹令却又开口了,只是声音低沉了不少:“那年千秋节前夕,主子在前线负伤,险些送命,耽误了万岁爷的千秋节,后来主子负伤回京,直至第二年的千秋节,主子都没能再见到万岁爷,倒是第三年的千秋节,万岁爷允了主子献礼,不过那年主子用左手手书了一万个寿字做献礼,所以这虎皮就没了用武之地。”
穆葭一时无言,心里默默为封予山一声叹息。
是啊,虎皮象征着荣耀,送虎皮的只能是为国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大皇子,却不可能是身负残疾的败军之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有些伤感,也有些难过,她不知道从南疆战场落拓回京的那两年,封予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再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让百姓交口称赞的大皇子了,他变成了一个残废,一个日日都被百官弹劾、饱受病痛折磨的残废,甚至还是个可能随时会因君王一怒而身首异处的残废。
他是怎么绝望地接受自己变成残废的事实,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开始适应左手写字,又是毁了多少纸、写废了多少笔,才最终完成了那一万个寿字。
穆葭想象不出来,心里却对封予山肃然起敬。
……
马车径直进了安郡王府的后门,然后停了下来,邹令一边打开马车,一边一脸歉意地跟穆葭解释:“为了大小姐的声誉着想,不能让大小姐自王府正门入,只能委屈大小姐走后门,还请大小姐见谅。”
穆葭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跟着邹令进了往前走,一路听着邹令介绍王府的布置,一路四下观瞧这偌大的后花园,本是草木凋零的季节,难得这后花园中却是一片馨香,目力所及之处,皆是淡黄的花朵。
“王爷喜欢腊梅?”穆葭问邹令。
邹令点点头:“是,主子喜梅花,腊梅又是最爱。”
碧瑶随口道:“我家小姐也最喜梅花,不过却最爱红梅。”
邹令心思一动,含笑道:“王府名下有个庄子,在西山,种了百亩红梅,据说每年上山上下都是一片红霞,甚是好看,大小姐若是得空,不妨前去做客。”
穆葭随口应了一声,然后跟着邹令出了后花园,一个月牙门的距离,便就入了封予山起居的后院,这后院甚是敞亮,除了廊下几株梅树之外,便就是一片空阔,不像别的京师贵门,但凡有个院子就得筑假山起凉亭造鱼池的,似是非要把地处北地的京师给打造成江南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是十分空阔,也不见个侍卫,可是这一处静谧之地,倒是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连碧瑶都不敢东张西望了,老老实实跟在穆葭的身后,只敢盯着脚下的石阶看。
“大小姐,这边请。”
邹令引着穆葭穿过长廊,入了大堂,然后行至书房门口,冲里面恭恭敬敬地道:“主子,大小姐到了。”
“请大小姐进来。”随即里面传来了封予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大小姐请。”
穆葭进了书房,碧乔碧瑶自觉地没有跟进去,邹令带着她们入了暖阁,这两人初来乍到自是拘束,难得邹令不是个生面孔,又有周树忙得送来点心果品,老人家慈眉善目的,倒是让碧乔碧瑶踏实了不少,尤其是碧瑶这个自来熟,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跟周树聊得热火朝天,俨然成了一对忘年交。
不过碧瑶是个嘴严的,关于穆葭的事儿一句不说,倒是从周树嘴里打探到了不少关于封予山的消息,比如封予山是正人君子,不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安郡王府上下除了两个做饭的厨娘便连个侍婢都没有,又比如说封予山是重情重义之人,对情义看得极重,王府伺候的下人多是打小就跟着伺候封予山的,封予山对他们极是厚待……
当然,这不是周树嘴敞,老爷子有老爷子的智慧,有些事儿碧乔碧瑶知道了,不就是等同于穆葭知道了吗?
……
暖阁里,周老爷子不遗余力地推销他家主子,书房里,他家主子倒是一派不咸不淡。
不是封予山故意要跟穆葭摆架子,实在是这满满登登一小几、花样百出的糕点还有热气腾腾的牛乳茶,让他觉得十分面上无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刚刚周树给送进来的,周树一直让人盯着后门的动静,甫一听到穆葭进门了,就忙不迭将一直在锅里温的糕点跟牛乳茶一股脑儿地都给摆了上来,封予山表示强烈抗议,可是架不住老爷子一副可怜楚楚抹眼泪儿的模样,最后到底是屈辱地屈服了。
穆葭一开始还觉得贸然登门挺尴尬,没想到一进书房这股子尴尬就登时烟消云散了,穆葭瞪着眼看着小几上的糕点还有热气腾腾的牛乳茶,好奇地问封予山:“王爷,你府上待客竟如此周到,当真少见。”
封予山觉得有点儿头疼,一时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好,最后对穆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你先吃,吃完了我们再聊。”
穆葭还真有点儿馋了,实在是这糕点做的太精致了,她对这些甜甜软软糯糯的糕点,一向没有抵抗力,可是……
穆葭看了看几乎要溢出小几的糕点,十分为难:“太多了,我怕是吃到天黑都吃不完,吃不完的,我能……带回去吗?”
一直紧绷的嘴角忽然就上翘了,封予山放下手里的书,含笑看着穆葭:“怎么?堂堂穆府大小姐竟这般节俭?吃不完还要带走?这话要是传到穆尚书的耳中,只怕他老人家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他生气的事儿多了,实在不差我这一件,”穆葭扬扬眉,在软塌上坐下,一边寻摸着要先对哪块糕点下手,一边随口问封予山,“看来王爷对穆府的事儿是了如指掌啊。”
“大小姐一出手都是大招,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难,”封予山起身,绕过书案,在软塌的另一侧坐下,打量着对面纱帽下伸出的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捏了一块芙蓉糕又迅速塞了回去,封予山蹙了蹙眉道,“把纱帽摘了,也不嫌麻烦。”
“不,这一脸的包实在太丑,会唐突王爷的,”穆葭忙不迭摇头不止,“难道罗植没跟你说过,我让他配的是什么药?我如今脸上又是个什么模样?”
“小丫头,你还吓不倒我,从前在前线什么血肉模糊不人不鬼是我没见过的?”一边说着,封予山一边伸手直接摘了穆葭的纱帽,可目光甫一落在穆葭的脸上,封予山还是愣住了,然后摇头感慨道,“一直知道你是个对旁人狠的,没想到对自己更狠,你就不怕脸上当真会留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脸上如今长了七八个脓包,再怎么天生丽质,多了这许多脓包都实在瞧着渗人,穆葭早上照过镜子,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所以冷不丁被封予山摘到了纱帽,难免有些气恼,瞪了封予山一眼,然后气呼呼地道:“那也比嫁给四皇子强!”
封予山倒是奇了,忍不住问道:“四皇子有什么不好?人人都说他丰神俊朗、仪态翩翩,连父皇自己都说过四皇子是一众皇子中最肖父皇当年的,也最偏疼他,听闻四皇子是多少京师贵女的梦中人,怎么到了大小姐这里,竟是宁愿毁了容也不愿嫁于四皇子呢?”
嘴里的芙蓉糕忽然就没了滋味,穆葭放下了手里的半块芙蓉糕,冷冷看向封予山:“王爷前不久还疑心我要攀二皇子的高枝,现在这是又怀疑我对四皇子欲擒故纵不成?难不成再过几日,王爷还会疑心到自己身上来了?觉得我穆葭要攀王爷这棵大树了?”
封予山:“……”
天地良心,他没疑心,倒是他身边不少人都盼着他会疑这个心!
封予山有些无奈地看着对面气鼓鼓的少女,叹息道:“大小姐,你实在不必每次见面都跟在下强调一番对天潢贵胄的不屑,到底给在下留点颜面。”
穆葭忍不住牵了牵唇,又把那半块芙蓉糕捡起来,一边跟封予山解释道:“我哪里敢对王爷不屑?实在是二皇子生性荒唐,四皇子又是个虚伪小人,我自是瞧不上眼,可我知道王爷洁身自好的,自是不与此类人为伍。”
这话极大的奉承了封予山,可是却也让封予山觉得纳罕不已:“二皇子也就罢了,生性荒唐天下所知,倒是四皇子素有贤名,怎么到大小姐这里倒成了虚伪小人了呢?”
“他自然是虚伪小人,”穆葭撇撇嘴,一脸的不屑毫不掩饰,“从前为了能够握紧京师穆府,之前一直是默认了日后要迎娶穆芙为皇子妃的,可是我这进京才多久,他与芳贵妃母子竟又打起了我的主意,自是掌控了京师穆府还尤嫌不够,又妄图掌控更多呢,说不准为了安抚穆府二房,还想着将穆芙纳为侧妃呢,这难道不是虚伪小人?”
封予山闻言,忍不住笑着点点头:“没想到大小姐对四弟竟这般了解。”
穆葭心中暗道,何止这般?封予峋的虚伪狡诈她可是切身领教。
抿了一口牛乳茶,穆葭看向封予山:“听着王爷的口气,倒是认同我的看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山笑着摇摇头,没说话,抿了口茶,才缓声道:“人无完人,更何况是心存远大的,四皇子此举也是出于无奈。”
穆葭闻言,打量着封予山沉静的脸,眉宇间隐隐有些不快:“王爷似乎很能理解四皇子的做法。”
“理解,但不认同。”封予山抿唇道。
穆葭不解:“这作何解?”
“许是因为比起皇亲贵胄,我更认同作为武将的身份吧,所以虽然心里能够理解四皇子的难处和不得已,可是我对他的做法并不认同,”封予山缓声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挂着的那把大弓,目光深沉悠远,半晌,才收回目光,看向穆葭,一边问道,“大小姐可知道真正的武将最怕的是什么?”
穆葭摇摇头:“不知。”
“不是粮草不足,不是敌强我弱,更不是流血牺牲,而是明明你还抱着杀敌报国、为国捐躯的决心,可朝中却传出议和旨意,逼你投子认输,同时又有和亲公主被嫁去异国他乡,”封予山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可是明显沉了很多,眉心微微皱起,“这是最让将士们害怕的,明明还有满腔拳拳赤子心,明明愿意战死沙场,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和亲公主哭哭啼啼走上和亲路。”
说到这里,封予山转向穆葭,缓声道:“真正的武将,最不屑的便就是踩着女人的身子往上爬,他想保家卫国,想建功立业,却只会凭着自己的一双手、一条命,却不需要妻族的助力,他更不会将拿姻亲做筹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穆葭浑身都在颤,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封予山,几乎连气儿都喘不过来,实在是太震撼了,明明封予山说这话的时候,没带什么情绪,可能这话对旁人来说也没什么,或许还会觉得封予山说辞虚伪,可是这一字一句落在穆葭耳中,却似是炸雷一般。
一如上一世,在启程奔上和亲之路的时候,惊闻杨下田当廷血溅三丈。
此时此刻,听着封予山的这一字一句,穆葭恍如隔世,悲切酸楚,却又心怀感激。
穆葭一直以为作为和亲公主的痛苦没有人可以理解,可是此刻,她却知道,这世间并不是没有感同身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不觉地,穆葭眼中满是泪水,就这么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封予山,一边泪流满面。
封予山被吓到了,忙不迭放手中茶杯,一边取了帕子递过去,一边急忙询问:“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穆葭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意识到自己不仅失态更丢丑,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一边丢下糕点,取出帕子胡乱擦着脸,烦躁躁地说:“都……都怪你家糕点,做的太好吃了,我……我一时忍不住。”
封予山:“……”
他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帕子,一边打量着穆葭,一边小心翼翼道:“所以临走的时候,真的要打包带走?”
穆葭简直没脸到了极点,可又忍不住眼泪,一时间懊恼极了,她觉得封予山肯定以为她是个馋鬼,可是一时之间她真的再找不到别的借口……
今天她就不该来这趟!
不,幸亏她今天来了,要不然也不会听到这一番让她深受触动的话。
她从来没想到会从一位皇亲贵胄口中听到关于和亲公主的不同论调,更加没有想到这话会出自封予山之口,她以为封予山这样历经沙场、饱经磨难的战将,是厌恶战争的,也必然是赞同和亲的,可是没想到封予山竟是这样的想法。
说真的,每多见封予山一次,就能多了解他一份,也更加深了穆葭对他的信任和好感,尤其是此时此刻。
他明明是跟封予峋一样的皇子,明明什么都流淌着这世间最尊贵、也最攻于算计的血液,明明相貌还有些相似,可是穆葭知道,封予山是截然不同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甫一丢开帕子,就对上了封予山投过来的探寻的目光,穆葭哪儿好意思跟他对视?忙得就挪开了眼,然后就听着封予山感慨道:“以后可不敢请大小姐吃糕点了,没得人家还以为我在糕点里头下了毒,才害的大小姐涕泪纵横,事关名誉,带价太大,还请大小姐多多见谅。”
穆葭破涕为笑,心里的那点子尴尬登时烟消云散,一边伸手又挑了一块蜜豆糕,一边含笑看着封予山:“我一直以为王爷是个沉稳的性子,没想到王爷还挺……平易近人。”
封予山闻言,忍不住无声笑了,一边看着穆葭,打趣道:“我以为在卧龙寺的时候,大小姐便就发现这点了。”
所以损起他这个大男人来全然没个顾忌,小小年纪就牙尖嘴利让他招架不住。
穆葭自然明白封予山的意思,想起那日自己的咄咄逼人,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接这茬儿,就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吃着手里的蜜豆糕。
封予山看着对面专心致志往嘴里塞糕点的穆葭,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还有鼓动个不停的嘴巴,忍不住也跟着食指大动,忽然就想尝一尝这蜜豆糕是否当真如此美味,可是他到底还是让忍住了,二十六的大男人,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更何况这想法实在莫名其妙,才一出现,便就被封予山立刻嫌弃地压了下去。
穆葭全然不知封予山脑中一闪而过的自我嫌弃,吃完了手里的蜜豆糕,擦了擦嘴,然后开始跟封予山说起了正事儿。
“不知王爷可听说国子监要在年前设预考的事儿了吗?”穆葭状似随意地问。
封予山心道一声果然,昨晚上邹令跟他说起岑卓暗中保护杨下田的事儿,他当时就觉得这应该是穆葭的意思,然后便就是穆葭传话过来要跟他见面,封予山当时就觉得肯定跟国子监设预考的事儿有关,果然不出所料。
当下,封予山点点头:“听说了,因为这件事儿,整个京师都震动了,倒是没想到大小姐远在西槐别院,竟也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连王爷都说了整个京师都震动了,更何况因为家兄要参加来年春闱,所以我对国子监的动向一向关心,”穆葭面不改色道,一边又追问封予山,“王爷怎么看国子监此次设立预考?”
封予山摩挲着茶杯,稍加思索,然后沉吟道:“站在寒门子弟的立场,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可若是站在世家权贵的立场,这自是不能容忍的。”
穆葭抿了抿唇:“说起来王爷可是大夏顶级权贵了,所以王爷也是站在权贵的立场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山看着穆葭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有点儿想笑,可到底还是忍住了,然后认认真真道:“如你所言,我的确出身顶级权贵,可是我跟京师权贵从来不站在一个立场上。”
“还请王爷直言。”
“一个人的立场,不仅仅与他出身的阶层有关,更重要的是利益关系,”封予山道,一边耐心着道,“我生在天家,所以最初肯定是毫无疑问站在天家的立场,天家的立场是什么?自然是要平衡诸般势力维护江山统一,然后进而会考虑国富民强。”
“后来我去南疆带兵,我的立场就从天家的立场变成了前线武将的立场了,一方面是力保大夏不丢寸土,另一方面则是最大限度地争取朝廷对我们的支持,再后来,我回到京师,因为身份的再次转变,我的立场当然也会发生改变。”
“而世家权贵的立场,摆在头一位的都必然是最大限度地维护和巩固权贵世家的利益,为此,他们要跟天家争权,还要确保大夏的稳定从而维护他们的权力,所以他们在面对强敌的态度是能不打就不打,大不了是割地赔款再搭上几条和亲公主的命,所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不可能跟权贵站在同一个立场。”
穆葭是头一次听到这样见解,一个出身皇室、尊贵皇子对于权贵与天家,还有国家利益的见解,封予山没有遮着藏着,穆葭也是一点就透:“所以权贵世家虽然效忠天家,可是他们的底线并不是绝对忠君,而是全力维护家族的利益?”
“不错,绝大多数的权贵世家都是如此,”封予山点点头,“所以权贵世家跟天家的关系自古以来都十分微妙,因为是权贵世家维系了天家的统治,往往也是权贵世家威胁到了皇权,天家要集权那必然想方设法地从权贵世家手中夺权,权贵世家自然要捍卫家族权益,甚至要怒起反抗,所以历史上因此引发的血案不计其数,甚至很多皇权更迭也是因此。”
封予山这话,正说到穆葭最担心的问题上了,穆葭忙不迭询问:“所以此次国子监设立预考,会引起皇权跟权贵世家的冲突?如今京师权贵因此震荡,自是会给天家施压,不知万岁爷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封予山打量着穆葭急切的脸,一时无言,心中暗道,这丫头对杨下田倒是真关心,可杨下田的人际关系单纯到他根本不会相信杨下田会给一个十来岁的丫头有什么交集,所以封予山对于穆葭对杨下田的过分关心,甚为疑惑,可是穆葭又没有主动提到杨下田,显然这个时候他也并不方便询问。
顿了顿,封予山道:“这要看除了权贵世家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势力来淌这趟浑水了。”
穆葭想了想,然后沉吟道:“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万岁爷应该是不愿看到皇权跟权贵世家硬碰硬的,所以这一次要么是万岁爷有绝对把握,要么万岁爷是想借力打力。”
封予山闻言,眉毛一扬,忍不住赞道:“一直都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竟比我想的还要更聪明一些,那你且猜猜万岁爷此举究竟寓意何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原本对万岁爷已经大夏朝政并无多少了解,刚刚听封予山分析这么一通,倒是渐渐理出一些头绪来了,当下喝了一口牛乳茶润润候,一边沉声道:“四皇子与京师穆府一向走得近,我那叔父又曾在国子监任职十年,想来那国子监一直是四皇子的囊中物,这些年四皇子没少从中得益,听闻万岁爷平素偏疼四皇子些,所以万岁爷对此事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不知是穆府近来多有晦事,还是四皇子的本身的缘故,扎了万岁爷的眼,万岁爷因此想要借此机会敲打四皇子。”
顿了顿,穆葭又皱着眉道:“可是若单单为了敲打四皇子,万岁爷倒是不必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啊……”
封予山含笑道:“可能父皇不单单是要敲打四皇子,说不定一并还要敲打别人。”
穆葭对此是一无所知,国子监革新一事,前世根本没有发生,在前世,穆葭只是听闻万岁爷待四皇子极好,甚至比太子更好,还有不时传出太子粗暴鲁莽,不如四皇子得体端庄等等,到后来太子倒台,四皇子取而代之,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可是这一世,万岁爷对四皇子的态度,显然是发生了变化。
“那除了四皇子,万岁爷的目标还有谁?”穆葭迫不及待地发问,“万岁爷这是要一箭双雕?”
封予山笑笑,打量着穆葭满含期待的一张脸,心中暗笑不已,自己今儿这是怎么了,对这个十来岁的丫头大谈国事,还盘点起了政局来,实在是不像话,可是穆葭显然又不单单是个只懂深闺绣花的小丫头,封予山一直也没拿她当小孩子糊弄,反倒觉得和她详谈十分投契,很多时候,封予山是能直接忽略穆葭年纪的,可前提肯定不能是她端着个牛乳茶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有点儿怪异,也挺奇妙。
见封予山不言,穆葭有些着急,忍不住就要催促封予山,可是话还没出口,便就瞧着封予山一抬手,拿起纱帽不由分说直接给她戴上了。
穆葭一愣:“一会儿摘我帽子,一会儿又给我戴帽子,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边说着,穆葭一边就要去摘帽子,然后就听着封予山对外喊了一声:“邹令。”
穆葭赶紧老老实实把帽子戴好了,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巾,她模模糊糊看见男人脸上戏谑的笑,她蓦地一下子就红了脸,心里那叫一个别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上一次在西槐别院的那半天无病呻.吟,穆葭一点儿都不想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觉得别扭的原因,可是心里却忍不住还在发问自己,为什么她在封予山面前会觉得戴不戴帽子都觉得坦然,可是换了邹令便就是打死不行?
总觉得邹令是……外人?
甫一得到这个结论,穆葭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她赶紧摇摇头,试图把乱七八糟地想法赶走,可是脑子似乎变得更乱了。
邹令一直都候在门外,听到封予山唤自己,赶紧推门进去,行至封予山面前行礼:“主子。”
封予山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问:“已经散朝了吗?”
邹令甚是诧异,实在没想到封予山会在穆葭面前问起这个,只是他也不敢发问,当下忙得答道:“是,刚刚传来的消息,已经下早朝了。”
封予山看了一眼明晃晃的窗纸,然后点点头道:“难得这么晚散早朝,想来今儿早朝必定十分热闹。”
这话邹令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若是平日,他直接汇报早朝内容就是了,可是如今书房里还有一个穆葭,就坐在封予山的对面,邹令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当下只是点点头道:“是,主子所言不错。”
不料,封予山却点点头:“且说说是怎么个热闹法儿。”
到这个时候,邹令自然是明白了,封予山丝毫都没有防着穆葭的一丝,他自是十分吃惊担心,可另一方面,他心里又有点儿窃喜,瞧着架势,封予山没把穆葭当外人,穆葭也没拿封予山当外人,这对邹令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当下,邹令禀报道:“自开朝,一众权贵纷纷上书,有的弹劾杨下田,有的搬出祖制,七嘴八舌的说了两个多时辰,也难为万岁爷的性子好,一直耐心听着,中间都没有打断过。”
封予山淡淡道:“父皇如此气定神闲,想来是已然想到了万全之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万岁爷听了这些大臣群情激昂了两个时辰,结果一句话的事儿,就把国子监的事儿给解决了,”说到这里,邹令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幸灾乐祸道,“万岁爷推说龙体不适,无心处置国子监革新一事,四皇子是众皇子中最胸有丘壑的,想来处理起国子监一事会得心应手,所以将此事全权交由四皇子处理。”
“父皇可真真是厚爱四皇子,”封予山闻言,也忍不住讥诮一笑,一边又问道,“那杨下田呢?父皇又是个什么态度?”
邹令忍不住瞥了一眼穆葭,然后道:“万岁爷说了,既是杨大人引发众怒,可见是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不适合他,所以当朝下令将杨下田贬为正五品文选清理司郎中,同时任命原来的文选清理司郎中夏佐韬为新一任国子监祭酒。”
封予山忍不住嗤笑:“果然是父皇的手笔。”
封远图此举,可谓是一举三得,一是将国子监预考之事推给四皇子,原本京师权贵对四皇子已然十分不满,四皇子本是想着能躲多远躲多远,可是封远图却偏偏不让他如愿,直接将京师权贵的众怒引到了四皇子身上。
二是让吏部官员夏佐韬继任国子监祭酒,明摆着是要让太子跟四皇子直接对上,国子监预考这事儿,谁都别想跑,污水和骂名越是不绝,这双方便就越得咬死了彼此,谁都别想脱身。
三是将杨下田调入吏部,眼瞧着是贬官,可实际上,国子监祭酒又怎么能跟吏部一司执政官相较,毕竟文选司权掌官吏班秩迁除,平均铨法,职权不可谓不大,万岁爷此举自是敲打吏部,更是直接朝太子肉里扎刺。
“行了,你下去吧。”封予山对邹令摆摆手。
“是,属下告退。”邹令躬身退下。
邹令走后,封予山一边抿着茶,一边看着对面老老实实戴着纱帽的穆葭,含笑道:“一直戴着不闷得慌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怎么看怎么觉得封予山这笑里头带着戏谑,心里生气,可是脸却忍不住更烫了,当然不肯摘帽,又怕封予山动手摘帽,一边把带子攥得死死的,一边还朝后挪了挪,嘟囔着道:“才不闷。”
这话一出口,封予山忍不住笑意更深了,天寒地冻的天儿,哪儿去不了,就窝在家里跟个气性大的小青蛙大眼瞪小眼儿,时不时地逗一逗她,探一探她的底,可比一个人看书有趣多了。
封予山浅浅抿着茶,脑中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周树早晨说的话——
“主子别嫌老奴烦,老奴知道主子一个人惯了,可主子是老奴看着主子长大的,所以老奴知道主子瞧着面冷,实则是副热心肠,这些年来,因为之前战场的事儿,也因为万岁爷的态度,主子一时灰心也是有的,对人和事都淡了,可那也不能一味儿苦着自己啊。”
“主子,您从小就是个有担当的,喜欢给人遮风挡雨,可是主子,恕老奴直言,如今您也需要个给你遮风挡雨的人,遮一遮您心里的寒风,挡一挡您心里的冷雨。”
……
攥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了,封予山微微侧过头,静静看着对面同样静静看过来的穆葭。
甫一对上了封予山的投过来的目光,穆葭下意识地就别开了眼,明知道中间隔着一层白纱,封予山根本看不清自己,可实在是封予山的目光太亮了,穆葭都觉得这白纱都要被他的目光烧出两个窟窿眼儿来似的。
穆葭觉得自己脸上简直都能煎鸡蛋了。
她不是个单纯如白纸一般的小丫头,她萌动过,钟情过,她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脸红,又为什么心跳如雷。
可……为什么会是封予山呢?
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能忘却所有不堪、悲惨的过往,为什么她总是对他无条件地信任、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若说有缘分,为何上一世,封予山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过她的人生,若说没缘分,可为什么这一世她总觉得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将她一步步推向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想不明白,她只知道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间充斥着淡淡沉水香的屋子里了,她……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儿来了,肺腑里头满是令人眩晕的沉水香,明明这房中没有点香,明明封予山的身上只是简单地熏了一遍香而已,可是她偏偏就是能闻得到,而且还觉得这股子味道越来越浓,浓烈得让她觉得炫目。
穆葭蓦地从软塌上站了起来,行至封予山面前,福身行礼,一边轻声道:“今日叨扰王爷了,就此别过。”
封予山顿时面露不舍,一边放下茶杯站起来,一边低着头缓声跟穆葭道:“周叔备了午膳,都是蜀地菜式,吃了再走。”
两人靠的太近,说这话的时候,封予山正对着穆葭的头顶,一呼一吸间的气息都能清清楚楚传到穆葭的耳中,不管对封予山还是穆葭来说,这都绝对不是个妥当的距离,似乎两人同时意识到了这点,两人忙不迭都朝身后退了一步,穆葭脚下着急,一个没注意,趔趄着就要摔跤,正心惊呢,却蓦地被人一把稳稳拽住了。
穆葭慌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忙得一把推开了那只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然后转身就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实打实地慌不择路。
封予山看着小几上还剩的七七八八的糕点,还有那杯没喝完的牛乳茶,眼中俱是失落之色。
……
碧乔跟碧瑶被周树引着,将王府上下都逛了一遍,是周树主动提出来要带两人逛逛来着,起初碧乔跟碧瑶还怯生生地不敢答应,毕竟这可是堂堂王府,她们两个区区侍婢可不敢胡乱走动,可是周树人真的很和气,没有一点儿王府大管家的架子,碧乔跟碧瑶的胆子也就大了,跟着周树在后院儿逛了一圈,因为穆葭人在后院,所以碧乔跟碧瑶也不敢抛下穆葭,就没去前院儿。
不过单是后院儿就已经十分有逛头了,碧乔跟碧瑶足足逛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才逛完,两人一边小声议论着王府的排场,一边擦着汗回来,就瞧着穆葭风风火火地从书房出来了,说是要回去,碧乔跟碧瑶赶紧取了大氅给穆葭穿上。
在邹令的再三挽留下,穆葭还是径直朝后花园走去,邹令只得跟上去,驾车送穆葭回去,一路上,邹令就没少在心里为封予山发愁,大小姐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谈哪门子的政事?亏得他还以为大小姐跟他家主子更进一步,结果大小姐还不是连顿饭都不肯留下吃?
算上怀仁堂的那次,大小姐可是第二次拒绝跟他家主子一道用膳了。
哎!主子啥都好,就是不会讨女孩子开心,照这个速度下去,大小姐得什么时候才能过门儿哦!
他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教小世子舞枪弄棒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
……
邹令发愁,周树也发愁。
他不过是去厨房盯了一会儿饭菜的功夫,再回来的时候,穆葭就已经走了,周树那一脸的失落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主子,怎么不留大小姐用了午膳再走?”说这话的时候,周树都有气无力的。
封予山不想理他,只是一味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左手看,也不知在看什么,看着看着,还笑了。
周树得不到回答,也没心思在房里待着,他现在只想静静,从昨天得知穆葭要过来的好心情,到这个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了。
忽然,身后传来封予山的声音:“还有糕点吗?”
周树顿住脚,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封予山:“早上做的糕点都给主子这边送过来了啊?”
封予山抿了口茶,淡淡道:“照原样重新做一份儿,然后给西槐别院送过去。”
说到这里,封予山顿了顿,瞥了一眼小几上七七八八的糕点,又道:“蜜豆糕可以多做一些。”
原本都心死如灰的周树,登时就枯木逢春了一般,忙不迭激动地点头不止:“是是是!老奴这就吩咐厨房去!一定尽早把糕点给大小姐送过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言毕,周树就一溜烟儿地冲出了书房,一向最守规矩的老人家,难得这一次在封予山面前失了规矩,可是封予山倒是一点儿都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忍不住牵了牵唇,笑了。
目光再一次落在小几上的糕点上,封予山四下看了看,然后迟疑地拿起一块蜜豆糕,拧着眉翻来覆去打量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嘴……
“主子!”
蓦地,门外传来了周树的声音。
“咳咳!”
封予山全然没有准备,直接被呛着了,喉管肺腑都是蜜豆糕齁甜的味道,封予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忙的丢开了手里的蜜豆糕,赶紧取出帕子擦嘴,又漱了口,待自己总算恢复了一贯的八风不动,这才冲门外缓声道:“进来。”
周树拿着一封信进来,双手递到封予山面前:“主子,这是沈侍卫六百里加急自东北送过来的,请主子过目。”
“知道了。”封予山接过信,对周树摆了摆手。
周树躬身退下,封予山打开了信,甫一展开信笺,封予山的目光就是一滞——
此次高丽使团中,竟然还有一位正值妙龄的高丽公主。
高丽那边倒是一丝风都没有露,只是不知封远图知不知道这件事儿。
不管封远图知不知道此事,高丽国君派一个尚未出阁的十六岁公主来大夏,无疑是为了想要两国皇室联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同时面对迦南跟匈奴蠢蠢欲动的两大强国的大夏来说,此时高丽皇室伸出橄榄枝无疑是可喜可贺的,封远图自然是没有拒绝联姻的道理,也必定会重视此事。
只是不知道封远图会在一众皇子中选谁来迎娶这位高丽公主。
二皇子跟太子都已经娶有正妻,高丽公主自是不可能嫁于这二人,那么剩下的适龄的皇子便就只剩下他、四皇子还有五皇子了。
……
封予山思虑片刻,然后起身将信纸丢进了火盆,看着陡然升腾的火焰,封予山面色深沉,最终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来。
……
对于封予山又派人送过来的糕点,穆葭什么意见都不想发表,反正就是看着那齐齐整整的两大食盒的糕点,心里烦躁躁的。
上一次也是这么两个大食盒,搞得她无病呻.吟了大半天,这一次又是两个大食盒。
穆葭扁扁嘴,忍不住对那两个大食盒翻了个白眼。
“小姐,王爷可真是客气,让人做了这么多的糕点给小姐送过来,”碧瑶一边从食盒里头取糕点,一边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王府的手艺,这糕点的样式面头还真找不到!”
倒是碧乔看着那一大堆的糕点,不免有些担心,总觉得封予山待穆葭也忒殷勤了些,而穆葭对封予山的态度,也让她这个做奴婢的倍感担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碧乔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大着胆子,跟穆葭道:“小姐,您听没听过有关安郡王的流言?”
穆葭闻言,登时好奇不已,忙问道:“流言?什么流言?”
碧乔咬了咬唇,然后红着脸道:“奴婢听说,大皇子之所以一直没有娶妻,是因为……因为大皇子当年在战场上伤、伤了根基。”
这话一出,不止穆葭愣住了,连碧瑶也愣住了,忙不迭停下了对糕点的研究,攥着吃剩一半的芙蓉糕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道:“这个奴婢也有耳闻,说是大皇子自尊心极强,正因为伤了身子,才一蹶不振,不光不愿意娶妻,连朝堂的事儿都丝毫不关心,万岁爷都拿他没办法!”
碧乔一脸担心看着穆葭,磕磕巴巴地道:“所以小姐,您……您以后是不是要跟大皇子保持距离?”
碧瑶闻言,也跟着点头如捣蒜,忙不迭把吃了一半的糕点丢在了食盒里。
虽然安郡王府的人很好,安郡王府的糕点也很好吃,可是这些跟小姐的终身幸福比起来,简直都不值得一提!
穆葭看着面前两个满眼担心盯着自己看的姑娘,一时间都不知该说啥好。
封予山身子到底有没有问题,她是真的不清楚,反正上辈子,封予山是一直没娶,但是这并不是推测封予山身子有没有问题的依据。
可要说封予山连朝堂的事儿都丝毫不关心,那封予山今天跟她聊得都是啥?封予山不但关心政事,而且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可见封予山并非如流言所传的那般一蹶不振、只一门儿心思做闲散王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另一个流言……
穆葭一边摸着自己手腕,一边回想着那只握住自己的大手,还有男人身上那股子迫人的气势,不由得脸红心跳起来。
……应该也只是个流言吧?
碧乔跟碧瑶件穆葭半晌无言,倒是脸红了起来,都着急得不行,碧瑶急的都要哭了:“小姐,您可不能嫁给大皇子啊,要不然岂不要守一辈子活.寡?奴婢今儿可是亲口听得王府管家说的,王爷房中从从来来都没有通房丫头伺候,院儿里更是连个侍婢都不配,王爷肯定有问题!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往火坑里跳啊!”
穆葭嘴角一阵抽搐:“……谁要嫁给他了?!”
碧乔打量着穆葭这一脸的羞恼,心里不由得开始敲鼓,别是小姐真的看上大皇子了。
碧乔思量一会儿,自认为想出一个妥帖的法子,小声跟穆葭道:“小姐,要不然下次奴婢从罗先生口中探探话儿,都打探打探王爷平时吃些什么药,说不定就能打探出来王爷身子到底中不中用。”
“我去我去!”碧瑶十分积极,“我功夫好,下次去给小姐拿药的功夫,我去翻一翻罗先生的药方,看有没有给王爷开的,要是王爷真是个不中用的,小姐也好尽早脱身!”
穆葭简直都要崩溃了,她一个活了二十七年、有着嫁人经历的姑娘,都说不出这样的虎狼之词来,倒是她这两个跟她一块儿长大的丫头,倒还真让她刮目相看。
穆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人:“碧乔,碧瑶,你们懂得可真不少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碧乔碧瑶一愣,随即纷纷羞红了脸:“小姐……”
“少听点流言,也少胡乱猜我心思,更不许去怀仁堂乱来!生怕不够乱是吧?”穆葭瞪了一眼碧瑶,然后冲两人摆摆手,“下去吧,叽叽喳喳的烦人。”
碧乔碧瑶正不自在,当下赶紧红着脸退了出去,倒是穆葭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抿唇笑了。
上辈子,跟着她这个懦弱蠢笨的主子,这两个丫头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害的两人成天跟她提心吊胆,这辈子,日子过得还算松快,这两丫头也比上辈子活泼了不少。
这辈子,她不会再让这两个丫头受委屈,她还要为她们择一门好婚事,将她们风风光光嫁出去。
想到这里,穆葭心情既高兴又不舍,随手捏了一块马蹄糕,软糯甜香的糕点甫一入口,穆葭的心情便就缓和不少,可很快,她又不自然了起来,看着手里的半块马蹄糕,她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封予山。
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婚娶?当真是因为身子的缘故?
可是看上去,不像是个有问题的啊。
穆葭回想着封予山微微带着戏谑的目光,越琢磨脸就越红,不知不觉吃了三块马蹄糕,脑中封予山的脸还挥之不去,她正恼着呢,就听着外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主子。”是岑卓。
“进来,”穆葭忙不迭三口两口咽下嘴里的糕点,赶走脑中乱七八糟地想法,看向推门进来的岑卓,“是杨大人那边有什么新动静吗?”
“是,”岑卓点点头,将刚刚打探到的消息,禀告穆葭,“今日早朝之上,万岁爷下令将杨大人贬去国子监祭酒一职,派去吏部做了五品文选清理司郎中。”
这事儿穆葭在安郡王府便就听说了,当下对岑卓点点头:“知道了,往后就用不着你时时盯着杨大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岑卓不免觉得诧异:“不用继续盯着杨大人了?可昨儿晚上,还有两拨人在杨宅外行踪鬼祟,属下担心杨大人会有危险。”
“不会的,杨大人暂时安全了。”穆葭一派笃定道。
邹令禀报早朝万岁爷对国子监革新一事的决定之后,穆葭就松了口气儿,因为杨下田暂时安全了。
穆葭虽然不知道太子在此事中扮演什么角色,但是万岁爷此举无疑是在敲打吏部,而穆葭知道吏部一直都是东宫的势力范围,所以万岁爷此举是直指太子跟四皇子,将国子监革新引起的众怒转嫁到了太子跟四皇子的身上,杨下田暂时是安全了。
为什么是暂时呢?
穆葭隐约地感觉万岁爷以后对吏部还会有大动作,而此时派杨下田入吏部,怕不是无意之举,真到了万岁爷对吏部甚至东宫动作的时候,杨下田自然会再一次陷入危险。
反正不管怎么说,杨下田暂时是安全了。
岑卓打量着穆葭一派笃定,也不好往下问,当下点头道:“是,属下遵命。”
“对了,我那三妹最近都忙活些什么?”穆葭好整以暇问,“还有二皇子呢?他们一起唱的这出李代桃僵,还没穿帮吗?”
“属下正要禀报此事,三小姐那边一直都是赵一在盯着,今晨赵一过来禀报三小姐的最近行程,主子不在,所以让属下给主子传话,”岑卓道,“赵一说,近来三小姐跟二皇子往来频繁,私下见面,十分不合规矩,今日一早,三小姐再次秘密赴约,瞧着架势,二皇子还未发现三小姐的真实身份,不过穆府最近还有另一桩稀罕事儿,二夫人忽然将三小姐记在了自己的名下,如今三小姐乃是二夫人膝下嫡女。”
穆葭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婶母这一招真是高明,不但能在穆芙离京之后、摆脱膝下无出的尴尬,也能在老太爷面前博一个贤良淑德,还能缓解跟叔父的关系,可真真是一箭三雕。”
岑卓点点头:“二夫人心机过人,只是从二姨娘手里夺了三小姐,而不是二公子。”
“是啊,夺了穆蓉,二姨娘还能忍着,说不定穆长林日后还得仰仗穆蓉的亲事,可若是夺了穆长林,二姨娘会豁出一条命跟她拼到底的,到底夺女不同于夺子,”穆葭讥诮地勾了勾唇,“而且只怕我那个婶母也未必看得上穆长林,要不然十多年前就下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佟绣春看不上邓玫所出的穆长林,又一门儿心思想着自己生,所以穆长林才能在邓玫膝下长大,正是因为有穆长林这个儿子傍身,邓玫这些年来恃宠而骄,没少给佟绣春添堵,也不知佟绣春会不会后悔当时没能及时夺子。
穆葭抿了口茶,想着佟绣春跟邓玫的这几次交手,这两个女人倒真是从来都不会消停,只怕这个时候两人还都没闲着呢,都想着利用手里的子女置对方于死地呢。
这倒是让她落得个轻快,只管坐山观虎斗便是。
抿了口茶,穆葭又问:“法亮那边呢?”
岑卓道:“回主子的话,钱二一直在看着法亮,法亮有一次企图用蒙.汗.药将钱二迷倒,却被钱二打个半死,自那以后法亮人就彻底老实了。”
“呵,告诉钱二,对法亮不必客气,只留口气儿便成,”穆葭淡淡道,语气里不带一丝起伏,“到底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是,属下遵命。”岑卓躬身道。
“行了,你退下吧,”穆葭摆摆手,忽然又叫住了岑卓,指着桌上的糕点道,“我这里有不少糕点,想来合二公子的口味,你给送些过去。”
岑卓顿住脚,目光落在最靠边的那一匣子的千层酥上,的确合敬成梁的胃口,只是……
岑卓有些踟蹰地看着穆葭,穆葭见他没动作,正要亲手给收拾,忽然冷不丁地脑中划过穆敏的脸,顿时浑身就是一僵,然后忙不迭嘱咐岑卓道:“岑卓,你悄摸摸过去,千万别惊动了姑母,也别跟二公子说这糕点是我给的。”
岑卓隐隐约约能明白穆葭的意思,可是他又有些不懂,微微蹙眉看着穆葭:“主子,你对二公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岑卓,我是二公子的表姐,从前是,往后也是,这辈子都不可能还会有别的身份了,以后你就不要乱说了,”穆葭知道岑卓要说些什么,赶紧截断他的话头,她如今最怕岑卓提穆敏跟敬成梁,实在是太尴尬,当下动手装了满满一整盒子的糕点,递了过去,“别愣着了,快去吧!”
岑卓定定地看了穆葭一阵,这才接过食盒,然后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穆葭想着岑卓刚才的眼神,有些不自在,一边捏了一块松子百合酥,一边自言自语道:“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盯着人不放。”
一个两个的,除了岑卓,自然还有封予山了,在安郡王府的时候,封予山就老是这么盯着她看,害得她一直心“噗噗”跳。
打发了岑卓去给敬成梁送糕点,可是一想到敬成梁,穆葭的心情却一点儿都不美丽,以至于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看来嫁人这事儿怕得提到日程上来了。
因为这一场春痘的缘故,倒是能暂时挡住了芳贵妃跟四皇子的“热情”,可是待到春痘痊愈了之后呢?到时候芳贵妃跟四皇子要是再紧咬不放的话,难不成,她还要继续装春痘?
还有啊,穆敏那边也让她头疼,爹娘虽然不会不顾她的意见,可也不会全然不考虑穆敏亲上加亲的提议啊,若是爹娘拍板做主的话,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得嫁到敬府去带孩子……
一想到敬成梁那双澄澈清明、小鹿似的眼,穆葭就头疼死了,说什么她都不能嫁过去啊!这不单单是带孩子,而且她心里还有满满的罪恶感,总觉得跟敬成梁差了辈分似的。
所以啊,嫁人这事儿也真是不能不考虑。
穆葭陷入了沉思,正要将手里的松子百合酥往嘴里,结果甫一嗅到糕点的酥香味道,穆葭脑中顿时又冒出了碧瑶那张急的快哭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姐,您可不能嫁给大皇子啊,要不然岂不要守一辈子活.寡?!”
……
“呸呸呸!”
穆葭红着脸连连啐了三口,然后一边小口小口吃着松子百合酥,一边小声嘟囔着:“谁要嫁给他了?”
……
穆大小姐在家里悠哉悠哉地吃着松子百合酥,四皇子可就没有她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封予峋又生气,又把书房砸了个稀巴烂,好在这一次周子徽及时赶到,遣走了后院的一众侍婢,所以四皇子大火这事儿,除了周子徽也没旁的人知晓。
周子徽看着封予峋青筋暴起的额头,头疼不已,饶他平时最以三寸不烂之舌得意,可是这个时候,他一时也找不到安慰封予峋的话来,索性就跪在一旁,由着封予峋先出气再说。
其实别说是封予峋了,他这个做师爷的得了早朝的消息,也是气得差点儿吐血,封予峋能够忍着回到府里再发火,已然是忍功一流了。
“父皇就是故意的!”封予峋暴怒地一把将软塌上的小几掀翻,还尤嫌不够,又将桌上的茶杯一个接一个地碎在地上,瓷片飞溅中,封予峋歇斯底里的似是一头濒临失控的野兽,“父皇同意国子监预考,已然是没打算给本宫留情面了,没想到父皇还尤嫌不够,如今竟然要将本宫架在火上烤!父皇怎该狠心至此?!”
这话只听得周子徽心惊胆战,忙不迭上前拉住了封予峋,苦口婆心道:“主子,可不敢这么说!主子,您小点儿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宫哪一句说错了?!”封予峋怒道,可到底还是放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父皇这一手可真肯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本宫留。”
是啊,封远图的确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因为国子监革新的事儿,原本世家权贵就对封予峋有诸多不满,现在封远图更是将国子监革新的事儿直接推给了封予峋,明面儿上说着是全权交由封予峋处理,可是难道封予峋看不出来封远图的意思?会直接摁下改革的事儿?
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跟封远图对着干!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着手国子监的革新,这意味着什么?他这个之前恩监、捐监的既得利益者,如今要调过头来要断恩监、捐监的道儿,所谓吃完饭砸锅便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权贵不恨他还会恨谁?
对于一个野心勃勃想要上位的皇子来说,得罪满朝权贵,这意味着什么?
封予峋知道,封远图更知道!
封远图就是明明白白警告他,往后他休想有哪怕一丁点儿的贪心,他必须也只能紧紧依附着封远图,封远图愿意施舍的才是他能配得到的,要是胆敢再伸手的话,封远图就会毫不留情地剁了他的手!
封予峋浑身都在颤,巨大的打击、彻骨的冰冷让他摇摇欲坠,周子徽忙不迭扶着封予峋在软塌上坐下,一边忙不迭宽慰:“主子,您不能只往坏处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峋苦笑道:“难不成还有好处吗?”
“东宫失利,对咱们来说,便就是好处,”周子徽一边说着,一边去外堂重新取了一套茶具进来,给封予峋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一边跟封予峋道,“主子,这一次,东宫的损失可比咱们四皇子府要大多了。”
封予峋蹙了蹙眉:“何以见得?”
周子徽道:“主子,您不妨想一想,万岁爷为何要将夏佐韬跟杨下田掉了个个儿,难道当真是因为杨下田惹了官愤的缘故吗?”
封予峋拢着茶,思量片刻,然后迟疑着道:“父皇这是要把吏部卷进来?”
“不错,谁不知道吏部是太子的势力范围,可是万岁爷此次却将杨下田直接扎进了太子的肉里,可见万岁爷对太子同样不满意,”周子徽缓声道,“属下听闻,这一次国子监革新的事儿,吏部上下竟无一人反对。”
“不错,父皇恩准国子监革新,自是打本宫的脸,太子当然不会拦着,只恨不能趁机多踩本宫几脚呢,昨儿晚上去杨宅的那拨人,十成十是太子的人!”封予峋愤愤道,“所以吏部上下对国子监革新一事没有异议,当然是听了太子的意思。”
“可是这就犯了万岁爷的大忌了,吏部乃是六部之首,竟全权被东宫掌控,万岁爷怎能不震怒?所以万岁爷才会将吏部卷进来,”周子徽道,一边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又道,“一边是给太子一个警醒,一边也是为了以后对吏部下手做准备。”
封予峋一愣:“你的意思是,父皇以后要拿吏部开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封予峋一愣:“你的意思是,父皇以后要拿吏部开刀?”
“十有八..九,”周子徽点点头,一边看向封予峋,“主子,国子监都开始革新了,科举的改革自是近在眼前,怕是用不了多久,便就会影响到吏部。”
“不错,”封予峋点点头,“权贵子弟的仕途将不再坦荡,倒是寒门子弟的机会会越来越多,这对吏部自然是不小的冲击。”
“主子所言不错,万岁爷此时将杨下田调入吏部,自是已经考虑到了以后吏部的震荡,”周子徽笑着道,“太子若是失去了吏部的支持,就像是雄鹰失去了一边翅膀,纵然还有右相府那边的势力撑着,那也是元气大伤,可主子您虽然暂时与京师贵族交恶,可是在普天下寒门举子的眼中,您这个国子监、甚至科举的改革者,却是他们的大恩人,大救星啊,主子只要咬牙挺过眼下的困境,何愁麾下不会人才济济?”
封予峋闻言,顿时双眼变得雪亮起来,他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忙得扶了周子徽起来,然后对着周子徽深深一揖,道:“周先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实乃本宫良师,请周先生受本宫一拜!”
“主子,您真真是折杀属下!属下怎么敢当?”周子徽吓了一跳,忙不迭双膝跪地,哽咽着给封予峋叩头,“主子快快请起!”
封予峋将周子徽从地上扶起,一边亲自斟茶双手递过去,道:“日后本宫荣登大宝,必定给周先生拜相封侯!”
“属下谢主隆恩!”周子徽哽咽道,红着眼哆哆嗦嗦接过封予峋递过来的茶。
……
四皇子在府上摔桌子砸碗,太子比他火更大,甫一回到东宫先是一脚将近前伺候更衣的侍婢踹飞老远,后来又将窗前叫的正欢的鹩哥直接摔死在地上,一众侍婢都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地叩头不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子妃陈氏闻讯赶来的时候,甫一瞧着地上被摔得血肉模糊的鹩哥,好悬没当场晕过去,到底还是强挣扎稳住心神,吩咐一众婢子退下,自己则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的鹩哥,行至封予嶙面前,柔声道:“何事让殿下如此大动干戈?”
封予嶙正烦着呢,哪儿有心思跟女人家废话?可陈氏却不是寻常女子,她不单单是封予嶙的亲表妹,还是当今右相陈太炎的嫡女,有着两层关系在,封予嶙一向看重陈氏,所以此刻即便封予嶙再心烦,到底也没发在陈氏身上。
当然这里头还有另外一层缘由在。
自万岁爷恩准了杨下田年前在国子监设立预考之时,这一政策便就引起了吏部上下的强烈不安,吏部尚书龚成鹏也感受到了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所以当即便就写下了折子欲上奏天听反对国子监预考之策,可是就在此时,却被右相府拦了下来。
吏部尚书龚成鹏乃是原本老尚书的得意门生,而老尚书又是当今右相陈太炎、皇后娘娘的父亲,所以右相府、皇后,还有东宫之间的关系不可谓不密,而龚成鹏又是一向以陈太炎马首是瞻,所以接到陈太炎的指示,龚成鹏这折子便就没有递出去,不但如此,他还毫不犹豫地拦下了所有吏部的折子。
封予嶙欲借此机会让封予峋彻底翻不了身,而陈太炎权衡之后,觉得封予嶙判断不错,毕竟四皇子一直是东宫最大的威胁,比起别的来,铲除四皇子才是头等要事。
原本一切设计的都挺好,只是让陈太炎没想到的是,封予嶙竟会派人暗杀杨下田,还欲嫁祸于四皇子,当然封予嶙这事儿没成,封予嶙没当一回事儿,因为他后知后觉地猜到,在杨宅前面遇到的所谓锦衣卫,应该是封予峋在狐假虎威,即使如此,两人也算扯平,毕竟一个暗杀朝廷命官,一个冒充锦衣卫,谁都不敢将这事儿捅出去。
封予嶙除了咒骂封予峋一通之外,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当然要是陈太炎一早得知此事的话,肯定不会像封予嶙一样轻松翻篇。
所以,今儿一早万岁爷对国子监革新一事的态度,让陈太炎震惊又费解,这全然出乎他的想象,万岁爷一锤定音,此事再难有回旋之地,陈太炎当时只觉得浑身上下冷汗淋漓,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万岁爷明着敲打四皇子,可暗中对太子更不留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陈太炎搞不清楚,所以散朝之后,他直接把封予嶙叫去了右相府,将这两日所发生的事儿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待封予嶙说到昨儿晚上杨宅外那一场失败的刺杀闹剧,陈太炎当场就碎了手里的紫砂壶,不由分说对着封予嶙大骂竖子无能。
封予嶙乃是堂堂太子,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更何况早朝的时候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即便责骂自己的是亲娘舅,那也忍不住了,一脚踹飞了只鼓凳,当下也不管陈太炎气的嘴唇哆嗦,转身就回了东宫,然后就有了进门之后的鸡飞狗跳。
人也踹了,鸟也摔了,气也去了一半儿了,这时候面对着一脸担忧的太子妃,封予嶙渐渐从暴怒中清醒过来,随即就是后悔。
后悔自己在右相府的冲动,陈太炎是他亲舅舅,怎么可能害他?而且正是有陈太炎以及陈氏一门掌控的吏部,他这个东宫太子才能坐得稳,他最不能的就是跟陈太炎翻脸了,可是偏偏刚才,盛怒之下,他竟然都没想着要顾及陈太炎的脸面。
这时候,封予嶙简直悔的肠子都青了,这时候对太子妃陈氏的态度,自然是柔和不少,一边伸手握着陈氏的手,一边叹息道:“孤莽撞,做了错事儿,惹了舅舅生气,表妹,孤很是后悔,实在担心舅舅会怪孤。”
“怎么会?父亲大人一向是最看重殿下的,且父亲大人不仅仅是殿下舅舅,更是殿下的岳父泰山,殿下多虑了,”太子妃闻言,顿时心里松快不少,瞧着封予嶙兀自一脸担忧,太子妃又道,“妾身有段日子没回门了,想着明日回门来着,不知殿下可有空陪妾身这一趟?”
封予嶙等的就是这个,忙不迭点头含笑道:“孤自然誓要陪表妹回门的。”
太子妃含笑道:“如此,多谢殿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封予嶙心情这才好了不少,拉着太子妃坐下闲话家常,太子妃忽然提到一事,一脸忧愁地跟封予嶙道:“周侧妃突然离世,本是哀事一桩,如今周侧妃所诞的瑾儿因此受了刺激,也卧病在床,妾身清早过房探望的时候,瑾儿还在说着胡话呢,殿下可要去见见瑾儿?”
周侧妃是东宫最年长的一位侧妃,比封予嶙还大两岁,原本是封予嶙的通房丫头,因为诞下太子长子,立下大功,母凭子贵,被封为了侧妃,只是这位周侧妃的运气也没能维持几年,前不久突然暴毙据说是突发恶疾,没两日便就殁了。
太子妃口中的瑾儿,便就是周侧妃所诞下的、封予嶙的长子,也是独子,今年才六岁。
封予嶙闻言,眼里的慌张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对太子妃道:“有表妹照看瑾儿,孤自是没有不放心的,孤就不过去了。”
“是,”太子妃点点头,一边攥着帕子,一边踟蹰着又开口,“瑾儿年幼丧母,妾身瞧着身为可怜,且妾身跟周侧妃一向交好,对瑾儿也十分疼爱,所以妾身想把瑾儿留在身边抚养。”
太子妃过门已经四年了,膝下一直无出,倒是东宫的四位侧妃肚子正气,个个都有生育,即便除了周侧妃之外都是女儿,可太子妃哪儿有不着急的?指不定哪天又有谁大了肚子,诞下麟儿呢,所以如今便有了将瑾儿接到身边抚育的想法,日后能诞育亲生嫡子,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有瑾儿傍身,也不至于地位不稳。
封予嶙自然明白太子妃的想法,太子妃膝下能有个儿子,不管是对东宫还是对右相府都有好处,而且瑾儿的话……
他更是没有不愿意的,他原本就有想让太子妃抚养瑾儿,瑾儿是他的独子,他自然看重,也寄予厚望,自然那位出身卑贱的周侧妃是不配做瑾儿的娘亲的。
当下,封予嶙点点头,伸手握住了太子妃的手,道:“表妹贤淑大度,是孤之福。”
太子妃松了口气儿,含笑对封予嶙道:“殿下谬赞了。”
……
果然如岑卓所言,穆蓉今日又出门了,还是一大早悄摸摸地从穆府侧门溜出去,还是一身侍婢打扮,出府之后,再进客栈,重新梳妆打扮,然后再去赴二皇子的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这套流程,穆蓉如今已经驾轻就熟,不过这套当初不得已定下来的流程以后应该都用不上了。
客栈客房中,穆蓉一边对镜扫搽着香粉,一边打量着手腕上那只翠生生的金镶玉翡翠圆条镯,越看越是喜欢,越看也越是得意。
如今她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穆府嫡女了,昨日穆增已经的亲笔书信已经送去河西老家了,用不了多久,她的名字会被就记到佟绣春的名下,而她便就从此摆脱庶出的身份了。
不知道穆芙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肯定会嚎啕痛哭吧?说不定还会咒骂她呢。
可是不管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两个事实,一是穆芙再无回京可能,二是她从此取代穆芙成为穆府二房的唯一嫡女。
想到此处,穆蓉笑得更得意了,她看着镜中妆容精致、容光焕发的自己,陶醉到了极点,心里原本对邓玫的愧疚,此刻也都消散了。
为什么要愧疚?
有了这嫡女身份,她才能名正言顺地嫁给四皇子,待她成为皇子妃,邓玫的委屈还会没有机会弥补?到时候整个穆府还都要仰仗她呢!
“三小姐,四皇子的人到了,”一直守在窗前的侍婢穗儿瞧着一辆黝黑的大马车停在客栈后墙,顿时面露喜色,然后忙不迭过来跟穆蓉禀报,“三小姐,您快点儿下楼吧!”
“怎么提前了?”穆蓉有些诧异,一边急忙忙地对着镜子给自己带上一对红玛瑙滴珠耳环,一边小声抱怨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我都还没梳妆好呢!”
“肯定是四皇子等不及要见三小姐了呗!”穗儿一边帮穆蓉罩上一件宽大的披风,一边打趣道,“都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皇子可是三日没见咱们三小姐了,岂不是如隔九秋?四皇子只怕都望断秋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呸!哪儿学的这起子浪荡话?”穆蓉红着脸笑骂道,一边给自己戴上风帽,一边交代穗儿,“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在此处等我,切不可离开,知道吗?”
“是是是,小姐您就放心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奴婢知道轻重!”穗儿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边伸手拉低风帽,遮住穆蓉的大半张脸,一边小声叮嘱道,“三小姐可别忘了姨娘的叮嘱,千万不能出格……”
“你今儿怎么这么话多?!”穆蓉一脸羞恼打断了穗儿的话头,然后急忙忙拢着披风推门出去了。
……
穆蓉出了客栈,又绕到了客栈后墙,果然有一辆黢黑的大马车等在那里,车夫穆蓉见过几次,知道没错,然后慕容便对那车夫点点头,就上了马车。
一路疾驰,马车在一座偌大的府邸前停了下来,车夫过来给穆蓉开门,穆蓉正诧异这一次的路程怎么这么近,一盏茶的功夫便就到了,从前四皇子每次挑的私会地点都在京郊,一来一回都要差不多一两个时辰呢。
穆蓉诧异地钻出马车,甫一看清面前的那座气势恢宏的府邸,还有府邸匾额上硕大的“二皇子府”,登时整个人都惊住了,她连忙就要朝马车里钻,可是却被门前的两个侍卫不由分说地扯了出来,穆蓉哪里能反抗的了?直接被拖了出来,两条胳膊都快要被拧断了似的。
穆蓉既惊又怕,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我……我走错地方了!你们放放放开我!”
“三小姐没走错地方,主子一早就让属下在此等候了。”其中一个侍卫面无表情地道,一边说着也不耽搁他们两人一道将穆蓉扯进大门。
穆蓉惊惧到了极点,这个时候她还想不到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进二皇子府,尤其还是光天化日之下,要是被人看见,她的名声就算是毁了,往后别说是嫁给四皇子了,只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你们放开我!”穆蓉着急了,一边剧烈挣扎,一边硬着头皮跟那侍卫道,“我我我……我是穆府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快放开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三小姐要不是穆府的人,咱们也就不废这个劲儿了,”那侍卫还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取了帕子塞进穆蓉的口中,然后戏谑地盯着穆蓉因为惧怕而扭曲的脸,“三小姐别费劲了,咱们主子正等着见你呢。”
他们主子?
当然是二皇子!
可是二皇子为什么要见她?
不,不对!四皇子的车夫为什么要把送到二皇子府?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穆蓉怎么都想不明白,可是实际上能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并不多,那两个侍卫脚下生风直接将穆蓉拖进了前院一间不起眼的房间,甫一进去,顿时热气铺面,这房中不仅仅烧着地龙,正中还摆着一个不小的火盆。
穆蓉被那两个侍卫一使劲儿,推在了朱红的地毯上,然后不待她反应过来,那两个侍卫已经退了出去,“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穆蓉挣扎着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跑到门前,要推门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阵阴笑:“穆姑娘这么着急要走?”
这声音只把穆蓉惊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穆蓉顿时僵在了原地,半晌,穆蓉才转过身,瞪着眼看着从墨绿帷幔后面走出来的男子,哆哆嗦嗦地道:“四……四皇子?你怎么在这……这儿?”
那男子打量着穆蓉的反应,脸上的戏谑之意更加浓了,他背着手缓步行至穆蓉面前,伸手捏着穆蓉的下巴,逼着穆蓉踮着脚抬头与他对视。
“本宫以为自己是个好玩笑的,没想到三小姐也是,本宫跟三小姐开个玩笑,没想到三小姐也有开玩笑的心思,”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穆蓉脸上轻轻来回搓着,只把穆蓉吓得花容失色、屏住呼吸,男子对穆蓉的反应似乎不大满意,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冷硬起来,“怎么?三小姐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是开不起这个玩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求求求求二皇子开恩,饶了我这回,我我我以后再不敢了!二皇子饶命!”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穆蓉要是自是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她脑中先是一片空白,然后就什么都明白了,当下忙不迭地求饶,眼泪顺着眼角流出,一派楚楚可怜。
倒不是她装的,她是真的害怕。
二皇子是个什么名声?天下谁人不知?像穆蓉这样的高门贵女,提到二皇子就没有不提心吊胆的,往往有二皇子出席的场合,一众贵女都是能避则避,据说被二皇子看上的俊男美女,就没有一个能逃出二皇子手掌心的,更有说法,二皇子性格乖戾阴狠,死在他手下的俊男美女不计其数。
所以虽然高门贵女十个中有九个是存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可若对方是二皇子的话,那就不同了,毕竟就算有泼天富贵,那也得有命消受啊。
封予峻看着穆蓉这幅可怜楚楚模样,觉得有趣极了,手底下是姑娘莹白如玉的肌肤,带着颤抖和温暖,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被自己猎到手的白狐,也是这么楚楚可怜,脆弱惹人疼,让他越看越是心花怒放。
“看来我这个玩笑是开不下去了,三小姐慧眼如炬都看穿本宫了,”封予峻夸张地笑着,大手沿着穆蓉的脖颈一路向下,蓦地一把攥着穆蓉的脖子,不满地看着顿时双目圆睁的穆蓉,“这可怎么好呢?都怪三小姐太聪明,这么有意思的游戏都玩不下去了。”
穆蓉已经说不出话了,原本苍白如纸的一张脸,这个时候已经涨红得吓人了,她痛苦地张着嘴,似是一条脱水的鱼,一边用双手握着封予峻的手,试图让封予峻松手,可是她全然使不上一点儿力气,双手只是颤颤地握着封予峻的手,最后,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咣当!”
封予峻蓦地一把将穆蓉甩在地上,饶是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可是穆蓉还是被摔得七荤八素,不过她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了,她死死抓着朱红的地毯,大口大口地喘着。
封予峻抱着胳膊,兴趣盎然地站在一旁看着,看穆蓉涨红的脸,惊恐的眼,抖似筛糠的身子,还有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来的惊恐,封予峻觉得有意思极了,他缓步上前,行至穆蓉面前,然后蹲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穆蓉:“三小姐,你说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连皇子都敢骗,你这份胆色真是不输男儿。”
穆蓉缓过气来了,可是因为封予峻的靠近,她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想辩解说自己没有骗他,是他错认了自己,而她从始至终一直以“穆家小姐”自称,所以她没有骗他,可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对着封予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怎么敢说出口?
她做梦都想不到,跟她在乐寿堂花园偶遇的人会是二皇子,更想不到,这个一直风度翩翩、对她温柔以待的君子竟是二皇子!
怎么会这样?
她竟一点儿都没察觉出来!
而二皇子这么做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他……他又要对自己做什么?会……会要她的命吗?
想到此处,穆蓉顿时颤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更是停不下来,点点滴滴打湿了朱红的地毯。
封予峻手指在穆蓉哆嗦不止的脸上点了点,不满地道:“没意思,三小姐明明是个大胆包头的,这个时候怎么却变了个人似的?”
“二、二皇子,是是是我错了,求求您,放放放了我吧……”穆蓉哆哆嗦嗦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现在知道错了?让本宫放了你?”封予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他的手再一次捏住了穆蓉的下巴,厉声道,“若是换成四皇子,你还会觉得自己有错?会求本宫放过你?啊?!”
“你个贱人!不仅敢戏耍本宫,还胆敢瞧不起本宫!谁借你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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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穆蓉回答,封予峻一把搡开了穆蓉,然后在穆蓉的尖叫声中,劈手撕开了穆蓉的衣裳。
……
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穆蓉按时回到了穆府,只是除了穗儿,没人知道,这一日的穆蓉给往常有什么不同。
待入了房间之后,穗儿忙不迭过来搀摇摇欲坠的穆蓉,刚才穆蓉是强撑着,才没跌倒,这个时候,她是再也忍不住了,两条腿根本站不住,穗儿手脚并用,才将穆蓉扶到了床.上。
穗儿哆哆嗦嗦地给穆蓉褪衣裳,渐渐地,穗儿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穆蓉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好地儿,穗儿越看越是心惊,结结巴巴地道:“三、三小姐,您伤的太重,得……得请郎中来才行啊……”
“不、不可,”穆蓉虚弱地道,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幔帐,没有一丝神采,干涩的嘴唇费劲地张合着,“穗儿,今天的事儿,谁、谁都不许告诉。”
“那姨娘那边呢?”穗儿擦了把眼泪,哽咽道,“也不跟姨娘说吗?”
听到穗儿提邓玫,穆蓉鼻头顿时一阵酸涩,这个时候,她前所未有的恐惧惊惶还有绝望,自然想让邓玫陪在她身边给她安慰,也给她出谋划策,可是现在……
穆蓉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我如今是嫡女,不……不好总跟姨娘往来,没得惹夫人不快。”
穆蓉如今已经搬出了芳玫苑,住的是佟绣春亲手收拾出来的房间,如今阖府上下无比对佟绣春的贤良淑德大加称赞,这个时候,她若是还总跟邓玫往来,那便就是打佟绣春的脸。
再说了,为了佟绣春将她记在名下这事儿,佟淑清还要在家里办上几桌,也算是告知京师众贵,从今往后穆蓉不再是穆府庶女而是嫡女,这是必要的流程,对穆蓉日后婚配多有裨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因为这阵子穆家闹出了不少事儿,这个时候姿势不宜大操大办,所以佟淑清跟穆增商量后,就决定只请佟府的人过来,一则是让穆蓉与佟府亲近亲近,二则也是巩固穆府跟佟府的关系。
眼看着日子就在眼前,穆蓉这时候自是得在佟绣春面前好好儿表现,自然更不敢跟邓玫往来甚密了。
“那奴婢去给三小姐打水沐浴,然后给三小姐上药,三小姐就先歇一会儿吧。”穗儿红着眼道,一边给穆蓉轻轻盖上了被子,瞧着穆蓉疲乏地闭上了眼睛,穗儿才轻手轻脚出了门去,然后脑袋一耷拉,默默地一声叹息。
兄长到了娶妻的年纪,只是家里一直凑不齐聘礼,昨天爹娘找到了她这里,穗儿原本想趁着穆蓉今儿跟四皇子幽会、心情大好之机,从穆蓉这里讨点儿赏来着,可就目前的情形,她自是不敢开这个口的,往后也是不敢的。
她知晓穆蓉最羞耻最不堪的私.隐,谁知道穆蓉会不会起……杀人灭口的心思?
张妈可不就是这个下场吗?
想到此处,穗儿冷不丁浑身一个哆嗦,她不敢再往下想,一边搓着冰凉的手,一边朝厨房小跑过去了。
……
待到穗儿去后,穆蓉又睁开了眼睛,她怔怔看着茜红的幔帐,脑中满是封予峻暴虐邪佞的脸,耳畔俱是他毒蛇吐信一般的声音——
“三小姐,是不是后悔了?”
“你以为你从大小姐手里抢到的是攀龙附凤的机会,其实呢?”
“啧啧啧,你这样吃一次就让人倒胃口的货色,真不该有这样的贪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穆蓉双手死死攥着被单,牙咬得“咯咯”作响。
这本该是穆葭该承受的,可是现在受苦的人却是她!
她恨穆葭!
恨不能将今日自己受到的凌辱粗暴十倍百倍的还到穆葭身上!
……
有的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才是这天底下最委屈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永远都不会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反倒都要怪到旁人身上,小心眼儿里倒是能装着不少恨事跟仇人,穆蓉如此,二皇子亦如此。
收拾了穆蓉之后,封予峻回到后院歇了一阵儿,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封予峻回味着白天的事儿,越想就越觉得膈应。
他本来是想着借着羞辱穆大小姐来羞辱四皇子来着,也是存着断了四皇子跟穆府结亲的可能,可是自己忙活了这么些时间,不但没羞辱到四皇子,倒是反而膈应到了自己。
虽然穆蓉长得也算是秀色可餐,且还是雏.儿,可一想到穆蓉是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算计自己的,封予峻就觉得膈应又愤怒。
要不是穆蓉是穆家的女儿、最近又摇身一变成了穆氏二房的嫡女,他还真想直接掐死那个胆敢戏耍他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说到底,这事儿源头还在出在四皇子跟那个叫穆葭的穆府嫡长女身上,如今,他已经教训了穆蓉,自然也不能放过他们俩。
“四皇子最近在忙些什么?”封予峻一边喝着酒,一边问身边的侍卫。
侍卫赶紧上前躬身答道:“启禀主子,四皇子最近忙得很,万岁爷已经将国子监设立预考一事全权交由四皇子处理。”
封予峻闻言,忍不住讥诮地笑了笑,一边抿着酒,一边含笑道:“父皇倒是器重四皇子,想来四皇子最近肯定忙的脚不沾泥,既如此,那本宫还是不打扰的好。”
国子监闹得动静挺大,封予峻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四皇子如今的遭遇,他单单是想着就痛快、
看来父皇这是不待见四皇子了,往后且看那贱.种还敢不敢骑到他头上来。
封予峻饮尽了杯中酒,靠着软塌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顿了顿,将酒杯朝前一递,一边缓声道:“不知那位正儿八经的穆府大小姐可在忙些什么?”
侍卫忙不迭接过酒杯给满上,又双手递了过去,一边道:“启禀殿下,穆家大小姐如今正在生春痘,怕是得半年都不能出门的。”
封予峻一听“春痘”二字,当时就眉头大皱,满脸嫌弃,倒是懒得去找穆大小姐的麻烦了,一时间倒是有些索然无味。
封予峻又喝了几杯酒,忽然问道:“上次那个姑娘可打探到了下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侍卫一脸为难地道:“回殿下的话,卧龙寺大火之时,寺中人慌忙逃命,情况比较混乱,当时就没找到那位女子的行踪,后来属下将卧龙寺周围十里地打探过了一遍,只是一直都没能打探到那位女子的下落。”
“那就再扩大范围!十里找不到,那就二十里三十里一百里!”封予峻蓦地将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暴怒道,“要是还找不到,那就提头来见!”
“是,属下这就去办!这就去!”侍卫忙得连连应声,然后赶紧退了下去。
……
用过早膳之后,穆葭跟往常一样,准备去后院儿给苏良锦请安。
碧瑶一边取了大氅抱过来,一边小声嘟囔着:“老夫人既是不愿意见小姐,小姐也就用不着日日过去,这大冷的天儿……”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老夫人不愿意见小姐?明明是老夫人静养不宜见外人,不得已才不见小姐,”碧乔赶紧打断碧瑶的话头,从碧瑶手里取过大氅给穆葭披上,一边跟穆葭道,“小姐,你可别听碧瑶胡说,她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碧瑶不服气,不过到底也没反驳,只是朝着碧乔跟穆葭吐了吐舌头,然后就出了房去。
穆葭倒是没生碧瑶的气,碧瑶说的是实话,她有什么可生气的。
穆葭自己低着头系带子,一边跟碧乔道:“收拾一匣子糕点出来,我给祖母送过去。”
碧乔迟疑着道:“就是……昨儿安郡王府送过来的糕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点点头:“快去。”
碧乔欲言又止地看着穆葭,到底没说什么,然后低着头去小厨房收拾糕点去了,一边收拾,一边长吁短叹,小姐是不是对安郡王太上心了?安郡王派人送来的糕点,小姐不光自己吃,还让岑卓朝敬府送,现在又要给老夫人送过去……
这不是在帮安郡王讨各家的好吗?
哎,真是愁人。
穆葭当然不知道碧乔的心思,要不然的话,对于碧乔脑中的弯弯绕绕,穆葭只能无言以对。
收拾了糕点,碧乔陪着穆葭去后院给苏良锦请安,照旧还是在院子里朝房中施礼,照旧还是孙妈迎了出来,一脸为难,委婉地请穆葭回去。
穆葭也习惯了,将糕点交给孙妈后,穆葭便就转身出院儿了,可是没等穆葭走多远,就听着身后孙妈叫自己,穆葭顿住脚,转过身,就孙妈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己走脸,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小姐,老夫人让你进去!”
穆葭一愣,看着孙妈惊喜交加的一张脸,穆葭一时都反应不过来:“祖母肯见我?”
“是的!”孙妈忙不迭点头如捣蒜,“小姐,您赶紧进去吧!”
“好。”穆葭点点头,跟在了孙妈的身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苏良锦忽然要见自己,穆葭十分疑惑,其实一直以来苏良锦对她的态度,都让穆葭疑惑。
苏良锦明显显对穆葭、甚至是穆晟一家的态度都十分冷淡,不仅不愿意见穆葭,连穆晟这个亲儿子都不见,可是对于穆葭,苏良锦却是舍得的,在穆葭入京之后,苏良锦不仅派人送去不少衣衫首饰,还一下子给了两千两白银,这绝对不像是一个对孙女冷淡的祖母的做法。
苏良锦的态度跟做法,十分矛盾,穆葭一直都十分不解,更何况还有柳南芸给自己下.药一事儿,一直都困扰着穆葭。
只是苏良锦根本不肯见她,穆葭倒是没有机会了解其中内情。
只是今日,苏良锦却忽然要见她了。
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让苏良锦有此转变?苏良锦又会跟她说些什么呢?
……
穆葭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孙妈入了后院,然后穿过回廊,进入了内院,这是穆葭头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没有她想象中的神秘,倒是……十分出人意料,这内院跟西槐别院的各处都风格迥异,怎么看怎么觉得……春意盎然?
是的,春意盎然,除此之外,穆葭实在想不出来别的更贴切的词儿了,即便如今是滴水成冰的时候。
穆葭打量着院子左边的秋千架,难免面露诧异,那秋千架显然是被人新漆过,显得新簇簇的,秋千后面种着一棵垂柳,那柳树的年头应该不短了,如今树干怕是一个人都抱不过来了,也是赶上了冬日,柳树光秃秃的,穆葭从外头也看不出名堂,若是春夏,只怕离得老远也能瞧见一树青翠。
对面则是一个凉亭,凉亭中间挂着个走马灯,上头的图案,是一个女子一身鹅黄春衫在一片柳荫下荡秋千,似乎画的就是对面的场景,只是不知这上头的笑靥如花的女子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怎么看上去,这都不像是个六十岁老妪的住所,更不像是个卧病几十年老妪的静养之处,若是不知道的,必然以为这里头住着的是个二八少女呢。
穆葭越看越觉得奇怪,孙妈明显是习惯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要跟穆葭解释又或者介绍什么,急忙忙引着穆葭朝正堂走去,只是还没来得及进门,便就瞧着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高挑女子行至门前,拦住了孙妈跟穆葭的路。
不是别人,正是“柳南芸”。
孙妈忙得压低声音道:“柳郎中,您刚才不是说老夫人要见小姐的吗?老奴已经把小姐给唤回来了。”
“有劳孙妈,”柳南芸对着孙妈点点头,“快到老夫人吃药的时候了,烦请孙妈去看着点儿炉子上的药。”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孙妈应声,然后忙不迭朝小厨房赶去。
孙妈走后,柳南芸才将目光落在穆葭的身上,虽是隔着一层白纱,她倒是能看见里头似的,静静地盯着看了穆葭一会儿,然后侧身让了穆葭进房,一边道:“小姐,跟我进来。”
穆葭跟在柳南芸的身后,一边心中暗道原来唤她过来的人是柳南芸,而并非苏良锦,一边又忍不住好奇,不知柳南芸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果然柳南芸没有带穆葭去苏良锦的卧房,而是径直入了另一侧的暖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姐请,”柳南芸伸手指了指软塌,示意穆葭坐下,一边动手给穆葭倒了一杯茶,递到了面前的小几上,然后也坐了下来,一边看着穆葭,一边缓声道,“不知小姐的春痘可好些了吗?”
穆葭道:“柳郎中既知道是春痘,又有什么好不好的,左右都得养上半年。”
柳南芸点点头,没再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穆葭打量着柳南芸脸上的那张面具,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可是到底还是压下了,她抿了口,然后缓声开口:“柳郎中刚才不是说祖母要见我吗?”
柳南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放下茶杯,再一次把目光落在了穆葭的身上,琥珀色的眼睛里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情绪,就那么淡淡地看着穆葭:“小姐初入京师就一直卧病在床,想来是不知道京师这繁华地儿的凶险,所以在下斗胆提醒小姐一句,不要轻易与人结交。”
说到这里,柳南芸顿了顿,然后又补上了一句:“尤其是天家中人。”
穆葭攥着茶杯的手蓦地收紧,一颗心也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盯着柳南芸那双没有情绪的琥珀色眼睛,缓声问道:“柳郎中此话是个什么意思?我竟是不懂,柳郎中不妨直言。”
其实柳南芸这话说的明明白白,可是穆葭不明白,柳南芸到底是怎么知道她跟天家中人结交的,说起来,她与天家中人结交,无非两件事儿,其一,是芳贵妃寿宴点名要见她,其二,便就是与封予山意外相识一事了。
柳南芸之前没说过这话,倒是现在才说,显然并不是因为芳贵妃的事儿,那么必然就是封予山了。
可是柳南芸是怎么知道的呢?
要知道穆葭跟封予山见面次数寥寥,而且每次都是十分注意,要么是在怀仁堂,要么是邹令亲自过来接送,这都不可能有泄密的可能,而且柳南芸又是终日不离后院儿的,她到底从什么渠道探得她跟封予山来往一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此刻是既震惊也纳闷。
柳南芸还是一贯的淡漠,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继续喝着茶,不当穆葭还存在似的,碧乔瞧着柳南芸这个态度,忍不住蹙眉,正要呵斥的时候,却听着寝房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柳南芸随即就放下了茶杯,然后赶紧站了起来,就朝寝房走去,行至穆葭的身边时,留下一句小姐请回,便就一阵风似的径直进了寝房。
穆葭蹙着眉看着柳南芸的背影消失在鹅黄的帷幔之后,满心都是疑惑跟不安。
这个柳南芸实在太神秘了。
“这人对小姐怎么这个态度?即便是老夫人身边的旧人,也不能这么慢待小姐啊,”碧乔忍不住小声抱怨,顿了顿,然后又小声询问穆葭,“小姐,咱们还要不要去见老夫人。”
穆葭摇摇头:“算了,等祖母身子骨好些了再说。”
到底不是苏良锦要见她,她实在不好冒然进卧房,若是因此惹怒了苏良锦继而加重了苏良锦的病情,那就不好了。
当下,穆葭也不多待,起身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穆葭一直在想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有了疏漏,竟被柳南芸察觉出来,只是她反反复复地想着自己几次跟封予山的往来,都没想起有什么疏漏之处,所以心里就更加疑惑了。
碧乔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着柳南芸对穆葭的轻视态度,一时间难免要抱怨苏良锦了:“老夫人也忒看重那柳郎中了,以至于柳郎中都跟大小姐摆谱了,亏得大小姐日日去给老夫人请安,有王府送来的糕点也不忘给老夫人留一份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心里一顿,王府送来的糕点?
难道是柳南芸瞧出那糕点的来路,所以才说出那番话的吗?
肯定是!
孙妈接了糕点进去之前,柳南芸没有要见自己的意思,可是等孙妈送了糕点进去,柳南芸忽然就想起来要见她了。
所以柳南芸是一眼认出来那糕点是王府或者是宫里的款式。
想到此处,穆葭忍不住在心中暗道,这位冒充柳南芸的神秘女子,必然与皇宫、天家人有着某种关联,所以才会熟知大夏宫廷的糕点款式。
琥珀色的眼睛、对宫廷的熟悉,还有出现的时间,这三样加在一起,那么封予山关于神秘女子身份的猜测也就能够得到了印证。
这位神秘女子,应该就是二十七年前随迦南公主和亲至大夏皇室的侍婢,不知何故,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她顺利逃出皇宫,然后在苏良锦的帮助下,她变成了“柳南芸”,从此隐匿在西槐别院。
那么她突然对自己的提醒,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小姐初入京师就一直卧病在床,想来是不知道京师这繁华地儿的凶险,所以在下斗胆提醒小姐一句,不要轻易与人结交。”
“尤其是天家中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来来回回想着刚才柳南芸说的话,不知柳南芸所言的“天家中人”指的是谁,是否又与二十七年的事儿有关,穆葭一时也找不到答案,她摇了摇头,她在柳南芸身上找不到答案,那便就只能找找封予山说道说道这事儿了,毕竟封予山对柳南芸一直都有调查,说不准就给能她解惑。
……
回到西跨院的时候,碧瑶正好迎了出来。
“小姐,穆府来人了,”碧瑶小声跟穆葭禀报,一脸的警惕,“是坠儿,说是奉二夫人的命,过来跟小姐传话来的。”
穆葭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坠儿人呢?”
“奴婢让她在正堂候着了,”碧瑶小声道,一边随着穆葭朝里走,一边纳闷儿道,“二夫人跟小姐能有什么话说?别是憋着什么心思要整咱们小姐吧?”
碧瑶并不是瞎担心,毕竟因为穆芙的事儿,佟绣春自是恨透了穆葭的,如今距离事发也没过多长时间,佟绣春竟然打发坠儿过来传话,碧瑶自是不能不警惕。
穆葭缓声道:“那倒未必,听闻婶母将穆蓉记到了名下,说不定要在府上办个仪式呢,我这个做长姐的如今人在京师,若不出席的话自是不妥,所以即便婶母对我再有意见,还是得走个过场的。”
碧瑶一顿,随即蹙着道:“若真是如此,小姐岂不是还要给三小姐备礼?”
穆葭勾了勾唇,淡淡笑了:“这是自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主两仆进了正堂,坠儿忙不迭上前给穆葭行礼:“奴婢见过大小姐,给大小姐行礼。”
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坠儿根本看不清穆葭的脸,更无从知晓穆葭看向自己的是什么样的一种目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坠儿感觉到了恐惧,莫名其妙,又发自内心的恐惧,明明大小姐从前不是这样的,明明她一直都以为大小姐是个软弱可欺的绣花枕头,可是从什么时候起,每每想到大小姐的时候,她不再是讥讽嘲笑,而是心生惧意?
或许是从穆芙被认定为狐妖附体的时候,或者更早,从张妈被认定为是叛徒的时候。
这些事儿明明都跟穆葭无关,可是偏偏件件都和穆葭有扯不清的关系,坠儿不相信这是巧合。
所以此时此刻,面对一言不发的穆葭,坠儿额上冷汗淋漓,一时间,把腰躬得更深了。
“起来吧,”穆葭淡淡地瞥了一眼坠儿,一边由着碧乔给她褪下大氅,一边坐了下来,打量着规规矩矩低头站着的坠儿,缓声问,“不知婶母有何事要吩咐?”
坠儿忙道:“回大小姐的话,老太爷老夫人做主,将三小姐记在了二夫人的名下,从今往后三小姐便是二夫人所出嫡女,老夫人的意思是要请亲朋过府一聚,宣告此事,日子定在了腊月十八,二夫人特意派奴婢通知大小姐一声。”
穆葭点点头,一边接过碧乔递过来的茶杯,一边缓声道:“这是穆府的喜事儿,届时我一定到场,为婶母跟三妹捧场。”
坠儿没想到穆葭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倒是一愣,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忙得躬身道:“如此甚好,那奴婢这就回府回话去了。”
“坠儿姑娘,且留步,”穆葭唤住了坠儿,对碧乔道,“给坠儿姑娘搬个凳子过来,我要跟坠儿姑娘说说话儿。”
“是,”碧乔搬了个鼓凳过来,对坠儿道,“坠儿姑娘请。”
坠儿是一点儿都不想多留,更不想跟穆葭说什么话,可是穆葭都发话了,她自然是不能当没听见的,当下只得硬着头皮坐下,对穆葭道:“多谢大小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为坠儿姑娘这么大冷天儿的亲自过来跑这一趟,”穆葭语气挺和气,一边拢着茶一边随口问道,“只是婶母为何不派我院里的玉儿过来呢?倒是劳烦坠儿姑娘,我都不落忍的。”
坠儿闻言,只觉得身上的汗更多了,她勉强挤出个笑,跟穆葭道:“坠儿是做奴婢的,为主子驱使跑腿儿,乃是奴婢的本分,大小姐快别折杀奴婢了。”
穆葭没说话,继续拢着茶,一下一下,缓缓地拢着,瓷片相触偶尔发出一声轻轻的声响,坠儿就在这轻轻的声响中,心跳如雷,只觉得那茶盖不是在拢茶叶,而是刮在自己的心上。
碧瑶跟碧乔对视一眼,然后大声跟坠儿道:“我家小姐问你玉儿怎么没来呢?你直说就是,绕这起子弯弯绕绕糊弄谁呢?”
坠儿这样一直在佟绣春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什么时候被别的奴婢呵斥过?可是坠儿此刻已经顾不上生气了,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使劲儿吞咽了两口之后,坠儿这才硬着头皮开口:“启禀小姐,玉儿前些时候忽染恶疾,人已经不在了。”
碧瑶蹙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坠儿道:“就……大小姐跟大姑奶奶离府当晚。”
穆葭闻言,“啪”得一下,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桌上,一边冷笑道:“我院儿里的奴婢人不在了,我这个做主子的竟是最后一个知道,我竟不知穆府还有这样的规矩。”
坠儿一惊,忙不迭双膝跪地:“大小姐息怒,不是穆府有意对大小姐隐瞒,而是玉儿深染恶疾,二爷担心会污了大小姐的耳,所以这才没有派人知会大小姐一声,还请大小姐见谅。”
“难为叔父为我想的周全,”穆葭点点头,挑眉看着面前跪着的坠儿,慢条斯理地道,“只是玉儿这病来得蹊跷,白日里还好端端地给我穿大氅,晚上人都不行了,要不是亲耳听你说,我还以为玉儿也是被那狐妖所害呢。”
坠儿嘴唇一阵哆嗦:“大小姐说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穆葭淡淡道,冲坠儿摆了摆手,“劳烦坠儿姑娘在婶母面前说一声,日后再给西院儿挑奴才,千万别再挑张妈、坠儿这样的了,一个比一个命短,连我都疑心是不是西院儿的风水不好,不过好在西院儿向来没几个人住,若是这风水轮流转到了东院儿,岂不是要吓死人呐。”
“是,奴婢遵命。”坠儿咬牙道,然后起身急匆匆退了出去,生怕再被穆葭叫住似的。
“她现在倒是老实不少,不像从前一般趾高气扬,不知道的,还当她才是主子的呢!”碧瑶觉得甚是解气,笑着跟穆葭道,“往后咱们再回穆府,想来是没人敢再欺负小姐了!”
碧乔倒是一脸担心:“只怕二房不肯轻易放过小姐呢,毕竟二房折了一个二小姐进去。”
碧瑶不同意了:“那是他们活该!他们要是没存着害大小姐的心思,二小姐又怎么会遭殃呢?他们要恨就只能恨他们自己!凭什么把账算到咱们小姐头上?”
“要谁都跟你这么讲理的话,早就天下太平了,”穆葭笑着瞥了碧瑶一眼,然后抿了口茶,吩咐碧乔,“你眼力好,去挑一件像样的首饰出来,到时候好做贺礼给三小姐送过去。”
“是,那奴婢这就去了。”碧乔当下领命,躬身退下。
碧瑶有些不乐意,嘟囔着问穆葭:“小姐也忒给三小姐脸面了,三小姐从前对小姐爱答不理的,小姐还要一门心思给她准备贺礼。”
穆葭道:“这贺礼不是我给穆蓉的,是咱们大房给二房的,不管是穆蓉曾经做过什么,也不管二房对大房做过什么,这个时候咱们都不能亏礼,尤其是兄长即将抵京,不能让他一到京师就被人指指点点,要是因此牵累了兄长的名声,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奴婢明白了,是奴婢太小心眼儿了没想这么长远,”碧瑶忙道,可一边又忍不住愁眉苦脸道,“大公子眼看着就要入京了,可就穆府二房的那幅德行,奴婢真不想让大公子跟大小姐住在人家屋檐下受气,更不想二房再起什么幺蛾子,连累到了大公子的春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碧瑶所言不错,穆葭一个人的话,搬到西槐别院小住自是不妨事的,可若是连穆长风也一道搬来西槐别院的话,必然是不妥的,只怕到时候不用别人议论,二房那边便就会先闹腾起来,若是将穆长风冠上一个不孝之名,这对于即将参加春闱的穆长风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
再说了上一世,穆长风不就是毁在名声上吗?
穆葭点点头,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杯,半晌缓声道:“你说的不错,这些咱们都是要防着的。”
……
是夜。
穆府,西院儿。
自傍晚起,佟绣春就一直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踱步,时不时地开门朝外头张望,明显显地是在等人,只不过一直等到了天黑,她都没有等到要等的人,佟绣春彻底坐不住了,唤了个叫粉儿的丫头过来,吩咐道:“去门外瞧瞧,打发去西槐别院的小厮回来了吗?”
那粉儿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一个小厮急匆匆奔了过来。
佟绣春忙不迭询问:“坠儿人呢?”
“启禀二夫人,奴才刚刚去西槐别院询问了,说是坠儿姑娘只在西槐别院略坐了坐,便就回京了,”那小厮恭恭敬敬道,“西槐别院的上下都能证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佟绣春急的不行:“那坠儿人呢?她根本就没有回来,也没有在西槐别院逗留,那她到底去哪儿了?”
小厮也是一脸为难,沉思片刻,然后道:“二夫人,要不然让老爷派人去询问一下京师的城门守卫,问一下他们有没有看到穆府的马车回城?”
佟绣春刚才也是着急,才没想到这茬,此时闻言,忙不迭点头道:“对,城门守卫肯定认得穆府的马车。”
当下打发了小厮去门口候着穆磊,佟绣春回房,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坠儿自上午出门去了西槐别院之后,人便就没了踪影,这一来一回最多一个半时辰的路,而且走的还是官道,佟绣春实在想不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佟绣春不是没有疑心西槐别院扣人,可是这实在没有道理,一则是苏良锦从来都懒得搭理二房,二则是穆葭即便对二房有微词,一个小辈儿也不敢擅自扣留她这个婶母的贴身侍婢。
可饶是如此,佟绣春到底还是打发了小厮去了一趟西槐别院,可是事实非常明显,坠儿不在西槐别院。
佟绣春此刻简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倒不是因为担心坠儿,而是坠儿是她最信任的贴身侍婢,坠儿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若是坠儿落进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的话……
佟绣春简直不敢往下想,只觉得浑身都比冰凉。
穆磊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听着佟绣春一声接一声的叹息,穆磊一边退去外裳,一边宽慰道:“不过就是个丫头,没了就没了,家里又不是没有丫头使唤了,也值当你愁成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爷回来了,”佟绣春忙得迎上前,一边接过穆磊的外裳,一边叹息道,“到底跟在妾身身边伺候多年了,坠儿跟朵儿就跟妾身的左右手似的,朵儿跟着芙儿去了河西老宅,妾身已经觉得不适极了,如今坠儿又没个踪影了,妾身能不难受吗?”
穆磊一听这个,倒是真有些心疼了,他是知道佟绣春派了朵儿跟过去伺候穆芙的,所以再开口的时候,自是温柔了不少道:“刚刚已经打发人去城门守卫处询问去了,你别着急,过不了一会儿就能得信儿。”
佟绣春心下稍安,忙不迭点头道:“多谢二爷。”
“咱们夫妻一体,还用得着说这些?”穆磊笑着道。
当下,佟绣春吩咐人送来晚膳,两个人也没去膳房,直接在暖阁里头用膳。
佟绣春如今肯在穆磊身上花心思费功夫,连盛汤添饭都用不着下人,自己全包揽在身,穆磊被伺候得舒坦,自是打心底高兴,倒是已经好长时间想不起邓玫来了。
穆磊想不起邓玫,佟绣春却不能忘了,一边给穆磊盛了一碗三丝汤,一边柔声道:“按道理说,腊月十八宴请宾朋宣告蓉儿记在妾身名下,二姨娘是不该现身的,可妾身想着到底二姨娘含辛茹苦养大了蓉儿,这个场合若是不请她的话,只怕太不近人情些了,所以妾身想请二姨娘到场,不知二爷意下如何?”
“你能这样想是极好的,说明你贤惠大度,可也得顾及着规矩体面,往后蓉儿便就是咱们的嫡女,再跟什么姨娘没有关系了,所以这个场合请二姨娘过来不合适,”穆磊含笑道,伸手握住了佟绣春的手,道,“绣春,你可比从前温柔许多。”
佟绣春心中暗笑,这不是投其所好吗?脸上却还是一脸温柔笑意:“既然二爷说了不合适,那便就算了吧,要不这段时间,二爷多去芳玫苑陪陪二姨娘?以解二姨娘心底郁闷?”
“她有什么好郁闷的?能让穆蓉从庶女变嫡女,这样天大的喜事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穆磊笑着道,一边朝佟绣春这边凑了凑,使劲一嗅,然后低低笑道,“夫人最近熏得什么香?怎得如此沁人心脾?让人怎么闻都闻不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是寻常花间露,哪儿有二爷说的那么玄乎?”佟绣春笑着轻轻推了一把穆磊,一边又给穆磊夹菜,柔声道,“二爷,先吃饭。”
穆磊的心思却全然不再吃饭上头了,一边嘿嘿笑着,一边直接拽着佟绣春进了寝房。
……
管家匆匆过来回话的时候,穆磊已经睡得昏沉了,佟绣春却时刻关心着外面的动静,听到粉儿轻轻叩门声,佟绣春忙得应了一声,然后匆匆披着衣裳去了外堂。
粉儿赶紧给佟绣春更衣,这才唤了管家进来。
“可打探到了坠儿的下落?”佟绣春忙不迭询问。
管家点点头:“回二夫人的话,城门侍卫亲眼瞧见晌午过后,咱们穆府的马车入城来着,所以坠儿姑娘肯定人在京师。”
这话不但没让佟绣春放松下来,倒是顿时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来:“坠儿人在京师,那为何没有回府?现在人又在哪里?”
管家一脸为难地摇摇头,道:“老奴也搞不清楚,肯定不可能是坠儿姑娘认错了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管家话没说完,佟绣春却怎么可能猜不到?
无非是有人故意掳走了坠儿?
为什么要掳走坠儿?自然冲的是她!
一时间,佟绣春浑身冷汗淋漓,她脑中闪过一张又一张脸,到底是谁?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忽然对坠儿下手?
半晌没等到佟绣春回话,管家只得询问:“二夫人,坠儿失踪一事,要不要报官?”
佟绣春一边捏着眉心,一边摆摆手:“你先退下,容我想想。”
“是,老奴告退。”管家躬身退下。
粉儿过来给佟绣春捏肩,一边小声道:“夫人,既是坠儿姐姐失踪了,为何不赶紧报官呢?若是迟了,坠儿姐姐竟被贼人害了,那可如何是好?”
佟绣春心中暗道,若是贼人倒好办了,大不了就是要了坠儿的一条命,对她自是没有半点影响,可若不是贼人的话……
那就麻烦了,这不可能是通过报官能解决得了的,相反,报官的话,还会将此事、以及带来的后果无限放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佟绣春沉思一会儿,然后轻声吩咐粉儿:“这几天,你旁的都不必做,只一件,盯着芳玫苑,那边的一举一动,你都给我看清楚了。”
“是,奴婢遵命。”
佟绣春左思右想,都觉得邓玫最可疑,毕竟能掌握坠儿的行踪,而且又挑在这个时间点儿对坠儿下手,这都让佟绣春怀疑到了邓玫身上。
若真是邓玫那个贱蹄子的话……
想到这里,佟绣春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满眼皆是森然冷意。
……
佟绣春在想邓玫,穆葭也在念叨邓玫。
“眼看着穆蓉就要变成佟绣春的闺女了,二姨娘怕是心情不好吧?”穆蓉捧着杯茶,靠在软枕上,含笑看着岑卓,“不过穆蓉的心情应该不错,毕竟她不是一直都惦记着嫡女的身份,好能一举攀龙附凤的吗?”
“主子所言不错,二姨娘近来心情低落,甚少出芳玫苑,自是因为佟绣春夺女的事儿,受了不小的打击,”岑卓坐在凳子上,手里也端着一杯茶,“不过三小姐这几日也安分得紧,不但没有再偷偷溜出穆府了,就连自己的房间也没迈出半步。”
“可见三妹是被二皇子吓着了,”穆葭嗤笑道,“她打着穆府嫡女的名号招摇撞骗,没想到却遇上了同样招摇撞骗的二皇子,说起做戏来,这两人是旗鼓相当,可若论背景后台,三小姐无疑是以卵击石,要不是佟绣春突如其来给她抬了身份,做了穆府嫡女,就二皇子的性子,她那日只怕不能活着走出二皇子府。”
岑卓点点头:“三小姐的确是自作自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却未必这样想,只怕背后没少咒骂我呢,”穆葭讥诮地摇了摇头,抿了口茶,又看先岑卓,“张妈家人那边打算什么时候放人?”
岑卓摇摇头:“就张家人的一贯做法,只怕此次二夫人不大出血的话,是不会放人的。”
“他们倒是聪明,不敢对佟绣春穆磊这些主子下手,倒是对下人绝不含糊,”穆葭一脸不屑,“若是这一次佟绣春当真肯放血的话,那张家那群蚂蟥一旦见血,只怕这辈子都要咬死不放了。”
岑卓点头:“张家人贪得无厌,得了主子的恩典,却还贪心不足,将主子恩赐的一百两竟然都用在了这档子污糟事儿上,想来张家人这是破釜沉舟打算咬住佟绣春这块肥肉不放了。”
穆葭缓声道:“不过我那婶母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性子,咱们且等着看吧,到底是蚂蟥吸血成功,还是被一脚踩死。”
岑卓道:“也不知此事会不会影响到四日后、二夫人跟三小姐的大日子。”
“这得看二婶存不存心借机把事儿闹大了,也要看二姨娘的手段高不高明了,”穆葭抿了口茶,淡淡道,“张家人这回到底做了二婶夺子的帮手,还是二姨娘上位的助力,还得朝下看才只能知道。”
岑卓跟着牵了牵唇,道:“主子布局精妙,二夫人跟二姨娘这回必得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她们若不存歹心贪心,自是进不了这局,不过我看难,”穆葭挑了挑眉,顿了顿,又嗤笑道,“就得让她们斗起来,要不然但凡多点心思就一门儿心思想着祸害旁人,这可还行?”
……
嘉元二十四年腊月十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向深居简出的安郡王,这一日却出了城。
出城之后,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东,两个时辰后,马车在皇陵前停了下来。
邹令跳下马,推开马车门,一边扶着封予山下车,一边忙不迭询问:“主子,走了这么远的路,身子可受得了吗?”
封予山身上除了右臂的伤之外,别处的旧伤也不少,阴天下雨的时候难熬,久坐久站也难受,所以一下子赶了这么就的路,邹令很是担心。
“哪儿有那么娇贵?”封予山有点儿无奈,指着马车里铺着的虎皮,还有厚厚的围毯道,“你都把马车布置成这个德行了,可见是将我当成了娇姑娘。”
邹令闻言,忍不住笑了,道:“这还是上次去接大小姐的时候,属下怕磕着冻着大小姐,所以自作主张布置的,没想到大小姐对虎皮还挺感兴趣。”
说到这里,邹令顿了顿,道:“主子,要不送张虎皮给大小姐铺车?”
封予山没搭理邹令,径直朝前走,邹令正觉得灰溜溜的,就听着封予山忽然开口:“送那张白虎皮过去。”
邹令登时就愣住了,随即就忙不迭点头:“是!属下遵命!”
封予山想着那张气鼓鼓的粉脸,还有那只白嫩嫩的手,忍不住牵了牵唇,邹令说的不错,她那样的娇姑娘自然是不能给磕着冻着的,既然要送虎皮,那就一定要挑送最好、最稀罕的给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属下见过安郡王!恭请安郡王金安!”行至皇陵前,门前侍卫忙不迭过来叩头行礼。
“平身吧。”封予山道,一边打量着侍卫们身上单薄的冬衣还有脸上的冻疮,一边忍不住蹙了蹙眉,可到底也没说什么,对那些侍卫点点头,然后便就径直进了皇陵。
倒是邹令忍不住愤慨:“主子,您瞧见了吗?这些守陵侍卫身上的冬衣怕是连二两棉花都没有呢!一个个七尺高的汉子,冻得腰都直不起来!必然是上头有人管不住手脚,才害的底边的侍卫挨饥受冻!”
封予山缓声道:“你能看见,自然别人也能看见,你能想到,自然别人也能想到。”
“可他们才不管侍卫们的死活,所以侍卫们就是这样一年一年地挨饥受冻!就是这群人,从来不将将士死活放在眼里,从前克扣前线粮草,现在不顾侍卫生死,”一说到这里,邹令便就有些忍不住,双眼都泛红了,“就是这些蛀虫,一点点毁了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万里江山。”
封予山没说话,伸手拍了拍邹令的肩膀,然后继续朝前走,皇陵最中间的是帝后陵,大夏当今万岁爷乃开国祖皇帝之孙,封予山一一拜过前面两位先帝,然后行至最后一排,自然如今的帝后陵是空着的,可是两侧的妃陵,已经埋葬了不少已故妃嫔,而妃陵距离帝后陵墓的远近,自然与已故妃嫔的品级有关,也跟万岁爷对其的态度有关。
比如说封予山的母妃,病逝时不过是王府后宅一个不起眼的女人,后来万岁爷登基之后被追封为良嫔,品级实在不算高,所以位置距离帝后陵墓实在不近。
又比如说,从前万岁爷的正妻、已故正妃的陵墓,竟然排得比良嫔还远,而且连块墓碑都没有。
从前封予山没有多注意过那个不起眼的陵宫,可是这一次,在祭奠完良嫔之后,封予山却走向了那间年久失修的宫殿。
邹令十分诧异,可是却也没拦着,跟着封予山进了那间连匾额都没有的小小宫殿,真的特别寒酸,宫殿的供桌已经开始腐朽了,没有牌位,没有供果,更加没有香火,除此之外,宫殿之中再空无一物,除了打扫的还算干净之外,再无任何可取之处。
邹令皱着眉打量着这间五步就能走到头的宫殿,心里满是疑惑,万岁爷到底得怨恨这位曾经的正妃成什么模样,才会在她死后,如此羞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没有万岁爷的意思,这位正妃不可能在死后被葬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陵宫更加不会如此简陋寒酸,当然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彰显穆主任身份的标志,以至于不知内情的人,只会以为这里面葬的是一位根本用不着留下姓名、又或者是惹万岁爷厌恶的后宫女人。
封予山跟邹令的想法差不多,以前在知道封远图还有这么一位来自迦南的正妃的时候,封予山对此很是吃惊,他一直对于封远图对这位迦南公主的竭力掩盖,归结为后来迦南对大夏的侵犯、封远图的迁怒,可是自上次封予山跟穆葭讨论那位“柳南芸”之后,封予山又觉得,只怕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一个江山稳坐的帝王,没有道理对一个早亡且没有留下子嗣的和亲公主如此耿耿于怀,难道就不担心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到底二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儿呢?这件事儿到底跟迦南公主还有封远图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那丫头关于那位“柳南芸”最近可又有什么收获,是不是能给他提供些新鲜线索。
在殿中稍稍站了站,封予山便就出去了,皇陵虽清净,可毕竟不是没人,若是被封远图知道自己除了祭拜良嫔还有别的举动,只怕封远图要多心了。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邹令一脸顿时紧张,忙小声询问封予山:“主子,您身子可受得了吗?”
每到这样的天儿,封予山的旧伤总会发作,这是他最难熬的时候。
封予山摇摇头,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然后问邹令:“高丽使团什么时候会到京师?”
邹令道:“启禀主子,年前会到。”
封予山点点头,走出几步,看着乌云笼罩的天,缓声道:“这场雪怕是不小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邹令急的不行:“等一回到京师,属下就去唤罗植过来,这样的天儿,要是罗植不来给主子扎针的话,只怕主子要生忍一个晚上呢。”
右臂传来的疼痛,让封予山微微皱眉,他一边去揉着右臂,一边不自觉地就想起了那个把他扎了个对穿的丫头,皱起的眉头又舒缓了下来。
封予山一边揉着右臂,一边忍不住抿了抿唇,心中暗道,那丫头可比罗植有本事多了,不用扎针也不用灌他苦水,只要单单想起她,身上的疼痛便就会缓解不少。
而且瞧着她吃糕点,自己的心情跟胃口都会很好很好。
要是天天都能见到她就好了。
“主子,仔细脚底。”
待邹令提醒,封予山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都出了皇陵行至了马车前,他看着身后一排齐齐整整跪在雪地里送他的侍卫,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就绷紧了,目光在那些衣衫单薄的侍卫身上扫了一圈之后,他上了马车。
邹令看着那些侍卫忍不住一声默默叹息,然后跳上了马车,驾车而去。
“邹令,”马车里忽然传来封予山的声音,“以后你每次三个月过来这里一次,在皇陵侍卫巡逻的范围之内丢些散碎银子。”
邹令一怔,随即就明白了:“主子,您这是要帮帮那些皇陵侍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只能做这些了,”封予山淡淡道,“悄悄地,别被人发现。”
犒赏侍卫又或者是为侍卫鸣不平的,可以是万岁爷,可是太子,也可以是任何一位皇亲贵胄,可却断断不能是他这个曾经手握兵权、如今深居简出的安郡王。
如今,他实在担不起一个爱兵如子的名声。
“是,属下明白。”邹令沉声道,一边在心里默默叹息。
……
翌日。
西槐别院。
碧瑶今儿去怀仁堂给穆葭取药,回来的时候,人有些心不在焉,一会儿在穆葭身边转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会儿又把嘴巴紧闭,一副坚决不打算开口的模样,这么一来,碧瑶倒是难得做了回锯嘴葫芦。
穆葭都替她憋得慌,一边搅着碗里的汤药,一边唤了碧瑶过来:“是不是怀仁堂那边有什么情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碧瑶顿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同嘴巴都闭得更紧了。
“看来你这是逼着我亲自去一趟怀仁堂了。”穆葭缓声道,一边站起了身,作势就要朝外走。
“小姐!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碧瑶忙不迭一把抓住了穆葭的手,一脸不情愿地嘟囔着,“刚才罗先生说,王爷病倒了,而且病的还不轻……”
穆葭吃了一惊,忙得急急询问:“王爷好端端地怎么就病倒了?罗先生可说了王爷得了什么病吗?”
碧瑶打量着穆葭一脸着急模样,心里忍不住嘟囔,她就是担心穆葭对安郡王太上心,所以才憋着没打算告诉穆葭来着,果然她想的一点儿都没错。
饶是不情愿,可碧瑶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昨儿腊月十六是王爷生母良嫔娘娘的祭日,王爷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皇陵祭奠良嫔,只是王爷旧伤太多,身子一直不好,不能经风受寒,偏生赶上昨儿忽降大雪,王爷吹了那么就的冷风,一回府就晕倒了。”
“那现在呢?王爷可醒了吗?”穆葭忙着追问。
“罗先生没说,”碧瑶摇摇头,“可是听着罗先生的口气,王爷这回怕是病得不轻,得将养好些时日呢。”
穆葭坐下来,定定地看着桌上那碗黝黑苦涩的汤药,忍不住眉头紧皱。
她是养过病的人,知道养病是个什么滋味儿,无非就是成日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每天灌几碗这样的苦汤子,又或者是挨上几针扎,嘴里总是弥漫着苦味儿,吃什么都像是汤药,所以没心情吃饭是肯定的,心情糟糕也是必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想不出来封予山那样沉稳精神的人,病怏怏躺在床上是个什么模样。
他那么大的个子那么大的人,是不是也会跟她一样,吃药会觉得苦?扎针会觉得疼?
不会的,他连.战场都敢上,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英雄,他肯定不会和她一样软弱。
可是,他会难过吗?
在这样的寒冬,母亲的祭日,一个人孤零零的养病。
他会难过吗?
……
穆葭的心很沉,不仅仅是在担心封予山的,也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上一世,她寄居在旁人屋檐下,一边想着爹娘,一边孤零零地养病,到底心里还有念想,可后来,爹娘兄长都离她而去,她最终成为了孤儿。
是的,孤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个孤儿颠沛流离,从大夏到匈奴,辗转又回到大夏,最后变成了连地府都不肯收的孤魂野鬼。
难过吗?
当然难过,最难过的不是背叛,而是打心底生出的苍茫寂寥。
她一直纳闷儿为什么自己会对封予山不设防,会下意识地心生好感、愿意靠近。
她一直想不明白,可是这个时候,面对着这碗苦兮兮的汤药,她突然地就明白了。
是因为发自内心地感同身受。
她的经历,与封予山何其相似,少年时期春花烂漫,然后陡然遭遇严寒,从此生活变了滋味儿,开始了在苦海挣扎,再没有一丝甜。
……
“有剪子吗?”穆葭忽然问道。
碧瑶一愣,随即点头:“有是有,不过小姐找剪子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给我找来。”穆葭没有解释,起身站了起来,然后就朝外走,碧瑶忙不迭给穆葭披上了大氅,一边将剪子找来,递给了穆葭。
穆葭拿着剪子出了房,行至院中的梅树下,仔仔细细挑了一会儿,然后剪下了几只含.苞待放的红梅,拿在手里看了看,甚是满意,然后捧着梅花进了房来。
碧瑶跟在身后,忙得取来了一个花瓶:“原来小姐是要剪梅花插瓶啊,小姐只要吩咐奴婢一声就是了,怎的自己跑出去挨冻?”
穆葭却没理会碧瑶,用剪子仔细修剪了花枝,又将梅花给扎好了,递到了碧瑶的面前,道:“给怀仁堂送过去。”
碧瑶顿时整个人都不好,指着梅花问道:“小姐,你……你这是要送给怀仁堂还是要送给安郡王?这这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穆葭瞪了她一眼:“安郡王府送来糕点的时候,你吃的比谁都多,也没听你提过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现在倒想起规矩来了?”
碧瑶一脸难为情,想反驳穆葭,可一想起来吃进肚儿的糕点,她就张不开嘴了。
吃人嘴短,谁说不是呢?
碧瑶扁了扁嘴,然后不情不愿地从穆葭手里接过了梅花,耷拉着脸出了门。
碧乔从小厨房出来的时候,正赶着碧瑶朝外走,碧乔打量着碧瑶手里的那一大捧红梅,顿时一脸好奇:“你拿这些花是要送到哪儿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碧瑶朝着暖阁努了努嘴,小声跟碧乔抱怨:“小姐让给王爷送去的。”
碧乔顿时目瞪口呆:“这……这不合规矩吧?”
“少来,吃人家糕点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合不合规矩来?”碧瑶白了碧乔一眼,总算觉得气儿顺了不少,可随即又愁眉苦脸起来,小声跟碧乔道,“小姐当初就是不愿意嫁四皇子,才不惜把脸搞成这幅模样,可瞧如今这架势,小姐竟是对大皇子青眼有加,碧乔啊,我就不明白了,就算是要非要嫁个皇子,小姐干嘛舍四皇子而取大皇子呢?四皇子年轻有为,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没听说过身子有问题啊。”
“可四皇子之前还惦记着要娶二小姐呢,以后为了上位,指不定还要娶多少位呢,可大皇子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就冲这点,他就不如大皇子,”碧乔反驳道,可是一边也发愁,“可……你担心的也有道理,大皇子的身子真的……愁死人了。”
两个人都变成了苦瓜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叹息着各忙各的去了。
……
安郡王府。
封予山白天没有上.床的习惯,即便在病中也是一样,所以周树一早就把书房给收拾了出来,将小几搬下了软塌,又将软塌新换了一层厚的被褥跟软靠枕,让封予山不管是趟是坐,都能舒服。
只不过不管周树再怎么精心伺候,也不能分担封予山病体的疼痛,旧伤复发,对于封予山来说,就是将从前受伤的苦楚再受一遍,甚至比从前更甚,再加上这一次封予山又染了风寒,情况有多糟糕自是不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直到太阳落山,封予山除了三碗汤药之外粒米未进,周树急的掉眼泪,可是瞧着封予山咬牙忍耐的模样,他到底也不敢多说一字,只是赶紧地又端进来一盆热水,拧了帕子,轻轻地给擦拭封予山汗湿的额头。
“主子,罗植那边送了……麻沸散过来,”周树忍了半天,到底还是开了口,“您要是实在忍不住,老奴这就给您送来。”
封予山的旧伤痼疾实在太严重,一干止疼的汤药对封予山来都起不来多少缓解作用,罗植不得已调制了麻沸散,让封予山受不了的时候服用,可是麻沸散是会成瘾的,所以封予山一直都是咬牙忍着,还没有服用过。
只是这一次,比往日更难熬了,身体的高热降不下来,他似是被丢在锅里煮,每一处旧伤都在叫嚣,入骨的疼痛遍布他体内的每一处角落,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喊着疼,封予山得死死咬着唇,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
脑子越来越昏沉,可每当他觉得自己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一阵激疼又会猛烈冲击而来,逼着他只能清醒地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剧痛。
封予山死死地攥着拳,指甲都抠进了被褥里,他双目死死盯着墙上的那一张大弓,半晌,忽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主子!老奴这就去给您拿麻沸散!”周树被惊到了,顾不上太多,忙得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甫一出门,顿时泪流满面,他一边擦着泪,一边顶着风雪朝前走,心里满是痛苦不甘,主子那样的天之骄子,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邹令从外头匆匆赶来,正瞧着周树这般模样,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忙得拦在周树前面,沉声问道:“主子怎么了?”
周树没回答,只是红着眼道:“我去给主子取麻沸散。”
这话一说完,周树就擦着邹令的肩,匆匆朝小厨房去了,留下邹令一个人怔怔地站在漫天风雪里,半晌,邹令大步走进了正堂,来不及脱掉披风,邹令便急匆匆进了书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子!”
邹令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是封予山的心腹,这两年虽然没在身边伺候封予山,可曾经也是伺候过封予山的,也见过封予山旧伤发作是个什么模样,可是这一次,显然出乎了邹令的意料。
只见封予山浑身都汗湿透了,露出的胸膛正中,是一条殷红的伤疤,那伤疤明明平时是浅白色,可这个时候却红得如此不正常,邹令单单是看一眼都觉得心惊,更别说是此刻正在忍受的人了。
封予山满脸汗水,眼睛满布血丝,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他呼吸急促又剧烈,一下一下都发出令人难受的声音,嘶哑又急促,而胸膛那道长长的殷红伤疤,就随着这一声声的呼吸,起伏着。
邹令顿时就红了眼眶,他疾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了软塌前,一张嘴就带着哽咽了:“主子……”
邹令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过,既不能为封予山报仇雪恨,也不能为他承受痛苦,甚至还不如罗植跟周树,至少能想办法缓解封予山的疼痛。
邹令死死攥着手,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可是手中握着的……
邹令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忙不迭掀开披风,露出一路上他小心翼翼护着、一个花苞都没有伤着的那一束红梅,忙不迭送到了封予山的面前。
“主子,您看,这是大小姐特意挑的花枝,送给您的!”邹令忙不迭道,一边将红梅举到封予山的面前,“主子,大小姐听说您病了,特别担心,赶紧地就让人将这一束红梅送到了怀仁堂,主子您看,这是大小姐的心意!”
定定看向大弓的眼睛动了动,封予山费劲地侧过脸,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红梅就近在眼前,直勾勾的目光渐渐清明了下来,在这些花苞上流连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说了点什么,只是声音太哑,邹令没听清楚,他赶紧把耳朵凑了过去:“主子,您再说一遍。”
“用……甜白釉的花瓶。”
邹令一愣,随即忙不迭满口答应:“是,属下这就去找!”
邹令随即起身,正迈出一步,却又顿住了脚,将手中的那一束红梅轻轻放在了封予山的身侧,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抠进被褥的手指变得有些僵硬,较了半天的劲儿才哆哆嗦嗦地拿起一只红梅来,费劲地送到了鼻尖,一股淡淡的梅香袭来,渗着血的嘴唇哆嗦着,扯出一个干涩的笑来。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他懂,一直都懂。
正因为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任由外面的流言漫天飞,所以他任由二皇子指着鼻子骂成“只知摇尾乞怜见人脸色行事的窝囊废”,所以他愿意屈辱地活在世人的轻视、不齿又或者是惋惜中……
他有他的坚持,有他的信仰,亦有他的傲骨,他不觉得委屈,也不需要有人懂。
毕竟这是一条注定艰辛坎坷的路,毕竟他早已习惯了踽踽独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想到原来有人懂他,更没想到这份懂会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此时此刻,对着这点点红梅,他心头忽然涌上无数难过和委屈来。
原来,他是需要的,需要人懂,也需要人疼,即便他早过了孩子的年纪。
……
周树才取了麻沸散,正要端去书房的时候,却被邹令一把夺了过去,放回了桌上。
“不能给主子喝这个!”邹令皱着眉道,“喝了这个,主子的身子就彻底废了!”
“难道我愿意让主子喝这个?”周树红着眼道,“你也不看看主子……主子都疼成什么样了,我……我看不下去了!”
“周叔,别着急,我已经给主子找到了这世上最灵的一味儿止疼药,保证药到病除,”邹令含笑道,一边不由分说拉着周树往外走,“不过现在还得麻烦您老人家帮个忙。”
周树忙不迭擦着眼泪追问:“到底是什么药?真的能解主子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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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周叔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太好了!只要主子不用服麻沸散就太好了!”周树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可是一边又想起来了什么,赶紧询问邹令,“你刚才说让我帮个忙,什么忙?”
邹令挠了挠头:“甜……甜白釉花瓶是个啥玩意儿?周叔,你赶紧去帮我找一个来。”
周树顿时就黑了脸:“都什么时候了,我哪儿有心思给你找花瓶?邹令,你可不能拿主子的身子不当回事儿!”
“周叔!您就听我这一回吧!求求您了!”邹令一边说着一边给周树作揖,“我可真的是为了主子好!”
周树将信将疑,最后还是去找了个甜白釉花瓶来。
……
晕黄的烛光下,窗台上的甜白釉花瓶里的红梅,静静地绽放,穆葭挑的本就是含.苞待放的花朵,周树又是个会莳花弄草的,又给花枝的下头精心修剪了一番,这才插瓶,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便就有一朵红梅悄无声息地开了花。
照平时,谁会有这个功夫盯着花.苞、等花开?尤其是封予山这样的大男人,可是今儿,不光是封予山,连邹令跟周树都眼巴巴地等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树总算是相信了,邹令说的是一点儿不错,这可真是天底下最灵的一味儿药!
封予山服下汤药之后,烧退了些,连带着身上的疼痛都缓解了一些,虽然还疼得厉害,却已经是可以忍耐的范围了,只是身子乏得很,周树让封予山睡一会儿,封予山却睡不着,邹令给他身后垫了两个软枕,让他坐起来歇歇。
封予山的目光一直不离那束红梅,他从来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许是在病中的缘故,心思倒是比平时软了不少,眼神也透着温柔,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看着,待到红梅绽放的时候,干涩的嘴唇费劲地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从前只觉得腊梅好看,如今封予山却觉得红梅更胜一筹,暖融融、娇滴滴的红色,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封予山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府上的腊梅都给撅了改种红梅。
周树和邹令都看在眼里,两人心里都皆是惊喜交加,从前他们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封予山对穆葭的态度一直不明朗,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是再明朗不过的了,尤其是穆葭,得知封予山病了,派人送花的举动,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封予山没有意思的……
反正在他们眼里,这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了,这两人自然是欣喜若狂了,周树又开始惦记聘礼的事儿了,邹令也没想着,又开始幻想日后怎么跟沈卓杨竞争教小世子功夫的事儿了,一时间,两人都笑呵呵的,蠢兮兮的。
周树瞧着封予山有精神了,便就忙不迭询问:“主子,可要准备些饭食?”
封予山点点头答应了,周树顿时心花怒放,赶紧地就直奔小厨房去了。
邹令也挺高兴,忽然想起来件事儿,赶紧请示封予山道:“主子,属下有个想法,要不明年开春就将西山那边的庄子改种红梅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问题都已经困扰邹令挺久的了,只不过一直不敢张嘴,但是今天无疑是开口的好契机,邹令自然是要抓住不放了。
封予山看了他一眼,带着询问的意思。
邹令忙得赔笑道:“上回大小姐过府来的时候,属下听闻大小姐最喜欢红梅,所以顺嘴跟大小姐说,咱们王府在西山有个庄子百亩红梅来着,属下还邀大小姐得空时候去庄子里做客呢……属下一时嘴敞,还请主子恕罪。”
封予山脸上倒是没见怒气,只是又拧过了脸去,邹令正摸不清封予山脾气的时候,就听着封予山哑声道:“种两百亩。”
“是是是!属下记住了!”邹令一怔,顿时喜不自禁,一边倒了杯茶给封予山递过去,一边打量着封予山的神色,状似随意地道,“等到下一次红梅花开,到时候主子跟大小姐便可一道过去赏花。”
封予山看了邹令一眼,邹令难得胆子大了一回,冲封予山咧嘴笑了笑,忙不迭将茶杯送到封予山的面前:“主子请。”
封予山正喝水呢,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封予山忍不住皱了皱眉,邹令忙不迭放下手中的茶杯,跟封予山道:“属下过去瞧瞧。”
封予山点点头,邹令赶紧起身朝外走,还没出后院儿,便就听到周树的声音传来。
“姜总管,这天黑路滑的,您老人家怎么亲自过来了?”
“万岁爷听闻安郡王卧病,十分挂心,所以特意打发咱家跟尹太医过看看看王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邹令闻声,顿时就双拳紧握,从前便就是这位尹广泉尹太医给封予山医治右臂,然后封予山便得了个右臂落残的结局,倒是这位尹太医平步青云,如今已经是太医院院首了,平素只负责顾看龙体,难得万岁爷恩典,倒是让这位尹太医过来给封予山看病。
只怕让这位尹太医看下去,封予山这病怕是好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邹令只把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可是却架不住姜福联跟尹广泉已经入了后院,周树忙不迭跟了进来,一边冲邹令使了个眼色,一边赔笑给两人引路:“姜总管、尹太医,仔细脚下地滑。”
邹令好不容易才把紧攥的拳头给伸开了,然后退到路边,对着姜福联跟尹广泉躬身行礼,然后跟在他们身后一道进了书房。
封予山已经听到了姜福联的声音,这时候听着他们进来,封予山费劲地掀开被子,然后扶着软塌下来,只是他身子实在太虚弱,且又是一整日粒米未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软,眼看着人就要摔倒,邹令眼疾手快,疾步上前才把人扶住了。
“主子,您病得这么厉害,怎么还能下地?”邹令着急,“主子,您快躺下来!”
封予山摆摆手,哑声道:“姜总管来了,本宫如何能躺着?不……不成体统。”
姜福联的身份不一样,往往代表着万岁爷的意思,所以即便是皇子见到了姜福联也都得规规矩矩,更何况还是封予山这么一个不被万岁爷重视的皇子。
“王爷,这个时候就别讲究这些了,老奴扶您躺下,”姜福联忙不迭上前与邹令一道扶着封予山躺下,感受着手下封予山滚烫的躯体,姜福联不免大惊,“王爷,您这是起高热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封予山躺下来,虚弱地看着姜福联,哑声道:“有劳公公,昨儿是母妃的祭日,本王前往皇陵祭奠,不成想赶上风雪,结果一回来身子就……就不大好了,也是本王底子差,动不动就卧病……”
姜福联打量着封予山这般虚弱模样,不由得觉得心惊,封予山说自己底子差,可是姜福联却见过封予山当年的风采,有伏虎屠狼之勇,这也算是底子差?
可是正因为知道封予山曾经的风采,此时此刻,姜福联才觉得触目惊心,如今这个躺在自己面前、没说一句话都得喘半天的病秧子,当真是原本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战将?
大皇子,实在是可惜了。
姜福联忍不住心生感慨,一边忙得道:“万岁爷就是听说了王爷身子抱恙,十分揪心,这才打发老奴随尹太医一道来探望王爷。”
“儿臣多……多谢父皇。”一边数着,封予山又要下跪叩头谢恩。
姜福联忙得上前制止了,一边对尹广泉道:“尹太医,快过来给王爷把脉。”
“是。”尹广泉应声道,一边拎着药箱行至软塌前跪下,打开药箱,取出了脉枕,一边就要去拉封予山的右手,可是封予山却蓦地浑身颤抖起来,一脸抗拒地看着尹广泉。
尹广泉正不明白的时候,邹令开口了:“主子右臂不便,一向不喜人碰触,尹太医还是把主子的的另一只手吧。”
听说这个解释尹广泉当下一愣,下意识地就去看封予山,瞧着封予山眉头紧皱的一张脸,尹广泉收回了视线,然后去讲手搭宰了封予山的左手腕上。
片刻之后,尹广泉收回了手,起身对封予山躬身道:“王爷身有旧伤,此次经风受寒,以至旧伤复发,再加上又起高热,必定十分煎熬,微臣会给王爷拟个方子,王爷照方服用,病情会有好转,只是王爷此次病情凶险,怕是得将养一段时间了。”
“有劳尹太医。”封予山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客气。”尹广泉点点头,然后随着周树去外堂开药方去了。
封予山需要休息,姜福联也不便多打扰,当下命人将万岁爷的赏赐的一应补药都送了进来,然后又叮嘱封予山好生将养,便就与尹广泉一道告辞了。
周树送两人出府,邹令却对着桌上的几个锦盒怒目三丈,什么劳什子赏赐,他都恨不得直接将这些珍药贵宝一股脑儿丢出去。
“万岁爷是个什么意思?这些年来拢共关心过主子两回,上次还是主子右臂负伤的时候,派个尹广泉来,结果把主子的右臂直接治废了!如今这冷不丁地又关心起主子来了,还是派那个尹广泉来!万岁爷到底存着什么心思?还嫌主子不够惨吗?!”
邹令是没忍住,平时还能忍着,可是今时今日又见到了尹广泉,邹令焉能忍得了?只恨得咬牙切齿。
封予山倒是没有他这么激动,瞥了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几个锦盒,然后缓声道:“看来此次高丽公主随使团来大夏,父皇是跟高丽皇室是通过气儿的。”
邹令不太明白封予山的心思怎么就一下子转到了高丽公主身上,可是听着封予山这话,邹令觉得十分纳闷:“主子的意思是,高丽皇室要跟大夏皇室联姻,并不是高丽皇室剃头挑子一头热,而是万岁爷也有此意?”
“不错,大夏如今面对着迦南跟匈奴两大强敌,自然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所以高丽虽是弹丸小国,可若是一旦闹起来,迦南和匈奴怕是忍不住要趁火打劫,所以高丽的稳定至关重要,父皇应该很早就考虑要和高丽皇室联姻了,”封予山缓声,伸手让邹令扶着他坐了起来,一边倚在靠枕上继续道,“所以在高丽示好的时候,父皇当时应该不仅仅同意了高丽使团来访,也应该答应了与高丽皇室的联姻事宜。”
邹令倒了杯水,递给封予山,一边问道:“可为什么万岁爷要将此事隐瞒下来?”
封予山没搭理他,接过茶杯,一边慢慢喝着茶,一边给了邹令一个“你自己想”的眼神。
邹令挠了挠头,认真思量片刻,倒是让他想出来了,忙不迭道:“属下明白了,万岁爷这是有意防范着各位皇子,怕皇子们知晓要与高丽皇室联姻,就会闹出乱子,从而影响朝廷,更影响大夏与高丽的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哪位皇子是愿意迎娶和亲公主的,尤其还是身份尊贵的真公主,顶着和亲公主名号的宗室女或臣女,做个侧妃也就是了,但是真公主自然是要做正妻的,而一旦这样的话,那么迎娶和亲公主的皇子,便就退自动退出皇位的角逐。
“不错,大夏跟高丽的关系稳定至关重要,所以两国联姻势在必行,父皇是断断不想看到出乱子的,所以才会将这个消息暂时隐瞒了下来,到时候高丽公主一到,万岁爷直接赐婚,倒是省得皇子们作乱,”封予山点点头,歇了一会儿,又道,“若不然的话,只怕皇子们要坐不住了,要不是尽早定亲,要不然就是索性装病,糊弄过去。”
邹令眉毛一动:“装病?”
“是啊,所以父皇这不就疑心到我头上来了吗?”封予山自嘲地抿了抿唇,“也是我病的不是时候,偏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倒是让父皇多心了。”
邹令闻言,更是愤愤不已:“主子如今都这样了,万岁爷竟还要疑心主子?非得主子双臂都落残了,万岁爷才肯对主子放心吗?!”
封予山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似乎一早就猜准了封远图的心思,也似乎没有对封远图抱有什么期待,所以也就不会因此愤怒或者是失望了。
从来如此罢了。
周树拎着食盒进来,邹令忙得将小几搬到软塌上,周树摆好了碗筷,一边将勺子递给封予山,一边有些担心地道:“主子,若是尹太医日日都来的话,怕是就不好再用罗植开的药方了。”
这是周树最担心的,自从封予山废了一条右臂之后,周树是再信不过太医院了,更别说还是首当其冲的尹广泉了。
邹令也是一脸着急:“主子,尹广泉开的药方,断断不能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封予山倒是没他们着急,一边舀了一勺鱼片粥,半晌,缓声道:“父皇之所以让尹广泉来,无非是想探探我这个病到底是真是假,如今既是探过了,父皇也能心安了,以后尹广泉便不会再来了。”
周树这才松了口气儿,倒是邹令兀自恨得咬牙切齿:“主子为了大夏朝的稳固,即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折磨,可是对朝廷,对万岁爷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这一次高丽使团即将来大夏的消息甫一传来,别的皇子哪个不是想绕过万岁爷直接跟高丽皇室接触?说白了,哪一个不是狼子野心!多亏了主子为朝廷着想,砍去了那些皇子伸到高丽皇室、不安分的手,免了万岁爷多少后顾之忧?主子一门儿心思忠君爱国,可结果呢?还不是被万岁爷猜忌!”
“不若属下这就将高丽公主要来大夏的消息捅出去,且看那起子皇子是如何给万岁爷添堵!到时候万岁爷焦头烂额看他还有没有心思来猜忌主子!”
封予山“啪”地一声将手里的筷子拍在小几上,一边抬眼看向邹令,冷声道:“是我教的你因私废公?”
封予山的声音一点儿都不高,反而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虚弱,可是这短短的几个字却惊出了邹令的一身汗,邹令忙不迭双膝跪地,叩头道:“属下失言,请主子责罚!”
封予山收回视线,没理会邹令,接着喝完了碗里的汤羹,周树忙不迭递了茶杯过去给封予山漱口,一边有撤下了小几。
“主子,今晚是在书房歇息还是回寝房?”周树问道。
封予山看了一眼窗台上的红梅,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柔和了不少:“就在这儿吧。”
一边说着,封予山瞥了一眼兀自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邹令,一边淡淡开口:“邹令,过来扶我躺下。”
“是。”邹令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扶了封予山躺下,然后跟着周树轻手轻脚推下了。
外头的风雪还没停,封予山听着外头模模糊糊的风声,嗅着房中淡淡的梅香,虽然身子还难受得厉害,可是心里却轻松舒坦了不少,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山睡得踏实,封远图却丝毫没有睡意。
御书房里,封远图穿着一身明黄丝袍,双手负后,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踱着,姜福联躬身立在一旁,目光随着封远图的脚来来回回着。
万岁爷的心思一向是最难猜的,尤其还是封远图这样猜忌多疑的帝王,不过作为伺候在封远图身边二十多年的老人儿来说,姜福联还是能猜到一二分的。
封远图不喜大皇子,这是姜福联一直以来的认识,也是一直以来的困惑。
如果封远图其人本来就性情冷淡,对一众儿子都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好解释,可是偏偏封远图并非如此。
因为太后的缘故,封远图溺爱二皇子,因为是嫡子的缘故,万岁爷重视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封远图偏疼四皇子,至于自幼体弱的五皇子还是年幼的六皇子,在封远图心里都有一席之地。
一句话概括就是,在其他五位皇子面前,封远图多少像个父亲,可是在大皇子这里,封远图从来就不像是个父亲,永远是不冷不热,甚至是故意选择遗忘。
若说是因为封予山当年兵败之故,可是姜福联却知道,在封予山去南疆之前,甚至封予山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封远图对封予山的态度便已经如此了。
姜福联搞不明白,大夏人历来重嫡重长,大皇子可是万岁爷的长子,万岁爷怎么就厌恶大皇子至此呢?明明大皇子自小没病没灾,而且比其他皇子优秀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姜福联不明白,尤其是在这个晚上,封远图对封予山明显显的戒备,姜福联不能理解,大皇子明明已经落残,而且身子有差成那个模样,万岁爷到底在戒备他什么呢?
难道非要……大皇子死才成吗?
想到这里,姜福联忍不住就是一个寒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远图的脚步忽然在软塌前停下来,坐了下来,姜福联忙得倒了一杯安神茶,递了过去:“万岁爷,您润润喉。”
封远图接过茶,端在手里一下下地拢着,半晌,忽然开口问道:“安郡王当真病得极重?”
“是,奴才亲眼所言,”姜福联躬身道,“王爷经风受寒,起了高热,且又赶上旧伤复发,实在是可怜,奴才到的时候,王爷下地都站不住,嘴唇都给咬破了。”
“可怜?”封远图讥诮地勾了勾唇,将茶杯放在了小几上,一边扭头看着窗外,一边冷笑道,“他不清楚自己的身子?之前没有旧伤复发过?偏挑这样的日子出门,便是疼死都是活该!”
姜福联不敢抬头,他知道封远图最忌讳封予山私自出城,可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小声为封予山辩了一句:“万岁爷,昨儿是良嫔的祭日,安郡王每年都会去皇陵祭拜生母。”
封远图闻言,紧皱的眉头渐渐平复了下来,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边缓声道:“良嫔?朕想起来了,她已经殁了二十几年了,如今怕是没几个人还能记得她这个人了,倒是她的儿子,还记得。”
姜福联轻声道:“母子情深,自是如此。”
封远图没说话,只是讥诮地勾了勾唇,似是听到了什么荒唐事儿。
将杯中的茶水喝尽,封远图将茶杯放了回去,一边问姜福联:“高丽使团一路可顺利吗?”
“回万岁爷的话,这一次是敬将军亲自去东北迎接高丽使团,一路护送到京,自是一切顺利。”姜福联忙道。
封远图斜靠在软塌上,一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茶盖,一边随口道:“当真如此?难道这一路上就没有遇到想给朕分忧解难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姜福联撩起眼皮,目光朝上看了看,随即又忙得低下头,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地措辞:“启禀万岁爷,敬将军上次信中说,沿途并未遇到阻挠,更没有发现从京师这边派出去、试图与高丽使团接近的势力。”
“这倒是难得,”封远图讥诮地勾了勾唇,“不过这程子京师的热闹也不少,想来朕的几位皇子都分身乏术,来不及朝高丽使团伸手,要不然的话,芳贵妃不会突然想着让朕给四皇子指婚了。”
封远图此次故意掩下高丽公主来京一事,一则是懒得看众皇子出幺蛾子,二则也是存着试探众位皇子的心思,看哪位皇子敢绕过他直接向高丽使团伸手,只是没想到,他最不放心的太子跟四皇子倒是没什么动静,反倒是封予山那边出了动静。
这倒是让他始料未及,不过也提醒了他封予山的存在。
姜福联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芳贵妃屡次在封远图面前提到四皇子的婚事儿,如今高丽公主即将抵京,若是万岁爷大手一挥将高丽公主指给四皇子,只怕芳贵妃母子要抱头痛哭了。
不过太子这回倒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为了跟四皇子争夺穆府长房这块肥肉,不久前东宫莫名其妙殁了一位侧妃,自是方便给新人腾出位置,可若是此次万岁爷将高丽公主指给太子做侧妃的话,那便就是对太子极大的恩典,毕竟有一国做后盾,日后太子的地位怕是再难有人撼动。
可是瞧着万岁爷的架势,会便宜了太子吗?
姜福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封远图,一边心里胡乱想着。
封远图将茶盖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几遍,然后将茶盖放了回去,一边起身径直朝寝殿走,一边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传朕的旨意,追封良嫔为良妃,再去知会芳贵妃一声,朕明儿去她宫里用早膳。”
姜福联一愣,不知封远图怎么一下子同时想起了良嫔还有芳贵妃来,这两人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而且……
封远图近来不是一直冷着芳贵妃的吗?怎么忽然又变了态度?
姜福联来不及多想,随即忙不迭躬身道:“是,奴才遵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嘉元二十四年腊月十七
是夜,穆府。
佟绣春身披斗篷,在粉儿的陪同下,匆匆来到后院儿。
“这大晚上的出什么事儿了?”佟淑清披着外裳从寝房出来,来到暖阁,打量着佟绣春的神色不对,佟淑清立刻就明白了,“是坠儿有了消息?”
佟绣春将攥在手中的字条递了过去,一脸怒气地道:“姑母,您看!”
佟淑清看了那张字条,顿时冷笑连连,一边将那字条拍在桌上,一边冷笑道:“出口就要万两银子,真是活的年头久了,什么人什么事儿都能遇上。”
“是啊,侄女刚接到这条儿的时候,也甚觉天方夜谭,”佟绣春冷声道,“这个时候送来勒索信,且还是这样大的数目,自然那边知道咱们穆府的动向,更是掌握咱们穆府的隐秘,这才敢狮子大开口呢!”
佟淑清瞥了一眼桌上的字条,又问:“能确定匪徒的位置了吗?”
佟绣春忙不迭点点头:“大致可以,只是要确定具体位置,还得等些时候,毕竟咱们穆府又不善于此事。”
佟淑清点点头:“不错,咱们穆府乃是书香世家,捉人拿贼的事儿,实非所长。”
“可是姑母,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佟绣春又急又气,“明儿可是穆府的大日子,若是不在明儿一早前,将此事彻底搞定,只怕明儿穆府又要颜面扫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的不错,明儿是穆府的大日子,自是一点儿问题都不能出,”佟淑清点点头,沉思片刻,然后对身边伺候的李妈道,“派人去佟府只会思贤一声,穆府要连夜拿贼,还得请佟府助一臂之力。”
佟思贤乃是佟淑清的侄子、佟绣春的兄长,如今佟府老太爷佟耀祖武将出身,如今任从二品兵部侍郎,其子佟思贤任从四品城门领,算得上是一门武将,说到捉人拿贼,有佟府相助,自是事半功倍。
李妈小声询问道:“老夫人,此事可要知会老太爷一声?”
“这是自然,”佟淑清缓声道,“只是该怎么说要怎么说,得容我先考虑考虑,你只管去佟府送信儿就是。”
“是,奴婢遵命!”当下李妈忙不迭应声退下了。
佟绣春见佟淑清同意拿人,自是松了口气儿,她这两天成日心都悬着,就怕出岔子,好在如今有佟淑清跟佟府做后盾,当下佟绣春起身取来茶壶,倒了一杯茶给佟淑清递过去,一边轻声道:“姑母打算怎么跟老太爷说这事儿?”
佟淑清抿了口茶,定定看了佟绣春一会儿,只将佟绣春看得浑身发毛,佟淑清这才缓声开口:“绣春,你已经认定此事是二姨娘所为?并不是想借此机会铲除二姨娘?”
“姑母,您错怪侄女了!”佟绣春忙不迭叫冤,“侄女跟二姨娘虽然从来不对付,也存着想要铲除二姨娘的心思,可侄女就是再恨她,也不会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是吧?侄女乃是穆府二夫人,不管做什么自然都得顾忌咱们穆府的脸面啊!”
佟淑清点点头,将茶杯放在桌上,又问:“且说说,你是怎么确认是二姨娘里应外合绑走坠儿、欲意陷害于你的。”
一说起这个,佟绣春顿时一脸愤慨。
“姑母,您是知道的,二姨娘一直觊觎侄女正房夫人的地位,这段时间上蹿下跳,只恨不能让二爷休了侄女扶正她呢!结果二爷不但没如她愿,倒是将穆蓉记在了侄女名下,二姨娘焉能不恨?所以便起了歹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初二姨娘欲意勾.结大房的事儿,姑母也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张妈那个贱婢才投在了二姨娘的门下,所幸被侄女及时发现,可是竟不知张妈怎得忽然起死回生,不但毁了芙儿的前程,更是害得穆府名声扫地,事后侄女仔细思量此事,越想越是心惊,这事儿九成九是二姨娘所为!”
“她既是已然买通张妈,必然对侄女的手段了如指掌,所以救出张妈也并非难事,又与穆葭那个小贱蹄子勾结,这才坏了姑母跟侄女的大事儿!”说到此处,佟绣春简直双目喷火,似是恨不得这就要把邓玫跟穆葭吞下肚儿似的,一边又拉着佟淑清的手道,“就是因为她们,害得姑母大病一场,侄女也和二爷离心,险些遂了邓玫的心思!姑母,这桩桩件件可都离不开二姨娘!”
佟淑清听她说了这么一通,面色也是阴冷之极,可到底她比佟绣春沉得住气,抿了口茶,一边沉声问道:“你说的这些或许有些道理,可是这些可能也许的话,只怕老太爷是不会听的。”
“侄女所言并非空穴来风,”佟绣春忙道,“这两日,侄女一直让人盯着芳玫苑,结果就在刚才,侄女接到的这封勒索信,便就是芳玫苑的人给带进来的。”
佟淑清闻言顿时蹙了蹙眉:“竟有此事?”
佟绣春点点头:“勒索信是被人混在采购物品中带进来的,粉儿发现了就赶紧给侄女送过来了,那采购物品之人乃是芳玫苑的刘妈!姑母,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穆府的奴才每天进进出出得上百人,怎么偏生那匪徒偏挑中刘妈?若说只是巧合,侄女到死都不能信!”
佟淑清也不信,当下冷着脸点头道:“从前我打量那邓玫是个胸无大志的,所以才答应让她过门,不想她仗着有长林傍身,这些年来,心思倒是越发大了,到底是不中用了。”
佟绣春闻言,忙不迭附和道:“二姨娘的心思且大着呢,如今眼瞧着芙儿被送走,她就等不及要取侄女而代之,假以时日,若是长林金榜题名,咱们穆府的后院儿只怕都要跟着二姨娘改姓邓呢,到时候姑母跟侄女都得对她俯首帖耳呢!”
这话正戳在佟淑清心底最忌讳、敏感之处,果然佟淑清登时就变了脸,冷笑道:“那她倒是得有这个机会才行。”
佟绣春瞧着佟淑清这幅表情,心里算是踏实了,一边抿了口茶,一边又忙不迭道:“到底明儿是穆府的大日子,姑母,咱们不宜将事情闹大,没得遭人议论。”
“你说的不错,就算处置二姨娘,也得日后再说,”佟淑清点点头,顿了顿,佟淑清又挑眉道,“只是二姨娘这幅歹毒心肠,实在不配再为人母,等过些日子,且将长林也记在你名下吧。”
佟绣春闻言,顿时喜不自禁,忙不迭撩裙下跪,给佟淑清叩头道:“多谢姑母厚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行了,快起来吧,也不嫌地上凉,”佟淑清笑着将佟绣春扶了起来,一边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书房跟老太爷禀报此事。”
“是,姑母慢走。”佟绣春忙不迭殷勤地扶了佟淑清起来。
一直一声不吭的粉儿,这个时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二夫人,那勒索信不……不是刘妈带进来的……”
佟绣春似乎没听清,挑着眉看向粉儿,只把粉儿从头看到脚,这才淡淡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粉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叩头如捣蒜:“回二夫人的话,奴婢说,那份勒索信是刘妈带进来的!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时时事事,跟主子一心,这才是好样儿的,”佟绣春满意了,对着粉儿微微抬了抬下巴,“起来吧。”
“是,谢二夫人!”粉儿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瞧着佟绣春面前的茶杯空了,忙不迭过去给续上了茶水。
佟绣春慢条斯理地拢着茶,打量着茶杯里缱绻舒展的茶叶,佟绣春心情好到了极点。
她不管到底谁绑了坠儿,也不管坠儿是死是活,打这事儿一出,佟绣春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一个趁机夺子的机会来了。
邓玫已经碍眼多年了,可就是因为有穆长林那个儿子,她这个正房夫人竟一直找不到下手机会,倒是这一次险些被邓玫得了手,邓玫前阵子打得什么主意,又在穆磊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佟绣春能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佟绣春才恨,却也不能不委曲求全,借着跟穆磊修好之机,从邓玫手里夺走穆蓉只是佟绣春的第一步,第二步,自然是夺子,穆增穆磊在穆长林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只要穆长林自己不作死,往后即便佟绣春诞下嫡子,穆府还是有穆长林的一席之地的,而且穆长林眼看着就要成年了,日后谁来做穆府二房的当家人,还真不好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穆长林绝对不能是邓玫的儿子。
只是佟绣春深知此时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她也做好了沉住气的打算,哪知道啊,坠儿冷不丁地就被人给绑了,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她要是不趁机做点儿文章,还真是对不起坠儿的一条命。
想到此处,佟绣春放下茶杯,看向粉儿,缓声道:“去佟府给大爷传个话,说死人方好做文章。”
“是,奴婢遵命。”粉儿哆哆嗦嗦应声,然后急忙退了出去。
……
刚过四更的时候,管家来报,说是佟府大爷佟思贤亲自把人送来了。
穆增一夜没睡,听管家这一通报,当即让人请佟思贤进来,一边又沉着脸打发人去请穆磊、佟绣春,还有邓玫、穆长林穆蓉兄妹。
佟淑清接过李妈端来的蜜豆粥,递到穆增面前,一边缓声道:“老太爷这是要当堂对峙?”
穆增拧着眉,眼中尽是嫌恶:“家中出此逆事,自是不能容忍,只是到底长林跟蓉儿的年纪都大了,若是不当堂将话说清,只怕这两个孩子心里要落埋怨。”
“老太爷所言极是,妾身也是这样想的,”佟淑清蹙着眉,在穆增身边坐下,一边叹息着道,“只是当着孩子的面发落邓氏,只怕要伤孩子的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也比他们心里揣着怨恨强,”穆增没有胃口,将蜜豆粥推在一边,一边用手点着桌子道,“从今往后,穆府断不可再出此等逆事!”
“是,都怪妾身平时管家不严,让老太爷费心了。”佟淑清忙不迭福身道。
穆增摆摆手,没说话,就听着外头传来呀呀叉叉的声音,然后就瞧着管家引着佟思贤进来,佟思贤不到四十岁,却生的十分老成,且又蓄须,乍一看倒是比佟淑清这个姑母还要年长。
“小侄见过姑父,见过姑母!”行至软塌前,佟思贤忙给穆增跟佟淑清行礼。
“快起来,”穆增点点头,一边示意管家搬了个凳子给佟思贤,一边沉声道,“因穆府之事劳累你这大半宿的功夫,可累着了?”
“姑父哪里的话?穆府的事儿,便跟我们佟府的事儿是一样的,”佟思贤道,一边指了指院外道,“绑架坠儿的匪徒,一共三人,如今都被小侄悉数捉拿,现交给姑父处置。”
穆增点点头:“行了,我这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小侄告退!”
佟思贤知道穆增这是要关起门来处置家事,他这个外人自是不好赖着不走,当下便匆匆告辞。
没过多会儿,佟绣春跟穆磊也到了,随后而来的是邓玫母子三人,这三人皆是刚刚被叫醒,十分纳闷儿,此刻来到后院,瞧着气氛不对,这才开始担心起来。
佟绣春比邓玫更加紧张担心,她明明让佟思贤将人给杀了,可是佟思贤竟然没听她的,刚才过来的时候,看着院中被绑起来的三个男子,还有被堵了嘴的坠儿,佟绣春好悬没昏过去。
佟思贤这是个什么意思?
她都说了死人才好做文章,佟思贤怎么故意跟她对着干呢?她要的是置邓玫于死地,才不是要给邓玫留下洗脱的证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时间,佟绣春在心里已然将兄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人都到齐了,穆增沉着脸开口了:“老夫从一届白衣到如今位列朝堂,期间经历多少坎坷凶险,才给你们这些后人积累下如今的局面,凡穆府之人自是要时时事事以穆府声誉为重,以为穆府增光添彩为荣,若是有人竟敢胆大妄为、坏穆府名声、掘穆府根基的,老夫势必不能容忍。”
穆增这话说的极重,话音刚落,一众人都惊得忙不迭下跪,穆磊又急又怒,出了一脑子的汗,一边问道:“若真有此等败类,自不能留!只是不知父亲所言何人何事,还请父亲明示!”
穆增没开口,对着众人抬抬手,示意大家落座,待众人落座之后,穆增的目光在邓玫身上转了转,然后又落在了管家身上:“你来说。”
“是,奴才遵命,”管家忙躬身道,然后行至穆增身侧,对一众人道,“四日之前,坠儿自西槐别院回府路上,遭遇匪徒绑架,匪徒以此作为要挟,让穆府以万两白银做赎金,否则的话,将于今日大闹穆府宴席,散播穆府隐秘,让穆府从此名声扫地。”
这事儿邓玫那边尚且不知,此时听闻纷纷面露吃惊,而穆蓉反应最为激烈:“怎会有此等胆大包天的匪徒,光天化日下竟敢劫我穆府的侍婢,还以此作为要挟,实在是狂悖放肆!祖父,切不能饶了那起子匪徒!”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那可是穆蓉的大日子,是要向外宣告她嫡女身份的重要日子,可以说对于穆蓉而言,今天比出生之日意义还要重大,所以穆蓉怎能允许被人破坏?
“你说的不错,自是不能饶了那起子匪徒,”穆增点点头,缓声道,“更不能放过那匪徒背后险恶用心之人。”
穆长林隐隐约约听明白了,穆增的意思是说此事背后还有人指示,而且瞧着这天不亮穆增就将所有人唤到后院训话的架势,这背后之人应该便是穆府中人,而且还就在他们之中……
想到此处,穆长林顿时浑身冷汗淋漓,他目光在房中瞧瞧环视,打量着气定神闲坐在一旁的佟淑清,心中暗道一声不可能,然后目光又转到了穆磊跟佟绣春,穆磊自是不可能,倒是佟绣春……
可被劫走的人却是佟绣春的贴身侍婢坠儿,若是佟绣春所为,自是不合理。
那么就剩下……邓玫了。
“啪嗒”一滴汗珠沿着鼻子滚落下来,打在了穆长林的手背上,穆长林的手顿时就颤抖了起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所言极是,穆府容不下此等用心险恶之辈,更容不得吃里扒外的叛逆!”穆磊冷声道,一边看向管家,“院中绑着的,可是那起子匪徒?”
管家点头:“回二爷的话,正是佟府大爷刚刚送过来的。”
甫一听到“佟府大爷”三个字,穆长林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这下子,连穆蓉也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惊慌地看向邓玫,却见邓玫已然面色如土。
“把人带进来。”穆磊冷声道。
当下管家匆匆将人带了进来,按着那三个匪徒跪在地上。
坠儿几日不见天日,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蓬头垢面一身狼藉,脚上的鞋子也不知哪儿去了,满脚皆是流脓的冻疮,十分触目惊心,甫一瞧见佟绣春,坠儿的眼泪就止不住,只是被绑了手脚堵了嘴,她除了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就只能看着佟绣春不住地“呜呜”。
坠儿看佟绣春那是劫后余生、惊喜交加,可佟绣春此刻见到坠儿,却就不是同样的心情了,她疑心坠儿泄密,毕竟勒索信上所谓的穆府秘闻不是空穴来风,佟绣春疑心坠儿已经将所有不得见光的秘密都对人合盘托出。
像她这样多疑的人,一旦对谁产生了疑心,再像扭转都是绝不可能的,从前的张妈,现在的坠儿,都是如此。
目光自坠儿泪眼滑下,落在了坠儿不堪入目的双脚上,佟绣春厌恶地皱了皱眉,心中又在埋怨,佟思贤到底为什么没下手。
管家过来给坠儿松绑,又取下了坠儿口中的烂布条,坠儿立刻指着邓玫尖叫:“他们是二姨娘的人!是二姨娘指使的他们!”
坠儿话音一落,房中顿时一片安静,和别人的震惊不同,佟绣春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根本没有事先交代坠儿,可是坠儿出口就咬死邓玫,这实在让她意想不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胡说!”邓玫本就已是惊弓之鸟,这时候被坠儿当场指认,简直头皮都炸了,她“嚯”地一下从凳子上坐起来,指着佟绣春恨恨道,“佟绣春,是你指使这个贱婢来陷害我的,对不对?你抢了蓉儿还嫌不够,非要害死我对不对?!”
佟绣春缓声道:“二姨娘此言差矣,自我人到后院儿还没来得及跟坠儿说过一字半语,何来指使?二姨娘如此沉不住气,都等不及坠儿把话说完,就来给我定罪,怕是不合适吧?”
邓玫又要张口,却被佟淑清给拦住了,冷声道:“都给我住口!先听坠儿把话说完。”
邓玫只得回了座位。
坠儿这才又呜呜咽咽地开口:“他们是张妈的儿子,因为张妈的事儿,他们对二爷跟二夫人怀恨在心,这一次趁着奴婢外出的时候,绑了奴婢,为的就是敲诈穆府,奴婢这几日听着他们的交谈,才知道,原来二姨娘竟然私下跟他们有往来,二姨娘还赏过他们一百两银子!他们话里话外对二姨娘感恩戴德得很!说要趁此机会,不仅要敲诈银子到手,还得拉下二夫人好扶二姨娘上位!从今往后他们跟着二姨娘也算是有出路了!”
坠儿这一番话,直说的佟绣春又惊又喜,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她从前只听过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竟然还真被她给碰上了,一时间也明白了为什么佟思贤会留下坠儿等四人的性命。
死人虽然好做文章,可是却哪里比得上真材实料摆在眼前令人信服?
“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张妈家的人!更没给过他们银子!”邓玫却又急又怒,眼珠子都瞪红了,不由分说上去就给了坠儿一个耳光,坠儿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邓玫却还尤嫌不够,又要伸手去打,却被穆磊一把抓住了手腕猛地一搡。
“够了!还嫌不够乱的?”穆磊冷声道。
邓玫被穆磊这眼神看得浑身冰凉,哆嗦着开口:“二、二爷,你也疑心臣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磊没说话,可是表情却明摆着。
邓玫一开始说是佟绣春指使的坠儿,穆磊没有拦着,因为穆磊对此也有怀疑,可若是对方是张妈的儿子的话,那就断不可能是佟绣春所为,张妈家人跟佟绣春那是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为佟绣春所利用?
倒是邓玫有这个可能,借着张妈儿子的手,拉佟绣春下位,她不是早就对正房夫人的位分垂涎三尺的吗?
穆磊沉默的态度,让邓玫心寒到了极点,她对穆磊有过失望,有过埋怨,但更多的却是多年情分,可是此时此刻,穆磊非但不为自己辩解,反倒跟佟绣春站在一边儿,他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邓玫嘴唇哆嗦不止,一脸的绝望无助,可是穆磊已经懒得看,沉声问管家:“这三人的身份已经确认了吗?”
“启禀二爷,已经确认了,确是张妈的儿子,”管家道,一边取出一个钱袋子道,“这是从这三人藏身之处搜到的,里面还剩下三十两银子,加上他们添置马车、租赁宅院的费用,拢共正好一百两。”
穆磊冷冷剜了邓玫一眼,怒吼道:“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邓玫面色惨白如纸,缓缓跪了下来,惨白的一张脸对着穆磊,哆哆嗦嗦地道:“二爷,妾身当真无辜。”
“你无辜?!”穆磊怒不可遏,劈手夺下管家手里的钱袋子,将里头的大大小小的银子一股脑儿都甩在了邓玫的脸上,“这银子难道不是你给的?你明知道张家存着什么心思,更知道我对张家是个什么态度,你竟然还私下接济他们银子?邓玫,你怀的什么心思?除了要拉夫人下马,你是不是还要让张家人登堂入室、作践我们穆府?!”
穆磊手下没留情,邓玫的脸上登时就红了几块,额头甚至都被砸破了一块,顿时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只是邓玫哪里还顾得上疼,她上前抓着穆磊的长袍下摆,一边叩头一边呜呜咽咽地哭:“二爷,妾身真的冤枉啊!二爷,您是最了解妾身的,妾身一心扑在二爷身上,但凡二爷不喜的事儿,妾身从不敢做,更别说是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儿了,二爷,妾身真的冤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磊这个时候自是听不进去邓玫的叫冤,他抬脚就要去踢开邓玫,开始目光甫一落在邓玫那张泪流满面、和着鲜血的脸上,到底是没忍心,毕竟同.床共枕这么些年,而且孩子都生了两个,说是一点儿感情没有,怎么可能?
佟绣春瞧着架势,心中冷笑不已,恨邓玫狐媚也恨穆磊心太软,若是由着邓玫一味儿楚楚可怜,说不定穆磊还要反过来为邓玫求情呢。
这怎么能行?
当下佟绣春冷笑道:“二姨娘口口声声一心扑在二爷身上,可是私底下却没少做毁穆府、二爷名声的事儿,可见跟二姨娘的私心比起来,二爷还不是最要紧的,真真是辜负了二爷这些年对你的宠爱和看重,也全然不顾长林跟蓉儿的名声前程了。”
佟绣春这话一出,穆磊登时就冷了脸,一把推开了邓玫,穆磊力气甚大,直接将邓玫推得朝后一仰,直接摔在了穆长林跟穆蓉的面前,穆长林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扶邓玫,可甫一抬起手,就僵住了,随即他又收回了手。
邓玫难以置信地看着穆长林还有穆蓉,一时间一颗心都似是被撕得粉碎,她跟张家人有没有私下往来,穆长林跟穆蓉能不知道?她有没有策划绑架坠儿,他们会不清楚?
明明应该跳出来维护她、为她辩护的儿女,这时候却双双缄口,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邓玫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她想大声质问穆长林跟穆蓉,难道自己这个娘亲当真就比不上他们的前程?还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嫌弃……她这个娘只是个姨娘?
如今机会来了,一旦她这个姨娘出身的娘没了,他们正好能齐刷刷投到佟绣春的名下,做嫡子嫡女了?所以他们不但不为自己辩护,是不是心里还……还巴不得自己担下这个罪名、用自己的这条命为他们的前程铺路搭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事已至此,邓玫是再无话可说,是啊,还说什么呢?连儿女都盼着她死呢。
倒是此刻,邓玫身子不抖了,心也不疼了,眼泪也没有了,在房中众人各怀心思的注视下,她双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地砖上那星星点点的血迹,抹了一把自己鲜血淋漓的脸,最后苦涩地笑了出来,与其等着被佟绣春这个贱女人折磨、与其苟活在儿女的诅咒中,倒不如来个干净利索。
想到此处,邓玫仰头看向佟绣春,猩红的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佟绣春,一字一字淡淡道:“佟绣春,我是不是冤枉,你心里最清楚,既是劳神费力夺走我这一双儿女,你就得好好儿照顾他们,如若不然,我邓玫做鬼都放不了你。”
言毕,邓玫猛地朝前一扑,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顿时鲜血如注,身子一软,“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是一惊,倒是穆磊最先反应了过来。
“玫儿!玫儿!”穆磊上前蹲在地上,他想伸手去扶邓玫,可是邓玫满脸是血,生死不明,他倒是不敢碰,他愣愣地看着邓玫半晌,忽然转身对管家吼道,“快去请郎中!快去!”
管家没敢动,而是看向穆增,带着询问的意思。
半晌,穆增点点头,管家这才赶紧退了下去。
穆磊又忙得让小厮抬了个担架过来,让人先把邓玫抬回芳玫苑。
房中一众人始终一言不发,穆增是心烦,今天这样的日子,若是传出邓玫的死讯,穆府颜面何在?即便将邓玫罪名公之于众,只怕外人还会怀疑穆府这是为了掩盖夺子去母的惨事,所以穆增原本是想着先将邓玫禁足,待日后再悄无声息地发落了事,可是谁曾想到,这邓玫倒是个烈性子。
佟淑清跟佟绣春比穆增的想法要复杂一些,两人一边盼着邓玫死,一边又盼着邓玫能再熬一些日子,要不然只怕她们姑侄俩会跑不了一个逼死姨娘、趁机夺子的恶名,而佟绣春心里还有忿恨,对穆磊的忿恨,恨穆磊到底心里还是记挂邓玫,即便邓玫跟张家人勾结的罪名已然坐实,穆磊还是这般维护。
穆长林跟穆蓉的心情就更复杂了,为了自己的前途地位,他们不敢维护邓玫,对佟绣春要处置邓玫,他们采取默许的态度,羞愧是必然的,而愤怒也是必然,只是羞愧是对于邓玫,愤怒则是对佟绣春,尤其是此时此刻,两人的牙都要磨出血来了,可到底还是不敢对佟绣春有任何的质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要质问什么呢?
质问佟绣春为何设计陷害、甚至逼死邓玫?
不就是为了夺子吗?
可实际上,比起做邓玫的孩子,他们的确更想做佟绣春的孩子,而且如果此次邓玫真的一命呜呼的话,他们自然也能一举摆脱庶出的身份,从此成为穆府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
所以他们心底其实也是……盼着邓玫死的,所以要怎么质问呢?
作为母亲,邓玫可以说是十足十的悲剧,可是作为女人,她倒是比佟绣春还多一二分的赢面,毕竟在这个时候穆磊还愿意护着她,站在她这一边。
穆磊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双手都颤抖了,脑中,邓玫巧笑嫣然的模样与血流满脸的模样交织着,穆磊心乱如麻。
蓦地,穆磊忽然看向坠儿,冷然问道:“你所言句句为真?”
坠儿被穆磊看得浑身一个哆嗦,随即忙不迭跪地,叩头如捣蒜道:“奴婢不敢诓骗二爷、夫人!更不敢诓骗老太爷、老夫人!奴婢敢对天发誓,若有一字不尽不实,便奴婢死无葬身之地!”
佟淑清闻言,顿时眉头皱起,不赞同地看着穆磊:“磊儿,你这是个什么意思?邓玫与张妈一家勾结,人证物证俱在,怎么?难道你还觉得邓玫被委屈了不成?”
“母亲所言不错,如今一切证据都指向邓玫,可是儿子却觉得这人证物证未必十分妥帖,若是以此问罪邓玫的话,只怕传出去于咱们穆府名声有碍,”穆磊躬身道,“不如将这些人证物证都交给儿子,由儿子彻查,届时若邓玫当真是幕后主使,儿子会亲自送她上路。”
佟淑清心里甚是不悦,穆磊一向对她是言听计从,这一次为了给邓玫出头,倒是都敢拂她的面子了,只是穆磊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她倒是不好呵斥,当下看向穆增,就指望着穆增将此事一锤定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增冷眼看着地上那滩血污,半晌,沉声开口:“两日为期。”
穆增倒不是觉得邓玫冤枉,他也不在乎邓玫的死活,佟淑清跟佟绣春的态度他瞧得清楚,无非是要借机夺子,他对此并无异议,二房一直没个嫡子,的确不像话,所以,他是赞同佟淑清跟佟绣春的想法。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希望邓玫是这个死法,口口声声喊着冤枉、激烈触柱的死法,是不行的,若不将此事彻底查清,穆府逼死邓玫的事儿迟早要传扬出去,而如今,穆府是再经不起流言蜚语了。
邓玫可以自杀,但只能是畏罪自杀,而不是含冤自杀。
这是穆增能接受的底线,也是穆增为穆府日后的安定团结所着想的。
目睹邓玫自杀过程,穆长林跟穆蓉从始至终没有反应,这两个孩子够冷血,也够沉得住气,这样的性子,说实话,让穆增觉得心惊又害怕,日后待穆府交到穆长林的手中,难道这孩子不会心存报复?
所以,他现在必须将隐患给排除干净,因此穆增才同意了穆磊要亲自审查此事的提议,也算是个穆长林与穆蓉一个交代。
“是,儿子遵命。”穆磊对着穆增佟淑清深深一揖,然后就让将坠儿还有张妈的三个儿子一并带了下去,他也匆匆跟了过去。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外头的天都蒙蒙亮了,穆增匆匆喝了碗粥,便就上早朝去了。
佟淑清打发了穆长林跟穆蓉先回去,只留下佟绣春一人。
“这事儿当真是邓玫所为?你事先并不知晓?”佟淑清忙问道,这是她此刻最担心的问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侄女不知,”佟绣春忙不迭摇摇头,“想来是张家人报复侄女无门,二姨娘又一门儿心思想着上位,这两厢心思倒是一拍即合,走到了一块儿去了!”
佟绣春说的是实话,她对此事当真是一无所知,而据坠儿的陈述,邓玫无疑就是幕后主使。
佟淑清这才舒了口气儿:“这我就能放心了,瞧着老太爷跟磊儿的架势,都是要彻查此事,你若是跟此事有牵连,只怕不好。”
“姑母,您就放心吧,侄女才没那么蠢,就算真的要算计邓玫,也不会挑在这个日子,”佟绣春嗤笑道,“再说了,侄女更加不屑跟张妈一家子该死鬼为伍。”
“行了,你先回去歇歇吧,今儿你还有的忙呢,”佟淑清冲佟绣春抬抬下巴,“记住一点,这两日,不管磊儿要做什么、对芳玫苑又是个什么态度,你都当看不见,也不要管,不然的话,磊儿心里只怕要埋怨你,如今磊儿跟你夫妻和睦,千万别因为不值当的人和事儿伤了这份感情,更何况,还是个死人。”
在佟淑清眼里,邓玫已然是个死人了,即使触柱没死,那也活不了几天了,穆磊不是说了吗?一旦查清,他会亲自送邓玫上路,这话穆增可是当真的,所有人都是当真的,穆磊便就不能不当真。
佟绣春闻言,压住心底的委屈不忿,却忍不住一声叹息,点头道:“是,侄女明白。”
……
穆葭到穆府的时候,穆府已经挺热闹的了,东院更是不必提,张灯结彩,跟过年似的。
粉儿一直在门前候着,先是认出了穆葭身边的碧乔,这才想起来,穆葭如今染春痘,所以戴着个纱帽,当下赶紧迎了上前,躬身道:“大小姐,您来了,快里面请。”
穆葭含笑道:“怎么是你?坠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粉儿先是一愣,随即忙道:“回大小姐的话,坠儿姐姐这两日身子抱恙,二夫人允了坠儿姐姐告假,所以坠儿姐姐不在。”
穆葭点点头,跟着粉儿进了东院,说起来,这还是穆葭头一次来东院,东院面积跟西院儿一般大,只是明显比西院儿精致有格调,假山回廊,池塘亭台,样样都十分别致,地地道道的京师贵门庭院,不比西院儿冷清颓唐。
穆葭一路欣赏着东院风光,一边随着粉儿入了人正堂。
正堂中,人已经来的不少了,不单单有佟淑清,还有佟府的一众女眷,佟府老夫人段氏、段氏儿媳妇孙氏、佟绣春的庶妹佟挽秋,这三位穆葭之前就见过,只不过今日还多了一位佟府的嫡出小姐,佟江琴。
佟江琴的兄长佟江天都是孙氏所生,是穆芙的亲表兄与表姐,上一次,穆府做法事的时候,佟江琴身子抱恙没到,这一次倒是来了。
穆葭进来的时候,佟江琴正在讲什么笑话,引得一众长辈笑语连连,房中一派其乐融融,只是这样好的气氛,随着穆葭的到来,戛然而止,一个个都纷纷朝穆葭看了过来,段氏跟孙氏自是没有个好眼色,佟江琴更是一声冷哼,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穆葭留。
这也不怪佟江琴失礼,她素来跟穆芙交好,如今拜穆葭所赐,穆芙被送去了老宅,再无返京希望,佟江琴对穆葭自是没有一点儿好感,再加上她是佟府的千金小姐,一贯眼高于顶,向来就没有隐忍不发的习惯。
佟绣春瞧着穆葭,自是恨得咬牙切齿,可是面上却还真是一点儿没带出来,不仅如此,还笑着迎了上去。
“实在是难为你这孩子抱病还亲自过来这趟,”佟绣春上前拉着穆葭的手,一脸的不忍,“既是身子不便,打发个丫头过来言语一声也就是了,何苦还亲自跑这一趟?”
说实话,佟绣春没想到穆葭会来,之前打发坠儿过去知会穆葭,是不能不给长房面子,穆葭能来,出乎佟绣春意料。
都到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佟绣春客气,穆葭只会更客气,当下含笑道:“到底是婶母跟三妹的好日子,葭儿自当前来道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边说着,穆葭一边唤了一声碧乔,碧乔忙得将手中捧着的一个锦盒递了过来,穆葭接过锦盒,当着佟绣春的面儿打开,一边介绍道:“为了给婶母、三妹选这份贺礼,葭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也不知能不能入婶母跟三妹的眼。”
锦盒之中,是一对掐丝银镯,材质并不算贵重,可是做工却是一流,上面的图案可以说是栩栩如生,佟绣春一撇之下,表情有些微妙,然后抬眼看向穆葭,似笑非笑道:“葭儿倒是会挑礼物。”
“婶母喜欢就好,”穆葭淡淡笑着,目光在那对手镯上流连,一边缓声道,“这镯子上的图案是寒兰子母花,母花护着子花,子花围着母花,正应了婶母跟三妹,葭儿甫一瞧见这对镯子,便觉得十分合适婶母跟三妹。”
正行至门前的穆蓉,登时顿住了脚,她浑身僵硬,带着血丝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锦盒中的那对手镯,一时间竟入了神了,都忘记进来了。
佟绣春蹙了蹙眉,继而又含笑招呼穆蓉:“蓉儿,你这孩子,怎么磨磨蹭蹭这个时候才过来?让这么些长辈等了这许久,还不快进来给诸位长辈请安?”
穆蓉置若罔闻,一双眼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穆葭手里的锦盒,伺候在旁的穗儿着急了,一边暗中掐了穆蓉一把,一边赔笑跟佟绣春道:“三小姐梳妆打扮,故而耽搁了些时间,还请夫人见谅。”
佟绣春上下打量着穆蓉的衣着、首饰,都是她事先挑选让人送过去了,华贵又端庄,这原本是她给穆芙及笄礼准备的,如今倒是便宜穆蓉了,佟绣春心情自是复杂得很,对穆蓉点点头:“不错。”
“多谢……母亲为蓉儿打点一切,”穆蓉总算是回过神来,迈进了房来,一边冲佟绣春福身行礼,一边又恭恭敬敬地一众人等行礼,“蓉儿见过祖母、外祖母、舅母、表姐,给诸位请安。”
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穆蓉倒是把穆葭给落下了,碧乔忍不住眉头紧皱,穆葭倒是抿唇笑了,心中暗道,看来这份礼是扎到穆蓉的心窝子里去了。
邓玫如今的处境,也是可想而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待给众人行礼之后,穆蓉又转向了穆葭,一双血丝满布的眼,定定地看着穆葭,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点儿控制不住的咬牙了:“多谢长姐抱病前来,多谢长姐为妹妹……和母亲费心挑选礼物,妹妹感激不尽。”
“自家姐妹,客气个什么,”穆葭淡淡一笑,一边将锦盒朝穆蓉面前一递,“难得婶母跟三妹都不嫌弃,那便收下吧,日后婶母跟三妹母女情深、三妹孝顺婶母,也算是没辜负这对镯子的好意头。”
穆蓉觉得穆葭这话似是一个凌厉的耳光,当众就扇在她的脸上,如今邓玫是个什么情形?生死不知,她不但没侍奉在邓玫床前,倒是在这里认贼做……母,不但如此,还要对佟府的人笑脸相迎,简直是……不配为人。
可穆葭却还送个什么寒兰子母花的手镯给她跟佟绣春,还口口声声教导她要孝顺佟绣春,这简直是当众踩穆蓉的脸。
即便穆葭不知道这一日清晨,穆府的变故,可是穆蓉却如何不恨她?再加上之前二皇子的事儿,可谓是新仇旧恨,穆蓉只恨不能这就上把穆葭撕碎。
可是,她到底不能那么做,非但不能,她还得恭恭敬敬上前从穆葭手中接过那个锦盒,一边屈辱地道:“多谢长姐。”
佟淑清一众人都冷眼看着穆蓉的反应,看到这里,心里方觉得满意,若是穆蓉此刻胆敢跟佟绣春呲牙的话,自然往后的穆蓉的日子,是别想好的。
好在,穆蓉是个懂分寸、有眼力见儿的。
佟淑清放下手中的茶杯,缓声跟佟绣春道:“时辰还没到吗?”
佟绣春忙不迭道:“这就要了,请姑母、母亲、嫂嫂移步祠堂。”
一众人行至祠堂,佟绣春带着穆蓉给穆氏祖宗叩头焚香,告知祖宗从此穆蓉乃是佟绣春名下的穆氏嫡女,穆蓉又单独给祖宗叩头,然后又给佟淑清跟佟绣春叩头,才算礼毕。
其实,这种场合,穆增跟穆磊都应该在场的,只是穆蓉实在引不起穆增的重视,而穆磊此刻又在忙着审问张家后人,根本没心思过来,所以在场的,竟都是女眷,实在有点儿说不过去。
只是穆蓉并不在乎这些,因为她知道,再走出祠堂的时候,她便就是堂堂正正的穆府嫡女了,所以穆蓉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直了,步子迈得也大了,甚至心里还觉得邓玫的牺牲是……值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冷眼看着穆蓉的反应,心里忍不住叹息,邓玫可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不,不是一只,而是两只。
一众人出了祠堂,便就瞧着穆长林跟佟江天笑嘻嘻地迎了上来,这两人从前只是点头交,这时候明显的热络了起来,穆长林行至佟绣春面前,躬身含笑道:“夫人,宴席都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婶母与各位长辈移步。”
佟绣春对穆长林的反应甚是满意,含笑道:“有劳你这半日忙上忙下的。”
穆长林忙赔笑:“夫人这是折煞长林了,夫人是长林的嫡母,长林为母亲跑腿,还不是应当的吗?”
佟绣春闻言,自是满脸笑意,段氏跟着直点头,跟佟淑清道:“到底是在妹妹眼皮子弟长大的,长林这孩子可真是懂事儿。”
佟淑清却含笑道:“都是绣春教导有方。”
“是是是,绣春毕竟是嫡母,从前对长林上心,往后只会更上心,”段氏忙不迭也附和道,一边又一脸慈爱地看着穆长林,“长林,什么时候得空与你妹妹一道去外祖家坐坐,这俩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没去外祖家过呢。”
“是,长林谢过外祖母,”穆长林忙不迭点头答应,一边又忙在前引路,“祖母、外祖母,这边请,小心脚下。”
穆葭缓步跟在众人之后,听着前头是不是传来的笑声,忍不住嗤笑道:“这穆长林倒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
碧乔也是一脸不屑:“小姐,他这不叫能屈能伸,他这叫有奶便是娘!”
“你说的对,”穆葭笑着点点头,一边又小声问道,“岑卓潜进来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碧乔点点头,小声道:“早就潜进来了,只待咱们一走,岑卓就能跟小姐禀报穆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今日一早,一直盯着张家人动向的赵一来报,说是佟思贤忽然对张家人动手,将人送到了穆府,穆葭一听到佟思贤的名字,便就知道佟绣春这是要借刀杀人,趁着她今日来穆府的功夫,让岑卓潜进去,也好能打探消息。
……
因为只邀请了佟府一门亲戚过来,而且今日的主要目的,便就是让穆蓉、穆长林与佟府人亲近亲近,所以就只准备了一桌宴席,连穆长林跟佟思贤都不用回避,可以说,除了穆葭这个不速之客意外,旁的都是自己人。
因为穆葭身染春痘,更因为一众人对穆葭皆不待见,所以入席的时候,竟迟迟没有一人愿意坐在穆葭身边,后来还是佟挽秋在孙氏使了几次眼色之后,低着头坐到了穆葭身边,却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明显显的是不情愿。
穆葭懒得理会佟挽秋的这点小委屈,只想着早点儿结束赶紧走人,她现在都等不及要听岑卓的汇报了。
只是穆葭懒得搭理旁人,可是却有的是人一门心思惦记着穆葭,佟江琴是一个,穆蓉也是一个,而这两人又恰好坐在一处,这下子可算是遇到知音了,佟江琴附到穆蓉耳畔一阵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什么,穆蓉一阵点头附和,两人相视而笑,眼中都是畅快。
除此之外,穆长林跟佟江天也没闲着,两个人一边吃酒,一边说话,聊得都是诗书礼仪、仁义道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在卖弄学问呢。
穆葭将这些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碗里的排骨山药汤,一边在心中感慨,瞧这架势,只怕用不了多久,穆府又要办这么一场了,到时候穆长林便就成了佟绣春名下的嫡子了,这样一来,既能弥补了佟绣春膝下无子的遗憾,又能给穆长林最渴望的嫡子身份,还真是一桩两全其美的买卖,只是可怜了邓玫。
一碗排骨山药汤还没喝完,便有奴婢过来给穆葭更换了一碗三丝羹,穆葭平时就爱喝三丝羹,而三丝羹又是穆府厨娘的拿手菜,所以穆葭难免食指大动,舀了一勺,送到嘴前,正要张嘴的时候,手却顿住了,这三丝羹的味道……
忽然手肘被人撞了一下,穆葭一个没拿稳,手上一松,勺子掉了下来,登时汤羹撒就洒了穆葭一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大小姐,是我没留心,不小心撞到了你。”身边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女声。
穆葭诧异地侧脸看去,就瞧着佟挽秋正不安地看着自己,许是感受到了穆葭投过来的目光,又或者是被一众人神情各异地盯着,佟挽秋人很紧张,她掏出帕子,一脸歉意看着穆葭:“大小姐,我给你擦擦……”
“怎敢劳动佟小姨,”穆葭含笑道,一边接过帕子,一边站起了身,一脸歉意冲佟绣春道,“葭儿要提前离席更衣去了,还望没扫婶母的兴。”
佟绣春点点头道:“无妨,你先去更衣吧。”
碧乔忙不迭过来扶着穆葭退了出去。
碧乔看着穆葭前襟的污秽,忍不住小声抱怨:“这位佟姑娘,一副走路都怕被树叶砸着的模样,怎么竟会这般不小心?小姐这身衣裳可是才上身的。”
穆葭径直朝前走,一边淡淡道:“不过一身衣裳罢了,总比被人毁了脸来的好。”
碧乔一愣:“小姐此话何意?
穆葭冷笑道:“有人在三丝羹里加鳝丝,这是一门儿心思要我毁容呢。”
鳝鱼是大发之物,自是不适合生春痘的人服用,若不然的话,脸上留疤是必然的,当然,穆葭并没有真的染春痘,罗植用药又十分谨慎,所以穆葭倒是不用忌口的,鱼鲜也是能吃得,可是外人却如何知道这其中内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明显显就是有人要害她!
其实,穆葭刚才也闻出了三丝羹的异常,只不过这三丝羹里鳝丝放的极少,而且切得又细,乍一看竟看不出来,也不知是谁的心思手笔。
倒是这位佟府庶出的小姐,让穆葭十分意外,也不知真的是没留心撞到了自己,还是故意而为之,若是前者的话,倒是不符她小心翼翼的性子,若是后者的话……
穆葭打量着手里的丝帕,牵了牵唇。
碧乔却是一脸怒火:“小姐的意思是,竟有人往三丝羹里掺鳝丝?谁不知道小姐如今身染春痘,最是碰不得鱼鲜的?厨娘肯定不会大意,必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是啊,的确是有人做手脚,”穆葭想着刚才席间佟江琴跟穆蓉的嘀嘀咕咕,还有她们又畅快又恶毒的笑,冷冷牵了牵唇,“而且下手之人,就在方才席间。”
碧乔顿住了脚,蹙眉道:“肯定跑不了三小姐还有那位表小姐!那小姐自是眼明心亮,为何刚才不拆穿?”
“拆穿?然后呢?平白害一条无辜性命罢了。”
这是穆府二房的地盘,所以不管此事是佟江琴,还是穆蓉的手笔,到最后,被拉出来做垫背的,无非是厨娘罢了,穆葭何必多此一举?
碧乔气得咬牙:“真是岂有此理!这哪里是穆府?这明明就是龙潭虎穴!小姐,以后咱们可别再回来了!省得被人算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自是不愿意回来,只不过眼看着穆长风要抵京,而且年关就在眼前,回穆府是势在必行,若不然的话,不光穆葭,就连穆长风都得担一个不孝的恶名,穆葭倒是无所谓,可是穆长风若是背了这个不孝恶名,只怕要连累了来年科考。
所以穆府不能不回,只不过……
也不知邓玫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穆葭回西院儿更完衣,已经过午了,吩咐了碧乔去知会备车回西槐别院,穆葭一个人出了西院儿,赶往大门,哪知还未出西院儿,便就瞧着佟江天笑吟吟走了过来。
“表妹,怎得更衣用了这许久时间?姑母刚才还问呢。”佟江天行至穆葭面前,噙着笑看着穆葭,他人生得极是白净斯文,笑起来也极是和气,头束玉冠,身着竹青重锦长袍,一派彬彬有礼、偏偏贵公子的做派。
只可惜彬彬有礼不过是流于表面,要不然的话,佟思贤又怎么可能尾随穆葭而来、专门挑穆葭一个人的时候,闯进西院儿?
这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的,独处自是极为不妥,要是被人瞧见了,佟江天倒也罢了,只怕穆葭的名声就难听了。
穆葭登时心中便是冷笑,也不知是佟思贤有病,还是别的人有病,以至于她如今身染春痘,这人竟然还会存着这样的心思,倒还真是……迎难而上。
“葭儿正要去跟婶母道别呢,既是表兄来了,倒是省了葭儿一趟跑了,”穆葭缓声道,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掀起面前的白纱,含笑看着佟江天,“表兄也看到了,葭儿抱病,要赶回去服药呢,怕是不能陪婶母他们一道用膳了。”
佟江天脸上的笑,在穆葭掀起白纱的那一刻,登时就僵住了,顿时眉头紧皱,别开了眼,一边朝后倒退了两步,一边忍着心里的不适,对穆葭连连点头:“是,表妹的身子要紧,表妹只管走,我一定会转告姑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就多谢表兄了。”穆葭懒得多看佟江天一眼,放下了白纱,然后径直出了西院儿。
佟江天拧着头看着穆葭的背影,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嫌恶,心里更是后悔不已,纵使这丫头从前容貌惊艳,令他过目不忘,可那毕竟是从前,也不知道这丫头以后会不会留疤,若是留疤的话……
他才不听祖母、姑祖母、姑母的,他佟江天才不要娶个丑八怪!
……
西槐别院。
一路上想着佟江天刚才的言行举动,穆葭只觉得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自然是没个好心情的,一路上都拉着个脸,一个字都没说。
碧乔以为穆葭生气是因为三丝羹的缘故,心里也是愤愤,回到西槐别院之后,碧乔还挂心着穆葭几乎空着肚子,赶紧去厨房给穆葭坐了一碗鸡丝面端上来,穆葭一口气吃完了热乎乎的鸡丝面,出了一身的汗,只觉得痛快不少,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恰好岑卓跟赵一赶了回来。
穆葭忙不迭询问:“邓玫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是穆葭如今最关心的问题,瞧着穆长林跟穆蓉对佟绣春一边倒的架势,邓玫只怕是坏事儿了,可是今天这样的场合,穆磊却又没露面,显然跟邓玫有关,所以穆葭推测邓玫怕是身子出了问题。
果然,岑卓开口道:“回主子的话,二姨娘身子只怕不好,穆磊已经派人去请外头的郎中去了。”
像穆府这样的高门贵府,都会有家养的郎中,平时头疼脑热的不至于还要外出找郎中,可是若遇到了不得的大病了,家养的郎中束手无策,还是要去寻外头的郎中,而穆增这样的身份,万岁爷大多会过问,让太医过来给瞧病也是有的,但是像邓玫这样的身份自然是用不了太医的,那就只能去外头找名声大又相熟的郎中了。
穆葭闻言顿时明白了两点,一则是,邓玫此刻性命攸关,二则是,穆磊对邓玫还念着旧情,所以虽然涉及穆府隐秘,穆磊还是下令去外头寻摸郎中给邓玫瞧病。
若是邓玫此命不保的话,往后穆府二房,春风得意的自然是佟绣春,而若是邓玫能够熬过这一关的话,势必要跟佟绣春拼命到底。
所以,不管从任何角度考虑,穆葭都是希望邓玫能够熬过这一关的。
只是瞧着今日佟淑清跟佟绣春胜券在握的模样,还有穆长林跟穆蓉的做派,邓玫显然是凶多吉少……
穆葭正发愁来着,就听岑卓又道:“主子之前猜的不错,穆府请去给二姨娘瞧病的,果然是怀仁堂的罗先生。”
“当真?”穆葭顿时眼睛都亮了。
邓玫的父亲邓老太爷卧病多年,一直都是罗植顾看,邓府人对罗植甚为信任,所以邓玫平素看郎中也都是找罗植,所以穆葭便猜到这一次八成也得找罗植。
岑卓点点头:“属下亲眼瞧着罗先生进的芳玫苑。”
穆葭悬着的心顿时就放下去了一半,她倒不是信任罗植的医术,而是信任封予山,毕竟能得封予山赏识、多年来负责顾看封予山身子的人,医术自然是不用说的,而且就算是邓玫伤重不治,有罗植在自然好做文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抿了口,然后看向赵一:“赵一,你将今日穆府发生的事儿,再仔仔细细跟我说一遍。”
当下,赵一便仔仔细细将穆府自后半夜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穆葭点点头道:“佟绣春这是要利用张家人置二姨娘于死地,从而达到夺子夺女的目的,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也不可谓不阴毒啊。”
“二夫人的确狠心,不过如今穆磊要彻查此事,只怕二夫人得意不了多久了,”岑卓道,一边又忍不住感慨道,“张家这步棋,主子早已埋下,如今也派上用场了。”
穆葭沉声道:“是啊,有了张家人的贪心不足、佟绣春的借刀杀人,这步棋方才能够动起来,要不然的话,这便就是一步废棋。”
赵一闻言,点头道:“主子所言不错,如果当初张家人收下主子的百两银子,从此安安分分度日,又怎来今日之祸?佟绣春若是不存着借刀杀人的心思,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话说的还早,”抿了口茶,穆葭取来纸笔,一阵笔走龙蛇之后,将纸条递到了岑卓面前,吩咐道,“你这就去趟怀仁堂,想方设法将我这手书最快速度送到罗植手里。”
“是,属下这就过去。”岑卓躬身领命,装好了字条,然后就退出了房去。
穆葭从怀里取出那方佟挽秋给的丝帕,一边想着佟挽秋那张怯生生的脸,一边又想着佟江天的嘴脸,拜上一世的记忆所赐,她对佟挽秋这人的印象……很复杂,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对佟挽秋没有任何好感,当然更不会因为她看似楚楚可怜就心生信任和同情。
所以今天在席间,佟挽秋到底是为了救她,还是无意为之,又或者是跟后面佟江天的行径有着某种联系,穆葭还不能确认,当然,这也是她需要确认的事情。
盯着那方丝帕看了一会儿,半晌,穆葭抬起头看向赵一,吩咐道:“穆府那边暂时用不着你盯着了,从今天起,你盯着佟府,佟江天的一举一动,都给我盯仔细了。”
赵一心中十分纳闷,穆葭怎么忽然对佟府起了兴致,而且还提名点姓让他盯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佟江天,只是他也不好多问,当下躬身领命:“是,属下遵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穆葭叫住了这就要退下去的赵一,又加了一句,“顺便盯着点儿佟府的那位庶出小姐,佟挽秋,她有什么异常,一并回来告诉我。”
“是,属下遵命。”当下,赵一躬身退下。
岑卓赵一走后,碧乔跟碧瑶围了上来,两人听着穆葭吩咐赵一的事儿,都十分纳闷儿,碧瑶忍不住问道:“小姐怎么忽然就注意到佟府来了?”
穆葭冷笑道:“我若是再注意不到,只怕被人卖了还不察觉呢。”
当下,穆葭将刚才在西院儿遇到佟江天的事儿说了。
碧乔碧瑶闻言俱是一脸怒色,碧瑶气得咬牙切齿:“佟家养的是儿子?我看那佟江天分明是个畜生!亏得他们还自诩是高门贵户!我呸!”
“只怕这不是佟江天一个人的意思,”穆葭抿了口茶,冷声道,“十有八.九,佟淑清佟绣春这对姑侄,打定主意要拿捏大房,这是要将我卖给佟府呢!”
佟淑清一直都存着拿捏大房的心思,所以从前想着将佟绣春嫁给穆晟,只是这心思是落空了,最后让自己儿子娶了佟绣春,如今眼看着穆府二房败落,佟淑清只怕又开始打大房的主意了,若是让佟江天娶了穆葭,不单单从此二房跟大房捆绑在了一起,佟府跟穆府的关系更能得以巩固。
瞧这架势,佟府那边竟也同意了,今天若不是穆葭这一脸脓包恶心走了佟江天,指不定佟江天要对穆葭做出什么恶心事儿呢。
想到此处,穆葭又是一阵冷笑:“这两家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碧乔闻言,皱眉道:“小姐,这种事儿是有一便有二,日后再回穆府,咱们可一定要小心了,千万不能着了他们的道儿。”
“还回穆府?小姐,咱们可不能再回去了!”碧瑶着急得不行,伸手拉着穆葭的胳膊不放。
看着碧瑶急的要哭的模样,穆葭心里暖乎乎的,伸手在拍了拍碧瑶的手背,含笑道:“行,听你的,暂时不回去。”
……
穆府。
佟江天回到东院儿的时候,宴席已经撤下,佟淑清、段氏、孙氏、佟绣春四人正在暖阁说话,瞧着佟江天耷拉着脑袋进来,四人脸上都是不虞。
“你这孩子,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不知把握?”段氏拧眉瞪着佟江天,一脸不虞,“西院儿一个外人都没有,就那一个丫头,你一个大男人的,怎么就不敢动手?”
佟江天想到穆葭脸上的脓包,又是一阵恶心,当下嫌恶道:“祖母!你没看见那丫头满脸都是脓包!孙儿刚才差点儿没给恶心吐了,连跟她说话都得忍着才行,都这样了,你叫孙儿如何动手?”
孙氏闻言,心疼儿子,忙得劝道:“这次就罢了,一则是事先没有准备,二则实在是委屈了咱们江天,待以后再那丫头春痘好了再说吧。”
段氏也只是嘴上责备佟江天,心里哪里会埋怨孙子,当下看向佟淑清道:“妹妹,你觉得呢?”
佟淑清自是埋怨佟江天不肯迎难直上了,错过大好机会。
如今芳贵妃跟四皇子那边对穆葭热情不再了,佟淑清听穆增的意思是,万岁爷不欲四皇子迎娶穆葭,佟淑清自是喜不自禁,迫不及待地继续她之前的设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穆葭嫁到佟家,不仅能够拿捏大房,而且也符合穆增想归拢大房的心思,所以穆增肯定会支持的,而只要有穆增的支持,自然她行事方法就算是粗暴一些也是无妨的。
本来她还不想在这关口闹出这事儿的,可是架不住时机实在太好,席间佟挽秋弄脏了穆葭的衣裳,穆葭只带了碧乔这么一个侍婢去西院儿更衣,而碧乔也离开了……
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佟淑清怎能不心动?当即直接让佟江天去了西院儿,至于佟江天去西院儿做什么?佟淑清不管,她只要一个结果。
可是自佟江天进入西院儿,到穆葭离开西院儿,前后不过一息之间,漫说是让佟江天做什么了,便是找个目击者都还来不及,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佟淑清早在心里将佟江天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此刻脸上却还带着和蔼笑意,对佟江天含笑道:“难为你了。”
佟江天也懒得陪一众长辈在房中多待,当下便就告退了,经过长廊的时候,就听到假山后传来女子尖利的声音,他认得出那是自己的妹子佟江琴的声音,心里纳闷这丫头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就轻手轻脚朝那假山靠了过去。
“平时瞧着你也是老实安分的,怎的今儿竟多管起闲事来了?你好端端地吃你的饭,何故去撞人?”假山后,佟江琴正气吼吼地数落着佟挽秋,“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按说佟挽秋是佟江琴的小姑,佟江琴怎么都不该用这种语气态度的,可见佟挽秋平日在佟府过得是什么日子,又是个什么地位。
穆蓉因为庶出的缘故,一直都觉得心里委屈着,今日瞧着佟挽秋这幅模样,忍不住咋舌,同样是庶出,她的日子可比佟挽秋好过多了。
果然佟挽秋没有丝毫生气、反抗的意思,而是对着比自己年纪还小、甚至矮了一辈儿的佟江琴怯生生地道歉:“都是我不……不小心,请大小姐责……责罚。”
佟江琴最烦她这一副活死人的模样,当下又要发作,却听着假山后头传来了一声男子的咳嗽声。
佟江琴、穆蓉一下子都愣住了,这个时候被人撞见,自是坏事儿,正慌不择路的时候,就瞧着佟江天笑着从假山后绕了过来,含笑看着佟江琴:“怎么这么冷的天儿,都压不住你这丫头的火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佟江琴放心了,一边又白了佟挽秋一眼,一边嘟囔着跟佟江天道:“还不是她坏了我的好事儿!”
“行了,如今可是在穆府,这你丫头也不知道收敛,”佟江天轻描淡写地数落了佟江琴一句,又看向一旁头都不敢抬的佟挽秋,淡淡道,“江琴不懂事儿,还请小姑见谅。”
佟挽秋顿时头低得更厉害了,一边忙不迭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怯生生地道:“大公子,不怪江琴,都……都怪我。”
佟江天摆摆手,不耐烦地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是。”当下,佟挽秋不敢耽搁,赶紧地就走开了。
待佟挽秋走后,佟江天无奈地看着佟江琴,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儿了?”
“才不是坏事儿,我这是为芙儿表妹报仇呢,可惜功亏一篑,都怪佟挽秋那个小贱人,要不然的话,穆葭那个贱蹄子的脸必然毁定了!”说到这里,佟江琴越发愤愤,一边伸手拉着穆蓉的手,一边跟佟江天抱怨,“三表妹想的法子多好啊!真是可惜了!”
佟江天闻言,在联想方才席间佟挽秋害得穆葭打翻汤碗那么一出,心里已然猜到了七七八八,心中一边感慨穆蓉小小年纪手段却是狠辣,对堂姐都下手无情,可见是个没心肝儿的,一边目光在穆蓉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缓声道:“三表妹倒是个聪明的。”
听着佟江琴的意思,这点子是穆蓉出的,确实佟江琴实施的,若真东窗事发,这恶名自是得由佟江琴担着,佟江天心里自是对穆蓉厌恶不已。
穆蓉被佟江天这么盯着看,心里早就毛毛的,再听佟江天这不咸不淡的话,更是心悸得厉害,当下赔笑道:“穆葭是陷害母亲跟二姐的罪魁祸首,她是佟府的敌人,自然也是蓉儿的敌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佟江琴闻言忙不迭点头道:“不错,如今穆蓉已然是姑母名下的嫡女,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那穆葭她可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佟江天在心里暗骂佟江琴太蠢,生怕佟江琴再被穆蓉当枪使,佟江天自是要敲打一番,当下沉声对二人道:“什么是一家人?你没见过亲人离心、反目成仇?什么又是敌人?能给佟府穆府带来利益的,即便是从前的敌人,也能变成一家人,你们两个日后不许再胡来。”
“哥,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佟江琴一脸茫然,明显显地是没听明白。
可是穆蓉心里却是一动,虽然还不能确认,可是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当下小声询问道:“大表哥的意思是,祖母有意将穆葭许配给……大表哥?”
不待佟江天说话,佟江琴已经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拉住佟江天的手,着急道:“哥,你可不能娶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又坏又毒,芙儿表妹便就是为她所害!咱们可断断不能让她进咱们家门!哎呀!姑祖母也是糊涂了,怎么会生出这么糊涂的主意?我这就找姑祖母去!”
穆蓉一把拉住了佟江琴的手,含笑道:“表姐别着急,祖母这主意非但不蠢,反倒对佟府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佟江琴蹙眉道:“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娶了穆葭,不就相当于娶了穆府大房、苏府,还有敬府吗?”穆蓉笑着解释道,“这可是连芳贵妃都要眼红的亲事,表姐,你想是不是这样?”
佟江琴闻言一愣,心里想着穆蓉的话,倒是句句属实,毕竟芳贵妃点名要见穆葭的事儿,她也是有耳闻的,再一想穆葭身后的势力,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是是是!姑祖母这主意真是不错!”
一边佟江琴又冲佟江天眨眨眼,道:“幸亏刚才没得手,要不然就要委屈兄长娶个丑无盐了!哈哈哈!”
“你这丫头!”佟江天笑着摇摇头,“以后再不许胡来了。”
穆蓉打量着佟江琴俏皮的一张脸,也跟着笑了,心中却冷笑连连,害穆葭毁容算什么?倒不如让穆葭嫁进佟府这个虎狼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氏、孙氏,还有眼前的佟江琴,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哪一个又不是跟穆葭有过节的?不仅如此,只要嫁进佟府,穆葭这辈子都别想逃脱佟淑清跟佟绣春的控制!
呵呵,若真如此的话,穆葭的日子啊,想必十分精彩,她都等不及要看穆葭嫁做佟家妇的悲惨生活了。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佟江天、佟江琴还有穆蓉纷纷从假山后绕了出来,然后就看着管家带着几个小厮正慌张地里走。
“管家,是出什么事儿了吗?”瞧着那些人走的方向似是芳玫苑,穆蓉忍不住上前询问。
管家顿住脚,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穆蓉这一身喜庆又华贵的装束,最后叹了口气儿,摇头道:“回三小姐的话,二姨娘……情况不大好,怕是熬不过今天了。”
言毕,管家就赶紧跟了上去,穆蓉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着管家的大步离去,她也想跟上去,想过去瞧一瞧邓玫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她脚上却跟生根了似的,到底一步都没挪。
佟江天冷眼地打量着穆蓉,除了心毒手辣跟没心肝儿之外,佟江天对穆蓉又多了一份认识,那就是根本不通人性,对自己的生母都能如此冷情,那……谋杀亲夫这样的事儿,想必也是不在话下。
也不知道以后谁会娶了这么个歹毒的女人,佟江天忍不住在心里为那人默哀起来。
……
穆蓉在念叨穆葭,可是穆葭却没有功夫想到她。
天擦黑的时候,岑卓从怀仁堂回来,带来的消息顿时让穆葭为之一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什么?邓玫人没事儿?”穆葭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儿。
岑卓道:“是的,二姨娘没事儿,只不过受伤严重,又流了不少的血,又受了大刺.激,所以一直昏着不醒,罗先生按照主子的意思,将二姨娘的情况说得更严重了些,如今穆府上下都以为二姨娘不过是在拖日子,连穆磊都开始吩咐人给二姨娘准备寿材了。”
“眼瞅着一尸三命,想来我那位二叔是悲痛欲绝吧?”穆葭抿了口茶,含笑道。
“这是必然,穆府一直人丁稀薄,如今穆芙又不中用了,穆磊一直希望二房能够人丁兴旺,如今邓玫怀了双生子,可偏生却命悬一线,穆磊自是悲痛欲绝,心里只会偏着邓玫,而对佟绣春怀恨在心,”说道这里,岑卓顿了顿,一边轻声问道,“这便是主子让罗先生谎称二姨娘有孕的目的吗?”
“这是其一,不但要让穆磊恨佟绣春,也要让穆增恨佟绣春,”穆葭缓声道,“佟府跟穆府的联系太紧密了,所以不管佟淑清跟佟绣春做了多少腌臜事儿,穆增穆磊爷俩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这对姑侄俩儿的手上沾了穆氏子孙的血,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佟淑清佟绣春最大的依仗便就是佟府,可在穆增跟穆磊眼里,最要紧的只可能是穆府,一旦穆府子孙葬送在这对姑侄之手,那么佟府的脸面再大,只怕也是枉然。
想要彻底摧毁穆氏二房,打压佟淑清跟佟绣春是第一步,之前借着法亮跟张妈的手,也是为了达到此目的,只不过看来是打击的力度不够,要不然佟绣春也不会这么迅速地斗志昂扬起来,那么这一次,势必得让这对姑侄伤筋动骨。
“对了主子,罗先生还有一物让属下转交给主子。”岑卓忽然想起来这事儿,当下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手上多了一个大榆木箱子,长宽都三尺见方,岑卓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在地上。
穆葭十分好奇,不知道罗植要给自己什么,走过去,围着那不起眼的榆木箱子转了一圈,然后示意岑卓打开了箱子。
岑卓过去将箱子打开,不等穆葭反应过来,岑卓已经惊讶出声:“是白虎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定睛一看,箱子里头果然齐齐整整叠了一张白虎皮,几乎在同时,穆葭就明白了送虎皮的人是谁,心里忍不住就是一热,过去蹲在地上,伸手摸着箱子里的白虎皮。
虎毛微微有些扎手,一下下刺着穆葭的手心,手心痒痒的,心里也跟着痒痒的,脑子里“嗡嗡”的,都是邹令之前说的话——
“……不过最稀罕的是一张白虎皮,主子一直很宝贝,收在库房里头,自己都舍不得用,倒是时不时会去看一眼。”
邹令说的肯定就是这张白虎皮了,所以这是封予山最珍爱的一张白虎皮,也是曾经要敬献给万岁爷做千秋节寿礼的,这可不是真金白银能买得到的,可是现在封予山却把这样一珍贵的虎皮送给了自己。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穆葭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都被装满了,有感动,有惊喜,还有她根本没办法忽视的……甜蜜,而这些情绪统统都来自封予山、那个让穆葭无法抗拒的男人。
“小姐,把虎皮拿出来,也让咱们开开眼吧!”碧瑶眼巴巴地看着箱子里的虎皮,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虎皮本来就稀罕,这白虎皮自是更稀罕,奴婢在蜀地的时候,就听说过,一千只老虎里头,也难出一只白虎来呢!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拿出来。”穆葭点点头,不但碧瑶眼巴巴等着看,她其实也是眼巴巴的。
“是,奴婢遵命!”
碧瑶脆生生地应声,忙不迭跟碧乔一道将白虎皮从箱子里取出,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铺在了软塌上,四个人都站在软塌前,一时都看呆了,连平时没什么情绪的岑卓,这个时候也显出了几分激动来。
“这虎皮竟如此完整,没有一处损伤,非是一流高手不能得此完整虎皮,属下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岑卓忍不住感慨道。
穆葭心思一动,问岑卓:“那这伏虎之人比起你的功夫如何?”
岑卓一脸正色道:“回主子的话,属下的功夫不能跟这伏虎之人相比,属下还差得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是亲眼见识过岑卓功夫的,说是神出鬼没一点儿都不夸张,所以听到此处,穆葭心里是既惊讶,又难过,惊讶于封予山从前的功夫,难过的却是封予山后来的遭遇以及这前后落差。
从前没受伤的时候,封予山该是多耀眼、多光辉的存在?也难怪他当年英名远播,令敌人闻风丧胆。
人人都会感慨封予山的当年之英武,可是后来能想到封予山的人渐渐地不多了,再后来,提到封予山,人们会联想到的,已经不再是封予山当年的赫赫战功了,而是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或者中伤。
从英雄到笑柄,其实这中间才过了几年而已。
世态炎凉至此,他可曾……因此难过伤心过吗?
穆葭想起隔着白纱、男人有些模糊的脸,明明看的不清楚,可是她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温和与宽厚。
明明饱尝世人冷眼,他本是最该愤世嫉俗、自暴自弃的一个,可是他却把自己活成了一把钝刀,任流言质疑甚至谩骂包裹,他锋芒自知。
……
“小姐,这里还有一封信。”忽然,碧乔从箱子里取出一封信,递到了穆葭的面前。
穆葭这才缓过神来,一边从碧乔手里接过信,一边打发着三人离开,关门声甫一传来,穆葭忙不迭地拆开了那封信,待男人潇洒飘逸的墨字映入眼帘,穆葭忍不住唇角上扬——
穆葭:
唐突勿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京师严寒不比蜀地,念你初来乍到恐不适应,故赠虎皮一张,可做铺马车之用。
勿忘天冷须加衣,少出门少经寒,勿如我一般。
另,已痊愈,勿惦念。
永安亲笔
“谁惦念你了?脸这么大,”穆葭小声嘟囔着,才不认同封予山的自大,可脸却不知不觉红了,目光在信笺上来来回回,最后落在了落款上,穆葭小声念着,“永安,永安……”
这是封予山的表字,还是小字?
可不管是表字还是小字,是不是都太……不见外了?他们有这么熟吗?
穆葭一边胡思乱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朝软塌上的那张白虎皮看去,这么好的白虎皮用来铺马车?成天挨人脚踩?
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可是封予山亲手得的虎皮,而且邹令之前还说过,就是为了得到这样完整的虎皮,封予山身上还留了好些伤疤呢,所以她才舍不得拿来铺马车……
哎,要不是实在太扎了,她都想拿来铺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铺床她也舍不得,所以还是先收起来吧。
……
穆葭因为一张虎皮陷入了甜蜜的纠结,芳贵妃却因为一顿早膳,同样陷入了纠结。
封远图连日来芳贵妃宫中用早膳,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封远图的态度缓和,这对芳贵妃跟四皇子来说,自是大有裨益,所以芳贵妃跟四皇子同时松了口气儿,一个一门儿心思洗手作羹汤,打定主意要伺候好封远图,一个是老老实实着手去办国子监预考一事,务必要让封远图看到自己的一片赤诚忠心。
可是芳贵妃总觉得再次得宠之后,封远图对自己的态度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明明封远图还是爱吃她做的饭菜,明明封远图给了她不少赏赐,可是芳贵妃的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封远图如今对自己并不如从前那么亲密,似乎……疏远了不少。
“母妃,肯定是您多虑了,”淑仪公主封予蕙来给芳贵妃宽心,“依女儿看,父皇如今待母妃比从前更好了呢,母妃,这镯子是父皇新赐的吧,这成色多好啊,只怕皇后宫里都找不到!”
芳贵妃也打量着手腕上翡翠圆条镯,浓得化不开的帝王绿,根本不需更多工艺,也不需任何点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只圆条镯,任谁瞧见了,都会忍不住赞叹。
东西是好东西,封远图赏下来的时候,芳贵妃也挺高兴,可是此刻对着手腕上的圆条镯,芳贵妃却是忧心忡忡:“你不了解你父皇,所以感觉不出来。”
封予蕙却俏皮笑了:“母妃是父皇的枕边人,自然是最懂父皇的,可也是如此,母妃难免会多想,其实不过是父皇没在母妃这里过夜罢了,母妃这才觉得疏远,若是父皇日日都留宿母妃这里,母妃自然不会有此感慨。”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芳贵妃略略觉得心安,一边抿了口茶,一边又蹙眉道:“你父皇这程子忙得脚不沾泥,本宫打听过了,你父皇不单单没在本宫这留宿,也没去别的宫,倒是日日都宿在御书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父皇如此繁忙,倒是还日日抽空来母妃这里用早膳,更是不忘赏赐母妃,可见母妃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封予蕙含笑道,“只怕皇后娘娘跟皇贵妃都眼热母妃呢!”
芳贵妃闻言,心里倒是生出了些许得意来,皇后跟皇贵妃哪个不是出身名门?可万岁爷对她们不过是敷衍,对她这个蓬门小户出身的女人却是实打实的花心思,想到此处,芳贵妃忍不住讥诮一笑:“她们也就是仗着身后的娘家罢了,如若不然,万岁爷怕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
“母妃所言不错,皇后娘家出了个右相,又带出来一个吏部,而皇贵妃娘却又是已故太后的亲侄女,家里还看着一个户部,父皇就算再不喜她们,也不得不敷衍她们,”说道此处,封予蕙面露忧愁来,抿了口茶,然后担心地看着芳贵妃,“可是话又说回来,即便父皇再怎么不喜她们,可是就冲着她们的娘家,也不可能轻易冷落了她们还有太子跟二皇子,母妃,这可是咱们不如人家的地方了。”
芳贵妃如何不懂这个道理?
屹立后宫,需得万岁爷的欢心,更需要娘家强有力的支持,这两者都是重要因素,而往往后者比前者更加牢靠。
就比方说这一次,封远图对她是说冷淡就冷淡,说丢一边就丢一边,这在皇后跟皇贵妃身上是绝不可能的。
她在后宫的地位,还有四皇子在朝中的地位,完全取决于封远图的喜怒,可是天子的喜怒最是不可控、也是不可靠的,所以芳贵妃才迫不及待地要给四皇子定下一门强有力的姻亲。
可是没想到这竟扎了封远图的眼,真真让芳贵妃始料未及。
“你父皇的心思实在太难猜,明明一直都存着扶持你兄长的心思,要不然本宫也不会轻易打穆氏嫡女的心思,可是没想到此事竟触了你父皇的逆鳞,”芳贵妃忍不住一声叹息,“看来那穆府的嫡女是不可能嫁入四皇子府了。”
“不嫁也罢,那个叫穆葭的,一看就是小家子做派,根本配不上四哥,更何况谁知道她以后脸上会不会留疤,”封予蕙对此倒是并不担心,反过来安慰芳贵妃道,“母妃之所以一门心思想着让四哥娶了那位穆氏嫡女,无非是看重她身后的穆氏长房,还有苏府跟敬府,想把这些势力抓在手里,倒也未必非得让她嫁给四哥。”
芳贵妃心思一动,挑眉道:“你的意思是……借助穆府二房的手,彻底拿捏住大房?”
封予蕙笑着点点头:“正如母妃所言,只怕用不着母妃吩咐,穆府二房已然动手了呢,穆府二房近来频遭打击,已显倾颓之势,想必他们比咱们还着急,迫不及待要跟大房捆绑在一块儿呢,佟淑清跟佟绣春那对姑侄可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倒是个好法子,”芳贵妃点点头,心里舒畅不少,“让你四哥迎娶穆氏嫡女,的确是扎了你父皇的眼,可穆氏女终归要嫁人,想来亲上加亲也是头等选择,你父皇总不好插手臣子家的婚事。”
“母妃所言极是,”封予蕙笑盈盈递了一块蜜瓜送到芳贵妃面前,“母妃现在可算舒心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你这小棉袄在,为娘舒心多了,”芳贵妃笑着捏了捏封予蕙的鼻头,一边接过了蜜瓜吃了,一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蹙眉道,“也不知你父皇怎么忽然想起来要给追封良嫔。”
封予蕙一脸纳闷儿:“哪个良嫔?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安郡王的生母,早死了二十几年了,本宫都没见过,她位分低,且安郡王又一向不得你父皇宠爱,自是从来没人提起过她,你你没听过也是有的,前两日,你父皇倒是忽然记起来了,追封了她为良妃,”说到此处,芳贵妃一脸狐疑,“也不知你父皇是忽然惦记起她了,还是惦记起安郡王来了。”
封予蕙嗤笑道:“就算是父皇真的惦记起安郡王来,又能怎么样?他一个残废能成什么气候?”
“对,是本宫多虑了,”芳贵妃摇摇头,一声叹息,“如今本宫就盼着你父皇能偏疼你兄长些,就算不让你兄长迎娶穆氏女,也要给你兄长指一门好婚事。”
封予蕙闻言,眼中也露出些担心:“父皇还是偏疼四哥的,可就怕……就怕皇后跟皇贵妃从中作梗。”
芳贵妃眉皱的更厉害了,一边又叹息不止:“都怪本宫一时心急,没摸准你父皇的心思,才急着让你父皇给你兄长指婚,如今想来,本宫可真是追悔莫及。”
“母妃,你也别太自责了,到底您也是为了四哥,”封予蕙忙不迭宽慰道,“好在父皇如今态度转变,对您又看重了,只要父皇的心在您这里,难道父皇还会亏待四哥不成?”
“希望如此吧。”芳贵妃一声叹息。
……
穆磊从来就没有这么痛苦过,一直以来被兄长穆昇压一头的憋屈,他能咬着牙隐忍十多年,当初面对着京师百姓的质问和愤怒,他都能下定决心要对手刃亲生女穆芙,当然,后来因为穆葭的阻拦,穆芙到底保住了一条命,可是却也足见,穆磊是能忍也能狠的,他这样的性格,决定了他几乎不会在外人面前外露情绪的,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控制不住了。
穆磊死死攥着手里的茶杯,一双血丝满布的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罗植,嘴唇哆哆嗦嗦着道:“罗、罗先生,您能不能再……再说一遍?我、我没听清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罗植一脸不忍,把目光从穆磊身上挪开,远远地看向寝房,叹息着道:“二爷,二姨娘这回伤得极重,怕是凶多吉少,即便二姨娘侥幸生还,只怕腹中双生子也难保住啊,实在是在下无能……”
“啪嗒!”
不待罗植把话说完,穆磊的手上的茶杯应声跌落,一时间瓷片茶水纷飞,惊得罗植朝后退了一步,却见穆磊身子都站不稳了,连连倒退几步,罗植忙得上前扶住了穆磊,帮着他在软塌上坐下,只见穆磊已然是有进气儿没出气儿,罗植忙不迭给穆磊掐人中,一边着急道:“二爷,您得稳住了,这关口,您可不能再倒下了。”
穆磊使劲儿地倒了两口气儿,人这才缓过来,登时双目血红,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哑了,猛地使劲在小几上一拍:“作孽啊!”
罗植冷眼看着穆磊这一副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发笑,看来大小姐算的不错,这位穆家二爷真是个重视子嗣的,刚才吩咐人为二姨娘准备寿材的时候,还能沉得住气,这时候听闻二姨娘腹中怀有双生子,倒是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
穆磊根本没有心情去猜罗植的心思,他现在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又恨不得这就去东院儿,直接掐死佟绣春。
是的,他非要掐死佟绣春不可!这一切都拜佟绣春所赐!是佟绣春害死了他的两个儿子!
想到这里,穆磊蓦地站了起来,抬脚就朝外走,正好赶着管家过来,险些撞个满怀。
“二爷,您这是要去哪儿?”瞧着穆磊情绪不大对,管家有些担心。
穆磊红着眼,杀气腾腾地问:“佟绣春人呢?!”
“回二爷的话,夫人此刻正在陪老夫人,还有佟府诸位女眷闲聊呢,”管家道,一边小心翼翼提醒道,“二爷,您忘了?今儿是三小姐的好日子,佟府女眷特地前来道贺,现在还没走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里,穆磊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可是双拳却兀自紧握,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瞪着满地的脏雪,好半天,血红的眸子才清明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儿,将拳头松开了。
他根本就不可能去杀佟绣春!
就连当着佟淑清跟佟府女眷的面,找佟绣春兴师问罪都是不可能!
谁让穆府二房如今败落,他还得依仗佟府呢?
真是窝囊。
“你来干什么?”穆磊拧着眉问管家。
管家小心翼翼地道:“启禀二爷,如今奴才已经为二姨娘的寿材选了几种料子,不过还得二爷给拿主意,最后到底定哪种木材……”
“滚!”穆磊登时就暴怒了起来,不待管家把话说完,他已经随手搬起廊下的一盆五针松直接丢了出去。
“是是是!奴才告退!”管家不敢多问,赶紧退了出去。
穆磊却还在发疯,接连将廊下十几个花盆都砸了出去,一时间,芳玫苑鸦雀无声,除了穆磊一声声剧烈又暴躁的喘.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植站在门里,冷眼看着穆磊发疯,待到穆磊总算停下来,罗植拿起药箱走了出去,行至穆磊面前,躬身告辞:“二爷,在下已经给二姨娘扎针止血,也亲手喂了二姨娘汤药,能做的在下都已经做了,如今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罗植顿了顿,看向穆磊难看至极的脸,忍不住一声叹息:“二爷,您保重。”
穆磊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把拉住了罗植的手,急迫地道:“罗先生,你不能走,你再……再试试,说不定玫儿还有救呢?”
“二爷,在下已经尽力了,如今要看二姨娘她自己能不能熬过这关了,”罗植一脸无奈,“二爷,您多陪着点儿二姨娘吧,这个时候,说不定您陪在二姨娘身边,她心里有念想,或许会有转机,若是二姨娘醒了,又或者有别的状况,不管什么时候,二爷主管派人去怀仁堂,在下随叫随到。”
“好好好!我会陪着她!”穆磊忙不迭点头,一边环视芳玫苑一圈,然后凑到罗植耳畔,小声问,“罗先生,若是玫儿能醒过来,那腹中孩儿……”
罗植忙点头道:“二爷请放心,在下会尽全力。”
“多谢!罗先生,我谢谢你!”穆磊眼圈又红了,忽然又小声叮嘱罗植道,“此事还请罗先生保密。”
罗植平时没少进出高门贵户,如何不懂穆磊的意思?穆磊要隐瞒邓玫有孕的消息,说白了,还不是提防着佟绣春?
当下,罗植点头道:“请二爷放心。”
穆磊点点头,一边亲手给罗植塞了一张银票,一边派人送罗植出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到罗植走后,穆磊又回到了寝房,甫一看到面色惨白、昏睡不醒的邓玫,穆磊的眼泪登时都收不住了,“噼里啪啦”朝下掉。
他坐在床沿儿,伸手握着邓玫的手,哽咽着道:“玫儿,你醒醒啊,你醒醒看看我啊,玫儿,咱们又有……孩子了,玫儿,你怎么这么傻?这样的大喜事,你怎么都没察觉到?若是知道了你怀着身子,我……我怎么都会站在你这边儿的。”
“玫儿,你不是一直想做穆府夫人吗?只要你醒,我一定让你如愿。”
……
邓玫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倒是封予山在床上躺了两天,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躺废了似的,所以饶是身上还不大轻松,封予山还是披着衣裳起来了,想着去院子里转一转,可是脚还没迈出门槛儿,却被正好过来送汤药的周树给抓了个正着,不由分说就被周树给劝回了书房。
“主子,不是老奴说你,你这身子本来就不能经风见寒的,更何况您身子如今还大好呢,可不敢再出去受冻了,要不然只怕这病又要拖着不好了,”周树一边说着,一边将汤药递到封予山的面前,“主子,该用药了。”
封予山是一手被周树带大的,他自幼没了娘,封远图对他几乎是不闻不问,所以周树虽然是奴才,可在封予山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封予山私底下甚至还会跟沈卓杨邹令他们一样管周树叫周叔,所以对于周树的唠叨,封予山并不觉得厌烦,反而还挺受用。
当下,封予山接过汤药,一股脑儿地将药喝了,然后漱完口,将茶杯放在小几上,含笑看着周树担忧的脸,道:“就是房中太闷,就想出去透透气儿。”
“那也不着急这一天两天儿的,得等罗植过来给主子瞧过,确认主子没有大碍了再说,”周树念叨着,“罗植也是的,这两天也不知忙什么,怎得就抽不出功夫,再过来给主子请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对于罗植来说,最要紧的事儿自然是顾看封予山的身子,可是这回封予山病倒,罗植只当日匆匆过来一趟,之后便就没再过来,实在是不太像话,故此周树才抱怨两句。
“他这两日还真是忙得脚不沾泥,怕是得过两日才有空过来,”封予山为罗植说话,“总归他拟了药方,我身子也好多了,他晚些日子过来也是无妨。”
周树更不满了:“什么要紧的事儿?还能比主子的身子更要紧?”
封予山笑笑没说话,心中却暗道,是大小姐的家事儿,可不要紧得很吗?
又再三叮嘱封予山不可出门之后,周树便去厨房盯着厨娘煲汤了,自封予山卧病以来,厨房的火就没断过,不是煎药就是煲汤,周树不放心,非要亲眼盯着。
书房中就只剩下了封予山一人,他看着小几上周树刚才随着汤药一道端过来的一盘子芙蓉糕,这是周树一直以来的习惯,送汤药的时候不会忘了加盘糕点,想着给封予山去去口中的苦味儿,可是封予山也有不吃糖的习惯,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周树锲而不舍地送糕点,封予山则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今天,封予山不单单是多看了一眼,他还伸手去捏了一块,然后送进了口中,软糯清甜的滋味儿瞬间在口腔中炸开,将原本的清苦一扫而光,这味道……似乎不坏,难怪那天那丫头一口气吃了两块芙蓉糕。
封予山又捏了一块,然后行至窗前,低着头打量着窗台的那瓶红梅,从送过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两日了,再加上房中温暖,这个时候,梅花几乎全部绽放了,一朵朵殷红的花朵争相吐露着暖黄的花蕊和芬芳,热烈张扬中又带着些……娇气。
真是花如其人。
封予山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那红艳艳的花朵,可是看着自己略显粗糙的大手,到底还是没放上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碰坏了这娇气气的花儿。
封予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莫名其妙,他一个久经沙场、杀敌无数的铁血战将,怎么会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他一边觉得自己可笑,可是一边却又能清楚地感受到打心底生出的一丝丝甜和软来。
应该是芙蓉糕的缘故,可是又不都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山觉得自己挺矫情,可是又不能昧着良心不承认他其实很享受这份矫情。
将最后一口芙蓉糕吃完,封予山觉得意犹未尽,正要去拿第三块的时候,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本已经伸到盘子里的大手,迅速收了回来,一并收回的还有脸上轻松温柔的笑意。
邹令甫一进来,就看着封予山正正襟危坐在书案之后,手里拿着一本《六韬》,邹令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主子,您还病着呢,罗植说了您如今是不能费神的,务必要好好儿歇息的,您怎么还看起书来了呢?”
封予山放下刚刚才拿起的手,一边端着茶杯,一边看向了邹令:“就随手翻翻,罗植那边送消息过来了?”
“是,罗植让属下转告主子,昨儿晚间,东西已经交到大小姐手里了,”说到这个,邹令顿时满脸堆笑,“主子的心意,大小姐已经收下了。”
封予山点点头,他之前还担心穆葭会不收,这个时候听了邹令的禀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难掩好心情:“知道了。”
邹令心情也是极好,忙得禀报另一件要紧的事儿:“主子,属下已经吩咐西山庄子的管事儿去采买梅树了,等天儿稍微暖和些,便可栽种了。”
“除了梅树再去采买一株……”封予山忽然道,说到这里又顿住了,然后摇摇头道,“算了,到时候我自己去买。”
到底是什么要紧的物件,竟要封予山自己去买?
邹令都好奇死了,可是瞧着封予山的架势并不想说,自然邹令也不好问,然后又忙得禀报别的事儿。
“主子,按照万岁爷的旨意,已经追封良嫔娘娘为良妃娘娘了,没想到万岁爷竟又下旨让工部那边着手为良妃娘娘重新修陵,今儿下午,旨意已经送达工部了。”
追封已故妃嫔的事儿,并不稀罕,只不过追封之后,还要重新修陵,那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追封已故嫔妃的原因,无非是为了给其诞育的皇子、公主脸面,一般都是在皇子公主即将大婚的时候进行,不过是图个好意头,也是彰显皇恩浩荡。
自然位分不同,陵墓的规格也当不同,届时工部自会拨款修葺,这根本就用不着让万岁爷费心,可是这一次万岁爷却亲自降旨。
自然万岁爷都亲自降旨了,工部怎敢不尽心尽力?看来良妃的陵墓势必要大修了。
邹令蹙着眉,一脸的不解:“主子,您说万岁爷这是个什么意思?从来对您不闻不问,更是提都没提过良妃娘娘,倒是这次您因为去良妃娘娘而抱病在床,万岁爷倒似是忽然记起来良妃娘娘跟主子这对母子似的,属下实在摸不准万岁爷的心思。”
封予山摩挲着茶杯,目光沉沉地盯着杯中橙红的茶水,因为有在南疆战场的经历,他一直对普洱情有独钟,他喜欢普洱的芳醇馥郁、粘稠厚重,也喜欢它这种这种颜色。
明明看上去让人觉得温暖柔和,可是却又偏生似血未冷,这样的茶对于封予山来说,注定暖胃却不暖心,每一口都提醒着他不能忘却。
“或许父皇觉得我该娶亲了,”半晌,封予山冷声道,“他觉得我这个当年害得南疆兵败的败兵之将,或许可以大夏跟高丽即将的联姻中,戴罪立功。”
“万岁爷这是想……想让主子迎娶高丽公主?”邹令闻言,顿时大惊,忙不迭道,“主子,这可万万不行啊!且不说如今还有大小姐呢,便就是没有大小姐,您也不能娶那高丽公主啊!一旦娶了高丽公主,您这辈子都出不了京师了!到死都得困在这一亩三分地儿里!主子,您可不能答应了!”
是的,没有哪位迎娶异国公主的皇子,可以在生前、哪怕是死后离开京师,一个背后有一国支撑的皇子,万岁爷能放心让他出京?就算放心,那别的皇子也肯?
所以,一旦迎娶异国公主,就注定了这位皇子的下半生要在京师度过,说是幽禁不大合适,可其实就是那样,这也是皇子们万万不愿迎娶异国公主的原因之一。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事儿,”封予山冷冷地牵了牵唇,“邹令,大夏从来就没有我说话的份儿,不管是在京师,还是当年在南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邹令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炸开了,他愤怒到了极点,咬着牙道:“那就反了他的!凭什么主子就得一味儿忍耐?凭什么就得由着人摆布?凭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那起子跳梁小丑祸害江山社稷?!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主子,咱们不能再忍了,只怕再忍下去,主子您的下半生都要被葬送在这块腌臜地儿了!”
邹令急的都要吃人了,可封予山还是沉沉地盯着面前的茶水,似是没听到一般,邹令再要开口的时候,封予山却忽然抬起头,问道:“除了对安郡王府的异常之外,父皇最近还有什么异常之处?”
邹令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仔细想了想,然后道:“回主子的话,万岁爷之前一阵一直冷落芳贵妃,可是前几日万岁爷的态度忽然又变了,不但日日去芳贵妃处,更是赏赐不断,以至于皇后跟皇贵妃都十分不忿。”
一直紧绷的唇角忽然微微上扬了,封予山淡淡笑了:“父皇一直都是布局的高手,只是不知这一回,到底芳贵妃那边是疑阵,还是我安郡王府是疑阵。”
邹令一愣:“主子的意思是,万岁爷如今还没有想好究竟是由四皇子还是……主子迎娶高丽公主?”
“不,父皇心里肯定已经有了人选,只不过咱们暂时还猜不出来,”抿了一口茶,封予山看向邹令,“不过咱们倒是可以借着皇后跟皇贵妃的手,试探试探父皇的意思。”
邹令忙问:“怎么个试探法儿?还请主子明示。”
“芳贵妃复宠,就意味着四皇子复宠,皇后跟皇贵妃只怕要恨毒了这对母子,自是要不能由着芳贵妃跟四皇子这般畅快,”封予山缓声道,“之前芳贵妃不是积极为四皇子婚事奔走吗?想来如今皇后跟皇贵妃是乐得效力的。”
邹令听明白了,点头附和道:“主子所言极是,皇后跟皇贵妃自是想方设法插手四皇子婚事的,且皇后跟皇贵妃身份尊贵,自然对四皇子的婚事也是管得着的,所以如今万岁爷单看万岁爷是个什么态度。”
封予山点点头:“不错,若是皇后跟皇贵妃这边碰壁的话,那就说明父皇已然打定主意让四皇子来迎娶那位高丽公主,如若不然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山的话没说完,可是邹令却如何听不明白,当下忙不迭紧张询问:“若真是那样的话,主子您当如何应对?”
封予山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台上的那一束红艳艳的花朵,半晌,目光又倏然转到了对面墙上的那把大弓。
“吩咐下去,即日起,京师内外部下严阵以待,时刻听令。”
封予山的声音一点儿都不高,可是落在邹令的耳中却似有千钧之重,邹令忙不迭跪地领命:“是,属下遵命!”
封予山抬抬手,让邹令起来,一边抿了口茶,一边又忽然问起了穆府的事儿。
“穆府那边怎么样了?”
提起穆府,邹令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讥诮道:“回主子的话,穆府那边暂时还是风平浪静,可是只怕用不了一天半日,就会热闹起来。”
封予山还真挺好奇,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且跟我说说。”
当下邹令将穆府二房的事儿大致跟封予山说了一遍。
“张妈一家贪得无厌,妄图借着张妈一命狠敲穆府一顿,可穆磊对张妈恨之入骨,焉能遂了张家人的心愿?直接将张妈一家赶了出去,张妈儿子不干了,劫走了佟绣春的贴身侍婢,以穆府的隐秘做要挟,结果佟绣春顺水推舟,直指二姨娘为张家幕后指使,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够狠,不但害得二姨娘当众自戕,还一举夺了二姨娘的一双儿女,啧啧啧,这个佟绣春可真是不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山听明白了,他不是没听说过那起子后宅腌臜事儿,可是听了佟绣春的手段,还是觉得咋舌:“那穆磊呢?他是个什么态度?”
“穆磊倒是还念着二姨娘的旧情,这才有了后来请罗植过府去给二姨娘瞧病的事儿,他这两天都忙这事儿呢,”说到这里,邹令忽然抿唇笑了,“主子,大小姐可真是机灵,她吩咐罗植故意说重二姨娘的病情,且还对穆磊谎称二姨娘身怀有孕,所以二姨娘这凭空多出来的腹中子自然是生不下来的,这一以来,可都要算到佟绣春的头上,毕竟穆府二房子息并不旺,这简直就是要穆磊、还有穆增的命啊!”
“这丫头倒是什么招儿都能想起来,”封予山笑着摇摇头,这时候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含笑道,“那用不了多长时间,穆府二房那边就要转风向了,佟绣春一旦倒台,那丫头倒是能轻松不少。”
“可不是,佟淑清佟绣春这对姑侄接连祸害大小姐,等大小姐的兄长来了,只怕那对姑侄的手段更甚,大小姐对这对姑侄紧抓不放连消带打,自然也是担心这个,”说到这里,邹令忍不住感慨,“大小姐虽然早慧,也是个有手段的,可却是个护短的,对家人一片赤诚,谁要是做了大小姐的家人……”
说到这里,邹令忍不住朝封予山看了看,嘴上不敢说,可是心里却暗道,日后大小姐过门,肯定也会拼力护着主子呢。
封予山自是没工夫去猜邹令的心思,他听着邹令的话,心里倒是十分赞同,他一早就发现那个丫头是个护短的,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眼里心里都是泾渭分明,竭力护着自己在乎的人,同时对敌人狠咬不放……
这样的鲜明的性格和喜怒,其实非常动人,尤其是对于在战场上跟将士们一起出生入死过得封予山来说,他深深地理解并认同穆葭的做法。
瞧着封予山时不时地瞄一眼窗台上的梅花儿,邹令忍不住笑了,一边凑过去小声道:“主子既是喜欢这梅花,那要不属下再去跟大小姐讨一束来?”
封予山脸上有些不自在,一边横了邹令一眼,一边凉凉地道:“又想去天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主子!主子!您就饶了属下这回吧!属下还得去给兄弟们传令呢!告辞!告辞!”邹令顿时规矩了起来,一边对封予山不住作揖,一边赶紧溜了出去。
封予山对邹令这幅德行很是嫌弃,抿了口茶,又把目光落在了窗台上。
他才不想让邹令去跟穆葭讨花。
他想亲自过去,在屡屡梅香中,挑选最红最美的一朵梅花,然后亲手别在那丫头的发上。
想到此处,封予山又拉开了抽屉,打开了那个锦盒,指腹一下下地摩挲着那支金钗……
快过年了,是不是得给……心上人准备一份礼物?
心上人。
心上人。
封予山在心里将这三个字来来回回地念叨几遍,忍不住抿唇笑了。
可不是心尖尖上的人吗?
……
是夜,穆府。
还是后院,还是那间正堂,还是那些人,连座位顺序都没改,除了穆磊跟邓玫缺了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增给穆磊定下的两日期限这就要到了,过了今晚,邓玫就算是不死也得死。
佟绣春想着白日里,管家带人从外头来进来的杉木,据说是用来做寿材的。
佟绣春一边拢着茶,一边忍不住讥诮地勾了勾唇,心中暗道,看来邓玫这是到底没挺过去啊,这事儿也该翻篇了,等会儿再议的,怕就是邓玫的丧事儿了。
穆磊肯定会伤心,肯定想着抹去邓玫的污点,说不定还想着风光大葬呢。
那她索性就大度一回,成全了穆磊这一番……令她作呕的痴心,毕竟她也不是一无所获,一举得了邓玫一双儿女,她十分满意自得。
比起佟绣春的得意,佟淑清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毕竟午睡的时候,梦到一脸血污的邓玫跪在雪地里,哭喊着跟她伸冤,说自己是被佟绣春陷害,而此刻面对着就坐在自己下首的佟绣春,梦境中的场景越发清晰,佟淑清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她一边拨弄着佛珠,一边小声念着:“阿弥陀佛。”
穆增听到了,转向佟淑清,盯着她手里的佛珠,缓声问道:“怎么了?”
“听闻二姨娘……要撑不下去了,寿材都已经在赶了,”佟淑清轻声道,面上带着不忍,“虽然这是她自作自受,可她到底嫁入穆府多年,我心里还是不忍。”
穆增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这都是她自找的。”
佟淑清跟穆增的对话,声音很轻,可是房中实在太安静了,所以这两人的对话,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穆长林跟穆蓉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自责内疚了两日,到现在,再想起邓玫,他们心里已经没什么起伏了,尤其是穆长林,心里甚至还有些激动,毕竟过了今晚,只要邓玫一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步子迈得又急又重,一声声地朝这边传过来,声音越来越大,房中众人都纷纷抬头向门外看去,就瞧着穆磊大步朝正堂走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还有满眼怒火,直直地看向佟绣春。
佟绣春被那种眼神看的浑身上下汗毛倒竖,她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穆磊这是怎么了?怎么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磊一声冷哼转开了视线,看向穆增,躬身道:“父亲允儿子两日时间彻查坠儿被劫一事,如今两日期限已到,儿子已查明事情来龙去脉,此刻当着一家人的面,禀报父亲。”
穆增抬抬下巴,缓声道:“你说。”
“坠儿一口咬定张家人是受二姨娘的指使,儿子亲自审问张家儿子,他们也是这么个说法,说是张妈死后,二姨娘主动向他们伸出援手,给了一百两银票,儿子问清他们兑换银票的钱庄,派人去查,果然钱庄那边也能证实此事。”
“另外,儿子还特地将张家其他人都接到穆府,亲自审问,他们一家并无串供可能,却口径一致,都说是二姨娘给的银子,他们劫坠儿,一则是要敲诈穆府,二则也是为了报二姨娘相助之恩,助二姨娘上位,日后再图好处。”
佟淑清闻言,将手上的佛珠“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一边冷声道:“可见咱们没有冤枉二姨娘,果然是她背后指使!她是穆府的人,却勾结外人剑指穆府!全然不将穆府的名声放在心上,真是其心可诛!”
穆增也是一脸嫌恶,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被有穆磊给抢先了,穆磊又道:“母亲所言极是,儿子当时也是恨极了二姨娘吃里扒外的勾当,可是为了将罪名坐实,也为了将穆府的叛逆连根拔起,所以儿子务必要审出此事涉及的所有人。”
“可是儿子审遍芳玫苑的下人,却无一人承认曾受二姨娘指使给张家人送银子,即便都上刑了,那起子下人却还是咬死不认,儿子觉得既是这起子下人不认,那就让张家人指认,为防止张家人跟芳玫苑事先勾结,儿子将芳玫苑的下人混在穆府下人之中,然后再由张家人一个一个单独指认,结果……”
说到这里,穆磊顿住了,冷冷地看向站在佟淑清身旁的李妈,冷声道:“结果张家每个人都指认了孙承贵!”
孙承贵乃是李妈的丈夫,两人都是当年跟着佟淑清一道来的穆府,是佟淑清的心腹,孙承贵现在是穆府的账房。
一众人闻言皆是震惊,同时看向了李妈,李妈更是目瞪口呆,忙不迭跪地叩头道:“二爷,奴婢夫妇在穆府为奴几十年,对主子从来都是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儿?还请二爷明鉴啊!”
穆磊怒喝道:“你是对主子忠心耿耿,可是你拿我当主子吗?你拿父亲当主子吗?在你心里,只有姓佟的才是主子吧!”
“放肆!”佟淑清暴怒,蓦地站起身来,手指指着穆磊,呵斥道,“穆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让你查二姨娘吃里扒外的事儿,如今你倒是查到为娘的头上来了!你这是要造.反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增也皱起了眉头,他的确是让穆磊去查此事,可是显然不赞同穆磊的这个查法儿,还有查到的结果,当下将手里茶杯重重放到桌上,一边冷声道:“逆子!还不快跪下!”
穆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可是脸上的愤怒却不减反增,他看着穆增,咬着牙道:“父亲,不是迫不得已,儿子也不想顶撞母亲!可是今日,哪怕是得罪母亲,得罪佟府,儿子也不能再忍下去了!”
“父亲,您知道吗?邓玫她身怀有孕,而且还是双生子!就是因为母亲和……她的陷害,如今连同她腹中的双生子,都要一命不保了!”穆磊猛地看向佟绣春,一边狠狠道,“是你!你察觉了玫儿身怀有孕,恐玫儿威胁到的你这个正房夫人的地位,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害死玫儿,对不对?!”
佟绣春被惊到了,脑子里里面一片空白,除了穆磊的那一句“邓玫身怀有孕”不断重复,佟绣春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哆哆嗦嗦站了起来,然后不可思议地道:“邓玫……怀孕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这个毒妇!”穆磊暴怒道,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几步上前,直接扯住佟绣春的前襟,左右开弓,照着佟绣春的脸就扇了十几个大耳光,他一点儿劲儿都没收,佟绣春被打得嘴角流血,发髻都散了下来,要不是管家及时过来抱住了穆磊,穆磊只怕就能当场把佟绣春打死。
佟绣春再支撑不住,身子一软摔回了座位,人晕死了过去。
房中一片寂静,佟淑清着急要唤人来查看佟绣春的伤势,却被穆增一把给拦住了,冷声道:“急什么?死不了。”
这六个字儿甫一出口,佟淑清心里就是一声“咯噔”,她看向穆增,哆哆嗦嗦地道:“老爷,肯定是磊儿查错了,我……我怎么会陷害邓玫?绣春也不可能……”
“母亲,你能替她发誓,她从来没有陷害过邓玫?”穆磊指着晕死过去的佟绣春,咬牙切齿地问佟淑清,“母亲,您和佟绣春为了死死攥紧穆府后院,这些年来,你们做过什么,儿子跟父亲难道当真一点不知?只要你们不过分,父亲和我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您是母亲,而且还要顾着穆府和佟府的关系,可是如今,您和佟绣春竟然对……对穆府的子嗣下手……”
说到这里,穆磊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忍住要对佟淑清下手的冲动,可是双眼的血红却显示着他的恨意,他攥着算,恨恨地看着佟淑清:“母亲,我就不明白了,邓玫生出来的就不是您的孙子?难道权利地位在您眼里,真的就比穆氏的血脉还要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邓玫她怀了双生子!两个儿子!”穆磊激动得比划出两根手指,伸到佟淑清面前,“可就是因为你和佟绣春的一念之差,现在这两个儿子就要保不住了!”
佟淑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想为自己喊冤,可是面对着盛怒之下的穆磊跟穆增,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狼狈地朝后倒退,然后身子一软,坐在了椅子上,她无助地摇头,嘴里不住地道:“不、不是这样的……”
“母亲,都到这个地步了,您还不承认吗?邓玫只要生下双生子,地位自然稳固,我肯定要抬她为平妻,她好端端地为何要勾结张家人、自寻死路?!”穆磊似是一头暴怒的公狮,全然没有半点儿平日对佟淑清的言听计从,“还不是你们察觉了邓玫身怀有孕,恐地位被威胁,这才要借刀杀人?!”
佟淑清简直被冤枉死了,咬着牙问:“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和绣春难道能未卜先知?早在张妈死的时候,就料定邓玫会怀孕,然后从那时候起就设计陷害?!”
“你们不是张妈死的时候才想起设计陷害邓玫的,你们是在穆芙被送走后才想起来的,”穆磊冷声道,“你们为的就是去母夺子!”
“不是……”
佟淑清又要狡辩,却听着穆增一声低吼:“够了!”
一时间,佟淑清跟穆磊都闭上了嘴,两人都看向了穆增,穆增阴沉着脸,对着佟淑清,冷冷道:“这两日忙着办宴席招待佟府女眷,想来你和绣春都累了,退下去歇息吧。”
佟淑清听着穆增这语气,一颗心都凉透了:“老爷……”
“快去!”穆增蓦地眉头紧皱,瞪着佟淑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佟淑清不敢再分辩,当下跌跌撞撞回了寝房,又有侍婢搀着佟绣春退了出去。
“父亲,就算不能发落母亲,也不能轻饶了佟绣春!”穆磊咬牙道,“那个女人害了穆府两条血脉,必不能轻饶!”
穆增没说什么,坐了回去,面色凝重,半晌抬头看向穆磊:“你将张家人带到我书房来,我亲自问问。”
穆磊当下点头,吩咐管家将人带去穆增书房,穆增一句话没说,径直去了书房,一时间正堂里就剩下穆磊、穆长林跟穆蓉三人。
穆磊冷眼看了看穆长林跟穆蓉,只将他们看得浑身发抖,两腿打颤,最后穆磊一句话没说,袖子一甩,大步离开。
穆长林跟穆蓉双双跌落回座位,两人面色均是难看到了极点。
半晌,穆蓉结结巴巴地道:“哥,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咱们去……去看看娘?”
此刻,穆蓉口中的娘,指的自然是邓玫。
穆长林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几滴血,那是刚才佟绣春流下来的,就在两天前,也是这个地方,当时邓玫流了一大滩血。
当时他是个什么反应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他本想去扶邓玫一把的,可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低下了头。
当时……为什么就没有去扶那一把呢?
穆长林陷入了深深地懊恼与悔恨之中。
……
嘉元二十四年腊月二十二
西槐别院。
后天便就是小年儿了,按照规矩,穆葭是必然要回穆府过小年儿的,可是穆府那边倒是没来催,穆葭也就懒得回去,打发了碧乔去穆府知会一声,说是穆葭留在西槐别院陪苏老夫人过小年,过几日再回去,穆府那边倒是没有一点儿异议。
“穆府现在那叫一个鸡飞狗跳,自是不愿小姐回去看戏的,只怕小姐没有差遣碧乔回去这趟,那边也要差人过来,想方设法拦着小姐回去呢,”说这话的时候,碧瑶一脸说不出的痛快,歪着头问穆葭,“小姐,你说这回二爷能狠心休了佟绣春吗?”
穆葭不答反问:“那你觉得老太爷会休了佟淑清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不答反问:“那你觉得老太爷会休了佟淑清吗?”
碧瑶想不都想直接摇头道:“那怎么可能呢?老太爷年纪都那么大了,还是堂堂礼部尚书,怎么可能休妻?再说了,咱们家老夫人已然不待见老太爷了,若是老太爷再休了佟淑清,那老太爷岂不成了孤家寡人?那简直就活成了个笑话!”
“是啊,老太爷自是不能让自己活成个笑话,所以断断不会休了佟淑清,而且有四皇子在,也断断不会让穆府跟佟府决裂,所以不单单老太爷不会休妻,连二爷也不会休佟绣春,”穆葭一边随手翻着书,一边道,“不过这并不意味佟淑清佟绣春这对姑侄往后还能与从前一般作威作福。”
“对对对,昨儿岑卓不是说,老太爷已经下令将管家之权暂时交到老管家手里吗?二爷也决定只待二姨娘一醒,便就将二姨娘抬为平妻了,这连老太爷都点头同意了,指不定往后穆府后宅二姨娘说了算呢!这可是明显显在打佟氏姑侄的脸!”
“可不是,真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穆葭讥诮地勾了勾唇,一边忽然吩咐碧瑶道,“去给我拿点糕点来。”
“好嘞!奴婢这就去!”
碧瑶应声退下,然后没一会儿就拎着个食盒进来,碧瑶从食盒里端出一匣子的糕点,放到了穆葭的书案上:“小姐,请用糕点。”
若是穆葭此刻抬头,一定能够瞧出来碧瑶脸上的表情有多复杂古怪,可是穆葭却没有抬头,随手捏了一块糕点送到口中,没一会儿,穆葭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她侧脸朝那一匣子糕点看去,顿时人就愣住了。
“这是哪儿来的糕点?”
这根本就不是刘妈的手艺,倒是跟安郡王府的糕点一个味儿。
可……这怎么可能呢?
碧瑶表情很是复杂,指了指外面道:“小姐,这是……邹令刚刚送过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邹令?”穆葭一听到这名字,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封予山,心里一动,忙不迭询问,“他人呢?”
碧瑶道:“回小姐的话,邹令人在外头候着没进来,赶着刚刚碧乔回来,所以正好顺路把糕点给带进来的。”
穆葭闻言,难免有些失落:“就只有一匣子糕点?他没传话进来吗?”
碧乔正好进来,忙不迭过来禀报道:“回小姐的话,这里还有一封信。”
一边说着,碧乔一边从身上取出一封信送到穆葭面前,穆葭忙不迭打开,甫一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顿时就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
穆葭:
又唐突。
自上次王府一叙,已过十日,近日赴泉山小住,距西槐别院相去不远,不知年前可否一见?
盼复。
永安亲笔
不过短短几行字,一瞥之下便可看完,可是这上面的每一字都足够让穆葭心跳如雷,她将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明明当着碧乔跟碧瑶的面儿应当收敛,可是她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一个劲儿上翘。
不知道封予山写信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反正她看这封信的时候,是心花怒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邹令人还在吗?”穆葭一边叠着信,一边问碧乔。
碧乔点点头:“还在呢,说是等小姐的回信。”
穆葭忙取来了纸笔,也不知是不是太激动得缘故,手一直抖个不停,接连浪费了几张纸,被碧乔跟碧瑶这么盯着,穆葭觉得实在跌份儿,索性丢开了笔,起身就朝外走。
写什么劳什子的信?又得耽搁多少功夫,还不如她直接就去见人拉倒!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碧乔碧瑶忙不迭跟上来询问。
“去趟泉山。”穆葭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用不着两人帮忙,自己已经取了大氅披在了身上,然后不由分说就朝外走。
碧乔跟碧瑶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赶紧地追了上去。
……
“大小姐,到了。”
邹令停好了马车,殷勤地过去打开了马车门,碧乔跟碧瑶先后下车,倒是穆葭在马车上愣了愣,这才慢吞吞下车。
“大小姐,请随属下来。”邹令在前引路,带着三人进了面前清幽雅致的泉山别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安郡王府下头的一处别院,只不过封予山几乎不过来,所以平时只有几个下人负责打扫看管,这别院深处泉山半山腰,视野特别好,极目远眺,群山连绵、银装素裹,天地都交融了一般,十分壮观震撼。
碧乔跟碧瑶还是头一次见识这等北方壮丽景观,一时间难免看呆了,两人不时交头接耳,倒是穆葭没什么反应。
不是面前的白纱阻隔,让穆葭无法欣赏到美景,而是穆葭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其实刚才出门的时候还挺雀跃来着,可是真等到地方了,她心里又开始不安、怯怯了起来,想着一会儿就要面对封予山了,她怎么都没办法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自然之前也是跟封予山见过面的,而且还不止一次,只是这次显然跟从前那几次是不同的。
为什么不同?
穆葭心里清楚,想必封予山心里也清楚,正因为如此,穆葭才会紧张,甚至口干舌燥,手心冒汗,她嫌弃自己没出息,可是每朝前迈出一步,她的心情就会更紧张一分。
因为她知道,她迈出去的不仅仅是步子,更是她的心。
说到底,穆葭没有开启、经营一段感情的经验,上一世的感情经历也不过只停留在朦朦胧胧的好感上,而那朦胧青涩、单方面的感情脆弱无比,随着她和亲入匈奴,那份感情便就葬送了,虽然那个时候她不承认、甚至还将那份感情当做赖以活下去的信念,可是她其实也知道,那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而这一次,是不一样的,不再是朦朦胧胧,不再是她一厢情愿,封予山对她的好感还有吸引,都是如此强烈,她知道在另外一头,有个人和她一样在向对方走来,只要她不回头、不却步,他们就能相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小姐,到了,”行至后院儿正堂门前,邹令停下脚,轻声道,“容属下进去通报一声。”
“去吧。”穆葭点点头。
看着邹令走进去,穆葭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不要在封予山面前丢了丑。
其实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自己也不是没在他面前丢过丑,在卧龙寺躲避封予峻时的狼狈,还有一脸脓包的可怕模样,他不是都见过吗?
想到此处,穆葭方觉得轻松一些,可是甫一听到男人难掩激动的声音,她顿时都忘了该怎么呼吸了。
“葭葭!真的是你?”封予山疾步从房中走出,难掩一脸惊喜,待瞧见碧乔和碧瑶之后,他这才觉得自己十分失态,当下忙收敛笑意,一边跟让到侧边,跟穆葭道,“大小姐,请进。”
邹令手里拿着大氅追出来,忙得给封予山披上,一边又十分有眼色地给碧乔碧瑶道:“泉山的奇松怪石名气甚大,二位姑娘若是不瞧瞧实在可惜,要不在下带两位姑娘四处走走?”
碧乔跟碧瑶都齐刷刷地看着穆葭,两人脸上都明显显写着不愿意,奇松怪石再好看,哪里有她们小姐重要?让她们丢下穆葭跟……这么危险的封予山独处,她们才不敢。
碧瑶正要出口拒绝,却被穆葭给抢了先,她对两人手道:“这儿用不着你们伺候了,你们便跟着邹令四处逛逛吧。”
碧瑶眉头紧皱,正要不答应呢,却瞧着穆葭又摆了摆手,一边转身跟封予山进了门,碧瑶只得闭上了嘴,跟碧乔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担心。
从前是担心封予山的身子不行,怕穆葭守一辈子活.寡,现在又担心封予山的身子没问题,要不然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谁知道封予山那个二十六岁的老男人会不会……守规矩?
“二位姑娘,请随在下来。”邹令忙不迭笑着邀请碧乔跟碧瑶,难为他这个黑脸儿笑得如此灿烂,他也是打定主意,今儿务必要好好儿讨好碧乔跟碧瑶,到底是穆葭的身边人,自然把她们讨好了,她们也好在穆葭面前为主子说好话。
邹令是客气又热情,只是碧乔跟碧瑶十分不领情,尤其是碧瑶,接连朝邹令飞了几个白眼,邹令正郁闷自己又怎么得罪这小丫头的时候,就听着碧瑶吞吞吐吐地开口:“那个邹令,你家王爷的身子……嗯,还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邹令哪里听得出来碧瑶话里的弯弯绕,还当碧瑶这是关心封予山的病情,当下点头道:“休养了这么些天,主子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劳烦姑娘挂心。”
谁挂心这个了?
你到底能不能抓住个重点?!
碧瑶气的干瞪眼,可是再露骨的话她是不可能说得出口了,当下跟碧乔郁闷的对视,两人在心里都是一声默默叹息,最后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邹令走了。
……
书房中。
穆葭跟封予山分别坐在软塌两侧,两人手里都抱着个茶杯,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穆葭胡乱低头瞅着茶杯中橙红的茶水,看着上面自己的倒影,因为戴着纱帽的缘故,自然是瞧不清楚的,可是穆葭却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她能感受得到脸上的热度,怕是比这冒着热气儿的茶水还要烫。
都怪封予山一直盯着她看,每次见面都是这样,害得她总是红这个脸。
真的好讨厌!
其实封予山还真没好意思一直盯着穆葭看,虽然是二十六岁的高龄,可毕竟跟姑娘的相处经验基本为零,他实在是怕唐突了穆葭,可又忍不住时不时朝穆葭这边偷偷瞥一眼,明明姑娘戴着纱帽,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后嘴角忍不住上扬一些,再上扬一些。
穆葭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实在是太尴尬也实在是太煎熬了,当下她抿了口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前些时日听罗植说你病得极重,现下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过就是老毛病罢了,让你担心了。”封予山轻声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谁担心了?”穆葭的脸更烫了,再开口声音就带着点儿着急了,“你……你少胡说八道。”
姑娘的娇嗔简直能要人的命,封予山只觉得一颗心都是麻酥酥的,连带着手都跟着颤了两下,封予山盯着姑娘胡乱在茶杯上摩挲着的那只白嫩嫩的手,只觉得那只手摩挲着的是自己的心,他心里软软的,又痒痒的。
“是,是我胡说八道,以后再不敢了。”封予山的声音更软了,若是邹令在的话,一准儿要惊掉下巴,谁能相信,当年战场上阎罗一般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这时候在姑娘面前,竟会是个这般模样,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穆葭听封予山这极有诚意的道歉,却觉得更别扭了,总觉得是自己在胡搅蛮缠,她有些懊恼,一时之间也不知要说什么好,好像不管说什么都跟她在……撒娇似的。
奇怪,她怎么一到封予山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穆葭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目光在这间偌大的书房里头胡乱地瞄着。
这间书房应该是按照安郡王府书房的来布置的,规格布局都一模一样,只是别院的面积更大,这书房也比王府的大,所以房中的家具几乎都比安郡王府的大一些,比如她坐的这张软塌,就不是寻常尺寸,宽度跟床差不多,长度却比床还长,再比如桌案也是,明显显比王府的那张要大一些,桌案上齐齐整整地摆着笔架、砚台,还有一摞没看完的书,和王府简直如出一辙。
看得出来,封予山是个念旧且有自己一套准则的人,而且他并不看重富贵和所谓风雅,所以书房里并没有任何象征天家富贵的摆设,甚至连个博古架都没有。
若非要说这间书房与王府的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应该就是窗台上那一瓶正怒放的红梅,甜白釉的花瓶,配上朵朵红梅,恰如白雪红梅,实在是相得益彰,穆葭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封予山也随着穆葭的目光看去,一边含笑道:“葭葭挑的梅花好,到现在还没开尽。”
“这是我送你的那一把?你怎得出门还带着?”穆葭大吃一惊,一边又红着脸小声嘟囔着,“你……你又胡说八道!不许乱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还没人叫过她葭葭呢,爹娘叫她葭儿,兄长唤她幺妹,冷不丁地又多出个“葭葭”来,而且还是出自封予山之口,怎么听怎么别扭,倒是封予山叫得很顺嘴,似乎早就习惯了似的。
封予山笑笑没说话,放下茶杯,起身行至桌案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然后又坐回了软塌,将那锦盒递到穆葭面前,一边含笑道:“我惹葭葭生气了,这便算是赔礼,还请葭葭一定笑纳。”
“你又乱叫!”穆葭嘟囔着,可却真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味儿,封予山叫“葭葭”得语气实在太宠溺,穆葭实在抗拒不了。
上辈子穆葭最缺什么?
缺人疼。
五年中毒,五年和亲,三年凌辱折磨致死,女儿家最好的年纪她都活在别人的算计里,她心里无疑是怀着恨的,可又何尝没有对温暖的渴望?所以面对着这样疼惜她的封予山,她非但抗拒不了,还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一点。
盯着那只递到自己面前的锦盒,穆葭心里实在好奇那里头装的是什么,可时再一想上一次收下的那张白虎皮,穆葭却有些犹豫了,实在是封予山出手太大方,她都不好意思拿。
“这里头是什么?”穆葭打定主意先问清楚,然后再考虑收不收。
封予山将锦盒打开,一边盯着里头的珠钗,一边有些抱歉地道:“头一次亲手做这个,手艺不佳,你别嫌弃。”
穆葭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安静静躺在柔白丝绸上的那支珠钗,一时间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珠钗,她认识,那是她曾经花时间偷偷摸摸打磨过得珠钗,那曾是她时时贴身收着的保命物件,可是,这显然又不是她原本的那支。
尖利的金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有着温柔弧度的玉钗,上面的珍珠都还在,只是图案变了,温润的珍珠中间,多了一朵红珊瑚镶嵌出来的红梅,温柔的珍珠,旖旎的珊瑚,相映生辉,恰似花瓶托着红梅。
穆葭定定地看着那支珠钗,然后蓦地又回头去看那窗台上的红梅,心里汩汩的都是感动和温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这是你做的?”穆葭觉得不可思议,目光落在封予山一直耷拉的右臂上。
她在封予山面前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右臂,更是连看都没有多看过一眼,她知道那是封予山心里的一道坎儿,她不想惹封予山难过,更不想提醒他当年南疆的兵败,可是此刻,对着这支精致的珠钗,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迫切地想知道,封予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只耷拉的右臂在穆葭的注视下,忽然抬了起来,穆葭一声惊呼,然后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实在是太震惊了,尤其是那只手还伸了过来,在她面前轻松地握拳又展开,灵活自如。
“你……你右手没事儿?你、你一直都是装的?”穆葭简直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指着封予山的手,瞪着眼问。
“废了八年,为了治好这只手,不知喝了多少苦药,又被扎了多少针,只是一直没有进展了,葭葭,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灰了心,”封予山看着自己的手缓声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抬起头,看向穆葭,“可是,没想到竟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穆葭忙不迭询问:“那你是怎么治好的?难不成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了?”
“对,的确是找到了灵丹妙药。”封予山一边含笑道,一边伸手去挽自己的袖子,结果才一动手,就被穆葭给摁住了。
“你、你要干什么?”穆葭死死按着封予山的手,简直是恼羞成怒,“你……你给我老实点儿!”
封予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葭葭,在我这里,你大可以放心。”
穆葭赶紧松开了手,一边不自在地搓着手,一边嘟囔道:“那你撸胳膊挽袖子的,是要做什么?”
“给你看灵丹妙药呀,”封予山冲她笑笑,然后挽起了袖子,露出男人蜜色的胳膊,还有小臂上红豆大小的一块殷红的疤,封予山指着那疤痕,笑着跟穆葭道,“葭葭,看到了吗?这就是治愈我右臂的灵丹妙药。”
穆葭一开始还挺害羞,都不敢往抬眼,听封予山这么说,才慢慢吞吞地抬眼看去,甫一看到那胳膊上的那块殷红的疤,穆葭先是一愣,随即就捂住了嘴:“这是我……我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错,”封予山笑着点点头,指腹轻轻揉着那块儿微微凸起的疤,一边柔声道:“那天在西槐别院,你把金钗戳进我的胳膊,当时疼得钻心,可是葭葭,你都不知道我心里多感激你。”
穆葭彻底明白过来了,一边点着头,一边气呼呼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对我手下留情的,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对你下手,”封予山截断了穆葭的话头,隔着那层白纱看着穆葭,一字一字说得认真,“葭葭,那天……你哭了,当时你眼泪就落在我的手上,你明明一声不发,但是整个屋子里似乎都充斥着你的哭声,葭葭,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被一个人的情绪牵动着。”
“葭葭,我不可能对着那样的你下手的。”
封予山说的是真话,当时在那个黑黢黢的屋子里,穆葭的眼泪滴滴答答着,可是封予山却觉得自己都要被她的眼泪浸泡了一般,每喘一口,吸进来的都是姑娘浓重的悲伤。
纵使铁石心肠,也断不可能下得了手。
穆葭知道封予山说的是真话,正因为如此,她的心迅速平复了下来,想着那日在西槐别院两人的初见,穆葭还有些心有余悸:“封予山,当时,我吓坏了,以为自己又、又要死到临头了。”
是啊,又要死到临头了,同样带着愤恨和不甘,再一次被人割下头颅,死得惨烈又屈辱。
可是老天爷眷顾,让她遇见的人是封予山。
封予山听不得她这样的语气,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大手有些迟疑地覆在了穆葭的手上,一边柔声道:“葭葭,我错了,是我吓着你了,以后再不会让你有这种经历了,我保证。”
穆葭看着那只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手,没有躲,目光在那红豆似的疤痕上顿了顿,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封予山:“因此,你才对我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封予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把将穆葭手握住,一边道:“不,不都是因为右臂的缘故,葭葭,你治好了我的右臂,我自然打心底感激你,但是却也不至于……”
不至于……让我无以回报所以以身相许?
这话打死封予山都说不出口,可一时又找不到别的话代替,其实即便封予山真厚着脸皮说出来,穆葭也没脸听,如今即便封予山没说,穆葭已然是浑身不自在了。
穆葭使劲儿从封予山手里抽出手,一边磕磕巴巴地道:“都让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封予山很是不服气:“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每个字儿都不掺假。”
穆葭有点想打人,可是刚刚被封予山握住手带来的浑身震撼,让她不敢对封予山动手动脚,所以只是剜了封予山一眼,到底还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似是生怕封予山再说出什么羞人的话,穆葭赶紧把话题又转回到这支珠钗上面来。
“你一个皇子怎么还有这手艺?”穆葭是真的挺好奇,“我瞧着你手艺还挺不错,想来是从前没少给人做吧?”
这话明显显就带着酸了,封予山焉能听不出来,当下忍不住抿着唇笑:“不是说了吗?这是第一次做珠钗,口口声声让我别胡说八道,你倒是张口就来。”
穆葭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不服气:“那你这手艺是怎么练出来的?要说之前没做过,我才不信!”
就算中间隔着一层白纱,看不见穆葭脸上的表情,可是封予山听着穆葭的语气,也能猜出穆葭此刻是个什么表情,当下忍不住摇摇头笑了,抿了口茶,然后缓声开口,道:“十二岁的那年给父皇做过发簪,当时特地跟内务府的匠人学得手艺,大半年的功夫都花在这上头,后来给父皇做了一支福禄寿发簪,在千秋节的时候,献给父皇。”
穆葭听他说着,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些没送出去的虎皮,再打量着封予山沉静的一张脸,难免有些难过起来,当下轻声道:“你这样花心思,想必万岁爷十分喜欢你做的发簪。”
封予山笑着摇摇头,缓声道:“当时太后随口说了一句,发簪尖锐,恐伤了龙体,父皇便就沉了脸,直接丢了那根发簪,然后拂袖而去,因为这个,我还被罚面壁思过三日。”
穆葭愣住了:“怎么会这样?哪有发簪是不尖的?这简直就是莫须有嘛?太后为何这样对你?万岁爷又……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罚你?”
是啊,哪有发簪是不尖的?可发簪就是发簪,怎么落在太后跟万岁爷眼里,就成了能杀生害命的利器了?而且还是封予山的一片孝心。
难不成万岁爷从来不用发簪?太后也是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不信,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太后和万岁爷这是故意刁难封予山,而且还是十二岁、根本谈不上任何威胁的封予山。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穆葭想不明白,封予山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他多年,因此他难过委屈悲愤过,不管是那支耗费他大半年心力的发簪,还是那十几张没送出去的虎皮,都似是扎在他心里的硬刺,每当想起来,总是悲痛难抑。
可是后来,他兵败负伤,他成了废人,他灰了心,那些难过和委屈倒是不复存在了,到如今,他都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穆葭说起这些过往了。
“大概是他们觉得我晦气吧,”封予山淡淡道,语气很平静,“我出生后没多久,母妃就撒手人寰,当时宝华寺的师父说,是我命格太硬,克死生母,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太后和父皇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后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父皇允了我挂帅出征,说是我命硬,适合上战场杀戮克敌。”
“荒谬!这起子乱七八糟的话也能信?!”穆葭简直是怒发冲冠,一把掀开白纱,咬着牙跟封予山道,“我跟你说,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儿!之前佟淑清跟佟绣春就使过这招,她们买通了卧龙寺的法亮,想借法亮的手给我定个被狐妖附身的的恶名!不是我危言耸听,什么命格太硬?什么克死生母?一准儿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你千万不要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封予山看着她这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听着她着“突突突”一通说,一颗心满满的都是感动和温暖,他习惯了保护别人,习惯了站在人前,却不成想,还有被别人护着的时候,还是这么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这种感觉……特别好。
穆葭叽里呱啦地说完,这才发现封予山一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登时就意识到了什么,脸蓦地就红了,然后就抓起白纱就要放下来,却被封予山抢先了一步,直接摘下了她的纱帽。
“你……你干嘛又摘我帽子?快还给我!”穆葭又急又气,过来就要抢封予山手里的纱帽。
“不戴,明明闷得难受,”封予山将纱帽放在身后,一把抓住了穆葭的手,柔声道,“乖,不难看的,我不嫌弃,真的。”
这话一出,穆葭的脸“蹭”的就点着了似的,一时间是又羞又恼,一边推着封予山的手,一边气急败坏地道:“我……我又不是因为这个!封予山,你……你少自以为是!多大脸啊!”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戴帽子了,要不然岂不是被我说中了?”封予山忍着不笑,好说歹说将气鼓鼓的小青蛙又摁回了座位,一边仔仔细细打量着穆葭的脸,一边有些担心地道,“真的不打算停药吗?芳贵妃跟四皇子往后怕是烦不着你了,你也用不着一日三遍地喝汤药了,到底是药三分毒。”
穆葭闻言倒是精神一振,忙不迭询问:“芳贵妃跟四皇子这是遇着麻烦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不是,”封予山嗤笑道,“他们痴心妄想,不仅仅想霸着穆府二房,还想一并归拢了你们大房,结果就扎了父皇的眼,长房穆大人乃是父皇的心腹重臣,能跟穆磊那酒囊饭袋一样吗?所以父皇就给他们提了个醒儿,那对母子不是笨人,自然不敢再对你们大房心存幻想。”
穆葭闻言,顿时长长舒了口气儿,一边忽然想起什么,咋舌道:“我听说万岁爷推脱龙体欠安,已经将国子监预考的一事儿全权交给四皇子处理了,这样一来,四皇子便就是将大夏权贵世家都给得罪了个遍了,万岁爷这个提醒,不可谓不狠啊。”
封予山缓声道:“凡事有弊必有利,眼瞧着万岁爷这是断了四皇子的出路,可四皇子未必却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穆葭怔怔地看着封予山,半晌,点头道:“不错,若是四皇子足够有魄力的话,可以趁此机会斩断与世家权贵的往来,正所谓壮士断腕,这是万岁爷最想看到的、四皇子的忠心,这样不仅仅能够重拾万岁爷对四皇子的看重,而且还是趁此机会拉近跟大夏寒门子弟的关系,若是四皇子成了寒门子弟眼中的改革者、救世主,那样的话,四皇子的前程真是不可限量。”
对于穆葭的聪明,封予山早有体会,可是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对穆葭再次刮目相看,朝堂上的暗流涌动,有些人身处其中却一辈子都看不明白,倒是这丫头,一点就透。
这不仅仅让封予山刮目相看,而且这也是穆葭让封予山心动的地方,一个纯良无害、心思单纯的十四岁少女,即便再容貌倾城,也根本就不会让封予山多看一眼,他的性格和经历,都决定了他需要的、心动的,是一个在思想上、灵魂上能跟得上他、甚至是可以并肩的女子。
而显然,穆葭就是这个的女子。
封予山点头道:“不错,眼看着父皇是对四皇子断然无情,可到底还是给四皇子留了一条道儿,还是一条康庄大道,如今单看四皇子是个什么选择了。”
“我想以四皇子从芳贵妃那里承袭来的小家子做派,只怕他是没有壮士断腕的魄力,”穆葭讥诮道,“如今四皇子怕是还想着怎么继续攥紧穆府跟佟府呢,所以何谈斩断与权贵的往来?”
上一次回穆府,佟江天的心思足以见得,穆府二房跟佟府是多么急不可待地要拿捏住大房,这里面自然是有佟淑清跟佟绣春的小心思,可若说没有芳贵妃跟四皇子的首肯,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芳贵妃曾经属意让穆葭做儿媳妇儿,若是芳贵妃不松口,穆家二房还有佟家还真不敢打穆葭的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啊,父皇肯定又要生气了,”封予山笑着点点头,“只怕这一次,龙颜震怒,会彻底断了四皇子的路。”
这几日,为了四皇子的婚事,皇后娘娘跟皇贵妃可都没闲着,不过封远图倒是没理这茬,皇后跟皇贵妃难免气闷,可是封予山却瞧出来了门道,不仅如此,封远图对他的态度也能说明问题。
眼看着高丽使团就要抵京,封远图若是存着让他迎娶高丽公主的意思,势必要留他在京师的,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来泉山?
若是不能确定这一点的话,封予山是肯定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跟穆葭捅破这层窗户纸的,他这人做事向来求稳,更何况还是关系终身幸福的大事。
一听到封予峋又要倒霉,穆葭心里就特别痛快,上一世最怕的就是封予峋碰见难事儿,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封予峋不断地倒霉。
“那接下来又有好戏看了!”
瞧着穆葭眉飞色舞的模样,封予山忍不住跟着笑了:“看来你还真是打心底厌恶四皇子。”
穆葭挑了挑眉,心里道了一声“那可不?”,非但是厌恶,连他名字都懒得提,抿了口茶,忽然问封予山:“对了,你不是轻易不出门的吗?怎么忽然到泉山来了?”
攥着茶杯的手一顿,封予山将茶杯放回了小几上,跟穆葭道:“父皇下令追封母妃为妃位,令工部着手修陵,让我这个儿子过来掌掌眼。”
泉山与皇陵相去不远,骑马来回都不用半个时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追封妃位是好事儿,可是穆葭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修皇陵怎么需要堂堂王爷亲自盯着?而且又是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封予山的身子还没好利索,而且年关将至,却被打发过来盯着修陵,即便是自己生母的陵墓,可也实在晦气啊。
穆葭看着封予山还含着笑、看着自己的眼,难免心疼,小声问:“那年前能回得去吗?”
封予山摇了摇头:“回不去。”
所以才把你送的梅花带着,所以才花几天赶出来珠钗,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在年前见你一面。
封予山没说出来,可是穆葭却能明白,再看着锦盒中那支珠钗的时候,一颗心是又甜又疼,含笑对封予山道:“一直都惦记着让你还珠钗,没想到你还了个不一样的给我,这珠钗我很喜欢。”
封予山心里满足得都发酸了,这是此生他第二次为了一个人如此用心,期盼她喜欢,希望能够讨她的欢心,又担心再次被嫌弃,少年时饱受冷落的苦涩,因穆葭的这一句轻轻的“我很喜欢”,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我给你戴上?”封予山小声道,每每在穆葭面前,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放低声音,怕唐突了这个娇气的丫头,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带着些小心翼翼,小山似的男人,在他的心上人面前,笨拙又欢喜得手足无措,每说一个字都赔着小心。
穆葭有些迟疑:“还是不戴了,我这幅样子,丑得很……”
“不许胡说八道,”封予山截断了穆葭的话,伸手拿起了珠钗,起身行至穆葭面前,一手扶着穆葭的脑袋,另一只手捏着珠钗小心翼翼插进穆葭随手梳的单螺上,一边沉声道,“钗子就是钗子,以后不许再开辟其他用途,记得了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哦。”穆葭红着脸小声答应,伸手想去摸摸珠钗,手却被男人的大手给握住了,穆葭的心陡然就是一跳,再要收回来,却是做不到了。
那只废了八年的手,此刻紧紧地握着穆葭的手,带着新活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道,包裹着穆葭的小手,穆葭动一下,他就把手攥得更紧一分,直到两只手之间再无一丝空隙,直到穆葭脸红的不成样子。
穆葭又羞又怕,从没有过的心悸让她整个人都轻轻颤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颤抖得不行:“你……你放开。”
封予山却没放开,仍旧那么紧紧攥着,从前,看着这白嫩嫩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又或者是绞着手帕,他心里就一直痒痒的,他想知道这双手是不是和看上去一样绵若无骨,如今,他真的握住了,和想象中的一样,软软的,柔柔的,却和想象中的又不一样,他显然没想到这只手的魔力如此之大,一旦碰着,就让人舍不得再放开。
从来对任何事都不上瘾的安郡王,有生以来头一次尝到了上瘾的滋味儿,而且还是一头扎了进去。
“葭葭,我们这是定下来了,对吗?”半晌,封予山小声问道。
定下来……什么?
穆葭想问,可是话还没出口,就明白了,登时脸就更红了一分,可是心里却一下子踏实了下来,明明男人的声音四平八稳,可那只攥着她的大手此刻却微微出着汗。
她知道,他在紧张,和她一样,所以顿时,她就不那么紧张了。
穆葭仰起头,澄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封予山,佯怒道:“怎么?一支珠钗就想糊弄了我?”
封予山一愣,原本绷紧的嘴唇,一下子就上翘了起来,揪着的一颗心,似是那一束红梅,刹那间怒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蹲下来,将穆葭的另一只手也捉住了,紧紧地攥着,微微仰着头看着穆葭的脸,明明那张脸满布脓包,渗人得很,明明红的不像话,可是在封予山的眼里,这便是世上最美的一张脸。
因为这张脸为了他而羞红,而这双眼映着他的脸。
“当然不止这支珠钗,”封予山对着这张脸,一字一字极尽温柔,“葭葭,只要你想要的,只要我能给的,我都会送到你面前。”
小手动了动,反手握住了大手,穆葭死死抿着唇,却还是对封予山敞开了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封予山,我要你好好儿的,从今往后不许再委屈了自己,想得到的就去争取,伤害你的就还回去,你这样好的人,不该被辜负。”
这个男人对他的父亲一片孝心,不管是少年时的发簪,还是青年时的虎皮,桩桩件件都是他对父亲的讨好和敬重。
这个男人对他的国家一片赤诚,不顾皇子之尊,少年戍边,历经沙场,九死一生,一刀一剑都是他对这个国家的赤胆忠心。
他忠君爱国,可是不管是父还是国,却都辜负了他,逼着他这个本该翱翔九天的雄鹰折断羽翼,窝在京师这块腌臜地,枯耗精力,虚度光阴。
越是了解封予山,穆葭就越心疼他,他真的不该被这样辜负。
封予山根本没想到穆葭会说这个,登时二十六岁的大男人就怔住了,眼圈不争气地开始泛了红,他觉得自己矫情极了,当年兵败负伤、被宣告成了残废的时候,他都没这样失态过。
他懊恼极了,可是心底却又欢喜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有点控制不住心里的澎湃,试探地伸出手,虚虚地环住了穆葭的腰,脸也虚虚地靠在穆葭的腿。
穆葭看不得封予山这幅模样,实在是太心疼了,她的手轻轻抬起,顿了顿,然后放在了封予山的头上,几乎是同时,她觉得腰上一紧,被人环住了。
她没说话,他也没有,寂静午后,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
泉山别院是一派春暖花开,国子监今日则是一派紧张肃杀的氛围。
今日是国子监的预考之日,按照既定的计划,通过这一次预考,会筛下一半原本要参加科考的考生,这也就意味着,将为寒门子弟腾出更大的空间。
预考一事由四皇子封予峋跟新任国子监祭酒夏佐韬一道主持,因为这事儿,两人这程子是忙得脚不沾泥,待到预考开始,两人却还都轻松不下来,封予峋要赶着入宫跟万岁爷禀报预考一事儿,而夏佐韬也不闲着,一边盯着国子监,一边又遣人瞧瞧去了右相府,如今他这个国子监祭酒是一心两用,一则是忙着预考的事儿,一则还要死盯着封予峋,随时跟右相府禀报,而且后者比前者更重要。
国子监革新一事,明眼瞧着是四皇子跌跟头,可是暗中吏部却没少受牵累,所以这程子,四皇子跟太子都安分了不少,却也不忘死盯着彼此,尤其是太子封予嶙的预感不是很好。
最近皇后在万岁爷面前没少提四皇子的婚事儿,更是举荐了不少适龄贵女,万岁爷虽然跟皇后并不十分亲近,但是一向是很敬重皇后的,按说既然皇后提了这事儿了,万岁爷也不该当做耳边风,可是万岁爷偏偏就当做了耳边风。
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瞧着架势,万岁爷是不许皇后插手四皇子的婚事,自然皇后不可能真的一门儿心思为四皇子打算,所以她举荐的多是勋爵之家的贵女,身份是尊贵,只是家族并无实权,这样的婚事自是不能给四皇子增添羽翼,但是却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可是万岁爷却并没有点头的意思。
很显然,万岁爷这是想亲自为四皇子寻摸一桩得力的姻亲,不单单要表面风光,还要有足够的实力。
封予嶙焉能不上火?四皇子这才跌了一个大跟头,还没过几天呢,万岁爷这就又开始心疼了?想着要弥补了?
封予嶙气的咬牙切齿,成天喝着去火药,火气却一点儿都没下,时刻关注了封予峋的动向,一门心思地要抓封予峋的短儿。
且不说封予嶙的满腔怒火,先说说四皇子封予峋这趟入宫面圣并不十分顺利。
封予峋才走到了大殿前面,就被姜福联笑吟吟地给拦住了:“奴才见过四殿下,万岁爷此刻正忙,请四殿下在此稍候。”
然后封予峋就开始在大殿外头候着了,天寒地冻的腊月,封予峋就这么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期间目送皇后跟皇贵妃先后进去又离开,封予峋冻得脸的发青了,脚下都快站不住,才瞧着姜福联慢吞吞地从大殿中走了出来。
“四殿下,万岁爷召见。”
封予峋干涩发白的嘴唇哆嗦了两下,才发出声:“有劳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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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封予峋跟着姜福联进了大殿,他忙不迭地搓了搓早就冻木了的脸,姜福联上去打帘,封予峋赶紧恭恭敬敬进了御书房。
比之外头的冰天雪地,御书房里头可谓是温暖如春,封予峋的手脚都渐渐恢复了知觉,可是动作却比在外面还要僵硬,实在是这程子封远图对他太冷淡了,刚刚又让他在外头站了一个时辰,封予峋心里怎能不敲鼓?
“儿臣见过父皇!恭请父皇圣安!”行至房中,封予峋忙不迭跪地叩头。
坐在龙案后的封远图抬眼瞄了一眼封予峋,然后继续看着手里的折子,一边淡淡道:“让你等了这许久,可冻坏了吗?”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觉得冷,”封予峋忙小心翼翼地道,“一想到能见到父皇,儿臣心里就暖融融的,根本不会觉得冷。”
封远图牵了牵唇,扯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来:“难为你这么孝顺。”
一边将手里的折子丢在了桌上,一边站了起来,封远图绕过龙案,行至房中间的拢着铁丝的炭炉,一边烤着手,一边随口道:“起来吧。”
“是,多谢父皇,”封予峋小心翼翼从地上爬了起来,打量着封远图的心情不错,他稍稍心安,然后躬身禀报道,“启禀父皇,国子监的预考已经开始了,儿臣特地过来禀报父皇,此次预考会维持三日……”
封予峋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封远图的一个手势给制止了,封远图转身行至软塌前坐下,一边接过姜福联端上来的茶,一边跟封予峋道:“你一向是个做事稳重的,正因为如此朕才会放心将国子监的事儿交给你办,朕知道你肯定能办得好,也肯定能领会朕的苦心。”
封予峋闻声,顿时心中大喜,忙不迭躬身道:“儿臣必定不辜负父皇信任,必定竭尽全力、为父皇为朝廷鞠躬尽瘁!”
封远图一边拢着茶,一边打量着封予峋,半晌缓声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这短短的几个字,落在封予峋心里简直跟炸雷一般,一时间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更无一处不温暖,只是面上却还维持着一贯的恭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不谈公事,咱们父子两人聊点儿家事,”封远图道,指了指对面的软塌,“坐下来说话。”
“是,多谢父皇。”封予峋忙得坐了过去,姜福联赶紧端了一杯茶送过来,封予峋紧紧抱在手里,脑中想着封远图口中的“家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婚事,一时之间,封予峋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婚事,皇后跟皇贵妃这程子一直上蹿下跳,他自是着急,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再联想刚刚前后脚来见封远图的皇后跟皇贵妃,一时间,封予峋都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了。
“之前你母妃几次在朕面前提到你的婚事,说你年岁不小了,也该成亲了,朕想来也是,”封远图一边拢着茶,一边缓声道,“大皇子的身子垮了,指望不上,二皇子倒是早早成亲,如今却还是膝下无出,太子也不争气,后宅那么些女人却只给朕生下一个皇孙,五皇子的身子骨一贯不好,六皇子年幼根本指望不上,倒是你,也是时候为咱们大夏皇室开枝散叶出力了。”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封予峋一时脸都白了,他想跟封远图说自己并不着急娶妻,可是芳贵妃明明在封远图面前几次提过自己的婚事,这个时候他若是说不着急,那岂不是打芳贵妃的脸?而且更会引得封远图猜忌。
当下,封予峋只得勉强挤出个干巴巴地笑来,跟封远图道:“儿臣一切都听父皇的。”
显然封远图对这话极是满意,抿了口茶,然后含笑看着封予峋,道:“朕也是这么以为,所以皇后跟皇贵妃的想法,朕也不过只是听听而已,到底妇人家短视,也挑不出来什么好人家,你放心,朕会亲自为你留意着。”
封予峋简直是大喜过望,他最担心的就是封远图由着皇后跟皇贵妃插手他的婚事,如今看来封远图还是看重他的,要不然也不会说这话。
当下,封予峋忙不迭跪地给封远图磕头:“儿臣多谢父皇!”
“起来吧,”封远图道,一边伸手将封予峋扶了起来,一边含笑拍了拍封予峋的肩膀,道,“去陪陪你母妃吧,你多日不入宫,她可想你得很呐。”
“是!多谢父皇!儿臣告退!”封予峋忙不迭连连答应,当下躬身退下。
封远图打量着封予峋的背影,半晌,收回了目光,看向姜福联:“周祚大可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启禀万岁爷,周大人刚刚到了,如今人正在偏殿候着呢。”姜福联忙躬身道。
“宣。”
“是。”姜福联躬身退下,片刻之后将周祚大给引了进来。
“属下见过万岁爷,恭请吾皇圣安!”周祚大进来,忙不迭跪地叩拜。
“平身,”封远图点点头,淡淡问道,“让你盯着四皇子,可盯出来点什么眉目了吗?”
周祚大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万岁爷之前吩咐属下盯着四皇子如今都跟哪些人往来,据属下观察,自万岁爷下令让四皇子主持国子监革新一事之后,四皇子府冷情不少,除了……还有少数几家权贵还跟四皇子府往来之外。”
“哦?都是哪几家?”封远图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周祚大。
“回万岁爷的话,四日之前,穆府和佟府的人分别来过四皇子府,两日之前,佟府的人又过来一趟,之后四皇子派人悄悄去了一趟穆府,”周祚大道,“除此之外,四皇子暂时没有跟别的权贵往来。”
封远图摩挲着茶杯,继续问道:“可知道四皇子与穆府佟府商议何事?”
周祚大道:“回万岁爷的话,起先是,穆府二房有意让佟府嫡子佟江天迎娶穆府长房嫡女穆葭,不过因为之前芳贵妃跟四皇子都属意穆葭做皇子妃,所以此时佟府跟穆府不敢擅作主张,因此特地请示四皇子,然后四皇子便就同意了,后来则是,穆府二房跟佟府不知为何又忽然起了冲突,穆磊竟有休妻的心思,佟府将此事急急禀报四皇子,四皇子知晓之后,派人去了穆府一趟,之后穆府二房便就与佟府和解了。”
封远图闻言,冷笑道:“朕还以为他当真学乖了呢,没想到他胃口倒是比从前更大,一手攥着寒门子弟,一手还不舍得丢弃这起子权贵世家,真是什么都想要,也是什么都舍不得丢,当真跟芳贵妃学尽了小家子做派,倒是白费朕对他一番打算,可惜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周祚大闻言,心中忍不住暗道,四皇子也真是太心急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跟太子比,可是万岁爷毕竟春秋鼎盛,他着这个急做什么吗?万岁爷当初为什么要抬举四皇子?无非是太子太着急,扎了万岁爷的眼,如今四皇子这是步了太子的后尘了……
不,太子至少还占了个名正言顺,万岁爷再不喜也不会轻易起废黜的心思,可四皇子就不一样了,他的风光他的地位,全然来自万岁爷,所以一旦扎了万岁爷的眼,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指望穆家二房跟佟府保全四皇子?
这恐怕是绝无可能。
穆增官职虽高,可毕竟年纪在那了,说不好听的,指不定明儿就醒不来了呢!而且穆磊如今已经被贬为了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穆增就算再对四皇子一片忠心,难道不会为穆磊、穆家未来考虑?所以,他自是不会出这个头儿的。
佟府也是一样的道理,尤其佟府老太爷佟耀祖在万岁爷面前还根本说不上这个话。
“安郡王那边怎么样?”封远图忽然转了话头。
“启禀万岁爷,安郡王已经按照万岁爷的意思搬去了泉山别院静养,除了见过工部的官员之外,一步都没迈出过泉山别院。”周祚大。
封远图抿了口茶,半晌缓声道:“四皇子要是能跟安郡王一样识时务就好了,可惜啊。”
可惜什么?封远图没朝下说,自然周祚大也不敢朝下问,可是心里却也是有了数的,只怕过不了多久,四皇子又要跌跤,而且这一次跤会跌得极重,怕是一辈子都缓不过来了。
只是不知封远图放弃了四皇子,又会着手培养哪位皇子?依照封远图一贯的做法,是不愿让东宫一枝独秀的,可是除了四皇子之外,还有哪位皇子能堪当此重任呢?
大皇子不必说,是个不中用的残废,二皇子……更是不可能,剩下的五皇子身子一向孱弱又是个平庸的,六皇子年纪还太小呢。
周祚大左右都琢磨不出来接替四皇子的人选。
半晌,封远图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朝寝殿走,一边吩咐周祚大:“高丽使团即将抵京,这程子你多盯着点儿,看看没有没不安分的主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属下遵命,”周祚大躬身道,一边又小心翼翼询问,“那四皇子那边儿还用继续盯着吗?”
“用不着了,由着他去吧。”封远图淡淡道。
……
封予峋自是不知道在他走后,封远图又召见了周祚大,更加也不会知道还会有这一番关于他的谈话,若是知道的话,封予峋自是不可能笑得如此开怀,芳贵妃也不会舒眉展眼。
“你父皇当真是这么说的?”芳贵妃一脸又惊又喜,忙不迭拉着封予峋坐下,一边迫不及待地追问,“说了不让皇后跟皇贵妃插手你的婚事儿?”
“是,千真万确,父皇亲口给儿臣说的,说是他会亲自为儿臣留意,”封予峋难掩兴奋,一口气儿喝了大半杯的茶,然后继续得意地道,“母妃,你是没有看到,刚才皇后跟皇贵妃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肯定是在父皇面前触了壁!”
“她们都觉得你父皇这回必然是厌弃你了,这才忙不迭地要落井下石呢,可是她们却万万想不到,万岁爷虽然动气,可毕竟还是最疼你的,又怎么会由得她们胡来?”说道此处,芳贵妃忍不住一声轻叹,伸手抚着封予峋的脸,一边感慨道,“一众皇子中,就属你最像万岁爷,连他自己都说皇四子肖父,他自然是最疼你的,也是本宫母族不争气,要不然的话,万岁爷必然会属意你入住东宫呢。”
“母妃切莫这么说,儿臣虽然没能做太子,可是毕竟得父皇偏爱,倒是太子虽然入住东宫,却始终不得父皇欢心,如今父皇又看重儿臣的婚事,想必会给儿臣指一门极好的婚事,这自是对儿臣大有裨益,”封予峋宽慰道,一边倒了杯茶递给芳贵妃,一边又道,“儿臣如今虽然暂时被权贵们疏远,可是却能趁机拉拢寒门子弟,再有父皇相助,假以时日,儿臣未必不能入住东宫。”
芳贵妃闻言,忍不住有些激动,她喝了口茶,让自己平复下来,这才又道:“虽是如此,可是也不能真的彻底对权贵势力放手,到底如今朝中权贵势力庞大,你若是当真与他们交恶了,那以后不管做什么,阻力都是极大。”
“这个儿臣也想到了,所以儿臣势必要攥紧穆府跟佟府,有他们在,至少礼部跟兵部的大部分人都会站儿臣这边,”封予峋道,一边又十分遗憾地叹息道,“可惜父皇不允让穆昇的嫡女嫁给儿臣,要是那样的话,儿臣便可一举归拢了穆昇、敬府还有苏府,真是可惜了。”
“可惜是可惜,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弥补之法儿,佟府不是有意跟穆府大房亲上加亲吗?这样以来,自是彻底将穆府大房绑到了咱们的船上,而且还不会扎了你父皇的眼,”芳贵妃轻轻拍了拍封予峋的手背道,“得了这次的教训,以后万不能轻举妄动,再惹你父皇动气了。”
封予峋忙不迭点头道:“是,儿臣也是这样想的。”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儿,芳贵妃挑着眉嗤笑道:“你那位幕僚叫周子徽的,不还说万岁爷忽然对本宫态度有变,恐有变数,怂恿你舍了穆府二房跟佟府,以对圣上显忠心的吗?这样胡言乱语之人,还被你奉为座上宾,依本宫来看,就得活活打死,没得误了咱们娘俩儿的大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封予峋忙赔笑道:“周先生一直为儿子谋划,这一次错了主意也是过于担心儿子之故,好在有母妃为儿子拿主意,倒也没酿成大祸,便就饶了他一回吧。”
“你倒是个好脾气的,饶他一回也不是不可,只是往后,你切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不过是多读了两本书,还真当自己是孔明再世啊?”芳贵妃讥诮道,一边抿了口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忙不迭放下茶杯,询问封予峋,“对了,你派去跟高丽使团接触的人呢?可带来什么消息了没有?可跟高丽皇室搭上线儿了没有?”
封予峋闻言,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摇头道:“说来奇怪,眼看着高丽使团都要入京了,倒是一点儿消息都还没传过来,更是连个人影都不见。”
芳贵妃也跟着眉头紧皱:“别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封予峋越想越觉得芳贵妃说的有理,当下也坐不住了,赶紧跟芳贵妃告辞,回去找周子徽商量此事了。
他如今最怕的就是惹封远图不快,若是他派出去的人竟然扎进了封远图的人手里,那问题可就大了,他得赶紧想出个万全之策来。
……
封予峋在着急,太子封予嶙倒是难得和他兄弟同心一回,这时候在皇后宫里也是急的团团转。
“母后,若是咱们派出去的人被父皇察觉了,那可如何是好?”封予嶙这两天实在上火得厉害,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了嘴里的燎泡,疼得捂着嘴“嘶嘶”痛呼了好半天。
陈氏心疼得要命,一边吩咐宫人去斟莲心茶,一边过来亲自查看封予嶙的嘴巴,越看越是心疼,也越是生气:“太子妃是怎么伺候你的?怎得由着你上火如此厉害?”
“表妹甚是贤惠,是儿子这阵子太着急了,”封予嶙忍不住叹气道,“先是被父皇暗中敲打,接着是派出去与高丽使团接触的人迟迟不归,如今父皇又要亲自张罗老四的婚事,母后,这桩桩件件可都逼着儿臣不得不着急上火啊。”
陈氏闻言,自然也是忧心,又甚是恼火:“你父皇的心思真是没人能猜得透,先是狠狠敲打四皇子,那架势称得上是冷酷无情,可是转眼又要亲自为四皇子张罗婚事,明显显地又要抬举四皇子,真是没有一点儿定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皇从来都是喜怒无常,今儿要抬举老四,未必明儿还是这样的心思,如今儿臣最担心的是派出去的人,为何迟迟不归,眼看着高丽使团都要入京了,”封予嶙眉头紧锁,“母后,您说是不是咱们的动静被父皇察觉了?”
陈氏思量片刻,然后沉声道:“不管有没有被你父皇察觉,这事儿既然没有张扬出来,咱们切不可轻举妄动。”
封予嶙忙不迭点头:“儿子也是这样想的,即便父皇真的已经察觉,可是只要父皇若是打定主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那自然咱们得有这个默契。”
“不错,咱们不能自乱阵脚,”陈氏点点头,一边又嗤笑道,“说不定不止你一位皇子要私下接触高丽使团呢,若真是那样的话,你父皇还真是只能装聋作哑,要不然儿子一个个地争先绕过老子跟外人接触,这种事儿捅出来,那不光是丢大夏的脸,更是丢你父皇的脸,偏生你父皇是最看重脸面的。”
封予嶙闻言,这才觉得轻松不少:“母后所言极是。”
“不过咱们还是得做好两手准备,你父皇装聋作哑也就罢了,若不然的话,咱们也得做好借刀杀人的准备,”陈氏抿了口茶,忽然话锋一转,“对了,瑾儿最近怎么样了?他可都有日子没入宫给本宫请安了。”
封予嶙一愣,随即叹息道:“周氏暴毙,瑾儿受了不小的惊吓,前些日子还病了一场,这两天虽是身子大好了,可人还是动辄哭闹,实在是出不了门,还请母后见谅,等到除夕阖宫饮宴,儿臣一定让表妹带着瑾儿入宫给母后请安。”
“这孩子的心思也忒软了,到底是生在天家,没有副冷硬心肠可不行,可见是周氏平时之前没教好,”陈氏面色不虞,数落着封予嶙,“本宫一早就让你将瑾儿交给太子妃抚养,你倒好,竟拖到了这个时候,依本宫看,瑾儿这心软怯懦的性子,便就是承袭了周氏!一个通房丫头还能指望她会教子?!”
封予嶙忙得赔笑:“母后教训的是,儿子知错。”
“周氏死了,给东宫后宅腾出了地儿,原本本宫是打算让穆府长房的那丫头顶上去,可是瞧你父皇的意思,这事儿只怕不明朗,这样也好,总归一时半会儿没人敢打那丫头的主意了,”陈氏沉声道,“且等等吧,等看你父皇的态度可会转变。”
“是,儿臣遵命。”封予嶙躬身道。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嘉元二十四年腊月二十五
小年过后,穆葭便就启程回了京师穆府,倒不是她有多惦记回去,而是算着日子,穆长风就要抵京了,她得提早回去收拾准备着。
这一趟回去,碧乔跟碧瑶都轻松不少,一路上聊得都是怎么迎接穆长风的事儿,倒是没有提佟淑清跟佟绣春姑侄俩一句。
实在也没有值得一提的。
坠儿被劫一事,经由穆磊亲自彻查,又有穆增亲自过问,最后搞清了事情来龙去脉,穆芙被送去老宅之后,佟绣春膝下无处,倍感危机,与佟淑清商议之后,便就定下了夺子去母的毒计,利用张妈家人对佟绣春的恨意,通过李妈的男人,假装芳玫苑的人亲近、并且指使张妈一家,再由坠儿上演这一场苦肉计,从而达到嫁祸邓玫、进而夺子的目的。
若是换在平时,穆增和穆磊只怕也只会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可是偏生此次邓玫腹中竟怀有双生子,如今因为佟氏姑侄的嫁祸,邓玫奄奄一息是小,痛失两条血脉是大,穆增和穆磊焉能不恨?
休妻是不可能的,杀人更是不可能的,所以佟淑清跟佟绣春算是躲过一劫,只不过如今在穆府的地位那是一落千丈,不但被夺了管家之权,两人都被幽禁在了房中,与外界是断了联系。
坠儿怎么样了呢?
哦,据说跟朵儿是一个下场,当众被鞭打致死,然后被草席一卷,直接丢进了乱葬岗。
前两日,岑卓过来禀报穆家二房最新动态的时候,穆葭特意询问的坠儿下场,听到岑卓这般禀报,穆葭挺满意。
上辈子坠儿跟朵儿可是好姐妹,也是穆府二房的好爪牙,这辈子能落得同样的结局、同一处埋骨地,也不枉她们有缘一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次小姐回去,看谁还敢给小姐的脸色看!”碧瑶有点儿得意,“那对佟氏姑侄可如今可是自身难保了,二房如今可就只剩下二公子跟三小姐了,想来他们是没工夫为难咱们小姐的!”
“他们自然是没工夫为难小姐,他们此刻怕是正上赶着讨好二姨娘呢!”碧乔闻言忍不住面露不屑,“二姨娘可真是白养了这对白眼狼,关键时刻,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维护二姨娘,摆明了跟佟氏姑侄一条心,打定主意不要亲娘也得做嫡子嫡女,只是才没过几天,这就风水轮流转了,他们只怕悔得肠子都青了呢!”
碧瑶抿抿唇,凑过来问穆葭:“小姐,您说二姨娘会原谅二公子跟三小姐吗?”
“这得看二姨娘能不能保住这胎了。”穆葭捧着手炉,缓声道。
碧瑶得意地道:“这样的话,那二公子跟三小姐可要遭殃了,二姨娘怕是要记恨他们一辈子了!毕竟二姨娘这胎……肯定是保不住的!”
“不过这话也说不准,到底是自己生养大的孩子,二姨娘虽知道他们是白眼狼,可真要记恨一辈子,只怕也难,”穆葭摇摇头,叹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是啊,虽然这世上不乏不孝之子跟白眼狼,可又哪有真的能硬下心肠记恨自己孩子的母亲?
在孩子面前,吃亏的总是母亲。
碧乔心里倒还是有些担心:“佟氏姑侄虽然一时失利,可是毕竟佟府还在那儿呢,偏生老太爷又不是真的想跟佟府一刀两断,指不定什么时候佟氏姑侄就又能翻身了呢。”
“碧乔说的有道理,所以咱们不能掉以轻心了,”穆葭点头,“先等着吧,且看看佟府那边能翻出来什么水花。”
“佟府那边不是有赵一盯着吗?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第一时间便能知道,小姐也用不着太担心了,”碧瑶含笑道,“倒是眼瞧着大公子要抵京了,小姐少不得要花时间在准备这事儿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提到穆长风,穆葭就有点儿忍不住激动,毕竟上次见到穆长风的时候,还是上辈子,还是在卧龙寺,还是面对着穆长风腐烂的首级……
想到此处,穆葭就难受得喘息不过来,她死死攥着手炉,心中只恨还是轻饶了坠儿跟朵儿,这两人纵是死上千百遍,又如何能抵得过穆长风一命?
不,不止她们两个,还有穆芙,还有所有穆府二房的人。
她迟早要让这些人通通付出代价。
“大小姐,到了。”
马车在穆府门前稳稳停下,碧乔跟碧瑶先下车,然后一道扶着穆葭下车,穆葭没有着急进门,而是仰着头打量着匾额上方端的隶书——
穆府。
就是这一座眼瞧着光鲜大气、实则一团污秽的府宅,就是这里面住着的魑魅魍魉,葬送了她,也葬送了她的所有亲人。
上辈子,穆长风,就是迈进了这座吃人的府宅,就此万劫不复。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她的兄长,她来守护,谁都休想伤害穆长风一根汗毛。
“小姐,您看什么呢?”碧瑶纳闷儿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儿,走吧。”穆葭收回视线,一步步稳稳地迈了进去。
……
东院儿。
穗儿轻手轻脚地进房,小心翼翼地进入寝房,然后行至穆蓉面前,小声禀报:“启禀三小姐,大小姐刚刚到了,现在已经回西院儿了。”
穆蓉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梳妆,她脸上的妆容可谓是一丝不苟,从柳眉到樱唇,无一处不精致,也无一处不贵气,再加上满头珠翠,可谓是光彩夺目,可是若是仔细打量,却不难发现她眼中浓重的血丝。
穆蓉已经失眠多日了,自从邓玫在她面前触壁起,她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后来随着邓玫被诊出有孕、佟氏姑侄被幽禁,穆蓉就彻底睡不着了。
羞愧、后悔、愤恨还有不甘,这些情绪不断折磨着她,让她时而暴怒,时而痛哭,又时而沉默,比如此时此刻。
因为穆蓉的喜怒无常,穗儿这几天都尽量降低自己在穆蓉面前的存在感,如非必要,她是不敢出现在穆蓉面前的,可是穆蓉之前交代过,让她主意西院儿的动向,所以穆葭来了,她也不敢不来禀报,瞧着穆蓉没有要搭理的意思,穗儿摸不准穆蓉的心思,便不敢在房中久留,当下便悄默默地朝外走。
穆蓉听到了,可是却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将手里的赤金桃枝攒心翡翠钗朝发髻里面插,只是几次都没插好,穆蓉忽然暴怒,“啪”地一声将那翡翠钗拍在了桌上,顿时钗子四分五裂。
穗儿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忙不迭上前查看:“三小姐,您手没事儿吧?让奴婢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啪!”
只是不待穗儿的话说完,一个巴掌就狠狠甩在了穗儿的脸上,穗儿脚下没站稳,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然后忙不迭双膝跪地,惶恐地叩头不止:“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求三小姐见谅!”
“你错哪儿了?”穆蓉纹丝不动,眯着眼儿打量着镜中穗儿的倒影,冷声问道。
穗儿一怔,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赶紧把头叩得更勤了:“都是奴婢的错!求三小姐息怒!”
穆蓉站起身,缓步行至穗儿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穗儿一会儿,然后蹲了下来,捏着穗儿的下巴,冷声问道:“你是不是也在心里骂我是白眼儿狼?”
穗儿大惊,忙不迭摇头:“三小姐,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穆蓉一把甩开了穗儿,站起了身,行至门前,撩开门帘,打量着外面进进出出的奴婢,淡淡道,“她们又有什么不敢的?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无非是我这个白眼狼栽了大跟头,你们心里都幸灾乐祸着呢。”
穗儿叩头连连:“三小姐,您真的冤枉奴婢了!奴婢怎么敢这么想主子?奴婢万万不敢啊!”
“那她呢?”穆蓉喃喃道,“穆葭那个贱人这个时候回来,难道不是特地回来看我笑话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穗儿大着胆子道:“奴婢听闻这是老太爷的意思,毕竟就要过年了,大小姐还不回府实在不像话,而且听闻大公子也要到京师了,大小姐自然得回来。”
“原来穆长风也要到了,”穆蓉冷声道,“这对兄妹可真是命好,不比我和二哥。”
穆蓉正念叨着呢,结果就瞧着穆长林沉着脸走了过来。
穆蓉有些意外,这几天穆长林一直守在芳玫苑,只不过听闻穆磊不许他进去搅扰邓玫,也不知是当真关心邓玫,还是有意让穆长林难看,穆长林每天都要在芳玫苑中跪几个时辰,可是穆磊却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
虽然只短短过了几天,穆长林人却明显显地瘦了一圈,脸也黑了些,他又是沉着脸,所以显得有些阴恻恻的吓人。
“二哥?”穆蓉小声唤着,都有些认不出来,“二哥,你怎么来了?”
穆长林只对她点点头,没说话,径直进了房间,打量着还跪着的穗儿,穆长林面无表情地道:“滚出去。”
“是,奴婢告退。”穗儿如闻大赦,忙不迭爬了起来,然后退了出去。
穆蓉跟着进来,匆匆关上了房门:“二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穆长林行至桌前坐下,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儿喝完了,将茶杯放了回去,这才开了口:“穆长风就要来了。”
穆蓉一愣,不大明白:“我也听说了,二哥好端端地怎么提到这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坐下来。”穆长林指着对面的凳子道。
穆蓉赶紧坐下,穆长林这才阴着脸,继续道:“今日怀仁堂的罗先生又来了一趟,我虽未能进房,可是打量着罗先生的表情就知道母亲这胎是保不住了。”
穆蓉听到这里,心情有些微妙,一方面有些难过,另一方面却还忍不住高兴,邓玫能生下双生子,在穆府自是地位稳固,可是因为这件事儿,不管是邓玫还是穆增、穆磊对他们兄妹俩怕是难有好感了,以后他们毕竟将精力都用在新生儿身上。
可若是邓玫这一胎不保的话,那么他们还就是穆府唯二的血脉,穆磊就是再不喜他们,还不得靠着他们撑二房门楣?
想到这里,穆蓉倒是明白穆长林找她所为何事了,当下,穆蓉沉声道:“祖父从前是向着咱们二房的,可是此事以后,怕是难免要分心到大房身上了,二哥,咱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房作践到咱们身上来。”
穆长林点头道:“你说的正和我心意,如今咱们兄妹处境艰难,连父亲母亲都对咱们冷眼,这个时候最是不能掉以轻心,若是那穆长风此次春闱一举夺魁,祖父势必会将所有精力心血都放在大房身上,若真是那样的话,从此穆府便就再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穆蓉眉头紧皱:“二哥,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不错,”穆长林缓声道,“彻底断了穆长风的前程,咱们兄妹两人才能绝处逢生。”
……
是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一披着夜色来了西院儿。
赵一进房,忙得给穆葭躬身行礼:“属下见过主子!”
“起来吧,坐下说话,”穆葭冲赵一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这程子让你一直在佟府那边猫着,辛苦你了。”
佟府不好盯,佟耀祖跟佟思贤父子俩都是武将出身,家里更是不缺侍卫家丁,赵一虽然功夫不错,但是要想在佟府猫住、而且还能打探到真东西,自是不容易。
“属下不敢,”赵一忙道,一边从碧乔手中接过茶杯,一边冲碧乔点了头,“多谢姑娘。”
碧乔冲赵一笑笑,然后退到了穆葭身边。
“启禀小姐,佟府如今上下因为穆府二房的突发事件,十分着急,”当下,赵一赶紧将探来的消息禀报穆葭,“佟府那边甫一得到了佟淑清佟绣春姑侄被夺了管家之权还被幽禁,先是震怒不满,派人来跟穆府交涉,可是穆磊态度坚决,穆增避而不见,佟府算是碰了壁了,所以后来佟府又找到了四皇子那里,有四皇子主动出面调和,穆增跟穆磊倒是不好继续撅佟府的面子,只是两边现在关系还僵硬着。”
穆葭闻言,心中暗笑,之前在泉山跟封予山聊起封予峋的时候,两人就断言,封予峋是个小家子做派、断然是不肯舍弃穆府跟佟府这两块柱石的,倒真是一点儿不错。
“想必佟府那边如今十分着急了,毕竟有佟淑清姑侄管着穆府的后宅,佟府这些年可没少捞好处,如今佟淑清这对姑侄倒台了,他们自是坐不住了,”穆葭缓声道,“不知他们可想到了什么应对之策吗?”
赵一小心翼翼地看了穆葭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张口,明显显地是欲言又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顿时就明白了,嗤笑道:“看来他们是打定我的主意了。”
赵一点头道:“主子明鉴,佟府那边如今不单单打了大小姐的主意,也想着算计到大公子身上来了。”
大公子自然指的是穆长风。
穆葭一愣,顿时眉头紧蹙:“他们想算计兄长?”
“是有这想法,今日晌午,佟府的老太爷佟耀祖跟老夫人段氏聊到此事,”赵一沉声道,“佟氏姑侄跟佟府本来是想着让佟府大公子佟江天迎娶主子,继而达到牢牢捆绑穆氏长房的目的,可是因为穆府二房的突发事件,老夫人段氏又生出了将佟府大小姐佟江琴嫁给大公子的想法。”
“他们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如今佟氏姑侄掌控不了穆府后宅了,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再嫁一位佟氏女进穆府,”穆葭冷笑道,“而且还是嫁给咱们大房,这不单单能为佟氏姑侄解围,还能扎扎实实掌控咱们穆府长房,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碧乔闻言,又是恼火又是着急,当下蹙着眉道:“佟府一家老小也忒不要脸了,咱们长房哪儿看得上他们佟府?倒是他们恬不知耻,先是打小姐的主意,如今又打咱们大公子的主意了,真是岂有此理!
“咱们看不上他们,可他们未必不能赖上咱们。”穆葭冷声道,想着上一次在西院儿跟佟江天的那次“偶遇”,一时间险些将隔夜饭都给呕了出来。
顿了顿,穆葭又问赵一:“他们可已经商量出来要使什么法儿设计兄长了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赵一摇摇头道:“咱们还没有,不过段氏说了,事关重大,不能他们单独拿主意,所以还得找机会先跟佟淑清跟佟绣春商量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佟耀祖也应下了,也说了如今佟府跟穆府长房结亲是势在必行。”
碧乔忙不迭道:“小姐,咱们可得防着佟府的人,左右老太爷跟二爷如今对佟氏姑侄两人恨之入骨,又幽禁着呢,只要咱们稍加防范,佟府的人是断断见不到佟淑清跟佟绣春的。”
“堵不如疏,一味儿严防死守什么时候是个头?倒不如来个痛快,”穆葭缓声道,“而且祖父跟二叔再生气,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难不成还会一直幽禁佟淑清跟佟绣春吗?也不怕穆府又传出什么离谱传闻?”
穆葭说的不错,这程子,穆府的流言可真是满天飞,这个时候,穆增是断断不许穆府再传出什么不利流言来的,至于什么借刀杀人、去母夺子,这样的事儿,他们必然是要死死捂着的,所以佟淑清姑侄不可能被一直幽禁。
尤其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到了一年中京师最热闹的时候,赴宴、拜年、走亲访友,这个时候,整个京师的贵妇贵女都要忙活起来的,佟淑清跟佟绣春若是同时缺席,难道就不怕人议论?
所以过不了几天,佟淑清跟佟绣春就会被放出来,还真是拦不住她们跟佟府那边接触的。
再说了,连四皇子都开口了,穆增难道真的会连四皇子的面子都不给?
穆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来,随即问起了赵一:“佟府的那位庶出小姐、佟挽秋跟段氏的关系如何?”
那天佟挽秋到底为何打翻她手里的三丝羹,到底是意外,是出手相助,还是佟府人的一手设计,这事儿她必须得搞清楚。
赵一道:“回主子的话,那位庶出小姐在佟府十分没有地位,段氏孙氏对她呼来喝去、视作奴婢,就连矮她一辈的佟江琴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似乎在穆府的时候,佟挽秋做错了什么事儿,因为这个佟江琴接连找了那位庶出小姐好几回的麻烦。”
看来那天的三丝羹是佟江琴的手笔,而且跟佟挽秋没有什么关系。
就佟挽秋在佟府的处境,她必然是个小心翼翼的性子,实际上两次见面的经历,穆葭也能印证这点,所以就她这样的一贯性子,绝不可能当众做出撞翻她手里汤碗的事儿来,这也就说明,那天佟挽秋之举是故意为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到这个结论,穆葭心情有点儿复杂,她想着佟挽秋那张总是怯生生的脸,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上一世她一身红装、死不瞑目的样子……
当然还有那本她死死攥在手里、被鲜血浸透了的《牡丹亭》。
就是这个总是怯生生、小心翼翼的女人,用最惨烈的方式来开启了爹娘悲剧的大幕。
穆葭无疑是恨她的,可是分明这恨里头又掺杂了些别的,她不可能像恨佟淑清佟绣春那样干脆利索地去恨佟挽秋,所以每每想起佟挽秋,穆葭的心情总是很复杂。
佟府是不能留的,可是佟挽秋呢?
穆葭想着那碗被打翻的三丝羹,忍不住就是一声叹息。
“行了,你先回去歇着吧,往后佟府那边……”穆葭本来想说不必再盯着佟府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顿了顿,又看向赵一,“多盯着佟挽秋,看看她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尤其是,佟府以外的人。”
赵一脑中甚为疑惑,那位佟府的庶出小姐,可是个走路都怕被砸到树叶子的性子,平日里是连房门都几乎不出,又怎么可能跟佟府以外的人有往来呢?
赵一搞不清楚穆葭的意思,却也不敢质疑,当下躬身道:“是,属下遵命。”
“还有,”赵一正要退下,穆葭忽然就又叫住了他,“去给我买一本《牡丹亭》来。”
赵一错愕地看着穆葭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还以为是自己听茬了:“啊?主子吩咐属下买什么?”
“《牡丹亭》。”穆葭重复了一遍,不耐烦地冲赵一摆摆手,一边拿起小几上的书,继续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属下遵命!”赵一回过神来,忙得躬身退下了。
其实不单单赵一错愕不已,碧乔也被惊着了,毕竟穆葭一直都是只看《大夏律令》此类的书,此刻穆葭手里翻着的是……《六韬》,据说是带兵打仗的书。
碧乔不大能理解穆葭一个姑娘家,为何要看这样的书,可是更让她不解的是穆葭忽然要看《牡丹亭》。
《牡丹亭》跟《六韬》,从题材到内容,简直是千差万别好不好?
小姐怎么就忽然要看《牡丹亭》了呢?
碧乔在脑中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当下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穆葭:“小姐,你……你是不是惦记王爷了?”
那天穆葭一接到封予山的信,就迫不及待地去了泉山别院,碧乔就没见过穆葭对哪个人、尤其还是外人男人这么主动过,然后到了泉山别院,封予山一路叫着“葭葭”迎出来,那一脸的惊喜,怕是瞎子都能给闪着眼。
后来,穆葭跟封予山独处了将近两个时辰,待离开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不大对劲儿了,穆葭戴着纱帽,碧乔瞧不见穆葭当时的表情,可是她是自小就伺候穆葭的,就算看不见脸,也能把穆葭的心思揣摩出个一二三来,而且封予山脸上的依依不舍,简直……是没眼看,最后还亲自把穆葭送上了马车,马车跑出老远,他还站在门口舍不得挪动……
事后,穆葭没跟碧乔碧瑶提起过封予山,可是那天晚上轮到碧乔值夜,穆葭是怎么个辗转难眠,又是怎么的捂着嘴笑来着,碧乔可是一清二楚。
她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这不代表她不懂啊!
小姐跟王爷明显显地就是两情相悦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姐跟王爷明显显地就是两情相悦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碧乔就开始发愁了,至于为什么发愁,也是显而易见的,只是穆葭一直不提封予山,她也不敢追着穆葭问,怕穆葭不好意思更怕穆葭生气,可是此刻房中就只剩下她们主仆两个,碧乔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冷不丁地听到碧乔提起封予山,穆葭自是一愣,随即脸就不自觉地有点儿泛红,不过脸上还是维持着镇定:“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见穆葭没有生气,碧乔的胆子就更大了:“小姐,您是不是……心悦王爷?”
翻着书页的手蓦地一僵,险些把书页给撕了下来,穆葭放下手中的书,放在一边,然后看向碧乔,一脸认真地道:“对,我心悦他,他亦心悦我,如今我们已经定下来了。”
这话简直似是一道晴天霹雳,险些把碧乔给劈晕,碧乔张口结舌、磕磕巴巴地问:“定……定定下来什么了?”
“定情啊,”穆葭不自在地抿抿唇,“他想娶我,我也想嫁给他,只等日后爹爹入京,到时候他就会来跟爹爹商量婚事。”
碧乔一口气儿差点儿没提上来,她已经猜到穆葭跟封予山是两情相悦了,哪里知道人家两人都已经开始商量谈婚论嫁的事儿了,碧乔掐了掐自己的手,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小姐,您这样是不是太仓促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难以启齿的话,碧乔都不得不说了,“安郡王为人的确是很不错,可是他……他的身子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好,而且奴婢听闻安郡王府上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这实在太匪夷所思,小姐,若安郡王真如传言一般身子有损,那您嫁过去,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传言!
又是传言!
穆葭如今最是听不得关于封予山的传言,要不是知道碧乔是真的担心自己,穆葭必然要动怒了,可是即便不生碧乔的气,穆葭的脸色也顿时严肃了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碧乔,我以后不希望再听到从你和碧瑶口中说中任何关于安郡王的传言,”穆葭蹙着眉跟碧乔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可以去了解,根本用不着参考哪些所谓的传言。”
可是,身子有损……这事儿你要怎么去了解?
难不成要等到入洞房的时候再去了解?
可那个时候就晚了!
碧乔心里着急又要劝穆葭,可是穆葭已经不耐烦了,重新拿起了书,一边冲她摆摆手道:“你再去兄长的房中检查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是,奴婢告退。”碧乔只得躬身退下。
待碧乔退下之后,穆葭又放下了手中的那本《六韬》,目光落在了窗台上的那一瓶含.苞待放的红梅上,目光不自觉地就温柔了下来。
自泉山别院回来之后,穆葭也有了这么个习惯,日日窗前都摆着一瓶红梅,时不时地瞥上一眼,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恰如此刻。
穆葭托着腮,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束红梅,脑中都是封予山温柔的笑,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天可怜见,这辈子有幸让她遇到了如此完美的封予山。
……或许可能也有不完美的地方,就比如碧乔的担心之处,可是在穆葭看来,这并不影响封予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不会影响到两人的未来。
穆葭并不真的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单纯少女,上辈子她嫁过人,那位匈奴老大汗带给她的……体验,根本不能用一句糟糕来形容,实在是恶心,每一次都令她作呕,所以在这件事儿上,穆葭是有阴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有这样的经历,所以穆葭能够包容封予山或许存在的不完美。
可是这个或许真的存在吗?
穆葭想着那只大手的力度,男人有力的拥抱,还有他身上迷人的成熟男子的气息,一时间又脸红心跳了起来。
好在房中没有别人,看不到她这幅丢人模样,穆葭干咳了两声,默默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
嘉元二十四年腊月二十七
自回到穆府之后,穆葭就没再出过西院儿,不是在房中看书,就是去穆长风的房里查看,再不然就是歪在软塌上,在阳光里打瞌睡,可这一日,她一扫往日的慵懒。
晨起用了早膳之后,穆葭便就认认真真地洗漱,又挑了一件粉霞锦绶藕丝袄裙,重生之后,她虽是十四岁的身子,可是心理年龄却是二十七岁,所以并不大喜欢穿这些女儿家粉嫩嫩的衣裳。
只是这件衣裳是穆长风送给她的,而今天的日子也很特别——
穆长风抵京。
一想起一会儿就能看见哥哥,穆葭难掩激动,书自然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就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转悠着。
碧乔和碧瑶不知道穆葭这是怎么了,瞧着似是特别激动,她们是习惯了穆葭的沉稳早慧的性子的,所以乍一看见穆葭这幅模样,很是纳闷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碧瑶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姐,您今儿是怎么了?早饭过后你就一直没停过脚。”
穆葭随口道:“老话说得好,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碧瑶嘴角一阵抽搐:“……小姐,您是今儿才听说这老话儿的吗?”
穆葭白了碧瑶一眼,不再搭理,忍不住又推门朝外头张望。
上一世的这一天,穆长风一进了穆府,就直奔西院,他听说自己病了,急得不行,看到她躺在床上下不来,当时眼睛就红了。
那天因为穆长风没有先去给老太爷请安,惹得老太爷动怒,斥责穆长风目无尊老,罚他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夜,那可是滴水成冰的腊月啊,第二日清晨,穆长风被下人发现冻晕在祠堂里,后来,穆长风着了风寒,过年的时候才将将养好。
穆长风是真的疼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可是她却是最糟糕的妹妹,在所有人都戳穆长风的脊梁骨的时候,她非但没有为兄长挺身而出,反倒还戳了最重最狠的一下……
寒风呼啸,把穆葭的眼睛吹得通红发酸,她深深吸了口气儿,使劲儿把眼泪压了下来。
“小姐,您别站在风口啊,仔细身子,”碧乔担心地道,一边取来一件白狐大氅,披在了穆葭的身上,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穆葭笑了笑,没说话,正要回房,却瞧着穗儿在门前东张西望,穆葭忍不住就是一声嗤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她回穆府之后,穆蓉就一改往日对自己的敌意,反倒跟自己热络了起来,这两日不但自己三不五时过来陪她说话,也没少打发下人来朝西院儿送这送那,摆明了是要拉着穆葭扮一出姊妹情深的好戏。
穆葭冷眼看着穆蓉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心里都为穆蓉累得慌,这人只怕早就恨毒了自己,都这样了,竟然还这般能屈能伸,真是不得了。
眼瞧着这个时候穗儿进来,穆葭心下忍不住冷笑,看来穆蓉是奔着穆长风来的。
不止穆蓉,还有穆长林呢,这一对兄妹可真真是惹人厌。
穗儿瞧着四下没人,然后欢欢喜喜地跑了进来,跑到穆葭面前,穗儿福身行礼,眉开眼笑地道:“大小姐,刚刚小厮传信儿,说是大公子的马车这就要到了,二公子跟三小姐知道了,别提多高兴呢!特地让奴婢赶来告知大小姐!大小姐快准备去门外迎大公子吧!二夫人跟二公子三小姐也都去了呢!”
佟绣春也去?
穆葭心下一动,看来穆增是给佟淑清佟绣春姑侄两人解禁了。
也是,佟淑清佟绣春两人再罪大恶极,也是穆府二房的隐秘,只能关起门来处置就,如今穆长风来了,再加之年关将至,这事儿自然只能不了了之。
“什么?大公子来了?”碧瑶和碧乔顿时一脸惊喜,然后忙不迭看向穆葭,“大小姐,太好了,那咱们也出去迎迎大公子吧!”
“好,”穆葭对着穗儿缓缓点点头,一边取了一锭五两的大银,亲手递到穗儿面前,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有劳你跑这一趟。”
穗儿激动得不行,忙不迭趴在地上给穆葭磕头:“奴婢给主子磕头!谢过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听着玉儿嘴里喊着的“主子”,唇角漾出一个淡淡的笑。
重活一世,穆葭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所以在赏赐下人上,她从不手软,当然也不是对谁都这样,要不然的话,银子花再多也是白搭。
穆葭将银子塞到穗儿手里,然后被碧乔碧瑶簇拥着朝外走去。
……
穆葭三人匆匆来到门前的时候,佟绣春、穆长林、穆蓉三人已经先到了,三人明显显地都消瘦了不少,尤其是佟绣春,这几天的不见天日,让她饱尝屈辱、煎熬跟愤怒,经这一场折腾,佟绣春脸上的疲态明显,即便今日化了浓妆,却还是掩不住眼角的纹路,还有眼底青色的一团,比起从前,简直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岁。
穆蓉今儿倒是没有浓妆艳抹,梳的发髻也很简单,只别了一枚盘花镶珠金钗,一身白色绣绯色合.欢花斜襟长裙,又清丽又贵气,很符合她如今的年纪身份,乍一看,跟穆芙倒是有七分相似,而她又是紧挨着佟绣春站着,倒是活脱脱一对深情母女。
这不正是佟绣春跟穆蓉都期盼的结果吗?
一个有女傍身,一个终于摆脱庶女身份、一跃成为穆府嫡女。
可以说这是一桩双赢的买卖,只可惜这份双赢和她们想象的大相径庭。
佟绣春如今自是恨毒了邓玫,在她看来,邓玫恨她夺女,又担心她继而夺子,所以才不惜用此苦肉计来报复自己,而如今的结果恰好能说明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连带的,佟绣春怎么可能不厌恶穆蓉?
同理,穆蓉早在心里把佟绣春诅咒了千遍万遍,要不是佟绣春生出夺女的念头,那么她现在还是邓玫的女儿,而邓玫身怀双生子,被扶正那是肯定的,她自然而然会变成嫡女,同时身后还有三位兄弟加持,前途自是一片光明。
可是现在呢?
她做了嫡女,可是却成了众人眼中的白眼狼,连穆磊都懒得看她一眼,还能指望他为自己筹谋打算?
佟绣春?她肯定恨毒了自己,怎么可能为自己打算?说不定还一门心思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可就算是这两人相互恨得牙根痒痒,可是这个时候害得做出一派母女情深的架势,不单单是大势已定,还是不想让穆葭看笑话。
可穆葭会不笑吗?
穆葭脸上的嘲讽很明显,不过好在她戴着纱帽,倒是不担心被人看到。
“见过婶母,”穆葭隔着一层白纱打量着佟绣春,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葭儿这趟回府便就听说卧病,葭儿本想着去探视的,结果听东院儿的人说,婶母需要静养,所以葭儿也不敢贸然搅扰,婶母的身子可大好了吗?”
佟绣春听不出来穆葭是关心还是讽刺,只是却也只能勉强挤出个笑来,冲穆葭点头:“难为你为婶母担心,婶母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倒是你这丫头一直身子骨不好,这程子在西槐别院住的可习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劳婶母记挂,葭儿在西槐别院住的很好,”穆葭点点头,懒得再搭理佟绣春这一脸假笑,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穆长林的身上,“见过二哥。”
“大妹妹有礼。”穆长林忙笑着朝穆葭拱拱手,一派和蔼兄长的模样。
“见过长姐,”穆蓉主动过来跟穆葭打招呼,还是言笑晏晏的一张脸,带着点儿俏皮,“蓉儿还从未见过大哥,可是耳朵里都灌满了大哥的美名,如今京师人都道,这一回春闱状元非兄长莫属,蓉儿也觉得脸上有光。”
穆长林也附和道:“蓉儿说的极是,大哥可是咱们穆府的脸面。”
“二哥这是在说笑了,”穆葭冷冷牵了牵唇,一边含笑道,“二哥得祖父跟叔父一手调.教,又生在天子脚下,自是兄长不能比的。”
穆葭这话一出,穆长林便暗中咬了咬牙,穆葭这话语气淡淡,似是在恭维穆长林,可是却偏生戳到了穆长林的痛处。
穆葭说的不错,穆长林自幼是得穆增与穆磊一手调.教的,且又在京师,什么世面没见过?比起穆长风来说,可谓是占尽先机,可即便是这样,穆长林却和穆长风根本没得比,这实在不能不让穆长林恼火,尤其是现在,他失了穆增与穆磊的宠爱,而且穆增似是有意将心思精力都花在穆长风身上,穆长林自是对穆长风又恨又妒。
“大妹妹这话就不对了,做学问最要紧的可是天赋,想来在此之上,我比兄长是差远了。”心里虽然是愤愤,可是脸上还是维持着挑不出瑕疵的微笑,穆长林其实也挺辛苦。
“二哥说的也有道理,”穆葭笑着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装似随意问道,“妹妹听闻二哥是菩萨心肠,待下人极好,出手就是千两,只是不知那下人的娘亲,现在身子如何?可病愈了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长林闻言,顿时心下一沉,他如今最忌恨别人提起此事,当下心里更是愤愤,可是脸上倒真是一点儿没露,含笑跟穆葭道:“担不起大妹妹这一句夸,大妹妹说的下人是为兄的伴读,自是不同于寻常下人,如今他娘亲病已经大好,前日已经回府了。”
穆葭点点头:“原来如此。”
孔文和穆长风竟是前后脚地回京师,穆葭心中冷笑,她可不信这世间竟有这般巧合之事。
“到了!大公子的马车到了!”台阶下的小厮欢呼着。
只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过来,前头的马车上挂着穆府的灯笼,穆葭认得那是穆长风的马车,赶车的人,则是穆长风的贴身侍卫廖青松,而后面的那辆马车,明显简陋许多,马也并非良驹,驾车的人也是穆葭不认识的老头儿。
穆葭原本雀跃的一双眼,忽然就冷了下来,穆长林眼中却露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一众人的欢呼中,两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前,廖青松看见穆葭,先是一愣,随即一脸惊喜,来不及给穆葭行礼,先是迫不及待地打开马车门,冲里头喊道:“大公子!大小姐出门迎咱们来了!她好好儿的!没病没灾的!果然跟大姑奶奶信里说的一样,只是生了春痘!”
“当真?”里头传来穆长风激动的声音,随即,一个身着玄青重锦长袍、身披墨狐大氅的青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青年身高颀长健硕,生的剑眉星目,双目炯炯,不似寻常孱弱读书人,倒似是征战沙场的英武儿郎,不是别人,正是穆长风。
“幺妹儿!”穆长风瞧着穆葭果真好好儿站在自己面前,登时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也顾不得给佟绣春等一干人等见礼,先是行至穆葭面前,双手抓着穆葭的胳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瞧着穆葭果真好好儿,他才长长松了口气儿,道,“幺妹儿,哥哥听说你病倒了,急得不行,只恨不能插翅飞到京师来,还好……春痘可要紧吗?”
幺妹儿是蜀地人对幼妹的昵称,如今穆葭大了,眼看着都要及笄了,可是穆长风却还是一口一个幺妹儿,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穆葭心里比穆长风还激动,相隔两世,她总算又见到哥哥,看见他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这其中滋味儿没人能够理解,她竭力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失态,红着眼看着穆长风,含笑道:“春痘有什么要紧的,兄长不必担心,不过前一阵子葭儿还真是卧病一场,因有了婶母照拂,所以才能早早就好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长风闻言,忙得放开了穆葭,行至佟绣春面前,深深一揖:“长风多谢婶母对舍妹照拂,长风感激不尽!”
佟绣春忙不迭扶了穆长风起来,一边含笑道:“你这孩子行这么大礼做什么?你心疼葭儿,难道咱们就不心疼?”
“婶母说的是,”穆长风笑道,一边看向身后的穆长林还有穆蓉,道,“这就是二弟、二妹?”
佟绣春的脸顿时就是一僵,随即又笑了,拉着穆蓉上前道:“你二妹妹如今不在京师,这是你三妹妹,穆蓉。”
穆蓉忙不迭福身行礼:“蓉儿见过兄长!”
“三妹快请起!”穆长风忙得扶了穆蓉起来,一边从廖青松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送到穆蓉面前,含笑道,“这是安南出产的翡翠玉镯,咱们兄妹头一次见面,一点子薄礼,还望三妹不要嫌弃。”
“多谢兄长。”穆蓉羞怯怯地接过了锦盒。
“小弟长林见过兄长!”穆长林赶紧地上前,躬身道,一派兄友弟恭,“小弟一直盼着兄长能早日到京师,国子监那边小弟也已经为兄长打点好了,年后兄长便就可随小弟一起过去。”
入京准备参加科考的各地举子,只要有举荐信,便就可以入国子监备考,这也是之前穆昇写举荐信连同穆长风的策论送到国子监的目的。
“多谢二弟,”穆长风一脸感激,随即又笑着打趣道:“只是二弟,镯子可没有你的,以后待你有本事娶回个弟妹,到时候为兄再给补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长林哈哈大笑:“如此,那小弟就先谢过兄长了。”
“穆公子。”
当下一众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大门,却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女子怯生生的声音,登时都停下了脚步,朝回看,只见第二辆马车前,站着一个身穿月白小袄的少女,巴掌大的一张脸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最是动人,一身素净,两只白皙的手不安地搓着帕子,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穆葭牵了牵唇,漾出一丝冷笑,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哦,差点儿把这茬忘了,”穆长风似是才想起来,忙对廖青松道,“青松,你先把她带进去安顿下来,明儿再遣个可靠的人送她回乡……”
“穆公子!”
不待穆长风把话说完,那少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穆公子,梅香上无父母,下无三兄四弟,只有个见钱眼开的娘舅,梅香回去就是一死!穆公子,你就可怜可怜让梅香留下来吧!梅香愿意给你做奴婢!梅香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打扫,梅香保证不吃白食!穆公子,您已然救了梅香一次,您就高抬贵手再救梅香一命吧!”
一边说着,梅香一边叩头如捣蒜,这般哭天抹泪,一时间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穆长林一脸诧异,看了看梅香,又看了看穆长风:“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位姑娘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长风眉头紧皱,廖青松赶紧过来解释道:“二公子是这样,咱们行至直隶的时候,遇到这位梅香姑娘正被人追杀,当时情况危机,公子心善,便下令让属下救下了梅香姑娘。”
“后来才知道,梅香姑娘命苦啊,自幼父母双亡,家中就只她一人,寄养在舅舅家,说是表小姐,可是实际上就是个丫鬟,日日从天不亮忙活到半夜,那舅舅舅母却都是黑心肝,不但贪了梅香父母留下来的财产,待梅香姑娘长大之后,还欲将她卖去给六十岁的老员外做十七房姨太太,梅香姑娘带了细软跑了出来,哪知道半道又遇到了劫匪,公子见她可怜就把她一道带来了京师,想着再做打算。”
廖青松这么一说,再加上梅香确实模样楚楚,围观路人纷纷感慨梅香身世可怜,也有不少感叹穆长风仗义出手,还有的,则开始念起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简直要把这事儿当话本看呢。
“唉!真是可怜,”穆长林也不住感慨,一边又看向穆长风,商量着问道,“大哥,要不然就让她留下来吧,咱们穆府多个下人也不算什么事儿,正好你刚来,院儿中也需要个奴婢伺候不是?依小弟看,这位梅香姑娘就不错。”
穆长风正犹豫的时候,却听到身边的穆葭开了口,道:“二哥所言不错,那就把她留下来吧。”
穆长林心下一喜,正要让人带梅香进去,却又听穆葭开口,道:“大哥,我瞧着这梅香顺眼,不若送到我院儿里伺候吧,正好我院儿里也缺人手,多了这个梅香伺候,也省得麻烦婶母再给我挑人了。”
穆长林和梅香闻言皆是一愣,穆长风却忙不迭点头道:“行,那就送你院儿去。”
他自幼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侍卫,从来没有让婢女伺候过,穆长风本来就不愿把梅香留在身边,正为难呢,结果穆葭这开口要人,穆长风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梅香慌了:“可是穆公子,梅香想伺候您……”
“这怎么话儿说?”穆葭居高临下看着梅香,漫不经心地道,“从来都是主子挑奴才,还没见过奴才挑主子的,难不成梅香姑娘就只认兄长这么一个主子?你这丫头的心思倒是少见。”
穆葭这话一出,路人纷纷指指点点,有胆子大的直接说梅香这是存着攀龙附凤攀高枝的心思,面儿瞧着可怜,其实心思且不安分,更有人直言说不定之前偶遇的戏码怕都是这梅香一手安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梅香顿时不敢吱声了,偷偷瞄了穆长林一眼,见穆长林冷着脸瞪她一眼,明显显是怪她刚才多嘴,梅香顿时缩了缩脖子,然后忙不迭对穆葭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道:“奴婢见过大小姐!”
“碧瑶你先带她回去吧,”穆葭看都不看梅香一眼,转身拉着穆长风朝院儿里头,一边含笑跟穆长风道,“哥哥,咱们先去后院儿拜见祖父吧。”
穆长风笑着点头应允,揉了揉穆葭的头发,柔声道:“行,幺妹儿给我带路。”
当下穆葭拉着穆长风朝后院儿走去,穆长林冷眼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暗恨不已,这和他的预想一点儿都不一样,穆长风对梅香明显显是一点儿都不上心,而且穆葭还把人给要去了。
孔文花了一千两银子,就找了这么没用的女人?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把穆长风拿下,反倒这事儿引得芳玫苑失了名声,害他落了个沽名钓誉的名头,到现在他都还抬不起头来,着实让人生气。
孔文一直躲在门后偷看,直到这个时候才走出来,面露愧色,对穆长林道:“公子先别着急,那梅香确实是个有能耐的,再等一等吧,总会有机会的。”
“哼,最好是这样!”穆长林冷声道,然后拂袖而去。
……
难得晚膳人多,除了邓玫跟穆芙以外,穆府二房的人都到场,当然还有穆长风跟穆葭两人,比起上一世,穆长风甫一入京便就被穆增罚去祠堂面壁思过,这一世,穆增显然态度温和了不少,用完晚膳之后,穆增还特地唤穆长风去书房询问了功课以及备考情况,虽然祖孙两人不过在书房中待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可是却扎了不少人的眼。
穆长林穆蓉兄妹俩自是不说,佟淑清佟绣春姑侄两个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只是她们才被解了禁足,自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又激怒了穆增与穆磊。
再者就是,她们身边已然没了心腹,李妈跟坠儿都被杖毙,连带着两人身边的下人都被更换了,如今佟淑清跟佟绣春两人是举步难行,所以再怎么着急愤恨,她们也不得不暂且忍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和这些人不同的是,穆增的感觉十分微妙。
因为和苏良锦离心的缘故,他一向对穆昇这个嫡长子不冷不热,再加上穆昇后来在婚事上的叛逆,让他彻底把心思精力都转到了穆磊身上,这些年他花在穆磊跟穆长林身上的心思不可谓不多,穆磊资质平庸,难有大建树,这让他倍感失望,可是好在穆长林是个好苗子,不仅在学问上拔尖儿,为人处世上的游刃有余更令他满意。
只是,穆长林到底还是让他寒心了,这样一个对生母都能如此决绝冷血之人,又怎么可能指望他撑起穆氏门楣呢?
反观穆长风的学业,还有身为兄长对穆葭的疼爱维护,穆增便是再对穆昇不满,这时候也难免要偏向穆长风的。
或许,他早该意识到了,早就不该把精力耗费在二房身上。
待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穆增心情十分复杂,可是却又轻松不少。
“哎!”他忍不住一声轻叹。
“老太爷,”管家疾步进来,行至穆增面前,一脸焦急道,“芳玫苑刚刚传来消息,说是二姨娘这胎,到底是没保住。”
袖中的双手紧握成全,穆增的脸顿时就僵住了,饶是他一早就猜到是这个结局,可当真听到了邓玫腹中胎儿不保,他还是悲愤难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他捂着胸口,半天都提不上气来。
“老太爷!”管家吓了一跳,忙不迭过来拍穆增的后背,一脸惊恐,“老太爷,您没事儿吧?您稳住了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半晌,穆增蓦地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缓过来了,管家忙不迭倒了杯茶端了过去:“老太爷,您喝口茶!”
穆增抖着手接过茶杯,一口气儿喝了个精光,然后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一边咬着牙狠狠道:“贱人!这对贱人!害了我穆氏两条骨血!我要她们的命!”
穆增口中的贱人指的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老太爷,您可别这样,郎中都说过您是不能动气的!”管家还不住给穆增顺着后背,一边又小声道,“老太爷,四皇子都说明了,不许您做出于佟府不利之事,所以老太爷,这样的话,您往后还是别说了。”
穆增如何不知道,四皇子是绝对不允穆府跟佟府交恶,所以他就算是恨毒了佟淑清跟佟绣春,也根本不能真的把她们怎么样,之前也不过只是禁足而已,如今是连禁足都不能了。
穆增越想越是愤怒,更是憋屈,他死死咬着牙瞪着一地的瓷器碎片,半晌还是卸了力,苦笑着摇头:“自作自受啊!自作自受!”
这话若是旁人必然听不懂,可是在穆增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老管家,却是再明白不过。
当年穆增不过是个小地方来的寒门子弟,考中进士,做了个区区从八品典簿,领着三两五的月俸,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想要在京师这样富贵云集的所在露头,堪比登天,可是他还真的就找到了一条登天路。
祖上出了四位帝师三位相爷、堪称大夏第一门庭的苏府,那个时候的当家人,是苏良锦的兄长苏鹤帆,苏鹤帆当时不过只三十出头,却已然官拜左相,在大夏官员眼中,他是传奇一般的存在,谁不想攀苏府的门楣?只是苏鹤帆一向独来独往,不站队不合群不结党,专注做纯臣,这是苏府祖上留下的规矩,到苏鹤帆这里更是变本加厉。
就是这样高不可攀的门庭,嫡女苏良锦竟看上穆增,那个出身寒门、却一身傲骨的年轻穆增,不顾苏鹤帆的反对,却还是毅然下嫁。
旁人说下嫁,可能是场面话,可苏良锦当年是真的下嫁,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穆增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寒门子弟,从此进入了京师权贵的视线,不过却是一个癞蛤蟆的形象。
穆增对此愤愤不已,他寒窗苦读一朝高中,那凭得是自己的本事,为官做宰、光宗耀祖,那是他的志向,可是在这些京师权贵眼里,他就是个吃女人软饭的白面相公,而这些羞辱都来源于苏府、苏良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时候,穆增的确是爱苏良锦的,带着自卑,爱得小心翼翼,只是自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定下之后,这份爱里,难免就掺杂了别的,不甘、屈辱、愤怒,穆增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但是越来越地,他会迁怒到苏良锦身上。
可是与苏府结亲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饶是苏鹤帆从来不正眼看他,可是冠着苏家女婿的名声,穆增可以说是青云直上,可是官位坐的越高,就越是急于摆脱苏府的影响,他志向高远,自是不能这辈子都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是靠女人上位的白面相公。
就是那个时候,穆增与苏良锦感情急转直下,也是那个时候,穆增在酒醉之后意外地与佟淑清春风一度,虽然事后他惶恐又后悔,但是他对佟淑清实在是太满意了,这个女人温柔妩媚、善解人意,不像苏良锦高高在上,永远得让他仰望,自以为在苏良锦面前总是三孙子似的穆增,在佟淑清面前总算能挺直了脊梁做大爷,后来就是迎佟淑清过门。
后来呢?
他和苏良锦成了一对怨偶,最终他也摆脱了苏府对他的影响,家有娇妻,仕途平顺,他一直都不后悔当年自己的选择,他也不会让自己后悔。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
穆增在房中想着旧事,一派愁云惨淡,穆葭这边倒是一派喜气洋洋。
穆长风让廖青松将从蜀地带来的整整两大箱的零嘴跟衣料首饰等物搬了过来,白日里人太多,不方便做这事儿,到这时候,关起门来,西院儿就都是自家人了,倒是想怎么着都行,就跟在蜀地一样,穆葭连纱帽都没戴。
“幺妹儿,这都是你爱吃的,”穆长林从箱子里抱出好大一个包袱,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笑着跟穆葭介绍,“牛肉干、腊肠、奶豆腐,还有娘亲手熬得肉酱,知道你肯定惦记这味道,一路上我都没舍得吃,都给你留着呢。”
饶是吃过了晚饭,可这时候瞧着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蜀地吃食,穆葭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当下也不跟穆长风客气,直接捏了一根牛肉干,就吃了起来,一边含糊着问穆长风:“哥,我寄往蜀地的信,爹娘可收到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长风摇摇头:“这我不知道,怎么?你给家里写信了?信上都写的什么?”
写的什么?自然是让爹娘不要信了穆敏的乱点鸳鸯谱。
穆葭将牛肉干吃完,喝了半杯茶,随口道:“没什么,就是想爹娘跟哥了,想问问哥到底什么时候到京师。”
“这不就到了吗?”穆长风笑着道,一边伸手揉了揉穆葭的头发,打量着穆葭脸上的脓包,有些担心地道,“既是长了春痘,以后断不可出门,老老实实在家里养着,若是留了疤了,看以后你还嫁不嫁的出去。”
穆葭闻言,心思一动,状似随意地道:“哥,你就这么盼着我嫁出去啊?”
“可不是,就盼着你能早点儿嫁出去呢,省的留在家里吃白饭,一天三顿,不知道得耗费多少粮食呢!”穆长风唬着脸道,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可是眼里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穆葭知道他在玩笑,索性顺着他话往下说:“成成成!我保证尽快嫁出去!给咱们家减轻负担!”
“你这促狭的丫头,才来京师多久啊,就这么没皮没脸了,张口闭口都是嫁人,”穆长风忍不住笑得直摇头,“瞧你说的起劲儿,只怕到时候真要让你嫁人了,你一准儿吓得哭鼻子呢!”
穆葭捧着茶杯,冲穆长风眨眨眼:“哥,你这就是小看我了。”
站在一旁的碧乔跟碧瑶也忙不迭在心里附和:大公子,你真的是小看小姐了!小姐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长风只当他说大话,笑着抿了几口茶,忽然话锋一转,脸色也沉了下来:“幺妹儿,我半途遇见大姑母府上朝蜀地送信的人,我便就先看了信,大姑母在信上说,前些时日,二房不老实,又是做法又是捉妖的,险些让你吃了亏,今儿我瞧着婶母跟叔父的态度也不大正常,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跟我仔细说说。”
穆长风早就想问这个了,只不过白日里人多眼杂,一直找不到单独跟穆葭说话的机会,所以就一直憋到了这个时候。
他一早就听闻穆葭甫一入京便就因水土不服而卧病,穆磊也曾写信到蜀地说明穆葭的病情,还有在京师养病的情况,他一边心疼穆葭,一边也感激二房对穆葭的照料,但是自打看了穆敏的信之后,穆长风心里便就存了疑了,二房当真是一门心思好好儿照料穆葭的吗?
他觉得怀疑叔父一家实在不应该,可是他又控制不住往这方面想,如今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穆葭了,若是二房当真手段不干净的话,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得为幺妹撑腰,即便要冒着得罪穆府二房,甚至穆增的风险。
碧瑶听穆长风这么一问,赶紧地就要上前跟穆长风诉苦,将二房是怎么陷害折腾穆葭的事儿,一口气儿都给说了个遍,到底是大公子来了,她们自然更有底气,可是不待她开口,却被穆葭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碧瑶只得又乖乖闭上了嘴。
“哥,这事儿还真没什么说头,大姑母一向偏爱咱们兄妹,难免关心则乱,说到捉妖一事儿险些连累到我,不过是个误会。”
穆葭说得随意,当下将前一阵子穆府上演的捉妖大戏挑挑拣拣地跟穆长风说了一遍,至于挑挑拣拣下去了什么,自然是捉妖一事背后她二房之间的暗潮涌动。
眼看着就要春闱了,穆葭不希望穆长风受到任何事和人的影响,这是其一,其二则是,上辈子穆长风为了护她实在辛苦,最后投笔从戎、披挂上阵,既是因为一腔热血,又何尝不是为了迎她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和亲公主回大夏?到最后,还因此付出了一条性命。
对于穆长风,穆葭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这辈子,她不想让穆长风再经历任何的风雨磨难,这一回,该是她这个做妹妹的保护兄长了。
听完穆葭的一通讲述,穆长风稍稍安了心,只是眉眼之间还带着浓浓的厌恶:“那个叫玉儿的婢子,真是粗心,竟弄混了你和穆芙的大氅,幸亏最后碧瑶及时发现,若非如此岂不坏事儿?说来说去,还是怪二房疏忽,竟派这等粗心的下人给你。”
穆葭闻言,抿了口茶,轻笑道:“都道是人心隔肚皮,不是碧乔碧瑶这样从蜀地跟着咱们过来的,到底不能轻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长风点点头,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拧着眉道:“那个梅香,就不要让她近身伺候你了,让她做个粗做丫头也就罢了。”
穆长风对梅香明显有戒备,穆葭自是高兴,笑着点头应声:“是,都听兄长的。”
时辰不早了,穆长风又是舟车劳顿,兄妹俩也没聊多久,穆葭就催着穆长风回房歇息去了。
碧瑶忍不住道:“小姐,大公子明明都对二房起疑了,您怎得不将二房的所作所为告诉大公子呢?反倒还要替二房隐瞒。”
不待穆葭开口,碧乔已经回答了:“你懂什么?大公子眼看着就要春闱了,这可是头等大事,如今自是不能让这些污遭事儿影响了大公子,你以后也少在大公子面前东拉西扯的。”
“哦哦哦,是奴婢想的不周,”碧瑶闻言,连连点头,一脸愧色,“我一准儿不在大公子面前乱说话。”
穆葭没搭理这两人,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桌上的东西上,然后每样都分出一半,用原本的包袱给包好了,一边打着结,一边问碧乔道:“岑卓今晚会过来吗?”
碧乔忙道:“回小姐的话,岑卓说过今晚会过来。”
穆葭点点头,想了想,又起身将另一个箱子打开,然后蹲在地上来回扒拉着,最后从里面选了两张鹿皮,还有一罐云南白药,也塞进了包袱里。
碧乔跟碧瑶在一边看着穆葭这一通忙活,都很是好奇,碧瑶忍不住问:“小姐,您收拾这一大包东西做什么呢?”
“一会儿让岑卓送到泉山别院去。”穆葭随口道,然后又忙不迭又吩咐碧乔准备纸笔,要给封予山写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碧乔跟碧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然后碧乔赶紧地过去给穆葭准备纸笔去了。
待穆葭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岑卓人刚好到了。
“罗植那边已经得手了?”穆葭放下笔,看向岑卓。
岑卓点点头:“是,芳玫苑那边刚刚传来二姨娘落胎的消息。”
穆葭吹了吹手中的信,一边淡淡道:“想来祖父跟二叔心疼得要发疯了。”
“那是自然,两条穆氏血脉就这么忽然断了,老太爷跟二爷自是摇心疼得滴血了!”碧瑶忍不住一脸兴奋,“佟淑清跟佟绣春,这前脚才被解禁,后脚二姨娘就落胎,老太爷和二爷怕是要对她们恨之入骨了。”
之所以授意罗植将邓玫“落胎”的日子定在今天,穆葭就是要给穆增跟穆磊提个醒,让他们记得这个疼,也是让佟淑清跟佟绣春的日子别太好过了。
墨迹干了,穆葭小心翼翼地将信叠好,然后装进了信封,一边又跟岑卓道:“佟淑清跟佟绣春这对姑侄想来会老实一阵,你这阵子先不必盯着他们,倒是腾出心思多盯着点儿二公子跟三小姐。”
岑卓忙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先把这封信还有包袱送去泉山,”穆葭将信递到了岑卓手里,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起身就朝外走,“你先等一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碧乔见穆葭要出门,赶紧拿着大氅给她披上,瞧着穆葭伸手从窗台上取下剪刀,碧乔就猜到了穆葭这是要做什么。
果然,没过一会儿,穆葭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含.苞待放的红梅,她用缎带将红梅扎好,然后跟包袱一并递到了岑卓的手里。
“行了,去吧。”
“是,属下告退。”岑卓应声,当下拿着东西赶紧退了出去。
上回送他的那一束梅花肯定要开尽了吧?看到了新送去的梅花,他肯定会特别高兴吧?
穆葭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那之珠钗,忍不住抿唇笑了。
……
那么王爷大人高兴吗?
显然王爷大人是高兴的。
自邹令兴冲冲地将包袱抱进房来的时候,封予山脸上的笑就没止住过,邹令还是头一次见过封予山这么开心,对于大半夜应不应该叫醒封予山这件事儿的困扰,此刻是一扫而空,心下窃喜,幸亏自己叫醒了封予山。
“主子,大小姐这人可真好,没接触的时候,只觉得大小姐脾气大是个不好招惹的,现在属下却觉得大小姐是个心地最好的,”邹令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的吃食玩意儿,忍不住感慨道,“听岑卓说,这是穆家大公子从蜀地带过来的,大小姐这就忙不迭地给主子送来了这许多,可见大小姐对主子有多上心。”
这话显然说到了封予山的心坎儿上了,封予山看着手里的那一大罐子的云南白药,又看了看面前一堆各种各样的吃食,一颗心都暖融融的,一边吩咐邹令道:“把这些东西都好好儿收着,切不可磕着碰着了。”
“是,属下知道轻重。”邹令忙不迭应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大包的东西退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桌上只留下了一束红梅还有一封信,封予山先将红梅一枝枝插到瓶里。
生在天家,自幼接受的教育和熏陶,都决定了他的品味一流,自然插花这事儿也是一样,只是这回,封予山没有将品味和技巧用上,这里头的每一枝红梅他都舍不得修剪,每一个花苞都是他眼里的无价宝,所以最后,每一枝红梅都被插.进了花瓶,满当当的一束红,凌乱而又温暖。
封予山对着自己的手艺很满意,看了又看,将花瓶放到了窗台上,然后迫不及待地展开了书信——
永安:
见字如晤。
我已返回京师穆府,一切顺利,只年前恐无机会与君相见,甚感遗憾,望君珍重,仔细将养。
另,蜀地小食望君笑纳。
再另,肉酱出自娘亲之手,其味甚佳,望君一定品尝。
穆葭亲笔
看完这封信,封予山一边急忙忙将信收好,一边大声唤道:“邹令!”
邹令才收拾好东西,听见动静,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封予山遇到什么危险了,当下赶紧一边拔刀,一边风一样地进了房,一脸紧张道:“主子,有何吩咐?”
“快去,把肉酱给我拿来,就是刚才包袱里的一小坛子,”封予山指挥着道,“厨房里还有粥吗?顺便也给我盛一碗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刀都拔出来的邹令:“……啥?”
“怎么?还不快去?”封予山对着一脸石化的邹令摆摆手,一边又吩咐,“肉酱一定要轻拿轻放,千万也别给洒了。”
邹令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主子,现在都已经过三更了,您这个时候用宵夜,会不会……积食?”
封予山抿了口茶,云淡风轻看着邹令:“邹令,我很久没吃狗不理了。”
邹令的嘴角抽搐地更厉害了,当下一个字儿都不敢说,赶紧地直奔厨房。
一炷香的功夫后。
邹令眼巴巴地看着封予山盘腿坐在软塌上,有滋有味儿地吃一口粥配一口肉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刚才给封予山热肉酱的时候,邹令就觉得这肉酱实在香的实在诱人,他是封予山的心腹,什么没吃过见过?可还真是没吃过这么香的肉酱,明明瞧着挺不起眼的,怎么就这么香呢?以至于晚膳吃了三大碗的邹令,这个时候都觉得饿的受不了了。
额,确切的说,是馋的受不了了。
“主子,这……蜀地的肉酱闻着挺香啊,属下还没吃过这么香的肉酱。”邹令到底没忍住,动机十分明显。
“嗯,是香,”对于邹令的观点,封予山表示十分认可,一边又吃了一口肉酱,一边感慨着道,“应该是用鸡枞油熬的酱,实在是人间至味。”
邹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就完了?就没有想着分他一点儿?
眼看着封予山一口一口地将碗里的肉酱吃了个干干净净,邹令的脸彻底耷拉下来了。
主子从来都不是个小气的人,平时遇到什么稀罕玩意儿,总不忘给他留一点儿,但是很显然,从今往后,主子要开始变得小气了……
当然应该是仅限于大小姐所赠的物件。
邹令心里有点儿酸唧唧,可更多的则是开心,毕竟他们这些封予山的属下,最大的心愿就是封予山能够早些娶妻生子。
瞧着封予山吃完了粥,邹令忙得投了个热帕子递过去,一边问道:“主子,大小姐的兄长已经抵京了,主子可要找机会见见那位穆大公子吗?听闻大小姐跟兄长的关系极好。”
跟大舅子打好关系,当然是必要的,尤其封予山又这么稀罕穆葭,只是……
“等春闱后再说吧,”封予山擦了嘴,将帕子递回给了邹令,“别因为我的关系,影响了他的春闱。”
邹令拿着帕子愣了一会儿,然后蹙着眉道:“主子认为穆大公子,并不……看好您和大小姐的事儿?怕他会从中阻拦?”
“不单单是穆大公子,换做李大公子,周大公子,任何人家的公子,都不会愿意让妹妹嫁到安郡王府这个火坑,更何况还是那么优秀的妹妹,”封予山缓声道,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平静,“这是人之常情。”
邹令却不认同,看着封予山平静的一张脸,邹令更是难过:“主子,您何必这般妄自菲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不是妄自菲薄,这是事实,”封予山抿了口茶,指着对面的软塌让邹令坐下,一边缓声道,“败兵之将、身负残疾、不得圣心反被猜忌、被册封为王多年,却迟迟不被圣上圈地外放,说好听了是富贵闲散王爷,说白了就是被幽禁京师,而且瞧着其他几位皇子的态度,日后不管哪个登基为皇,都怕是容不下我这个曾经手掌兵权的大皇兄,指不定哪天就要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封予山瞥了邹令一眼,一边淡淡道:“换做你是穆长风,你愿意让妹妹嫁给我这样的人吗?”
邹令想说愿意,可却到底没说出口,封予山说的句句属实,他实在反驳不了,可是……
“可那是穆大公子不了解主子,只要穆大公子了解了主子,自然会对主子有所改观,”邹令急道,“而且大小姐都不在乎这些。”
“对,她的确是不在乎,像她那样的傻丫头,这世上怕是再无第二个了,”提到穆葭,封予山语气变得柔和了不少,一边不自觉地看向了窗台上的红梅,一边扯出个笑来,只是笑着笑着,他又不笑了,还是那样定定地看着梅花,可是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却变得坚定起来,“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辜负了她,我会娶她过门,但一定得到她家人认可之后,在此之前,我不会让她因为我的缘故,在家人面前为难。”
封予山这话,邹令是听明白了,正因为明白,邹令的一颗心陡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竭力忍住心里的澎湃,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您的意思是……是要更进一步?”
封予山抿了口茶,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对邹令道:“不止一步。”
邹令登时就张口结舌了起来,随即就是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封予山面前,仰着头看着封予山,眼睛因为激动都泛着红了,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主子,属下……不止属下,还有所有的兄弟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属下代所有兄弟,给主子磕头!”
一边说着,邹令一边就要给封予山磕头,封予山忙得伸手拦住了,打量着邹令因为激动而湿润的眼睛,封予山心情极是复杂,叹息道:“这些年,难为你们对我不离不弃。”
是啊,跟着他这个没有前途的主子,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又怎么可能有前途而言?
但是邹令,不,不止邹令,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却对他一腔赤诚、不离不弃。
封予山从前只能对他们的忠心视而不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残废的右臂恢复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他就又能弯弓搭箭、赤诚沙场了。
不止如此,他还有了心上人了,为了她,他要给自己、更是给她争取一个光明前途。
所以,他不能继续止步不前、由着旁人搓圆捏扁。
更不能辜负了那丫头傻乎乎的情意,还有这万里江山。
……
穆府。
西院儿。
梅香很苦恼,这是她到西院儿伺候的第三天了,这三天她没忙别的,就一门儿心思地想着怎么接近穆长风来着,可是屡屡碰壁。
穆长风自到了穆府之后,便就甚少外出,一直闭门在房中准备科考,这本是梅香接近的好机会,可是架不住廖青松那个铁面门神,时时刻刻守在门前,别说是梅香了,便是只苍蝇都飞不进房中。
在廖青松那里碰了几回软钉子之后,梅香那叫一个愁眉不展,昨日夜间,孔文又来催促,想着家中卧病不起的爹娘,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弟幼妹,梅香辗转反侧,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行事,好拿到孔文许的银子。
这一日,梅香就一直留心着穆长风的房间,苦于廖青松一直守在门前,梅香着急上火了一整天,好在傍晚的时候廖青松去膳房用膳了,好不容易逮着这大好机会,梅香自是不能放过,当下对着镜子收拾了一番自己,赶着就去厨房端了一盅蜂蜜燕窝直奔穆长风的房间。
“梅香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不待梅香靠近,就听着身后传来一声男子厚重的声音,梅香被吓了一跳,险些打翻了手里的炖盅,一边在心里叫苦,一边转过身,冲不远处的廖青松挤出个不算难看的笑来。
“是廖侍卫啊,大公子日夜实在辛苦,我……我过来给大公子送一盅蜂蜜燕窝。”一边说着,梅香一边抬了抬手上的炖盅,示意廖青松不要误会。
结果廖青松也朝她抬了抬自己手里的食盒,道:“梅香姑娘有心了,只是我也给主子端了蜂蜜燕窝来,主子这里就用不着梅香姑娘伺候了,还请梅香姑娘请自便,另外,大公子如今全力准备春闱,梅香姑娘以后就不要再过来搅扰了。”
梅香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忍不住抱怨道:“廖侍卫,你怎得如此冷淡?大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在穆府能有一席之地,也算是大公子施舍成全,我感激大公子,想着伺候报答大公子,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怎得廖侍卫却视我作洪水猛兽一般?动辄就要驱赶!”
廖青松听她这话,露出一脸莫名其妙,道:“梅香姑娘能在穆府有一席之地,难道不是大小姐的恩赐吗?梅香姑娘要感恩的话,也当感恩大小姐,而且如今梅香姑娘乃是大小姐身边的婢女,头等要务自是摇伺候好大小姐,怎得不见梅香姑娘对大小姐上心,倒是一日几趟地朝大公子这儿跑?不知道的,还道梅香姑娘你为奴不忠呢!”
“你!”梅香被廖青松这话噎得面红目赤,可到底也无从反驳,当下气咻咻地扭头走了。
廖青松看着梅香的背影,不咸不淡地道:“梅香姑娘若是得空,也给大小姐送一盅蜂蜜燕窝去吧,方才大小姐还遣人去厨房问呢。”
梅香自是不会回复,廖青松也懒得多看她一眼,一边转身拎着食盒朝房走去,一边在心中暗道,这梅香果然是个不老实的,也难怪大小姐之前特意把他叫过去,叮嘱一定要给穆长风看好了门,切忌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人钻了空子。
廖青松之前还道是穆葭多心了,可是就梅香这几天的表现来看,穆葭还真是没多心,廖青松心里也是后怕,若不是他时时在门前守着,由着这梅香一天几趟地朝穆长风的房里跑,肯定要出事儿的。
他倒是不担心穆长风的人品,可就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一旦穆长风被冠上了这样不良的名声,那可就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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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青松进来,从食盒中取出一盅蜂蜜燕窝,放到穆长风面前,一边放低声音:“主子,您都看了一整天的书了,歇一会儿吧,喝盅蜂蜜燕窝。”
穆长风这才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一边接过汤勺,一边随口问道:“刚才你跟谁在外头说话?”
稍稍顿了一下,廖青松道:“启禀主子,是梅香姑娘,说是来给主子送一盅蜂蜜燕窝,被属下给打发走了,梅香姑娘对属下十分不满,所以埋怨了属下两句。”
穆长风闻言,顿时眉头紧皱,毫不掩饰对梅香的厌恶:“她又不是我手底下的奴婢,一天几趟地朝我放来跑个什么?”
打量着穆长风的表情,廖青松心底一松,赶紧又道:“按梅香姑娘的说法,她这是想着报答主子的恩情呢,所以都顾不上大小姐了,反倒一门儿心思想着来伺候主子。”
“啪!”
穆长风将手里的勺子直接拍在了桌上,一边冷笑道:“倒是难得她有这份心,下次她若是再过来,你直接遣人将她送回老家去!”
穆长风不是蠢人,梅香这几日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再一联想那日在穆府门前,梅香脱口而出要来伺候自己的事儿,穆长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好心救人,也没存着挟恩图报的心思,不过就是举手之劳,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竟然让梅香看到了一条捷径。
真是岂有此理。
廖青松就等穆长风这话,当下忙不迭躬身道:“是,属下记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长风喝完了蜂蜜燕窝,又从廖青松手里接过了茶杯,一边拢着,一边随口问道:“明儿就是除夕了,后院儿可有什么吩咐吗?”
“回主子的话,因着今年主子跟大小姐在京师过年,老太爷甚是欣慰,听管家说,老太爷的意思,今年穆府的除夕要比往年更热闹隆重,”廖青松道,“还有,属下听闻,二房的小姑奶奶要回门,这是小姑奶奶嫁人之后,头一次回京,过几日便就会抵京。”
穆长风想了想,问道:“是祖父的老来女、那个叫穆婕的小姑?”
“正是,小姑奶奶今年才二十出头,是老太爷四十多岁才得的老来女,”说倒此处,廖青松忍不住促狭一笑,“属下瞧着老太爷身子骨着实一般,没想到竟是个龙精虎猛的。”
“慎言!”穆长风瞪了廖青松一眼,一边抿了口茶,一边又忽然问道,“祖父就……没提到祖母吗?”
穆长风口中的祖母,指的自然是苏良锦。
廖青松闻言,面色一阵黯然,摇摇头道:“没有,属下听闻,自从老夫人搬去西槐别院养病之后,这几十年来便就再没有回过穆府来,即便是除夕这样举家团圆的大日子,老夫人也不会回来,老太爷也从来没有提过要去接老夫人。”
穆长风闻言,忍不住蹙了蹙眉,半晌吩咐廖青松道:“准备一下,明日午后,我跟幺妹儿去西槐别院。”
廖青松一怔:“主子的意思是要去西槐别院陪老夫人过除夕?这……这恐怕不妥吧?老太爷必然要生气的。”
“祖父要生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和幺妹儿不在京师也就罢了,既然人在京师,却还让祖母一人冷清过节,实在不像话,”穆长风缓声道,“再说了,祖父这边还有二叔一家陪着,也不差我和幺妹两个。”
廖青松只得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梅香在心里把廖青松骂了几百遍,可到底还是听话地端着炖盅,给穆葭送去,只是才走到暖阁窗下的时候,房中传来的闲聊,却让梅香顿住了脚。
暖阁中,穆葭抱着个茶杯,舒舒服服地窝在软塌里,跟碧乔碧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小姐,听说芳玫苑那边如今真真是愁云惨淡,二姨娘好不容易死里得活,却痛失一对双生子,真是惨极了,”碧瑶一边剥着蜜桔,一边咋舌不已,“若是二姨娘这胎保住的话,那东院儿往后还不是得跟着她姓邓?”
“碧瑶平时说话着三不着两的,可是今儿这话说的却是一点儿不错,”一向谨慎的碧乔,这时候也打开了话匣子,“如今二夫人跌了这么大的跟头,虽还是正房夫人,可是二爷只怕要恨死她了,别说是让她继续管家了,便是连多看她一眼都是不可能,二姨娘也真是时运不佳,本是可是母凭子贵,可是到底是没保住这胎,而且还连累了身子,往后怕是要一直仔细将养呢,二爷就算是再怜惜她,可心思也自然不会放在一个病歪歪、不能伺候人的女人身上。”
“可不是?二姨娘一贯是仗着会伺候人,这才能抓紧二爷这些年的,如今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了,自是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了,也不知谁趁机能一举抓住二爷的心,”碧瑶一边将剥好的蜜桔送到穆葭面前,一边忍不住雀跃地分享刚刚打探到的八卦,“我听说啊,东院儿但凡有点儿姿色的婢女,现在可都开始蠢蠢欲动了,也不知到最后,谁的温柔乡能迷住二爷!”
“你又胡说,”穆葭白了一眼碧瑶,不屑地道,“二叔怎会看上婢女?简直胡说八道!”
“小姐,奴婢可不是空穴来风,”碧瑶顿时就不乐意了,赶紧给穆葭普及知识,“奴婢听闻,前些年,二爷看上了二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女,本来想着将那侍女纳为妾侍的,可架不住二夫人是个悍妒不能容人的,一气之下将那侍女卖去了勾栏院!”
穆葭大惊:“真有这样的事儿?那后来呢?”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呗,”碧瑶吃了瓣蜜桔,一边又道,“二爷虽然生气,但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侍女跟二夫人撕破脸皮,更何况还有二老夫人给二夫人撑腰,二爷在二夫人面前一贯都是没脾气的,从那以后,东院儿的侍女可就再不敢打二爷的主意了。”
“那现在可不一样了,二夫人如今可做不了二爷的主了,二老夫人也是自身难保,想来二爷这回是自由了,”碧乔点头道,“也难怪如今东院儿的侍女又蠢蠢欲动起来了。”
“二爷如今可是块肥肉呢,那起子一门儿心思想着攀高枝的侍女,哪个不惦记着二爷?”碧瑶嗤笑道,“二夫人彻底失势,二姨娘往后怕是都下不来床,这个时候,谁抢先一步拿下二爷,即便做不成正房夫人,那也是大权在握啊,往后东院儿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碧乔也跟着咋舌不已:“那按照你的说法,不管谁被二爷收进房,虽然名义上不过是妾侍,可实际上却是穆府的当家主母啊!”
“那是自然的,谁让二夫人跟二姨娘这两虎相斗,都元气大伤呢,倒是便宜了那起子婢女得了一步登天的机会,”碧瑶接着饶有兴致地八卦,“这回可不光是天上掉馅儿饼!还是那种三辈子都吃不完的大馅饼儿!”
碧乔忙不迭询问:“此话怎讲?”
碧瑶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小声道:“二公子跟三小姐如今都被老太爷跟二爷厌弃了,往后这两位怕是难有作为,二爷自是盼着东院儿再有子嗣诞育,你想想啊,不管是谁怀了二爷骨肉,二爷岂不要欢喜得把她供起来!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被二爷扶正、日后穆府万贯家财还不都归了他们母子?!”
碧乔闻言一脸惊讶,不过想了想也点头附和道:“碧瑶说的不错,如今虽然老太爷跟二爷有意捂着二夫人陷害二姨娘一事儿,可是穆府上下谁心里没数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二姨娘被二夫人逼得触柱,这才害得落胎,可当时二公子跟三小姐却是不加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二姨娘以死证清白,啧啧啧,亲生儿女却做了帮凶想要逼死自己,漫说二姨娘心寒了,老太爷跟二爷就不心寒?瞧这程子老太爷跟二爷对二公子还有三小姐的态度,便就知道,这两人如今已经彻底失了宠!”
穆葭抿了口茶,眼神似有似无地朝窗户瞥了一眼,一边淡淡道:“是啊,这回二哥跟三妹可是跌了大跟头了,怕是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小姐这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如今老太爷一门心思都在咱们大公子身上,看都不看二公子一眼,二爷那边也是着急纳新人传宗接代呢,明显显也对二公子跟三小姐寒了心,”碧瑶附和道,说道此处,碧瑶狡黠地笑了笑,“听闻二公子跟三小姐身边的人,都在寻摸新出路呢,毕竟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若到了这个时候还一门心思要陪着二公子跟三小姐共存亡,那不是忠仆便就是傻子。”
穆葭托着腮,懒洋洋地道:“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这种傻子,我还真挺好奇。”
……
嘉元二十四年除夕
每年除夕到正月十五,大夏官员休沐,可是像穆增这样的一品大员,真正能休沐的时间,其实也就只有短短的几天,一般都是不过初六,又开始要忙活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日清早,穆增难得一觉睡到了天亮,结果刚出门的时候,就瞧着穆长风立在门前,也不知人来了多久,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瞧着穆增出来,穆长风忙不迭躬身行礼:“孙儿拜见祖父,给祖父行礼。”
穆增打量着他身上的一层落雪,不由得蹙了蹙眉,道:“进来说话。”
“是,”穆长风抖了抖身上的披风,跟着穆增进来,待穆增坐下后,穆长风“噗通”一声跪在了穆增面前,“孙儿有一事相求,还望祖父应允。”
穆增眼睛眯了眯:“你说。”
穆长风沉声道:“孙儿在蜀地便一直听闻祖母身子抱恙,多年在西槐别院将养,却一直没有好转,爹娘因此十分挂心,孙儿亦然,如今孙儿抵京,见祖父身康体健,甚觉欣慰,只是却一直为祖母揪心,今儿是除夕,本是阖家团圆之日,思及祖母一人孤苦,孙儿心如刀绞,故望能携幺妹前往西槐别院以宽解祖母之孤苦,虽明知不和情理,孙儿还是道出此不情之请,还望祖父应允。”
一边说着,穆长风一边重重叩头。
穆增看着面前长跪不起的穆长风,眉头紧蹙,眼中满是恼火,可是渐渐地,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眼中的恼火也淡去了。
半晌,穆增沉声道:“你心存仁孝,很好。”
穆长风一怔,顿时满心惊喜:“祖父,您这是答应孙儿了?”
穆增微微牵了牵唇道:“不错,不过得等你们兄妹陪我用了午膳之后,才可启程。”
穆长林顿时大喜,忙不迭道:“是是!孙儿也是这样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行了,别一味儿跪着了,回去收拾收拾吧。”穆增摆摆手道。
“是!孙儿告退!”穆长风又给穆增磕了一头,然后忙不迭爬起来,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待到穆长林退出之后,穆增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他冷冷地盯着穆长林远去的背影,半晌,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如今,他已经不再对穆长林抱有什么希望了,心思和精力都转到了穆长风的身上。
虽然,穆长风并不是在他眼前长大的了,而且因为旧事旧人,他对穆长风难免觉得疏远,可就穆长风入京之后的表现,穆增十分满意。
他从前对于穆长林的长袖善舞、心思活泛十分满意,可后来发生的事儿,却也让穆增认识到,长袖善舞、心思活泛背后的冷血算计有多令人毛骨悚然,所以对于穆长风的踏实稳重,穆增十分满意。
或许,还可以加上一点,孝顺、忠诚。
若是东院儿没发生那桩污遭事儿,对于穆长风提出要除夕之日赶去西槐别院陪苏良锦过年的提议,穆增是必然要雷霆大怒的,可是眼下,他虽然还是生气,却根本没办法对穆长风发火,反倒还要赞他一声仁孝。
穆增觉得憋屈,可是又不能不受这个憋屈。
既是已经打算让长房撑穆府门楣,那么就不能不重新考虑跟苏府的关系,虽然他跟苏良锦的关系不可能得到修复,却也不能拦着大房跟苏良锦亲近,毕竟苏良锦背后可是苏家,如今穆府江河日下,倒是苏府一直都是大夏的第一门庭,有苏府撑腰,穆府才能前路光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自己奋斗几十年,一直都在奋力摆脱苏府带来的影响,好不容易才让穆府跻身京师贵门,没想到,到了如今这把年纪,还得妄图苏府拉穆府一把。
穆增苦涩地牵了牵唇,满心无奈和自嘲。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穆增的思绪,他抬眼看去,就瞧着管家匆匆进门。
穆增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启禀老太爷,宫里刚刚送来的消息,万岁爷有旨,今晚于宫中举办阖宫饮宴,既君臣共同守岁,也是为高丽使团接风洗尘,”管家道,一边将手里的帖子递到穆增面前,“老太爷请过目。”
穆增结果帖子,打开来看,一瞥之下,又合上了,随手丢在桌上,有些诧异地道:“高丽使团已经入京了?”
管家道:“回老太爷的话,听闻是今儿一早入的京。”
穆增只觉得更诧异了:“怎得都没个仪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以往使团入京,朝廷都会派臣子出城迎接,基本上都是择一得力皇子,还要安排沿途迎接事宜的,而这些事儿往往都是交由礼部处理,可是这一回高丽使团竟一声不响地入了京,而他这个礼部尚书之前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和命令。
这显然是万岁爷的意思。
可万岁爷此举到底寓意何为呢?为什么要对高丽使团入京的时间跟行程,如此严防死守呢?
穆增左右想不明白,可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直觉只怕是要出事儿。
……
陪穆增用了午膳之后,穆长风跟穆葭便就启程去了西槐别院,对于穆长风突然决定要去西槐别院陪苏良锦过除夕的决定,穆葭虽然有些意想不到,可是却没有任何异议。
她可没有心情跟穆增穆磊,还有那对佟氏姑侄一起守岁,还要互陪笑脸,想着就累,虽然苏良锦对她这个孙女儿一直不理不睬,可苏良锦毕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行为……
额,柳南芸给她下药这事儿还有待商榷。
而且这应该是苏良锦的……最后一个除夕了,上辈子,苏良锦死得凄惨,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亲人子女,就只有一个不离不弃、最后以身殉主的柳南芸。
想着苏良锦时日无多,穆葭心里难免惆怅,忍不住就是一声叹息。
“大过年的,好端端怎么还叹起气来了?”穆长风看了过来,一边又道,“还是把纱帽取下来吧,不闷得慌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习惯了,还是别吓着人的好,”穆葭冲穆长风笑了笑,一边伸手撩开马车的窗帘一角朝外头张望,一边随口问道,“哥,爹平时跟你聊起过祖母吗?”
穆长风想了想,然后摇摇头:“爹对祖母没什么印象,毕竟祖母几乎就没管过爹,都是大姑母一手拉扯爹长大的,后来祖母又搬去了西槐别院,爹那个时候还小,对祖母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自然也没什么好跟咱们讲的。”
穆葭心里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她还想着从穆昇处挖一挖苏良锦对他们一家冷淡的根源,如今看来,只怕连穆昇自己都搞不清楚。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穆长风道。
穆葭踟蹰着开口:“哥,祖母对咱们一家……似乎不大热络,之前我来过西槐别院几次,一直都没能见到祖母的面儿,等会儿到地方了,若是祖母还是不见,你也别觉得奇怪,更别觉得难受。”
穆长风自是全然不知道这些,听了穆葭这么一说,忍不住就是叹息着点头:“祖母卧病多年,难免性子会变得古怪,咱们做孙辈的,自是得体谅。”
穆葭点点头,可是心里却暗道,这只怕不是因为卧病多年性子变古怪的缘故,只怕里头还有别的事儿呢。
……
穆长风跟穆葭到西槐别院的时候,赶着穆敏、敬成栋、敬成梁要走,穆敏三人瞧着穆长风跟穆葭,自是又惊又喜,当下自是不着急走了,赶紧拉着两人进了房去。
穆敏看看穆长风又看看穆葭,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怎么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俩孩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穆敏掩饰不住一脸惊喜。
穆长风笑着应答:“回姑母的话,侄儿长这么大还从未拜见过祖母,所以还没入京的时候,侄儿就想着一定要陪祖母除夕守岁,好在祖父也同意了,所以侄儿赶紧就带着幺妹来了。”
对于穆增同意穆长风穆葭两人来陪苏良锦过年,穆敏觉得十分诧异,可更多的却是高兴,忙不迭点头道:“这样最好,西槐别院这里一年到头都冷清清的,如今有你们兄妹俩过来陪祖母过年,自然会热闹一些。”
穆葭道:“姑母您怎得也来了?”
“每年除夕我都过来一遭,瞧瞧别院这边可置办妥当没有,”穆敏道,一边伸手拉着穆葭的手,“葭儿,年后可一定要去姑母家小住一段,姑母这些天没瞧见你,可想念得紧。”
对于穆敏毫不掩饰的疼爱,穆葭是又感激又别扭,毕竟敬成梁就别别扭扭地坐在对面,从始至终都没好意思看她一眼。
看来这位小表弟对于穆敏的心思……怕也是不敢苟同,只不过瞧着敬成梁那副委委屈屈的表情,就知道敬成梁必然是不敢反抗的。
穆葭只觉得敬成梁既可爱又好笑,当下狡黠一笑,对穆敏道:“是,到时候葭儿跟兄长一定过府给姑母、姑父拜年,还请姑母一早备好红包!”
穆敏笑得甚是爽朗:“这是自然!漫说是红包了,姑母家里只要你看上的,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对面的敬成梁,听着穆敏跟穆葭两人亲热的交谈,暗戳戳地叹了口气儿,小脸都要拧成苦瓜了,他实在是坐不住了,拉着敬成栋的手,哀求着道:“哥,你带我出去练剑,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时教你练剑你总是想方设法地偷懒,今儿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敬成栋奚落敬成梁,可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了身,一边含笑看向穆长风,“听闻表弟酷爱习武,不若一起到外面切磋切磋?”
穆长风自是知道敬成栋武状元的大名,早就想领教武状元的本事,敬成栋这话可谓是正中下怀,当下,穆长风忙不迭站了起来,笑着冲敬成栋拱手,道:“那就请大表兄不吝赐教了。”
当下表兄弟三人,说说笑笑出了门。
穆葭瞧着眼热,毕竟武状元的身手谁不想见识见识?
穆敏怎得看不出来?正巴不得穆葭能跟敬成梁多相处,当下含笑对穆葭道:“你也跟过去瞧瞧吧,你表弟初学乍练,你帮姑母盯着点儿,别让他磕着碰着了。”
面对穆敏殷切慈爱的目光,穆葭嘴角一阵抽搐:“是,请姑母放心。”
……
院中,敬成栋跟穆长风退去了身上的披风,一身长袍、对面而站,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同时跟对方抱拳:“得罪!”
这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掩去了脸上的笑意,严肃了起来,寒风呼啸中,穆长风率先出招,双足疾驰,激起一阵雪花,风一样地奔至敬成栋面前,同时使出一记长拳,敬成栋双足不动,身子朝后一仰,躲过了穆长风的拳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长风另一拳又至,敬成栋脖子一转,又轻松躲开,同时他迅速出手抓住穆长风的一双手腕,猛地朝后一扯,穆长风躲闪不得,当下借力一个空翻,直接朝敬成栋身后翻去,不待落地,穆长风在空中身子一转,飞起一脚直接对准敬成栋后心,敬成栋单手握拳,直接迎上穆长风的脚,穆长风顿觉脚底酸软,在地上倒退几步,才总算站住。
到这时候,敬成栋脚却还没挪动一下,笑吟吟地看着穆长风。
穆长风对着敬成栋抱拳,再开口,兴奋跟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大表兄功夫着实了得,长风佩服!”
“你身手也不错,比我手下不少侍卫都强,就是缺乏引导跟训练,要不然肯定不是现在的水平,”敬成栋说的是实话,一边走过来拍了拍穆长风的肩膀,一边可惜道,“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要不是听说你课业了得,是做状元的苗子,我都想着把你收到我手下了。”
穆长风闻言,爽朗大笑:“大表兄这是抬举我了,既是大表兄不嫌弃,那我索性也厚脸皮一回,长风平时也是个喜欢弄枪舞棒的,日后少不了要腆着脸找大表兄指教,到时候还望大表兄别嫌我蠢笨!”
“再蠢笨还能笨的过他?”敬成栋指着缩着脑袋、抱着手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敬成梁,“他那样的我都能教得,还能教不得你?”
对于突然被兄长点名,当众出丑,敬成梁委屈又愤怒的嘟囔着嘴,可到底还是敢怒不敢言,一边冷哼一声,一边就扯着脖子朝房里喊:“娘,咱们还不走啊?不是还要准备入宫的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穆葭一怔:“入宫?为什么要入宫?”
敬成梁不好意思看穆葭,低着个头瓮声瓮气地道:“嗯……那个要参加阖宫饮宴。”
阖宫饮宴?
上一世的这个除夕根本就没有阖宫饮宴,怎么这一世万岁爷却要办阖宫饮宴?
不指望敬成梁解释,穆葭把目光落在了敬成栋的身上,探寻的意思很明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敬成栋当下解释道:“今日一早高丽使团入京,万岁爷下令举办阖宫饮宴,也有给高丽使团接风洗尘的意思。”
穆葭明白了,心中暗道,这一世高丽使团抵京的速度倒快,竟赶在了除夕这天,万岁爷举办阖宫饮宴也在情理之中。
“表哥之前奉命出京,便是去迎高丽使团入京的吧?”穆葭忽然问道。
敬成栋一愣,随即看向了敬成梁,敬成梁吓得忙不迭摇头不止:“我什么都没说!我就只说跟表姐说了出京办差的事儿,根本没有说你去迎高丽使团,不对啊,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去迎什么高丽使团入京来着,你少冤枉人!”
“我说什么了吗?不是你一直在这自说自话吗?”敬成栋看着敬成梁一副气咻咻的模样,十分嫌弃,一边又看向了穆葭,笑道,“真是什么不瞒不过你这个丫头,我今儿一早才回的京。”
看着敬成梁这副炸毛模样,穆葭抿唇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一事儿,看向了还在嘟囔个嘴儿的敬成梁,问道:“小表弟也要入宫赴宴吗?”
敬成梁闻言,忙不迭站的规规矩矩,一边红着脸道:“嗯。”
穆葭心里顿时就是一声“咯噔”,阖宫饮宴这样的场合,二皇子自然是要出席的,若是让二皇子瞧见了敬成梁……
不,绝对不行!
“行了,咱们也该走了,成栋,赶紧披上披风,成梁给你哥拿个帕子擦汗。”穆敏从房中出来,催促着敬成栋跟敬成梁。
“是!”
眼看着穆敏带着敬成栋敬成梁要走,穆葭着急了,上前拦住了穆敏,含笑道:“姑母,不如让小表弟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守岁吧,让他入宫参加阖宫饮宴,又不敢吃又不敢笑的,岂不是要憋坏了小表弟?倒不如让他留在西槐别院里头自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此话一出,除了穆敏心花怒放之外,一众人都是愣住了。
穆长风是看过穆敏信的,信中穆敏提到敬成梁跟穆葭年纪相仿相处融洽云云,穆长风又不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的书呆子,自是明白穆敏的心思,他之前并不了解敬成梁,所以心里虽然不希望穆葭早早嫁人,可是却也觉得亲上加亲是不错的选择,而且最重要的是,穆敏是穆葭的亲姑母,穆葭嫁过去自是不会吃苦,所以穆长风也存着想观察观察敬成梁的心思。
可是今儿甫一在西槐别院见着敬成梁,穆长风就觉得万万不能同意这桩亲事,敬成梁实在是太……孩子气了,虽然比穆葭只小了一岁,但是那一身懵懵懂懂的孩子气,搞得穆长风除了“冷不冷”“饿不饿”之类再找不到旁的话跟他交流。
他就穆葭这么一个亲妹子,自是希望穆葭能嫁给个成熟稳重会疼人的夫君,但是敬成梁……占了哪点?难不成还得让穆葭婚后哄孩子?哄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所以别说是穆昇康如眉的意思了,他这个做兄长的就先否定了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
可是穆葭这冷不丁地一句话,着实让穆长风心下吃惊,难道穆葭竟真如穆敏信上所云,跟敬成梁……相处十分融洽?
敬成栋吃惊的原因跟穆长风大致相似,穆敏的意思,敬成栋是知道的,只是他并不看好这桩亲事,若穆葭真如他之前以为的,是单纯天真的小表妹的话,他倒也支持这桩婚事,两个半大孩子凑在一块过日子,一起懵懂,一起成长,不是什么坏事儿,而且还都是自家人,谁都吃不了亏,就算敬成梁以后没多大出息,只要有他们父兄在,就断不会让这对小夫妻吃半点苦。
可是穆葭明显显跟她想象的全然不同,有城府有韬略,就是没有一点儿所谓的单纯天真,当然敬成栋没有觉得穆葭这样有什么不好,这样的穆葭让他放心也让他刮目相看。
但是这样的穆葭与敬成梁相配吗?说直接点儿就是,人家穆葭能看上敬成梁吗?人家愿意嫁过来陪敬成梁过家家吗?
敬成栋显然认为穆葭是不乐意的,但是穆葭却突然要留敬成梁在西槐别院与她跟穆长风一道过年守岁,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敬成梁先是一脸如遭雷劈的表情,继而则陷入了浓浓的纠结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方面,就如穆葭所言,他是不乐意入宫参加什么劳什子阖宫饮宴的,不敢吃不敢笑也不敢动的,一场阖宫饮宴下来,他能饿哭,也能累哭,他自然是巴不得不去,可是敬子昂、穆敏还有敬成栋三人都是非去不可的,又不可能留他一个人在敬府守岁,所以他是不得不去,可若是能留在西槐别院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
表姐为什么要留他一道守岁啊?
表姐为什么忽然这么关心他啊?
表姐是不是……是不是看上他了?
敬成梁想着这种可能,一时间愁的都要哭了,偏生穆敏还在那边笑得合不拢嘴。
“葭儿说的不错,让成梁进宫可是难为他了,他是最坐不住的了,倒不如让他留下来跟你们一道陪母亲守岁,”穆敏笑着拍了拍穆葭的手背,一边含笑道,“葭儿,还是你心细,为成梁考虑得这般周全。”
“姑母谬赞了。”
穆葭心中大呼冤枉,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了,不过好在戴着纱帽,也不怕穆敏看见。
当下,穆敏乐呵呵地跟着敬成栋启程回京,穆长风一脸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穆葭又看了看敬成梁,不待他开口,穆葭已经留下一句“哥,表弟就交给你了”,然后就直接转身走了。
穆长风跟敬成梁站在原地,敬成梁被穆长风盯得浑身上下都打颤,怯生生地道:“大、大表哥,你……你要干什么?”
穆长风看他这幅比姑娘都娇气的模样,实在不知说啥好,翻遍脑子都找不到跟这样娇滴滴小朋友交流的经验,半晌才憋出了一句:“想学拳吗?”
敬成梁扁扁嘴:“不想。”
穆长风想了想又问:“《四书》《五经》会背吗?要不我教教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敬成梁嘴撇得更厉害了,眼睛都红了,眼泪汪汪的看着穆长风,忽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大表哥,你……你你欺负我!”
穆长风:“……啊?”
……
是夜,皇宫。
因着太后的过世,皇宫里已经几年没有准备阖宫晚宴了,万岁爷冷不丁地吩咐要举办阖宫饮宴,简直要把内务府跟御膳房给忙活坏了,虽是时间仓促,可到底还是没有耽误事儿,一众使臣、贵宾入宫赴宴之前,晚宴已经准备妥当了。
太子封予嶙跟四皇子封予峋在中和殿门前狭路相逢,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只是封予峋笑得舒坦自然,封予嶙却是皮笑肉不笑。
“愚弟见过太子殿下,恭请太子殿下金安!”封予峋笑着迎上前,恭恭敬敬对封予嶙抱拳行礼。
封予嶙打量着封予峋一身齐齐整整的四龙薰貂皇子朝服,还有他脸上挂着的温和得体笑意,真是怎么看怎么扎眼,心里满是浓浓的怒火,可毕竟被这么多人看着,封予嶙还是要维持兄友弟恭的表象,当下含笑对封予峋道:“四弟有礼了,咱们兄弟之间用不着如此客套。”
“太子殿下平易近人,可愚弟却不敢逾了规矩,”封予峋这才站起身,仍旧言笑晏晏地看着封予嶙,“尤其是今儿这样的场合,愚弟奉父皇之命在此接待诸位贵客,自是更当小心才是,若不然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信任?”
封予嶙闻言,目光陡然变冷,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这个时候也荡然无存,封予嶙真恨不得上前将封予峋这张虚伪笑面给撕烂了。
“殿下,咱们还是先进去吧,”一直跟封予嶙保持一步距离的太子妃陈氏瞧着这两人的架势,心道一声不妙,然后忙不迭笑着开口道,“殿下跟四弟兄弟两个自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可哪儿有站在殿门口吹风的道理?再说了后面还好些人等着要进去呢。”
“太子妃所言极是,”封予峋笑着应声,一边朝一旁让了让,一边对封予嶙道,“殿下、太子妃有请。”
封予嶙心下怒火滔天,可到底还得忍着,若是当着这许多人面前失态,封远图自是要雷霆大怒,岂不便宜了封予峋这个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下,封予嶙冷着脸迈步进了大殿,太子妃紧随其后,封予峋打量着两人的背影,一直和善恭谨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封远图下令举办阖宫饮宴的消息,封予峋是一众皇子中最先知道的,因为封远图特地下令让他准备着,由他招待各方宾客。
这事儿虽小,说起来不过就是让他提早到中和殿门前迎客,可是这事儿的分量却委实不轻,一般像这样的事儿,尤其是涉及到接待外国使团,都得由太子出面的,即便没有太子,万岁爷也会从众皇子中挑选身份最贵重、又或者是最得圣心的皇子来担当。
可是如今,封远图却放着太子不使唤,反而却直接吩咐了封予峋,这意味着什么?
封予峋得意地冲封予嶙的背影挑了挑眉,然后又扭过头来,同时换上了一贯得体和善的笑意。
……
封予峋得意,芳贵妃自然也得意,前一阵子的心虚烦躁因为封远图的这个命令,顿时烟消云散,再加上万岁爷又派姜福联过来传话,说是万岁爷希望芳贵妃能盛装出席今晚的阖宫饮宴,芳贵妃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封远图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让封予峋抢太子的饭碗,一边又吩咐自己盛装出席、属意抢皇后的风头?而且还是当着高丽使团的面儿,过了今晚,整个大夏,不,不止大夏,还有高丽的人,便就都会知道,万岁爷宠爱他们母子,更胜皇后跟太子!
封远图明显显就是在为他们母子造势!
芳贵妃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己,一整个下午都忙个不停,要佩戴哪件首饰才能彰显尊贵?要化什么妆容才能艳压全场?
待到夜幕降临,芳贵妃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十分满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娘娘今天的妆容特别好,瞧上去简直就似是二八少女,”宫女奉承着,一边又给芳贵妃戴上赤金镂空穿枝飞凤牡丹纹碧玉步摇,一边赞叹道,“戴上这个万岁爷赐的步摇,娘娘真是天姿国色、尊贵无双!”
“油嘴滑舌。”芳贵妃笑骂了那宫女一声,可是显然那宫女奉承的十分到位,芳贵妃看着镜中的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既年轻又漂亮,而且还真是……尊贵无双。
“娘娘!万岁爷派人来催您了!”忽然,另一个宫女疾步进来,一脸掩饰不住地惊喜,“娘娘大喜!皇后娘娘抱恙,说是不便出席今晚的阖宫饮宴,万岁爷的意思是要与娘娘您一道前往中和殿!”
“当真?”芳贵妃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万岁爷当真要与本宫一道出席?那皇贵妃呢?”
“回娘娘的话,万岁爷没有提到皇贵妃,”宫女一脸幸灾乐祸地笑,“娘娘,皇后娘娘一向凤体安康,今儿倒是冷不丁地抱恙了,依奴婢看啊,皇后娘娘这病八成是给气的。”
另一个宫女忍不住也跟着笑:“万岁爷看重咱们娘娘跟四皇子,连接待高丽使团的事儿都交给四皇子处理,这是明白白不待见皇后跟太子呢!皇后娘娘脾气本来就不小,如今被气得抱病在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怕皇后这病还没好利索呢,皇贵妃也要一病不起了。”
芳贵妃讥诮一笑,冷声道:“看她们往后还敢不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因为没有母族支撑,芳贵妃素来是不被皇后跟皇贵妃瞧得上的,所以芳贵妃只能紧紧抓住万岁爷的恩宠,皇后跟皇贵妃对芳贵妃的手段是又愤恨又鄙夷,让她们这样的高门贵女学着芳贵妃低三下四温柔小意,还真是做不出来,所以她们自是越发看不上芳贵妃。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封远图明摆摆地就是要给她和四皇子撑腰,甚至不惜扫了皇后跟皇贵妃的颜面,往后这后宫谁说了算,还真不好说。
“行了,出发吧。”又迅速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妆容打扮,确定没有问题,芳贵妃缓声道,随即就有宫女过来毕恭毕敬地搀着芳贵妃的手,另一个宫女忙得给芳贵妃披上羽缎披风。
耀目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配上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一派雍容华贵。
……
中和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丽使团来的稍晚,大殿之中一众臣子家眷都已到场,高丽使团才姗姗来迟。
封予峋在门口站了有小半个时辰,饶是身上穿着温暖,可却架不住这寒风呼啸,虽是冻得腿脚发麻,可是封予峋却一步都没挪,非但如此,脸上还始终保持着得体端庄的微笑。
“殿下,高丽使团到了。”侍卫过来小声禀报。
封予峋赶紧打起精神,就朝远处看去,果然瞧着五六个人正朝这边走来,瞧着他们的穿着,便知道必然是高丽人,只是……
封予峋蹙了蹙眉:“高丽使团中怎么会有女子?”
侍卫也朝那边看去,一边摇摇头道:“属下也不清楚,事先高丽那边并没有提到使团中会有女子,今儿一早高丽使团入京,也没人瞧见。”
“这倒是奇了。”封予峋喃喃道,正纳闷儿呢,高丽使团已经来到了面前。
使团中领头的大臣行至封予峋面前,小心翼翼问道:“您是太子殿下?”
封予峋笑了笑没说话,旁边的侍卫忙道:“使臣认错了,这位是四殿下。”
“四殿下勿怪,”那大臣忙不迭躬身道,“臣高丽使臣崔浩如,携高丽众使臣拜见四殿下。”
身后的高丽使臣纷纷跟着崔浩如给封予峋躬身行礼,那位年轻的姑娘比旁人慢了一拍,好奇地看着封予峋,甫一对上封予峋的目光,忙不迭红着脸低下头,也赶紧跟着一众人给封予峋行礼。
封予峋不自觉地多看了那姑娘一眼,莫约十六七岁,模样甚是秀气温和,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她的肌肤,实在是白皙如玉,把人更显得温和了几分,一身高丽少女的打扮,柔粉粉的裙子,又显得人明丽又俏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封予峋正纳闷儿,就瞧着那姑娘又偷偷摸摸地抬起头来,朝他这边看过来,然后四目相对,那姑娘又赶紧地低下头,白皙的脸上,顿时绯红一片。
“崔大人快快请起,”封予峋没功夫去琢磨姑娘的心事,上前亲手扶了崔浩如起来,一边笑着跟崔浩如道,“崔大人里面请,咱们大夏的满朝文武可都等着一睹你们高丽使臣的风采。”
“不敢,四殿下您先请。”崔浩如忙道。
当下,封予峋引着崔浩如一众人进了大殿,一时间,殿内人的目光都纷纷聚集了过来,确切地说是聚在了那位少女的身上,众人心里都纷纷好奇,这高丽使团中怎么会有个姑娘,只是来不及他们多想,就瞧着姜福联从后殿绕了出来,拂尘一扫,对众人朗声道:“万岁爷驾到!芳贵妃驾到!”
一时间,所有人都忙不迭跪倒在地,一边山呼万岁,一边在心里纳闷儿,万岁爷怎么跟芳贵妃一道过来?而且还让四皇子迎宾,万岁爷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难道万岁爷这是打算……易储?
穆增已经心里不踏实一整天了,这个时候人人都在纳闷万岁爷是不是有易储的心思,可是穆增却觉得更加不安了,封远图一向是个喜怒无常的,朝令夕改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像易储这样关系国本的大事儿,封远图也不会是轻易动心思的,更加不会在太子没有大错的情况下发生,而且即便封远图真的起了易储的心思,也不会不跟他这样的一品大员商量的,可是直到目前为止,封远图根本就没有跟他、还有任何朝中重臣商量过此事。
所以封远图肯定不会是要易储,但是封远图今儿晚上却明显显地抬举芳贵妃跟四皇子,这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
穆增想不通,正因为如此,他越发不安起来,就这一会儿功夫,他都已经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了,他忍不住朝左前方侧了侧眼,入眼的是左相苏鹤帆一贯八风不动的脸。
这便是不站队的好处,不用把心思精力浪费在这种事上面,也不用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拴在哪座皇子府上。
穆增心里忍不住一声叹息,又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众爱卿平身。”
上面传来封远图淡淡的声音,一众人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封远图端坐上位,芳贵妃坐在一旁,封远图对着殿内众臣压了压手,道:“落座吧。”
“谢万岁!”众臣子纷纷落座。
崔浩如带着一众高丽使臣起身离席,行至正中,双膝跪地,一边微微低垂着视线,一边恭恭敬敬道:“臣崔浩如,奉吾皇之命,携使团前来朝拜大夏天子,带来高丽和平的愿景,还有吾皇对大夏天子的美好祝愿,恭祝大夏天子万寿无疆!大夏与高丽之交万古长青!”
一边说着,崔浩如带着一众高丽使臣磕头行礼。
“使臣请起。”封远图端起面前酒杯,看了一眼姜福联,姜福联随即会意,忙不迭过去给崔浩如等人端上酒杯,满上酒。
封远图起身,端着酒杯,缓声道:“大夏与高丽情谊源远流长,前有先皇帝助高丽国君荡平内.乱,今有高丽使团出使大夏,往后大夏与高丽也必然世代交好!”
一边说着,封远图一边饮尽杯中救,然后冲下面道:“请使臣与众位爱卿共饮此杯!”
“谢万岁!”
当下一众人纷纷饮尽杯中就,封远图落座之后,一众臣子也跟着落座。
宴起,丝竹管乐声中,舞姬曼妙起舞,一派太平祥和之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舞姬退下,忽然高丽使团中的那位高丽姑娘站起了身,在众人的注目下,离席,偏偏行至了殿中,对着端坐上位的封远图福身行礼,一边恭恭敬敬道:“万岁爷设宴款待我高丽使团,润珠甚为感动,愿以一舞献给陛下!恭祝陛下福寿双、万寿无疆!”
这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在九五天子面前却是不卑不亢,瞧着架势就必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自然寻常人家的姑娘也不可能随使团前往大夏,那么这个自称润珠的姑娘,到底是谁呢?
一时间殿中人,都纷纷朝这位自称润珠的高丽少女看去,有的忍不住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也有的已经大致猜出了身份。
穆增便就是后者,自这位润珠姑娘离席,穆增的面色就变得难看至极,他看着对面兀自一脸和顺笑意的封予峋,又看向坐在万岁爷身边、一派雍容的芳贵妃,一时间险些没呕出一口老血……
万岁爷!
万岁爷怎可狠心至此?!
封远图没功夫去猜穆增此刻的心思,他看着俏生生的润珠姑娘,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这时候也浮上了一抹慈爱温和的笑来。
“你便就是润珠公主吧?”封远图笑看着润珠姑娘,“今年多大了?”
封远图的这一声“润珠公主”声音一点儿都不大,可是落在一众皇子还有妃嫔的耳中,那简直就跟炸雷一般。
什么样的使团会带着公主出使?自然是……是奔着结亲来的!
而听着封远图的意思,封远图早就知道并且同意了高丽皇室要与大夏皇室结亲的提议,而且说不定,两国皇室结亲的想法,还是封远图先提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他们却压根儿都不知道!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一时间,太子封予嶙跟四皇子封予峋,以及五皇子封予岫都变了脸色。
封予嶙心中真是怒火滔天,他之前还一直费解,自己派出去与高丽皇室接触的人,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简直跟入水的石子儿一般,如今看来,这些人都被封远图的人不声不响地给了结了,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封锁高丽公主入京、要与大夏皇室和亲的事儿!
和亲这样的事儿,封远图为什么要瞒着他?自是没打算让高丽公主嫁入东宫!
与别的皇子抗拒迎娶和亲公主不同,封予嶙是愿意甚至期盼迎娶和亲公主的,他这样的身份,和亲公主就算是再尊贵,嫁过来也只能做个侧妃,但是他却能轻而易举地获得高丽皇室的支持,有一国做后盾,他的位分自是能得以巩固,日后哪怕封远图起了易储的心思,那也得先考虑会不会引起边疆不宁!
而且他现在正好刚刚殁了一位侧妃,迎娶高丽公主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但是封远图却明摆着不愿意将这好事儿便宜了他!
封予嶙怎能不恨?却也只能隐忍不发,只是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浑身上下都因为不得不忍耐而绷紧了。
封予嶙在强忍怒火,封予峋却在浑身上下冒冷汗,之前一直因为封远图的抬举而飘飘然的一颗心,这时候简直跟掉进冰窟窿里似的。
派出去的人,到底因为什么一个都没有返回?封予峋现在是总算明白了,他的人肯定是一头扎进了封远图属下的手里的,哪里还回得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远图肯定早就知道他妄图绕过自己去跟高丽使团接触的事儿了,封远图肯定暴怒不已,但是封远图却压根儿没有提起此事,甚至还让自己招待高丽使团……
封远图这存的什么心思?
封予峋看了看端坐上位的封远图,离得有点儿远,他看不大真切,但是却也根本用不着看真切,想着高丽使团刚刚入门的时候,那位润珠公主看向自己、羞怯怯的目光,封予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时间,封予峋浑身冷汗淋漓,整个人都耷拉了。
五皇子封予岫倒是没有太子跟四皇子这样激烈的心理活动,他挑着眉看着离他不远的润珠公主,心里暗暗道了一声,长得还算不错,还好不是那种让人看了就反胃的长相。
封予岫天生身子骨就弱,是吃着汤药长大的,且生母淑妃的母族只是中等人家,所以五皇子在一众皇子中并不起眼,封远图对他一向不怎么看重,只怕待他成亲之后,就直接给他封个郡王也就罢了,所以说到迎娶和亲公主的皇子人选,封予岫自然而然就想到自己。
他这样不起眼的皇子,迎娶和亲公主,自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之前他就也想过,日后可能会迎娶和亲公主,所以这时候也没多意外,倒是对润珠公主的长相还挺满意。
在一众皇子复杂的目光中,润珠公主福身道:“回万岁爷的话,臣女正是润珠,高丽皇贵妃是臣女的母亲,润珠今年十六岁。”
“十六岁,可真是个好年纪,”封远图含笑道,一边又和蔼问道,“可婚配了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润珠公主顿时红了脸,可却还保持着落落大方:“回万岁爷的话,在高丽的时候,父皇常说,高丽与大夏世代交好乃是一家人,实不该分了彼此,故而,父皇愿高丽皇室能与大夏皇室结亲,以安两国臣民之心,此次润珠随使团,便是背负父皇与高丽子民的这一期望。”
一时间,封予嶙和封予峋心里都暗叫了一声“果然!”,封予嶙恨不得这就上前,说自己愿意迎娶润珠公主,而封予峋则巴不得这个时候自己直接晕厥过去,可是到底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还是维持着面上的沉静,端端正正地坐在原地。
“这不仅仅是高丽陛下和高丽子民的期望,这也是朕与大夏子民的期望!”对于润珠公主的说法,封远图显然十分满意,当下又含笑道,“朕膝下有五子,除了大皇子如今卧病需要将养,二皇子已有正妃,六皇子年纪还太小之外,太子、四皇子、五皇子都年华正好,润珠公主嫁给哪一个都是他们的福分。”
润珠公主的脸更红了,对着封远图再次福身,轻声道:“但凭万岁爷做主。”
“行,朕不会让你失望的,”封远图笑着抬了抬手,一边道,“请公主献舞!”
“是,润珠遵命!”
当下丝竹声又起,润珠公主翩翩起舞,带着浓浓高丽风情的舞蹈,新奇又欢快,封远图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掌一下下随着鼓点儿轻轻地拍着,显然对润珠公主的舞蹈十分满意。
可是芳贵妃却根本看不进去,她耳中都是封远图刚才说的话,什么太子、四皇子、五皇子,不管润珠公主嫁给哪一个都是他们的福分……
这样的福分,他们娘俩儿可不要!
芳贵妃满心惊怒,原本一雍容端庄的一张脸,这个时候却变了色。
偏偏封远图还没察觉,心情极好地凑过来询问:“爱妃觉得润珠公主舞跳得如何?”
芳贵妃嘴角一阵抽搐,好不容易才挤出个不算太难看的笑来:“臣妾觉得极好。”
“朕也觉得不错,”封远图含笑道,装似随意地道,“朕记得刚入宫的时候,你舞跳得也极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芳贵妃敷衍笑道:“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万岁爷怎么还记的?”
“朕不仅记得你舞跳得好,还记得那个时候,你最是乖巧听话,就因为这个,同一批入宫的嫔妃,只有你最得朕心,也只有你留到了最后,”封远图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润珠公主的舞蹈,一边漫不经心地跟芳贵妃道,“揣着你的好处,别丢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只听得芳贵妃浑身战栗,好在她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她咬着唇,竭力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恐惧,低着头对封远图道:“是,臣妾遵命。”
坐在对面的皇贵妃虽然听不清这两人说的是什么,可是打量着芳贵妃陡然变色的一张脸,心里便是痛快不已,一边端起酒杯,抿了口甘醇的葡萄酒,一边看着翩翩起舞的润珠公主,心中暗笑不已,亏得她还以为万岁爷要抬举芳贵妃母子。
果然啊,蓬门小户能起什么风浪。
……
宫里热闹,西槐别院却是一派静谧。
和穆葭预料的不错,苏良锦根本就没有见他们,更不可能一起守岁过节了,孙妈忙活一整天,做出来的满满当当一桌子的年夜饭,最后坐到桌前的就只有穆长风、穆葭还有敬成梁。
穆长风一向不是个话多的,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敬成梁则是憋屈地跟着穆长风写了大半天的大字,手酸得受不了,到现在还拿不起筷子,最后只好换了个汤勺用,别提多委屈了,饶是面对着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还是不能抚平小二郎的受伤的心灵。
穆长风一脸严肃闷头吃饭,敬成梁又是个似乎戳一下就要爆发的小哭包,跟这两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穆葭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年的喜气?祥和?不存在的,那么就只好也一言不发闷头吃饭了。
真是没意思透了,也真是……好想封予山啊,跟封予山在一起,两个人从来就没有冷场的时候,可比跟着两人待在一起有意思多了。
三口两口地吃好了饭,碧乔跟碧瑶过来收拾碗筷,三人则坐在暖阁里,一人手里抱着茶杯,都在想着事儿,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表……表哥,表姐,我……我想回家。”敬成梁打了半天的腹稿,才怯生生地开口。
穆长风跟穆葭闻言,都是一愣,纷纷朝敬成梁投去询问的目光。
“怎么?这就要回去了?”穆长风蹙了蹙眉,“《出师表》你还没抄完呢?还有你刚才写的都不作数,字太丑,都要重新。”
“我不要!”敬成梁终于忍不住了,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一边往下掉着眼泪珠子,一边控诉地看着穆长风,“大表哥,你……你就是故意要欺负我,对不对?”
怎么……又哭了?
穆长风看着敬成梁这张委屈到极致的脸,简直头皮都发麻,他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娃,尤其还是男娃,这才多会儿功夫,就哭了两回了……
哦,不对,是三回。
下午教他写字的时候,他也呜呜咽咽地哭了一回,原因是嫌穆长风的毛笔太沉,压得手太疼……
穆长风一言难尽地看着敬成梁,强行压下要动手打孩子的冲动,然后耐着性子跟敬成梁道:“我这不是欺负你,是在帮你,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的都考上秀才了,哪有一个跟你似的连《出师表》都不会背?你现在不努力,以后要怎么办?难不成真打算这辈子一事无成啊?”
穆长风越说越是生气,说到后面差点儿就吐口而出“就你这德行还想娶我幺妹?做梦!”,所以语气难免就重了些,然后……
“哇!”敬成梁的哭声陡然就高了一倍都不止,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沿着白皙的小脸儿往下滑,滴滴答答打湿了前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没什么,奴婢什么都没说,”碧乔忙得摇摇头,一边端起了水盆,“小姐,您先进寝房吧,奴婢倒了水就进来陪您。”
“碧乔,今晚就算了,用不着你守夜,”穆葭伸手拍了拍碧乔的手,柔声道,“回房好好儿睡个踏实觉,明儿一早跟碧瑶来我这里领压岁。”
碧乔心里暖呼呼的,忙得又摇头道:“不行,奴婢得给小姐守夜……”
“听话,”穆葭打断了碧乔的话头,叹了口气儿跟碧乔道,“想守夜,又不是没有机会?非得大除夕的?碧乔,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你呢,听话,回去好好儿歇着,今儿不许守夜。”
碧乔眼睛红彤彤的,对着穆葭点点头,道:“那小姐我回去了,要是夜间有什么吩咐,您只管叫奴婢。”
“行行行,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快去吧。”穆葭笑着催促道。
“是,奴婢告退,”碧乔这才端着水盆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又端着一杯热乎乎的牛乳茶进来,“小姐,您喝杯牛乳茶,能助眠。”
“知道了,快去睡吧,不许再过来了,”穆葭接过牛乳茶,有些无奈地道,“这是命令,听到没有?”
“是,小姐您也早点儿睡,奴婢告退。”碧乔依依不舍退了出去。
穆葭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一边端着茶杯,没有着急进寝房,而是来了暖阁,将茶杯放在小几上,一边拿出了纸笔,蘸饱了墨,在纸上写下了太子、高丽、四皇子,然后放下了笔。
对着纸上的墨字陷入入了沉思。
上一世,万岁爷将高丽公主指给了五皇子封予岫,只不过那位高丽公主命短,两年后便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一个襁褓女婴,后来穆蓉嫁给了五皇子做了续弦,五皇子就此跟四皇子捆绑到了一起,后来在封予峋夺位的时候,高丽皇室更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封予峋的这一边,给了封予峋巨大助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知五皇子是打一开始便就是封予峋的人,还是在迎娶高丽公主之后,这才入的封予峋的眼?
不过就封予峋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而言,第二种可能要远大于第一种可能,要不是五皇子做了高丽皇室的女婿,又怎么可能进得了封予峋的眼?后面也不会有穆蓉嫁过去做续弦的事儿了,说不定那位高丽公主的死还有蹊跷呢。
这一世,高丽使团提前入京,更是有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也不知道万岁爷这次会不会依然将高丽公主指给五皇子。
若是万岁爷依旧让五皇子迎娶高丽公主的话,那一直不起眼的五皇子可就再一次成了香饽饽了,到时候只怕太子跟四皇子都要向他伸出橄榄枝了,不过显然四皇子技高一筹,五皇子还是会接四皇子的橄榄枝。
这可就不大妙了。
……
穆葭正出神呢,就听着一阵轻微的推门声传来,穆葭以为还是碧乔,头也不抬地道:“不是让你遵命的吗?你这丫头胆子倒大,看我怎么收拾你。”
刚刚推门进来的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抿唇笑了,他一边朝前走,一边竭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待行至穆葭面前,这才压低声音道:“葭葭要怎么收拾我?”
穆葭心里顿时一个机灵,忙不迭仰起头,然后就对上了男人含笑的眼,穆葭张口结舌了半天,这才缓了过来:“你……你怎么来了?!”
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封予山怎么听不出来?不单单听得出来,也能看得出来,当下心里热乎乎的,这一趟顶风冒雪冻得够呛,不过却实在值得。
“想你就来了,”封予山要将手中的食盒放到小几上,这才发现小几上放着笔墨,一瞥眼瞧见纸上面写的内容,忍不住有些诧异,“葭葭还知道高丽使团入京的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知道啊,”穆葭随手将纸笔端到了桌上,一边装似随意地道,“今儿晌午在这里碰到大表兄了,听说宫里要举办阖宫饮宴,给高丽使团接风。”
“这倒难怪。”
封予山将食盒打开,从里头取出四个小碗、一个盘子,小碗里分别装着网油鸡卷、雪花鸡淖、八宝锅珍和菌菇汤,盘子里则是饺子,分量都不多,可样子却都十分精致,这时候还冒着热气儿,看上去就十分诱人,尤其还十分合穆葭的胃口。
饶是穆葭吃过了晚饭,吃的还不少,可这个时候对着面前的精致的饭菜,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
“你从泉山别院提过来的?”穆葭指着桌上还热气腾腾的小碗,好奇道,“外头这么冷,怎么这菜还热气腾腾的?”
“年夜饭当然得热气腾腾地上桌,”封予山含笑道,一边坐到了对面,从食盒中取出两副筷子,递了一副给穆葭,一边带着歉意道,“今年只能委屈你陪我吃这样寒酸的年夜饭了,明年肯定不会这样了。”
穆葭心头一热,脱口而出:“既是跟你一道吃的,那便就是最好的,哪里就寒酸了?”
这话一出,穆葭的脸就红了,封予山眼中的笑意却满的要溢出来了似的,那种眼神,穆葭都不敢看,多看一眼,心就“砰砰砰”地跳个厉害,要破膛而出似的,太心悸也太害羞,她默默伸手接过了递到面前的筷子,就近夹了一筷子的网油鸡卷塞进嘴里,随即就忍不住满意地点头:“是正宗蜀地的味儿,今儿的团圆饭是孙妈做的,她不会做蜀地菜式,所以桌上一道蜀地菜式都没有,我正惦记这味儿呢。”
“那就多吃点儿。”封予山忙得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咦?怎么都是蜀地菜式?”穆葭这才发现,怔怔地看着小几上的饭菜,又抬头看向了封予山,心里的甜蜜汩汩地往外冒,浑身上下都甜丝丝的,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点儿撒娇了,“你怎得也不给自己准备点儿京师的菜式?”
封予山笑吟吟地看着她:“秀色可餐,葭葭比什么菜式都美味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的脸登时就烧着了似的:“呸!油嘴滑舌……”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男人的手伸到了面前,顿了顿,似是在试探她的意思,穆葭知道自己该躲过去,又或者该生气,可是她却不躲不避,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不带一点儿抗拒和厌恶。
封予山觉得自己要溺死在姑娘这种温柔的目光里,顿了顿,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又动了,伸到了姑娘的面前,轻轻地将姑娘略显凌乱的额发顺到了耳后。
姑娘的头发可真软啊,也真柔,一点儿都不像她的脾气……
不,其实很像,只有他知道,这暴脾气丫头的心有多柔软,也知道这个看似冷血狠辣的丫头,实则生着一副赤子心肠。
柔软、温暖却有力量。
“葭葭,你真好看,这不是油嘴滑舌,这是实话实说。”
男人的声音一贯的低沉带着点儿沙哑,语气之间是化不开的柔情,恰似此刻绕着男人指头的发丝,令人沉醉。
穆葭又屏住了呼吸,在封予山面前,她总是这样,一边压抑不住心里的欢喜,一边又总嫌弃自己没出息,她想推开男人的手,也想大大方方接受男人的奉承,可是不管那样她都做不到,所以还是垂着眼睛没出息地小声嘟囔:“亏你说谎还能脸不变色心不跳,顶着这一脸的包好看那就出鬼了。”
“你明知道我没有说谎,”封予山笑道,指腹在穆葭脸颊轻轻地摩挲着,一边柔声道,“脓包比以前消退了不少,最近是没有吃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眼皮动了动,然后小声“嗯”一声。
的确最近几天,她没有吃药,至于为什么没有吃药……
封予山嘴角顿时上扬了起来:“葭葭是想我了,盼着跟我见面,对不对?”
封予山这话不说还好,穆葭简直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顿时就炸毛了,一把推开了封予山的手,一边气急败坏地道:“你少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盼着跟你见面,更……更没有想你!”
生怕封予山不信,穆葭还又瞪着眼强调了一遍:“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才不像你满嘴谎话!”
封予山简直要喜欢死眼前这只别扭又炸毛的小猫咪,真想把人搂进怀里,好好儿揉一揉,可是这小猫咪要面子的很,他要照顾小猫咪的面子,所以也不得不顺着往下说:“是是是,葭葭才不说谎,满天下就数我最会说谎了,什么我一点儿不想葭葭啊,不想见葭葭啊,这样的话,我可是张嘴就来。”
“这还差不……”穆葭正要点头,忽然又回过味儿来来,哭笑不得地看着封予山,“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封予山再忍不住了,起身行至穆葭面前,一把将穆葭拥进了怀里,一边揉着穆葭的后脑,一边含笑道:“不讨厌不讨厌,葭葭才不讨厌我。”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穆葭怔住了,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肺腑之间已经满是沉水香的味道,也不仅仅是沉水香,还混合着男人身上的味道,那是阳刚成熟的味道,被男人有力地拥抱,被这股子气息缠裹,穆葭觉得自己身子软绵绵的、心里却暖洋洋的,一双手更是不听使唤,非但没有推开男人,还颤颤地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腰。
封予山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她是想他的,也是想见他的,尤其是今儿这样的日子,虽然穆长风一直陪在她身边,可是穆葭却知道自己的心是空落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封予山,穆葭的这个年,并不能算得上团圆。
而现在,封予山来了,带着年夜饭,还有热忱的拥抱,穆葭一下子就觉得原本空落落的心满了,而这个年,也团圆了。
感受着姑娘怯生生地拥抱,封予山满足得只觉得心头都发酸了,他将穆葭抱得更紧,下巴轻轻抵着穆葭的发旋,一边柔声道:“葭葭,往后每一个除夕,我都陪你过。”
姑娘没说话,埋进他怀里的脑袋却轻轻点了点。
什么感觉最美妙?
再没有比情人之间的心意相通更美妙了。
封予山没有再回到对面,厚着脸皮跟穆葭挤着坐在一处,他身子魁梧,坐在穆葭的身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像是穆葭窝在他怀里似的,两人显然都意识到了,所以封予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穆葭的脸则更红了,小声嘟囔了一句:“登徒子。”
这话落在封予山耳中简直就是在表扬,封予山索性又朝前靠了靠,直到自己前胸贴着穆葭后背,直到穆葭要反抗,他这才作罢,当下取了筷子夹了个饺子送到穆葭面前,一边柔声道:“乖,吃个饺子。”
“我又不是不会夹,多事,”穆葭有点儿烦封予山的厚脸皮,可是却还是张着嘴吃了那个饺子,鲜美的味道甫一在口腔中炸开,穆葭顿时一脸不可思议,扭头去看封予山,“这……这是鱼肉馅儿的饺子?”
“鲅鱼馅儿的,”封予山笑着道,姑娘脸上的惊喜,让他成就感顿生,一边又夹了一个送进姑娘嘴里,一边含笑道,“就知道你肯定爱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点头,囫囵着道:“爱妻!爱妻!从来没有妻过!”
封予山看着她鼓动动的腮帮,心里和嘴巴都是蠢蠢欲动,真想亲亲这丫头,身体力行让她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爱……妻。
穆葭吃的正开心,一瞥眼瞧见封予山正在抿嘴唇,一派馋猫模样,穆葭顿时难为情了起来,忙不迭也夹了一个饺子,送到他面前:“你不用都想着留给我,我又吃不完,看把你馋的,都要流口水了。”
封予山嘴角一阵抽搐:“……葭葭,你误会我了。”
他是馋,但才不是馋饺子好不好?
不过小丫头亲手夹给他的饺子,味道简直不要太好,比一个人吃的时候,都不知好吃了多少倍,封予山十分满意,冲穆葭抬了抬下巴:“再给我夹一个。”
穆葭撇了撇嘴,十分嫌弃地看着封予山:“馋牙崽,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误会你了?”
封予山:“……”
好气哦,不但想把吃进去的饺子吐出来,更想身体力行告诉这丫头自己到底馋的是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待桌上的饭菜吃完之后,穆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一直都在互相喂饭喂菜,手里的筷子是没闲过,却一直在朝着对方的嘴里夹,虽然是头一次这么做,但是却十分顺手,没有任何一点儿别扭的感觉,简直就跟……老夫老妻似的。
甫一想到“老夫老妻”四个字,穆葭顿时浑身就不自在起来了,忍不住一声咳嗽,然后一杯热腾腾的茶,就递到了面前。
“葭葭,喝口茶润润。”
穆葭接过茶杯,脑子还在想着老夫老妻的事儿,一时间更别扭了,想要挪挪身子,离封予山远一点儿,但是还没动呢,就被一双手给环住了,那手上还微微带着劲儿,带着她靠在男人的怀里,穆葭要挣扎,耳畔却传来男人的声音:“乖,靠在我身上歇会儿,明明累坏了。”
不过就是吃个饭,能多累?还累坏了?
就算累也是嘴巴累。
穆葭腹诽着,可是却还是依言靠在了封予山的怀里,不是没有心里挣扎,实在是男人的怀抱太温暖,太舒坦了,所有的软枕加在一起都比不上!
穆葭舒服地忍不住一声叹息,封予山低下头小声询问:“怎么了?”
穆葭当然不会实话实话,抿了口茶,然后随口道:“不知道阖宫饮宴都有哪些菜色,味道如何。”
“宫宴的菜色自是丰盛,再加上今儿又是除夕,御膳房自是铆足了劲儿准备的,”封予山缓声道,说到这里,冲穆葭笑了笑,“不过我敢跟你保证,就算是阖宫饮宴有山珍海味、珍馐美馔,也绝对比不过咱们吃的这一餐。”
这话穆葭是信的,当着九五天子的面儿,只怕是连皇后娘娘都要时刻警醒着,所以心思又怎么可能放在饭食上呢?自是尝不出来味道如何。
自然他们俩的心思也不怎么放在饭食上,可是……正因为如此,反倒觉得滋味更好了。
嘿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穆葭忍不住挑了挑眉,小声道:“你说得对。”
封予山笑着拉过穆葭的手,一边凑过去,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在穆葭推开他之前,他忙得又直起了腰,一瞥眼瞧见穆葭丢在桌上的那张纸,封予山来了兴致,好奇问道:“葭葭,你关心的怕不仅仅是阖宫饮宴的菜色吧?”
握着茶杯的手蓦地一紧,可随即又放松了,穆葭也没想着跟封予山隐瞒,当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此次高丽使团入京,想来太子跟四皇子怕是都坐不住呢,只怕我祖父跟叔父也是没心思过年了,此刻怕都在上蹿下跳着呢。”
“葭葭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关窍,”封予山忍不住赞道,一边朝下面分析着,“太子跟四皇子一向是最针锋相对,身后各有支持的势力,四皇子稍逊一筹,自然巴不得借助外力,而太子也是急于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他们同时瞄向高丽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儿,虽说前阵子这两人都在御前吃了瘪,两人都有所收敛,可是这程子父皇的态度温和了不少,他们自然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肯定有打高丽使团的心思。”
穆葭仰着头看他:“那依你之见,高丽使团会站在哪一边呢?”
封予山缓声道:“这自然根据高丽公主的婚事来定了,不过说到底,这还是要看父皇的心思。”
是啊,高丽公主的嫁妆可是整个高丽皇室的支持,封远图能不知道这点儿?所以封远图在指婚的时候,自是谨慎。
穆葭一惊:“你……你说高丽公主也随使团入京了?”
其实穆葭想说的是,你怎么知道高丽公主入京一事?可毕竟高丽公主入京一事,事先没有一丝风声,敬成栋更没有在她面前透露分毫,所以话到嘴边,穆葭还是给咽下去了。
封予山道:“不错,此次高丽公主随使团秘密入京,明显显是奔着和亲而来的,所以不管太子跟四皇子开出的条件有多诱.人,高丽皇室还只是会站在他们女婿那一方。”
穆葭瞪着封予山笃定的一张脸,心里暗暗腹诽,既是秘密入京,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到底是谁说安郡王是从不关心政事、一味儿只晓得养尊处优的闲散王爷?
这还叫不关心政事?只怕连高丽公主年芳几何、生的是丑是美,他都一清二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谣言!
十足十的谣言!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对于穆葭不大友善的目光,封予山十分纳闷儿,“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你说的每个字、连标点符号都对极了!”穆葭剜了封予山一眼,有点儿想发火,可是却根本找不到借口,当下只得憋着,然后瓮声瓮气地问,“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再说说,万岁爷到底属意哪位皇子迎娶高丽公主?”
封予山觉得穆葭生气了,可是他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忽然明白了过来,忙不迭凑过去哄穆葭:“葭葭,你放心,父皇是不会让我迎娶高丽公主的,就算父皇真下旨了,我也会为你抗旨不遵的。”
“谁……谁担心这个了?你少胡说八道!”穆葭一愣,随即就炸了,她挣扎着要从封予山怀里坐起来,男人的胳膊却把她环的更紧了,一边还夺下了她手里的茶杯放在了小几上,怕她烫着自己。
穆葭又要挣扎,男人的脸却一下子搁在了穆葭的肩膀上,随即男人深沉又温柔的声音,就在耳畔响了起来。
“葭葭,你别担心这个,我这辈子自是要娶妻,新娘只会是你,再没有别的人选了。”
穆葭觉得自己顿时就变成了马蹄烧饼,从里酥到外,再想挣扎再想辩驳,却动不了手也张不了口,封予山实在是太温柔了,让她忍不住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实际上,她也是这么做的,脸慢吞吞地朝封予山的脸上靠过去,还没碰着,半边脸都要着了,穆葭心动又心悸得要命,想要撤回来,男人的脸却靠了过来,这下子,穆葭的脸是真的着了。
“乖,别担心。”封予山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低,也更温柔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我不担心,”穆葭磕磕巴巴地道,一张嘴就露着怯,有点儿可怜,“封、封予山,你别靠这么近,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喘气了。”
封予山想当做没听见,还想进一步做点儿让穆葭更加不知道怎么喘气的事儿,可是怀里姑娘紧张得不成样子了,封予山还真心疼得厉害,所以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穆葭,然后怀里的姑娘,就直接小老鼠似的贴着墙直接爬到了软塌对面。
封予山看着坐在对面、怀里死死抱着个软枕,满眼防备看着自己的姑娘,简直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
“葭葭,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有负罪感……”
“不许动!”瞧着封予山要往自己这边过来,赶紧比了个打住的手势,一边一脸严肃地道,“坐回去!老实点儿!”
封予山只得坐了回去,哭笑不得地道:“葭葭,我们……”
“说正经事儿!”穆葭果断地拦住了封予山的话头,一边又忙得补充,“不许冲我笑!”
她算是发现了,封予山这个男人有毒,而且最毒的就是他的笑,只要他冲自己温温柔柔的一笑,自己脑子就会变成浆糊,而且他距离自己越近,自己的中毒状况就越严重!
封予山嘴唇一阵抽搐:“……行吧,你说了算。”
穆葭这才松了口气儿,然后赶紧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觉得万岁爷会把高丽公主指给哪位皇子?”
这就是所谓的……正经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山心里十分不以为然,不过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跟进行着这个正经话题的讨论。
“父皇正春秋鼎盛,本来就忌惮东宫,自是不肯为东宫添砖加瓦的,而四皇子跟芳贵妃母子两人,最近是急功近利、连出昏招,父皇是动了大气的,之前不是没有敲打过四皇子,可惜四皇子却迟迟没有回过味儿来,只怕父皇要对四皇子失望透顶了。”
穆葭心思一动,照这一世的失态发展,万岁爷还真未必会将高丽公主指婚给五皇子,顿了顿,穆葭道:“那万岁爷会不会直接将高丽公主指给四皇子?这样一来,既断了四皇子的念想,也让太子沾不到丁点儿便宜?”
封予山笑着道:“葭葭真是一点就透……”
“都说了!不许你冲我笑!”穆葭不满了,嘟囔个嘴,瞪着封予山,见封予山收敛了笑,她还不满意,又哼哼唧唧小声道,“也不是不让你笑,就是别……别笑得太……好看了。”
封予山一愣:“什么?”
“没有什么!”穆葭简直要懊恼死了,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还好封予山没听清楚,当下穆葭赶紧对封予山摆摆手,“真的没有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封予山却回过味儿来了,一颗心都要给甜死了,脸上漾出大大的笑,撑着下巴宠溺地看着穆葭:“葭葭,我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穆葭想说他脸大,可是对着这张脸,她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简直是囧到了家,正想着怎么找补回来的时候,就听着外头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扣窗声音。
穆葭以为是岑卓,正要开口,却听着外头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熟悉的男声:“主子。”
是邹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心下一惊,忙得看向封予山,一边凑过去小声道:“别让他进来。”
她才不想让邹令进来,瞧见自己这幅模样,虽然她在封予山面前没有任何压力。
不待封予山发话,窗外就又传来了邹令刻意压低的声音:“大小姐,您放心,属下不进去。”
穆葭:“……”
不进来就不进来!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废话啊?!
好讨厌!
封予山瞧着穆葭涨红的脸,一时间心疼又好笑,又在心里埋怨邹令不合时宜,当下就想着赶紧打发了邹令,可是又一想,他又打住了这想法,一边沉声问道:“宫宴结束了?”
“回主子的话,宫宴刚刚结束,属下赶着就来禀报主子了,”窗外传来邹令刻意压低、却又明显带着点儿兴奋的声音,“主子猜的果然没错,万岁爷当场给高丽公主跟四皇子赐了婚,当时的场面就别的多热闹了。”
穆葭随即朝封予山比了个大拇指,更是在心里把封予山夸了一遍。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封予山心不在焉地道,一边凑到穆葭耳边,低声笑语,“高丽公主花落四皇子府,葭葭现在总该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邹令听不明白,穆葭还能听不明白?还不是说让她不要多想万岁爷会不会赐婚给封予山?
饶是明知道邹令听不明白,穆葭还是又羞又恼,狠狠瞪了封予山一眼,要不是顾忌着邹令就在窗外,她肯定要让封予山好看!
“是,属下遵命,”邹令道,正要退下,可是一边却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当下有些迟疑地问,“主子,您什么时候……回去?明儿一早……不,是今儿一早,工部的官员要去泉山别院见您。”
封予山正要开口说自己不着急回去,穆葭却抢先道:“他现在就走!”
“葭葭……”封予山顿时不满,正要抗议,却被穆葭一把捂住了嘴。
“你赶紧走!”穆葭不由分说地道,一边使劲儿地把人朝外推,“再不走,以后就不许来了!”
这话的威胁力,对正着火的老房子来说,不可谓不大,封予山就是再舍不得走,也不得不走了,是真怕穆葭会生气。
当下封予山只得站了起来,依依不舍地看着穆葭:“葭葭,那我明晚再来,还想吃鲅鱼饺子吗?”
“我……我明天要回京,你别过来!”穆葭瞥着窗户,心里少不得埋怨封予山,这黏糊糊的德行,也不怕被邹令听了笑话,当下更使劲儿地去推封予山,“你快走!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封予山腹诽离天亮还早着呢,却也不想惹穆葭生气,当下一把将穆葭拉进怀里,飞速地低下头,在姑娘脑门上印上一口,然后在穆葭反应过来之前,赶紧溜出了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愣住原地,半天才吐出一大口险些憋死她的气,她一手虚虚捂着脑门儿,那上面还留着男人的温度和气息,她都不敢碰,另一只手则捂着左胸口,那里面跳疯了的一颗心,让她害怕又紧张。
她缓缓地蹲了下来,半晌,忽然双手捂住脸,无声地笑了。
真的好喜欢封予山啊。
……
穆葭在房中享受着恋情带来的喜悦,可是封予山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当然,邹令的处境也就跟着不美妙起来了。
“主子,属下知错了!”邹令看着封予山阴得吓人的一张脸,忙不迭又是作揖又是赔礼,他都后悔死了,他催封予山做什么?人家郎情妾意一道守岁,甭提多美了,他瞎掺和什么?
他现在都恨不得抽自己俩打耳光。
“主子,您别生气了,属下下次再……再不敢说话不过脑子了,”见着封予山不理他,邹令耷拉着个脸,可怜巴巴地道,“主子,要不我这就去给您买屉狗不理?”
封予山白了他一眼,凉凉地道:“你想买我还不想吃呢。”
邹令一张脸都愁成了苦瓜,正想着再跟封予山请罪来着,就听着封予山忽然问道:“卓杨回来了没有?”
邹令忙不迭地点头道:“回主子的话,卓杨已经回来了,因着路上染了风寒,不敢将病气过给主子,所以就没敢来泉山别院,如今他已经回王府去了,说是等身子痊愈之后,再面见主子,仔细跟主子讲讲这一趟的事儿。”
封予山点头道:“行,让他只管好好养病,不着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属下遵命,”邹令道,一边疾步行至马车前,打开了马车门,恭恭敬敬地对封予山道,“主子,您请。”
封予山上了马车,邹令关好了马车门,然后也跳上了马车,正要扬鞭的时候,就听着马车里头传来了封予山低沉的声音。
“这一年辛苦你和卓杨了,大江南北地奔走,都没闲下来过,等回京之后,我让周树给你们俩分别置办个庄子跟宅院,权当是给你们的压岁了。”
邹令闻言忙得抱拳道:“谢主子恩典,只是属下一个人,平素吃住都在王府,实在不用主子再额外破费……”
“给你,就拿着,”封予山截断了邹令的话,一边缓声道,“你们也老大不小的了,自是得存着点儿身家,日后娶妻生子自然用得着。”
邹令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暗暗在心中感叹,主子如今跟大小姐情投意合,倒是比从前心细了,身上也多了……烟火气了。
其实封予山对他们这些属下一向是大方的,只不过却不会想的这么细致。
说实话,邹令心里很感动,不仅仅感激封予山,也感激穆葭。
当下,他也不再推辞,隔着马车门,对封予山深深一揖:“多谢主子。”
“行了,走吧。”
“是。”邹令应声,然后赶着马车直奔泉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了邹令,”马车里,靠着软枕闭目养神的封予山,忽然懒洋洋地开了口,“跟我讲讲阖宫饮宴上的热闹。”
邹令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道:“要说到今儿晚上阖宫饮宴上的热闹啊,那可得从那位高丽公主现身说起……”
……
邹令说得再精彩,那也精彩不过事发现场了。
润珠公主翩翩起舞,丝竹管乐悦耳动听,怎么看都是一派祥和喜庆之景,可是只要细看的话,除了封远图之外,其他的皇子妃嫔、甚至臣子脸上的表情都颇有些微妙,尤其是太子跟四皇子。
随着舞蹈进入了高.潮,润珠公主在原地转起了圈,粉色的高丽长裙,随之鼓动起来,似是个喜庆的灯笼,鼓点越来越急,润珠公主就越转越快,最后在一阵赞叹声中,鼓声戛然而止,润珠公主同时顿住了脚,正好对着端坐上位的九五天子摆出了一个朝拜的姿势。
“好!”封远图龙颜大悦,领头为润珠公主鼓起了掌,一边随口问身边正魂游天外的芳贵妃,“爱妃觉得润珠公主这舞跳得如何?”
这声音不高不低,可是几乎满殿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芳贵妃的身上,芳贵妃袖中的双手颤得厉害,可脸上还是维持着端庄得体的笑意,含笑道:“臣妾觉得润珠公主舞技超群,臣妾十分喜欢。”
“不错,朕也喜欢,”封远图更高兴了,笑吟吟地看着芳贵妃,“爱妃之前一直为四皇子的婚事着急,朕也没少为这个操心,如今朕瞧着润珠公主正是不二人选,爱妃以为朕这个鸳鸯谱点的如何?”
封远图这话一出,顿时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看向了芳贵妃,又看向了四皇子,或是惊诧,或是可惜,又或是幸灾乐祸,倒是穆增此时的眼神,倒是一派平静。
该来的,总算会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增在心里忍不住一声叹息,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将不自觉发抖的手,缩进了袖子中。
太子封予嶙先是一惊,随即嘴角牵出一个讥诮的笑来,他一边优哉游哉地抿着杯中的桂花酒,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此刻没有一丝血色的四皇子的脸。
封予嶙从来就没有这么畅快过,之前因为封远图刻意隐瞒高丽公主入京的愤怒,到此刻已然荡然无存,他反倒开始感激起了封远图。
看来父皇还是疼他的,比起自己迎娶高丽公主锦上添花,他倒是更希望高丽公主嫁给封予峋。
呵,他倒是要看看,做了高丽皇室的女婿之后,封予峋还有和颜面跟他针锋相对?又有谁放着自己这个东宫太子的大腿不抱,而偏偏去抱高丽女婿的大腿!
就算真有一个两个不长眼的,怕是不用他出手,封远图就会直接给收拾了。
封远图为什么要让封予峋迎娶高丽公主?这是明摆着不待见封予峋、要彻底断了他的政.治前途!要真有人竟敢违拗天子的意思,那不就是自己个儿找死?
都是在朝堂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油条,谁不懂这个道理?
所以封予嶙一点儿都不担心这点。
咦?他怎么从来都没发现这桂花酒竟如此甜美,封予嶙一边默默感慨着,一边又自己动手斟了一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封予嶙能想到的,自然封予峋也能想到,所以正如封予嶙所见,此刻,他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连嘴唇都泛着青白,不自觉地抖着,他想大声阻止芳贵妃,更想去质问封远图为何要对他下如此狠心、生生折断他的所有前程和指望!
难道他还不够听话吗?他做的还不够好吗?!
他不像大皇子封予山,敢顶着七道圣旨迟迟不归京!
他不像二皇子封予峻,荒唐不羁,就没干过一件给皇室长脸的事儿!
他不像太子封予嶙,甫一入主东宫就迫不及待地想从天子嘴里夺食!
他更不像五皇子封予岫,天生的庸碌、这辈子都不能指望他们为朝廷分忧!
明明他……他才是最优秀、最值得封远图信任、托付大业的皇子啊!
封远图忌惮太子,他就冲锋在前,他知道自己是封远图用来平衡势力的棋子,他没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他出身不行,母家指望不上,除了勃勃野心,他一无所有,他只能凭本事让自己在一众皇子面前脱颖而出,果然,他得到了封远图的器重,做了他手中最有利用价值的一枚棋子。
对此,封予峋踌躇满志,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这枚棋子,会变成布局人,掌控着满盘棋局、所有棋子的命运。
只要,他足够有耐心,只要他足够有用。
这两点,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尤其是对于封远图心思的揣测,他一向是自信的,所以但凡封远图有了任何一丝不悦,他就会及时调整策略,就像此次国子监的预考,他亲自主持,没有一句抱怨,更没有趁机在封远图面前卖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觉得自己是最顾全大局的皇子,他以为封远图也是这么认为,可是……
封远图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凭什么这么对他?!
封予山当年沙场抗命,连抗七道圣旨,便是皇子也早该人头落地了,可是封远图却能留他一命,不仅如此,还封他为郡王,让他在京师养尊处优!
二皇子更是荒唐,手上不知沾着多少人的鲜血,封远图对他倒始终怀着慈父心肠,连呵斥责罚都几乎不曾有!
太子呢?仗着身后有右相府跟吏部撑腰蠢蠢欲动,不知多扎封远图的眼,可就这样,封远图到底也没对东宫出过手!
怎么偏偏是他?!
封予峋根本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浑身上下都在轻轻颤抖,他死死咬着牙,生怕自己随时会忍不住,对着封远图破口大骂,就在他辛苦忍耐的时候,就听着上头传来了芳贵妃微微带着颤得声音——
“承蒙万岁爷厚爱臣妾与四皇子,臣妾……臣妾对润珠公主十分满意。”
封远图打量着芳贵妃脸上僵硬的笑,龙颜大悦,猛地一派桌案,道:“好,那这桩婚事就定了,至于婚期和婚礼事宜,交由礼部承办!”
穆增闻言,苦涩地牵了牵唇,然后赶紧离席,行至大殿中间,跪着应声道:“是,微臣领命!”
润珠公主满心欢喜,对于和亲一事,她本是十分抗拒的,可是为了兄长的前程,她又不得不同意了母妃提出的和亲请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丽国君如今膝下只有两子,一个是皇后所诞的嫡出二皇子,一个则是皇贵妃所诞的庶出皇长子,这两人年纪相仿,一个占嫡一个占庶,可谓是旗鼓相当,可到底还是皇后母族实力雄厚,朝中关于立嫡出皇子为储的呼声是越来越响,皇贵妃母子难免要失意,也难免心急,所以在得知高丽国君有意跟大夏皇室结为姻亲之后,皇贵妃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润珠公主。
若是润珠公主嫁到了大夏,那就等同于他们母子得到了大夏皇室的支持,那样的话,皇长子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毕竟像高丽这样的小国,在储君选择上,大夏皇室的态度,影响很大。
在皇贵妃掉了两回眼泪之后,润珠公主这才不得已答应了和亲的事儿,然后十六岁的懵懂少女,就在母亲跟兄长的殷切期望中,踏上了奔赴大夏、没有归途的和亲之路。
在入宫之前,润珠公主还是心灰意冷的,她生在皇室,自然知道和亲是怎么一回事儿,和亲说白了,就是去异国做质子……
不,还不如质子,质子或许还有回归故土的时候,和亲公主却连尸骨都要埋在异乡。
而今晚,在这个巍峨华丽的宫殿,当着许许多多人的面,大夏天子会为她指婚,把她指给一个她未曾晤面、连是胖是瘦是俊是丑都不知晓的男人。
她害怕极了,也落寞极了。
十六岁的少女,还没来得及享受情窦初开的滋味儿,就要匆匆嫁为人妇了。
可若是……
若是四皇子的话,她倒是不害怕也不委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出尘的男子,刚才在大殿门前甫一瞧见,她就看痴了,他的笑他的眼,简直就是蛊惑,让她心跳如狂。
那一瞬,十六岁的姑娘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自那之后她的目光就没再从四皇子身上挪开过,她总是偷看他,看他俊逸的眉眼,看他嘴角温柔的弧度,看他修长的手指,还有腰间玉佩上、翠竹的图案。
她知道,翠竹是君子的意思。
如果是嫁给他的话,那……她还有什么好抱怨好难过的?
女儿家这辈子最重要的不就是能嫁给……心上人吗?若真能如愿,那此生再不能归故里,那她也认了。
所以刚才封远图开口提到太子、四皇子、五皇子都是合适人选的时候,她险些就脱口而出,想嫁四皇子,可好在她忍住了,险些丢了高丽皇室的脸,可是心里却着急额要命,生怕万岁爷将她指给了太子或是五皇子。
好在天遂人愿!
润珠公主怎么不激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按照规矩,润珠公主是要跟封予峋一道起身,然后跪谢万岁爷指婚的,可是润珠公主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封予峋的动静,她心里忐忑,正要侧脸去看的时候,就忽然听着众人倒抽凉气,随即就是一声惊叫:“四皇子,晕……晕过去了!”
润珠公主蓦地扭头看去,果然见着封予峋仰倒在地,身边的一个侍卫赶紧过去查看,五皇子封予岫也忙得凑了过去,急着道:“四哥,您怎么了这是?刚才不还是好好儿的吗?四哥,你醒醒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朝封予峋看去,却也有不少人偷偷打量着封远图的神色……
果然,封远图的脸沉了下来,对着姜福联使了个眼色,姜福联随即忙行至了封予峋面前,俯身对着封予峋轻声唤道:“四殿下?四殿下?”
姜福联叫了几声,封予峋一直没有反应,就一直双目紧闭昏睡不起,姜福联打量着封予峋灰白的脸,还有嘴唇上咬出的血迹,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起身,又行至封远图面前,躬身道:“启禀万岁爷,四殿下昏过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醒转不了。”
姜福联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竖起了耳朵,他们自是不敢盯着封远图的脸看,可却还是有胆子大的,二皇子封予峻便是其中之一。
因着这程子封远图对芳贵妃母子的厚待,封予峻已经不爽多时了,而随着今儿晚上的阖宫饮宴,封远图竟然跟芳贵妃同时出场、又命封予峋迎宾,这种不爽就达到了顶点,要不是有皇贵妃一直给他使眼色,让他憋着,封予峻还真未必能憋得住。
可自从封远图提到让高丽公主嫁给封予峋之后,封予峻心里的憋屈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兴奋了,而到现在他已经兴奋的两眼泛红了,他盯着封予峋惨白的脸,越看越是痛快,一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边离席,跟封远图道:“父皇,看来四弟是乍闻喜讯,欢喜过度,这才晕厥过去,可见父皇指婚是指到四弟心坎儿里去了,四弟必然是巴不得尽早迎娶高丽公主的,还望父皇能遂了四弟的心愿。”
封远图看了一眼封予峻没有出声,又瞥了一眼封予峋,最后目光落在了已经惊呆住的芳贵妃脸上,淡淡地道:“芳贵妃以为二皇子所言属实?”
芳贵妃回过神来,甫一对上封远图的淡漠的眼,登时浑身一个机灵,险些也晕死过去,当下她还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
芳贵妃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边不住道:“是,二皇子说的不错,峋儿他……他就是太激动了,太欢喜了,这才……才会晕厥过去,对,肯定是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远图缓声道:“当真是这样吗?”
一边说着,芳贵妃一边忙不迭跪倒在地,颤声道:“万岁爷肯为四皇子赐婚,这是臣妾和四皇子天大的脸面,臣妾和四皇子无不感念天恩!”
封远图打量着芳贵妃发髻上那支赤金镂空穿枝飞凤牡丹纹碧玉步摇,半晌,忽然抿唇笑了:“爱妃这是做什么?好好儿地说这话忽然就跪下了,也不怕磕着膝盖了,快起来。”
一边说着,封远图一边伸手扶了芳贵妃起来,打量着芳贵妃兀自苍白惊惶的一张脸,封远图伸手在芳贵妃手背上拍了拍,一边缓声道:“行了,朕知道你心里激动得很。”
芳贵妃忙不迭点头,勉强冲封远图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是,万岁爷为四皇子指婚,臣妾实在是欢喜坏了。”
封远图闻声淡淡笑了,又在芳贵妃手背上拍了拍,然后目光落在了兀自昏在地上的封予峋,半晌淡淡道:“既是四皇子欢喜得晕厥过去了,那便赶紧送四皇子回府吧,等醒来再入宫谢恩就是了。”
“是,属下遵命。”侍卫捏了把冷汗,然后赶紧搀着封予峋退下了。
润珠公主还站在大殿中央,目送着封予峋被人搀着出去,眼里都是浓浓的担心,还有不安。
四皇子真的如芳贵妃所说的那般,是得知要娶她才欢喜得晕厥过去的吗?
她怎么看都不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不是……四皇子并不愿意娶她,所以一时着急这才晕厥过去?
若是他真的不愿意的话,她也不能强逼了他,瞧着他刚才那一脸苍白模样,想来是伤心至极。
他在为什么伤心呢?可是……已经有了心上人吗?
若真是那样的话,她……就算再难过再不情愿,也要成全人家。
……
润珠公主踟蹰着怎么开口婉拒这门亲事、还不会得罪封远图的时候,就听着身后传来崔浩如的声音——
“臣代高丽皇室感谢大夏皇上为我公主指婚,有四皇子与润珠公主喜结连理,大夏与高丽的友谊必将更进一步!这是大夏之幸!也是高丽之幸!”
紧接着,所有的高丽使臣,都跟着崔浩如一道朝封远图行礼。
润珠公主顿时浑身一僵,一时间所有准备的说辞,都被咽了下去,在众人的目光中,她只能咬着牙,也跟着跪了下来,随着一众使臣一起朝封远图行礼。
“使臣所言极是。”封远图笑得一派爽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嘉元二十五年正月初一
西槐别院
穆葭难得睡了一次懒觉,自病愈之后,她的作息时间就十分规律,早睡早起,从不赖床,碧乔跟碧瑶都是熟知这一点的,所以每天也都是早早过来伺候穆葭起床的,只是今儿她们却傻眼了。
寝房里头一片安静,床帐关的严严实实,瞧着架势,穆葭是压根儿还没醒,这还不足以让碧乔跟碧瑶傻眼,让她们傻眼的是……
小几上的杯盘狼藉,摆着两个茶杯,还有两双筷子!
明显显是昨儿晚上有人来过!
一个人名,还是男人的名字,同时浮现在两人的脑海,碧乔跟碧瑶同时都瞪大了眼睛,然后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还有慌张,再然后两人双双看向了还床帐紧关的床,之后,两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碧瑶最先反应过来,对着碧乔比手画脚,让她先把小几上的碗碟给收拾了,然后再去外面守着门别让人进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碧乔点点头,怕收拾碗筷的声音大,索性直接搬着小几出去了,碧瑶则在原地站了半天,深吸了好几口气,似乎是在给自己鼓劲儿,然后这才轻手轻脚走到了床前,凑到床帐前,对着里面轻声唤道:“小姐,小姐,天亮了,再不起来,就……就来不及了……”
是啊,西槐别院虽然清净,却也不是没人,而且穆长风还在呢,若是被人瞧见了这一大清早的有……有男子从穆葭院里离开,这麻烦可就大了!
碧瑶喊了几遍,里面都没有回应,眼看着碧乔在外面干咳不止,明显显是在提醒她有人过来,碧瑶急的没法儿,只得把心一横,伸手拉开了床帐:“小姐,您怎么……咦?人呢?”
床上除了正昏昏沉沉揉着眼的她家小姐,哪儿还有旁人?
穆葭不耐烦地睁开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什么人呢?”
“王爷啊!”碧瑶把脑袋探进床帐,还不死心地在朝里面东瞅瞅西瞅瞅,一边还不住口地问,“小姐,你把王爷给藏哪儿了?”
穆葭的困意顷刻之间荡然无存,在碧乔碧瑶面前一向从容镇定的她,这时候忽然就磕巴了起来:“什、什么王爷?怎么可能在我这儿?”
碧瑶一脸“你就别装了”的表情看着穆葭,一边拿手朝外面指了指:“小姐,别跟奴婢说,昨儿晚上大半夜您心血来潮,然后一声不响地就自己吃起了宵夜,而且为了排遣寂寞,你还故意准备了两副筷子。”
穆葭:“……”
突然发现碧瑶好讨厌哦,简直比邹令还讨厌!
被穆葭白了两眼,可是碧瑶倒是一点儿都不怕,直接蹲在地上,趴在床沿儿上,眨巴着眼巴巴地看着穆葭:“小姐,昨晚王爷特别过来陪您守岁的?”
饶是觉得难为情,穆葭还点点头,含糊着“嗯”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心里其实也不拿碧乔跟碧瑶当下人看,上辈子为了自己都不惜豁出命去的两个丫头,她打心底疼着,也拿她们当亲人看,甚至比起跟穆长风相处,反倒是跟碧乔碧瑶更亲近些,所以跟封予山的事儿,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瞒着这两人。
当然了,也是瞒不住的,一个疏漏一准儿就能被这俩丫头发现,比如说今天。
“王爷待小姐可真好啊,昨儿晚上雪下得那样大,还刮大风来着,路肯定不好走,王爷又是才生的病,去还是想着过来陪小姐守岁。”碧瑶不由得心生感动,封予山那样的身份地位,肯为了穆葭做到这份儿上,真的不可谓不用心,可是……
碧瑶忍不住又蹙了蹙眉,欲言又止地看着穆葭,穆葭被她这幅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不待她开口,就赶紧地澄清道:“就只是单纯吃饭、聊天来着,别的什么都没做,你要是敢瞎琢磨,我就……就不给你压岁!”
碧瑶的表情更为难了,倒不是害怕失去今年的压岁,而是……
就是因为封予山啥都没做,就只是单纯地过来吃饭聊天,碧瑶才发愁啊。
王爷到底是太君子了,还是……真的有点儿难言之隐呢?
但是想着穆葭之前的警告,碧瑶也不敢再提封予山身子的事儿,赶着碧乔探头探脑地进来,碧瑶赶紧冲她招招手:“碧乔!快过来,咱们给小姐磕头拜年!”
碧乔蹑手蹑脚地进来,两眼不自觉地乱瞄着,然后不确定地小声道:“就只给小姐一个人拜年?”
穆葭都快要给这一个两个的气死了:“……那你还想给谁拜年?!”
碧乔赶紧站直了身子,冲着穆葭连忙摆手,满脸堆笑道:“没有旁人了!就只给小姐拜年就够了!”
穆葭懒得搭理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下,碧乔跟碧瑶一道给穆葭磕头拜年,穆葭从枕下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给两人递了过去,打量着面前两位笑眼弯弯的姑娘,穆葭不自觉地就想起了上辈子这两人给自己留下的最后印象,一时间难免心绪有些起伏,好在她忍住了。
穆葭含笑跟两人道:“多谢你们陪我这么长时间,尤其是到京师的这大半年,你们着实辛苦了,我知道你们处处护着我、为我着想,往后我也会处处护着你们,也会为你们着想,不枉咱们……这辈子有缘相识一场。”
“小姐……”两个姑娘都是眼泪汪汪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泪眼汪汪地看着穆葭。
穆葭鼻头也有点儿发酸,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跟两人道:“大过年的可不许掉眼泪,没得冲了这新年的喜气。”
“对,咱们可不能哭,给小姐带晦气!”碧瑶忙不迭点头道,一边胡乱抹了眼泪,一边打开了红包,甫一看见里头的东西,登时就目瞪口呆了,然后忙得看向穆葭,再开口的时候都语无伦次了,“小姐,您……您是不是拿错了,这、这红包不、不是昨儿晚上王爷送给小姐的压岁吧?”
碧乔也打开了红包,看着里头那张五百两的银票,脸上的表情跟碧瑶是如出一辙:“小、小姐,这……这你给错了……”
一边说着,两人赶紧又要把红包退回去,穆葭拦着她们,一边狡黠一笑:“这就是给你们的,别忘了,今年借着法亮的手,咱们一下子就赚了四千多两银子呢,不光你们俩有,岑卓、赵一、钱二也都有份,这就叫见者有份,你们不必心存不安,快收起来吧。”
碧瑶跟碧乔却不兀自不敢拿,五百两银子呢,十两银子都够小户人家过一年的了,五百两银子那可实在是太多了,尤其还是对于碧瑶跟碧乔这样的下人来说,真是天文数字。
半晌,碧瑶才磕磕巴巴地道:“可、可是小姐,您给我们银子,我们也、也没处用啊,我们……我们要银子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啊?”
是的,碧乔跟碧瑶真的是没处用,她们平时衣食住行都是穆葭的,根本没有用钱的机会,她们平时的月钱还都花不出去存在手里呢,而且也没有父母家人需要供养,所以对于穆葭给的这沉甸甸的五百两银票,她们脑中除了震惊就是茫然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看着两人呆呼样儿,是又好笑又无奈,想了一下,然后道:“要不然我托人给你们买个庄子吧,往后你们年年都有收益。”
碧乔碧瑶顿时瞪大了眼,然后齐刷刷地摆手:“奴婢是下人,怎么能有庄子?那岂不也成主子了?不行!不行!奴婢是要伺候小姐一辈子的!”
是的,有庄子,就势必要招徕佃户,那样的话,她们自然就变成了主子,这让对穆葭忠心耿耿的碧乔跟碧瑶不能接受,她们这辈子就想着跟着穆葭,一门儿心思伺候穆葭,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当主子?这是自幼就进穆府为奴的她们,心底最直接也最质朴的想法。
穆葭忍不住轻叹一声,然后拉着两人的手道:“你们想跟我一辈子,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这并不妨碍你们嫁人成家,只是我不想委屈了你们,不会让你们跟别的奴婢一样,年岁到了便随意配个小厮嫁了事儿。”
“待你们遇到心仪之人,想嫁人了,我会帮你们消了奴籍,还要让你们风光大嫁,如今给你们买个庄子在手,也是想让你们嫁人的时候,不至于因为曾经为奴而没有底气,”说到这里,穆葭对着两个又红了眼圈的姑娘抿唇笑了,晃了晃两人的手,一边柔声道,“不许不要,这是命令。”
碧乔跟碧瑶都哽咽了,一边又忙不迭给穆葭叩头:“奴婢谢小姐……”
“行了行了,都说了不许哭!又哭!”穆葭故意唬着个脸。
碧乔跟碧瑶忙不迭擦干眼泪,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碧瑶去给穆葭打水洗漱,碧乔留下伺候穆葭穿衣,忽然想起来什么,碧乔忙道:“小姐,大公子刚刚过来催您,说是让你早些梳洗,随他与表少爷一道去后院儿给老夫人拜年。”
今儿是大年初一,自是要去给苏良锦拜年的,可是……
这一次,苏良锦会见他们吗?
穆葭对着镜子,轻轻地吐了口气儿。
……
后院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南芸端着汤药进了寝房,苏良锦今儿难得有些精神,正靠在软枕上,看着桌上花瓶里的一束红梅出着神,柳南芸瞧她精神不错,自是也跟着高兴,端着汤药行至床前,坐在床沿儿上,一边吹着汤药,一边含笑看着苏良锦:“都道是新年新气象,难怪今儿姐姐这般有精神。”
苏良锦转过来,一双褶皱沧桑的眼,就定定地看着柳南芸,一眨不眨,半晌,她轻轻地道:“阿绮,你又陪了我一年。”
柳南芸闻声,鼻头陡然一酸,也看着苏良锦,从来都淡漠的琥珀色眸子,这时候却满含情意,她放下手里的药碗,伸手握住了苏良锦枯瘦的手,一边哑声道:“姐姐,这是咱们相识相伴的第二十八年。”
“都二十八年了,真快啊,”苏良锦喃喃道,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柳南芸的脸,半晌,她轻轻叹息,“我想起来了,那年也是这个时候,也是这样冷的天儿,我们头一次遇见。”
“是,也是这样滴水成冰的天儿,我一个迦南人怎么也想不到大夏的冬日能冷成这样,那一年,若不是遇上了姐姐,我怕是要冻死街头了,”柳南芸缓声道,说起旧事,柳南芸声音异常柔和,一如此刻看向苏良锦的眼神,“迦南人信佛,我却自小不信,佛是教人认命的,是穷苦百姓的一剂良药,可我生在天家,如何肯信佛?可是遇到了姐姐之后,我就信佛了,姐姐便是我的佛,庇佑我,怜惜我。”
苏良锦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微微的沙哑了:“阿绮,把面具摘下来,我想看看你。”
柳南芸当下除去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令人惊叹的脸,她五官轮廓明显比大夏人深邃很多,平时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睛的时候,还不大能够发现,但是一摘下了面具,就藏不住了,这明显就不是大夏人的长相,但即便是以大夏人的审美来看,这张脸无疑是惊艳的,是任谁看见了都不会忍不住称赞的。
许是常年戴着面具不见天日的缘故,这张脸白的过分,是那种不带一丝血色的苍白,瞧着有些渗人,可是很显然,这样的苍白,更给这张脸平添了冷艳高贵之感,让人不敢亵渎。
而此刻这张惊艳的脸,微微朝前凑着,苏良锦的视力如今不大好,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柳南芸就将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苏良锦看着她,一向沧桑疲乏的眼睛这时候却熠熠生辉,枯瘦的手指颤了颤,然后放到了柳南芸的脸上,一下下轻轻地摩挲着,一边柔声道:“阿绮,你一点儿样都没变,还是跟从前一样……真好。”
是的,真好。
她的阿绮还是这样的美丽、年轻,最重要的是健康,所以即便她饱受这许多折磨都是值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时日无多,不过她也能放心地走了。
柳南芸鼻头又是一阵酸楚,她伸手握住了苏良锦的手,一边哑声道:“姐姐……”
相伴了足足二十八年,苏良锦是个什么想法,她会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难过,甚至……绝望。
苏良锦为她拖了这么些年,饱受了多少煎熬折磨,她都看在眼里,无数次,面对着被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苏良锦,她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该给苏良锦一个了结?让她结束无尽痛苦相伴的苦难人生。
她想了无数次,可是却也否定了无数次。
她不能让苏良锦死,若是没了苏良锦,没了这尊心中的佛,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她卑鄙地、自私地延续着苏良锦的生命。
“阿绮,别哭了,你知道的,我最见不得你哭,”干瘪的指腹费劲地抹去柳南芸的眼泪,苏良锦眼中都是疼惜和懂得,“阿绮,我不委屈,若不是没有你,我这辈子……就是个笑话,可是有你,我这辈子值得了。”
柳南芸一边呜咽着,一边使劲儿点头,又使劲儿地摇头,美丽的容颜上尽是哀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苏良锦叹了口气儿,将她拥进了怀里,柳南芸蓦地放声大哭起来,双手死死地环住苏良锦的腰,然后,柳南芸哭得更厉害了。
手底下的腰,早已瘦的皮包骨,手指所及之处都是嶙峋瘦骨,柳南芸都不敢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明明初见的时候,苏良锦不是这样,她是那么的迷人和健康,带着一身大夏书香世家走出来的贵女风范,一颦一笑都让她脸红心跳,十八岁的少女,在那一年冬日,笨笨拙拙、又无法抑制地坠入了情网。
可是如今,当年艳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都怪她,真的都怪她!
“姐姐,我后悔了……”柳南芸哽咽着道,“都怨我医术不精,治不好你的病,只能用最蠢笨的法子,害了你……这么多年,姐姐,你该恨我的!”
“阿绮,从前我恨过一个人,恨得刻骨铭心,恨得想跟他同归于尽,若是没有你的话,怕是这辈子走不出那方腌臜后宅,怕是这辈子的精力都要耗在那个不值当的男人身上,”苏良锦一边柔声道,一边取过帕子给柳南芸拭泪,凝视着那双泪眸,半晌,苏良锦又道,“阿绮,你是上天给我最好的馈赠,这二十八年,于我而言,是偷来的侥幸,阿绮,我怎该恨你?你在这里啊。”
一边说着,苏良锦一边拉着柳南芸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那只手的颤抖,苏良锦把它握得更紧了,一边迎着柳南芸的泪眼,笑了:“身子虽然比从前瘦了小了,可是心却一点儿都缩水,阿绮,这一整颗都完完整整地属于你。”
对着苏良锦含笑的眼,柳南芸眼泪又簌簌而下,她轻轻扯着苏良锦的手,也覆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一字一字认真地道:“姐姐,这颗心也完完整整地属于你,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感受着下面健康有力的跳动,苏良锦抿唇笑了,心里却暗暗叹息,她宁愿这颗心早日易主,早在很多年前,她就这么盼着了,盼着年轻美丽又健康的阿绮,能够做个薄情之人,忘了她,丢下她,开启新的感情和人生。
可是,直到如今,她白发苍苍、齿摇发落,她的阿绮却还是傻乎乎地眼里心里只有她。
她为阿绮着急,为阿绮不值,她想赶阿绮走,可是她却从来开不了这个口。
阿绮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卑鄙的,她何尝又不是?
她贪恋着每一个有阿绮的日子,贪恋着阿绮的爱恋,贪恋着阿绮的陪伴,所以即便是毫无尊严的苟延残喘,她还是想尽力活下去……
她好舍不得她的阿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真的很奇怪,各个年龄阶段,对于感情都有不同的理解。
年轻的时候,感情就是一切,为此,你会奋不顾身,甚至连亲人手足都不顾,你会从一个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变成扑火的飞蛾、全天下人眼中的笑话,亲人的不解,世人的冷眼,你都可以不在乎,你就是要嫁给他,你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然后呢?
才子佳人大团圆了?
可惜没有。
你发现他实则是个薄情郎,你开始变得歇斯底里,他亦惊讶于你竟然不过是个泼妇,然后,你猛然发现爱的背后原来是恨。
再然后,你当初的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全然成了货真价实的笑话,而他也成了你人生的最大污点与头号死敌。
后来呢?
你年岁大了,没有了从前的冲动和勇气,你变得沉稳了,学会了计算得失,不再轻易付出真心,这样的你,似是死水一汪,没有波澜,自然也没有风浪,你习惯了倦怠乏味的人生,开始不屑那起子才子佳人的戏文。
你以为你这辈子就此断送,直到你再一次怦然心动。
你的年纪和阅历,都不会允许你似少年时候一般为爱痴狂,从最初的抗拒不肯承认,到最后再一次选择真心交付,这中间甚至需要隔上几年。
迟来的感情,和风细雨,却又弥足珍贵,你不再爱得张扬,却爱得坚韧,你小心翼翼守护,同时也会为她着想,你跟从前似是变了个人,你不再那么自私霸道,甚至还盼着她也能跟那个男人一样,变得薄情,变得自私,变得……能够轻而易举离开自己。
多不可思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此处,苏良锦忍不住摇摇头笑了,她伸手抚着柳南芸的长发,一边柔声道:“阿绮,我给你准备了红包。”
柳南芸闻言,忙得起身,一边抹去了眼泪,一边一脸期待惊喜地看着苏良锦:“姐姐什么时候给我准备的?我竟都不知道。”
“这是惊喜,当然要瞒着你,”苏良锦笑着道,一边伸手从枕头下取出了一个红色的福包,递到了柳南芸面前,一边含笑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姐姐送的我都喜欢,”柳南芸道,一边打开了福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枚镶金红宝石戒指,梅花状的红宝石周围镶着一圈碎钻,红宝石硕大又剔透,一点儿杂质都没有,碎钻也颗颗晶莹,品相做工都是一流,饶是在宝石堆里长大的柳南芸,这时候瞧着这枚戒指,一时也看呆了,半晌才道,“姐姐,这戒指怕是传家的物件的吧?”
“你眼力倒好,”苏良锦含笑道,一边看着那枚戒指,缓声道,“这是母亲传到我手上的,嘱咐我以后也传下去。”
“那姐姐怎么给了我?”柳南芸不解,“就算姐姐……不喜晟哥儿,也该把这戒指传给敏姐儿啊。”
“敏儿过得极好,有夫君疼着,有儿子孝顺,用不着一枚戒指锦上添花,”苏良锦笑着摇摇头,目光又落在了柳南芸脸上,声音更柔了,“可是阿绮,我知道,你必然喜欢这枚戒指的。”
不止这枚戒指,你的所有我都喜欢,也都想要。
柳南芸吸了吸鼻子,冲苏良锦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柳南芸又看了看那枚戒指,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变得有些微妙起来,顿了顿,然后踟蹰着开口:“小姐似乎也很喜欢红梅,不止首饰上有红梅的图案,平时也总剪红梅入房插瓶……”
说到这里,柳南芸顿了顿,朝桌上那束静静绽放的红梅看了看,又打量着苏良锦的表情,瞧着她面色没有什么起伏,这才又道:“我瞧着,小姐的心性跟姐姐倒是极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良锦定定地看着瓶中的红梅,半晌,才开口:“那丫头跟长风,已经回京了吗?”
柳南芸忙不迭道:“没有,大公子一大清早还遣人过来,说是待姐姐醒后,要带着小姐跟二公子过来给姐姐拜年呢。”
苏良锦挑眉看向她:“你答应了?”
柳南芸低着头笑了:“姐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虽然因着……穆增的缘故,姐姐素来不喜晟哥儿一家,可是晟哥儿,还有大公子小姐身上到底流着姐姐的血脉,就算往事再不堪回首,到底他们都是姐姐的孩子,而且晟哥儿一家……也着实无辜。”
“若是晟哥儿跟穆增是一条道儿上的人,姐姐不见他们一家那是应该,我自然也不会为晟哥儿一家辩解什么,可是姐姐,这么些年了,您是看在眼里的,晟哥儿虽是穆增的骨肉,却跟穆增全然不同,姐姐,都这么多年了,公子跟小姐都这样大了,您是不是也要给晟哥儿一家一个机会?”
这些话,柳南芸本是不想说的,穆昇的出生就扎进苏良锦心里最深的一根刺,她能理解苏良锦对穆昇一家的冷漠,原本她也是不喜穆昇一家的,可是穆葭……实在是太像年轻时候的苏良锦了,模样像,性子更像。
柳南芸对着这样的穆葭没办法做到铁石心肠,更何况穆葭是个孝顺的,在病愈之后就没少朝西槐别院跑,小住的时候更是天天来给苏良锦请安,这些柳南芸都看在眼里,而这一次,穆长风跟穆葭兄妹两人更是主动过来陪苏良锦过年。
这是隔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有亲人愿意过来陪苏良锦过年,柳南芸心里怎能不动容?
见苏良锦半晌无言,柳南芸又担心起来,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儿,又惹苏良锦动气了,当下忙不迭道:“姐姐若是不想见他们的话,我这就……”
“阿绮,你说的对,”苏良锦忽然截断了柳南芸的话,握着她的手,道,“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所以,你是有孩子的人,也是有牵挂的人,即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儿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苏良锦态度缓和,柳南芸自是大喜过望,当下忙小心问道:“姐姐的意思是……”
“让那几个孩子过来吧,”见柳南芸笑了,苏良锦也跟着笑,“你再去帮我包几个红包。”
“是是是!我这就去!”柳南芸忙不迭点头答应,然后赶紧起身朝外走,还没走出几步,又忙得退了回来,又给自己戴上了面具,端起了桌上的汤药,“姐姐,汤药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行,”苏良锦笑着点点头,忽然又对柳南芸招招手,“阿绮,你先过来。”
“怎么了姐姐?”柳南芸忙得走过去,瞧着苏良锦拿起了那枚戒指,柳南芸一怔,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赶紧地坐了下去,然后对着苏良锦伸出了手,许是太激动的缘故,她手抖得厉害。
苏良锦握住她的手,轻轻将那枚红宝石戒指戴了上去,纤细白皙的手跟耀眼夺目的红宝石戒指,实在是相得益彰。
苏良锦笑着道:“不大不小,正好。”
柳南芸看着手上的戒指,是怎么看怎么看不够,也是喜欢不够,宝石堆里长大的尊贵女子,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但是柳南芸知道,手上的这枚戒指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姐姐,我很喜欢,”将那戒指看了又看,柳南芸心里跟灌了密似的,打量着苏良锦的耳朵上同样款式的红宝石耳坠,柳南芸怎么都忍不住笑,“姐姐,能跟你戴同一款首饰,我……我太高兴了。”
“傻不傻?”对于这样的柳南芸,苏良锦哑然失笑,要是知道柳南芸存着这样的心思,她自是不会等到现在才送她戒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傻姐姐也不会嫌弃我!”柳南芸还是笑,猛地撩起面具飞快地在苏良锦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美滋滋地走开了。
苏良锦笑着目送她出房间,直到柳南芸的身影消失不见,苏良锦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消散,原本满含柔情的眼,这个时候忽然变得冷凝了起来。
穆长风跟穆葭能来西槐别院过年,必然是经穆增点头了的,从来都视她为此生最大死敌的穆增,这个时候态度倒是软了下来。
他存的什么心思?
无非是眼看着二房不中用了,这才又开始打大房的主意了,只怕不止大房,说不定眼睛还瞄着苏府呢,要不然就穆增的脾气,怎么肯允穆长风跟穆葭来陪她过年?
他不是最恨被人戳脊梁骨,说着靠女人上位的吗?不是口口声声说娶自己是人生最大败笔的吗?怎么如今一把年纪了,倒是又肯对她低这个头了?
实在可笑,也实在可恨。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遂了穆增的心思。
他想把控大房?想攀上苏府?
且等她闭眼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穆葭没想到,苏良锦竟肯愿意见他们,孙妈过来传话的时候,穆葭整个人都愣住了。
“孙妈,您说的是真的?祖母她……愿意见我们?”穆葭实在太震惊了。
“是柳先生亲自过来传的话!还能有假?”孙妈也激动坏了,忙不迭催促三人道,“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你们快些去后院吧,可别让老夫人久等了!”
“对对对!咱们赶紧去,外祖母身子一向不好,难得肯见我们,”敬成梁忙不迭应声,一边跟着穆长风穆葭出了门,一边还小声嘟囔,“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外祖母竟然愿意见人了。”
穆葭好奇:“祖母平时也不见你们吗?”
“我就小时候见过外祖母两回,后来长大了,外祖母需要静养,嫌我吵,就再不肯见我了,”敬成梁边走边说,“就连母亲也不是每次过来都能见到她老人家,反正除了柳先生,外祖母对谁都上心。”
穆葭点点头,心中暗道,这柳南芸跟苏良锦的关系倒真是不一般,瞧这架势,便是穆敏也比不上柳南芸在苏良锦心中的分量,而偏偏苏良锦又是个冷情的人,轻易不会对谁上心……
这实在太奇怪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左右没想明白,三人一路跟着孙妈进了后院儿,然后就瞧着柳南芸站在门口,面具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似一贯的漠然,倒是有些泛红,似是……刚刚哭过?
穆葭正纳闷儿呢,就听着柳南芸对三人道:“公子小姐里边请。”
声音还是一贯的淡漠,言毕对孙妈比了个手势让孙妈退下,然后就带着三人进了正堂,又拐进了暖阁。
这是穆葭第一次看到苏良锦,比她想象的更加苍老虚弱,她头发已经全部花白了,一丝不苟地梳了个圆髻,身着一件白玉兰散花斜襟外裳,通身上下,除了一对镶金红宝石耳坠之外,再无别的装饰。
她一双手搭在腿上,枯瘦干瘪的手,看上去实在令人心惊,穆葭都不敢多看,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朝上移,然后就对上了苏良锦那双平静又疏离的眼睛,穆葭忍不住就是一怔,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承袭了穆家的长相,可是这时候见着了苏良锦,她这才发现,她明显更像苏良锦一些。
穆葭在看苏良锦,苏良锦也在看她,淡漠疏离的眸子,淡淡浮出一丝笑意来。
阿绮说的不错,果然这丫头像她,除了脸上几个浅浅的脓包之外。
这便是阿绮说的,这丫头为了躲避芳贵妃跟四皇子过分“热情”的手段?
是个做事儿果断的,这性子果然也像她当年。
对于苏良锦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穆葭不甚明白,也不容她来不及多想,穆长风已经开口了:“祖母在上,孙儿长风,携妹葭儿、表弟成梁来给祖母拜年!愿祖母天保九如、长命百岁!”
一边说着穆长风三人就要跪下给苏良锦磕头,可是却听着苏良锦忽然开了口:“等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长风三人都是一愣,然后不解地看向苏良锦,就瞧着苏良锦对站在一边的柳南芸招了招手:“阿绮,你过来。”
柳南芸一脸震惊,好在戴着面具,不怕人瞧见,然后再穆长风穆葭敬成梁不解的目光中,柳南芸行至苏良锦面前,躬身小声问道:“姐姐,您这是……”
苏良锦指着对面的软塌道:“你坐下。”
声音很轻,却不容抗拒。
这下子,不光是柳南芸震惊了,穆葭三人更是震惊,纷纷看向柳南芸,心里都十分不解,苏良锦这是个什么意思?让柳南芸也接受他们的磕头拜年?
可柳南芸是个什么身份?不过就是家养的郎中,说白了就是下人!
苏良锦怎么会让他们给下人磕头呢?
柳南芸看着苏良锦的表情,就明白了苏良锦的意思,当下就着急了,忙得小声道:“姐姐,您这是……”
“阿绮,你坐下来,”苏良锦截断了柳南芸的话,这次没让她去对面,而是直接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对三个愣住的孩子一字一字郑重地道,“这位柳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今后,凡我之子孙,须视她如我一般,若不然,便不是我苏良锦之子孙。”
这话一出,房间顿时一片寂静,穆长风、敬成梁、穆葭同时愣住,也同时把目光集中到了柳南芸身上。
穆长风是听过柳南芸的大名的,在蜀地的时候,就听穆昇说过,她是自幼跟着苏良锦长起来的,一直伺候苏良锦身子,伺候了一辈子,对于这样的忠仆,穆长风是敬重的,所以虽然觉得苏良锦这话说的不合情理,穆长风心里也是能理解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敬成梁也是知道柳南芸在西槐别院的特殊地位的,倒是比穆长风更容易接受苏良锦的说法,只是此刻他脑中想的倒不是柳南芸,而是岑卓……
同样是陪他长起来、对他无微不至照顾的人,等以后岑卓老了,无儿无女的多可怜,要不然他也让自己的子孙认岑卓当祖父、孝顺供养他?
哎,不对啊,岑卓为什么会无儿无女呢?
岑卓那么好的人,又温柔又体贴还会哄人,肯定有数不清姑娘追着撵着要嫁给岑卓呢,往后岑卓后宅里头指不定就是三妻四妾五丫头,儿子女儿满地跑呢,说不准比他还儿孙满堂呢,人家才用不得他操这门子的心!
想到这里,敬成梁忍不住气呼呼的又酸唧唧的,可是随即又愁眉苦脸起来了。
要是岑卓真的娶妻生子了,往后他的温柔体贴会哄人,这些好处,自是要用在妻子孩子身上,哪儿还有心思管他啊?
要是……岑卓不成亲就好了,这辈子都只哄他一个人,没人掺和才好呢,可是……
那表姐要怎么办?他要是不娶表姐,表姐是不是就嫁不出去了?那……不就是跟庵里的姑子一样得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特别可怜?
一时间敬成梁更发愁了,一边又悄默默地偷瞄着穆葭。
敬成梁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穆葭自然是猜不到,也没功夫去猜,她的心思都在柳南芸手上的戒指,还有苏良锦耳朵上的耳坠上了。
这明显是同一套的首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按说好姐妹之间分享首饰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尤其刚才她还亲耳听到柳南芸唤苏良锦“姐姐”,可是这样贵重、价格怕是不在千金之下的首饰,却就不那么常见了。
苏良锦跟柳南芸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还要不一般。
只是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苏良锦话中的“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因为柳南芸给她治病的缘故?
肯定不是。
穆葭怎么都想不明白,可是心里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是被自己忽略了的,又或者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不待穆葭往下想,穆长风长袍一撩,已经跪了下来,穆葭跟敬成梁也忙得跟着跪了下去,然后三人一起给苏良锦跟柳南芸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直到这个时候,苏良锦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才浮起一抹笑意,然后侧脸看向柳南芸,含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孩子们压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南芸这才回过神来,忍住鼻头的酸涩,然后赶紧将准备好的红包分别发给了穆长风三人,又多给了敬成梁一个,让他带回去交给敬成栋。
三人领了红包之后,也就没再多留,苏良锦实在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而且她看上去十分疲惫,穆长风三人自是不敢多待,然后便就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虽是没能从苏良锦或者柳南芸那里打探到更多的消息,但是明显苏良锦对他们大房的态度有了改观,这就是极大的进步,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因此穆葭倒是一点儿都不灰心,反倒是信心满满。
“呀!外祖母可真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五百两!”敬成梁忽然一声惊呼,对着手里的银票惊得张口结舌,“我……我之前收过最大的红包,还是去年哥给我包的,才才才十两银子,我都美的跟什么似的,天啊,跟外祖母一比,我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穆长风闻言也是一惊,忙不迭也拆开了自己的红包,果然也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忍不住也咋舌道:“祖母可真是大方。”
穆葭看着自己手里的银票,也跟着点点头,心中对苏良锦的大方颇有些诧异,她比穆长风跟敬成梁更早一步见识到苏良锦的大方,之前苏良锦就给过她两千两的银票,这才过了多少时日,苏良锦给他们这些孙辈发压岁便就又是两千两。
要知道穆增那样的从一品礼部尚书,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三四百两银子,苏良锦实在是……太阔绰了,怕是比起皇亲贵胄也不遑多让。
对了,也不知封予山的家底有多厚。
反正穆葭觉得自己如今实在是肥的流油,上一次从法亮那里头敲来的四千七百两,如今分别给岑卓、碧乔、碧瑶发了五百两的压岁,又给赵一钱二各二百两,那就还剩下两千八百两,还有上次苏良锦给的银子还剩下一千两,再加上手里的这五百两的压岁,那穆葭手里拢共就还有四千三百两。
四千三百两可真不是个小数目了,邓玫嫁进穆府二十年,辛辛苦苦攒了二十年,手头也不过就这个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穆葭忍不住抿了抿唇无声笑了,弄不好,她这个十四岁丫头……
哦,不,已经是十五岁了。
比堂堂安郡王还要财大气粗呢。
……
穆葭在盘点自己的身家,封予山也是,每年的这个时候,周树必然是要来跟他汇报一年王府的进账支出等等的,自然今年也不例外。
周树一大早地就带着账册从王府赶到了泉山别院,到的时候,封予山还没醒,邹令则抱着把长刀坐在正堂里头打着瞌睡,瞧着这番模样,周树忙得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赶紧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直奔厨房去了。
他从王府带了饺子过来,想着煮好了再唤封予山跟邹令起来,结果他才朝锅里加水,就瞧着邹令打着哈欠进了厨房。
“周叔,您来这么早?”
“吵醒你了?”周树看他这幅困倦模样,颇为内疚。
虽然刚才周树特意放轻了步子,可是却哪儿逃得过邹令这样练家子的耳朵?邹令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周树,又眯瞪了一会儿,这才追到了厨房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儿,也该醒了,”邹令摇摇头,用冷水洗了把脸,登时精神了起来,当下挽着袖子过来帮周树烧火,瞧着案板上白胖胖的饺子,邹令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口水,然后问道,“周叔,是鲅鱼馅儿的饺子?”
封予山一向不喜人多,后院儿更是不许下人随意进出,在王府是这样,在泉山别院就更是如此了,这些时日的吃食都是泉山别院的下人在前院张罗好了,邹令送到后院儿的,过年这两天,封予山恩典下人不必伺候,所以这两天的饭菜都是京师那边送过来的。
“不错,是鲅鱼馅儿的,主子今年特地吩咐了要吃鲅鱼馅儿的饺子,”周树点头道,说起这个周树明显心情不错,话也多了些,“难为主子头一次在吃食上做吩咐,昨儿得了主子的吩咐,我还当是听错了,后来紧赶慢赶才将主子点的菜色跟水饺都备齐了,怎么样?主子吃的可香吗?”
“香不香的,我可没见着,”邹令摇摇头,一边又忍不住神秘地抿了抿唇,“不过这肯定是主子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周树没大听明白:“什么?你没见着?主子吃年夜饭的时候,你都没陪着?”
“我哪儿够格啊?主子才懒得跟我一块吃年夜饭呢,”邹令摇摇头,一边放下手里的柴火,满眼兴奋地看着周树,“主子是跟大小姐吃的年夜饭!”
“真的?”周树闻言简直是欢喜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快点儿给我说说!”
当下,邹令三言五语地把昨儿晚上封予山去西槐别院跟穆葭吃年夜饭的事儿给说了。
周树听罢,激动的手都哆嗦:“好啊,实在是太好了!年下王府进账都到了,办婚事儿的钱,还有聘礼,咱都足足的!”
邹令忍不住有些好奇:“周叔,去年咱们王府进账拢共多少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树对他比了个“八”字,邹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啥?八……八万两?”
周树没说话,笑吟吟地给锅里下饺子。
……
眼看着封予山吃完了盘中最后一个饺子,邹令忙不迭过去收拾了碗筷,又去给封予山沏茶,结果冷不丁地听到周树一张嘴,邹令险些碎了手上的茶盏。
“主子,这是去年王府账目,入账一百四十四万两银子,支出五十六万两,结余八十八万两,请您过目。”周树将账册摆在了封予山的面前。
封予山看着账册,顿了顿,道:“去年朝云南拨了三十万两,今年可以朝多拨一倍的数目。”
“是,属下回去就通知常将军。”周树忙躬身道。
封予山摇摇头道:“不必,六十万两的银票在哪儿兑银子都会引人注目,不如年后直接把钱庄开到云南去,往后建成兑银子也方便,而且建成年后应该会入京,到时候直接把银票交到他手里即可,省得多跑这一趟。”
周树一怔:“常将军要进京?可是没听说万岁爷要召常将军入京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常建成是云南的驻防将军,云南与迦南和吐蕃还有安南三方接壤,从来都不是块太平地儿,自然这地方的驻防将军是轻易离开不得的,尤其是这两年迦南跟大夏的关系紧张,常建成就更是轻易不能离开了,封远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便他性子多疑猜忌,这两年也没有让常建成回京述职过,不过却没耽误锦衣卫的人少往云南跑。
“父皇给四皇子跟高丽公主指了婚,这是彻底断了四皇子的前路,这样一来,朝中的势力自然要重新洗牌,穆府和佟府只要是不蠢,自然会抛弃四皇子,寻找新的出路和靠山,放眼如今的朝堂,可只有太子一人独大,就穆府二房没有节操的德行,改弦易帜倒向东宫那是迟早的事儿,父皇必然不悦,必然也要打破这种局面。”
“佟府先不说,不过是个二流权贵,父皇伸个指头就能摁死的主儿,可穆府就不一样了,穆增再怎么不入苏鹤帆的眼,可毕竟是苏府的女婿,而且又是一品大员,最好是不动,不然牵扯面太广,所以这时候,最好的法子便是悄默声儿地给穆府换一个当家人。”
听到这里,邹令也是听明白了,一边将茶杯递上,一边沉声道:“所以,穆昇这是要高升了?”
穆昇虽任职四川参政道,但是这些年也一直兼任西南大军粮草转运之职,若是穆昇右迁入京的话,牵扯到南疆边防驻军那是必然的,万岁爷要召见常建成那就是必然。
封予山拢着茶,缓声道:“穆昇是天子门生,是个有能耐的,也是个一门心思低头干事儿的,父皇一直都很看好他,高升是必然的,而如今用穆府大房彻底取代穆增跟二房在朝堂的影响,既能进一步削弱四皇子的势力,又能抑制太子的势力扩张,这自是父皇愿意见到的。”
“不错,穆昇这个天子门生,一直都是万岁爷眼前的红人,又是个忠心事主、从不站队的,让穆昇挑穆府的大梁,倒是能防备穆府直接倒向东宫,”邹令点点头,顿了顿,又道,“那主子以为万岁爷会给穆昇一个什么样的职务?”
“这得看父皇的意思,”封予山沉吟道,“穆昇如今是从三品四川参政道,又一直兼任西南大军粮草转运,是个可文可武的能人,进户部、吏部、礼部、兵部都能胜任,不过,吏部才被父皇插进一个杨下田,父皇暂时不会再对吏部动手,穆增如今又健在,穆昇不合适入礼部,所以要么是户部,要么是兵部。”
说到这里,封予山顿了顿,又缓声道:“那户部可是太后母家的势力、如今是皇贵妃跟二皇子的地盘,万岁爷是个孝顺、顾名声的,一向又厚爱皇贵妃跟二皇子,怕是不会让穆昇过去的。”
邹令挑眉道:“那便就只剩下兵部了,若是穆昇入兵部最少也得做个侍郎,可……那佟家的老太爷佟耀祖可就在兵部任职,如今恰恰是兵部侍郎呢。”
“这不是正好吗?借着穆家人的手,轻而易举地碾死了佟家,不仅离间了穆府跟佟府,而且还能加速分化四皇子的势力,顺带还能抑制东宫势力扩张,而这一切又能达到父皇集权的最终目的,”封予山讥诮一笑,“父皇的手段一贯如此。”
邹令忍不住一声叹息:“万岁爷醉心权术,连带着诸位皇子也纷纷效仿,相互倾轧内斗……实乃祸国之根本。”
封予山看着杯中镜面一般的茶水,手指稍微动了动,水面就漾出一圈圈的涟漪来,他看着那一圈圈的涟漪,有些出神,半晌,将茶杯放到了桌上,然后缓声道:“人非圣贤,更何况手掌大权,一个不留心,就会行差就错、万劫不复,都道是治大国如烹小鲜,其实治大国更如立危崖,得时时刻刻有忠耿之臣在身后拉着你托着你,才会站得稳立得住。”
邹令小声问道:“那主子觉得穆昇可是……忠耿之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山瞥了他一眼,带着十足十的嫌恶,没搭理,继续喝着杯中茶。
邹令忙赔笑道:“属下失言,穆大人自然既是忠耿之臣,而且更是跟主子是一家人,自是一门儿心思要向着主子的。”
这话封予山听得十分顺耳,当下牵了牵唇,又看向了一直候在一旁的周树:“去年入账似是比前年多了一倍不止?”
“是,比前年多了近两倍,”周树忙不迭点头道,“三年前,千山在苏城和杭城一共买下的十二座茶山,今年开始盈利了,还有中原,前年千山入手的八个庄子、拢共一百二十顷的良田,去年秋收开始盈利,还有去年在江南开的钱庄如今也在盈利,照目前的情况看,只要今年风调雨顺没什么大的灾祸,明年王府的进账还会翻倍。”
周树口中的千山,叫周千山,是周树的侄子,周树这辈子无儿无女,就只有周千山这么一个侄子,是当着儿子看的,那周千山在理财方面颇有天赋,这些年一直由周千山在外奔走,专门负责打理王府的产业,自然这些产业都不可能在安郡王府的名下。
“实在是难为千山了,他这样的财神爷在别人那里必然是要被供起来的,到我这里,却是要一年到头奔走在外。”封予山笑着打趣道。
周树忙笑道:“主子切莫夸那小子,若是被那小子知道了,怕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不怕他知道,他有尾巴翘到天上的资本,”封予山笑着道,一边又吩咐周树,“周叔,你吩咐千山,让他得空给邹令、卓杨,还有他自己,分别在江南置办个庄子,花费不得低于千两银子,另在京师也要给他们三人分别置办一套宅院,也是这个标准,置办宅院的事儿交给康如松去办。”
安郡王府的钱袋子一直由周千山与康如松共同打理,周千山负责外头、大头,康如松负责里头、细头,京师里的部分这些年来都是康如松在打理。
周树还没说话,邹令忙道:“主子,不行啊!哪儿用得着那么多银子,再说了,练兵最是费钱……”
邹令真是被惊到了,虽然他已经知道封予山要给他们置办产业的事儿,他以为最多就是一二百两银子的事儿,哪里到封予山出手就是两千两,实在太出乎意料。
“不差这点儿钱,”封予山直接截断了邹令的话,一边对一脸欲言又止的周树道,“就按我的意思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是,那属下先告退了。”当下周树躬身退下。
邹令却还愁的厉害:“主子,这一下子就六千两银子呢,够置办多少兵器铠甲?又够买多少粮草……”
邹令不是抱怨封予山浪费,而是实在穷怕了,心疼银子。
不光是他,封予山其实也穷怕了。
他这样的天潢贵胄又怎么可能受过穷呢?十五岁以前,的确没有过,可是自从十五岁那年去了南疆前线,他对穷有了切身之感。
因为穷,铠甲不足,多少士兵是穿着单衣上战场、然后再没回来?
因为穷,他们的粮草多是陈粮,陈粮都算是好的了,发霉变质更是常有的事。
因为穷,他们药材奇缺,西南那样的湿热地方,受伤但凡来不及处理,丁点儿的伤口都能夺人性命,而多少战士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于药材的耽搁?
……
这些都是因为穷,可又不是因为穷。
战士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京师又有多少权贵在纸醉金迷?又有多少蛀虫在贪食军饷?
大夏从来都不穷,只是银子永远都不用到最需要的地方。
十八岁的封予山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这种局面,那么就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只能闷着头尽可能地多赚银子,尽可能地将这些银子用到那些最迫切需要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最开始的两万两,到现在的六十万两,八年时间匆匆而过,安郡王府的日子一如当年,靠着每年朝廷下发的五千两俸禄支撑,可是西南的驻军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这种变化是悄悄的。
邹令还在那边心疼银子,封予山却想到了旁的事儿,当下放下茶杯,起身去了书案后,展开信笺,一阵笔走龙蛇,头也不抬地对邹令道:“等下六百里加急,命人火速将此信送往云南。”
“是,属下遵命,”邹令忙得躬身道,一边取了个信封过去,打量着封予山写的内容,邹令一怔,“主子,您让常将军打听当年那位入大夏和亲的迦南公主的底细?这可都是小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迦南与云南接壤,要想打听迦南公主的底细并非难事,可如果是二十七……不,二十八年前的迦南公主的话,那就得下足功夫了。
封予山也是想着常建成要来京师,这才冷不丁地记起了那位嫁到大夏的迦南公主,从前他对这位迦南公主一无所知,也并不好奇,可是眼下,不止他,还有穆葭都对那位神秘的“柳南芸”,还有迦南公主,十分感兴趣。
封予山一边将毛笔放回笔架,一边对邹令道:“今天就发出去,不得有误。”
“是!属下遵命!”邹令闻言,忙得应声,一时间将六千两的银子抛在了脑后,赶紧封好了信封,然后匆匆退了出去。
大早上忙活到现在,封予山这才有空想起心上人来,瞧着窗台上的红梅都枯萎了,封予山心里便就不大高兴了,一边想着早知道昨儿晚上该求着穆葭再给自己剪一束红梅,一边又蠢蠢欲动着,要不要现在就赶过去、借着讨要梅花的再跟穆葭腻乎一会儿?
可是穆葭此刻应该不在西槐别院了吧?该回穆府了吧?
想到此处,封予山难免更不痛快了。
西槐别院清净,且穆葭又是一个人单独住着一个院儿,他过去倒是方便,可是穆府就不一样了,不但人多眼杂,且穆长风还跟穆葭住一个院子,若是被穆长风……不,这个未来大舅子发现了什么,怕是穆长风对他印象更不佳了。
封予山有点儿愁又有点儿烦,一边想着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着穆葭,一边也开始琢磨着,待穆长风春闱、穆昇入京之后,自己该怎么讨好未来的岳丈和大舅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还有岳母,这可是重中之重。
……
安郡王在想着穆家的人,穆家的人却没有心思想他。
今年穆府开年第一天是从春宵帐暖开始的,确切的说,是穆磊。
穆磊如今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所以自是没有资格参加除夕夜阖宫晚宴的,可这却不耽搁他知事无巨细知晓阖宫晚宴所发生之事,所以昨儿晚上,在穆增回府之后,穆磊便匆匆去了后院儿,入了穆增的书房。
“父亲,万岁爷让四皇子迎娶高丽公主,这明显显就是断了四皇子的前程!爹,咱们可不能跟着四皇子一块沉底了,咱们该及早抽身才是!万岁爷对四皇子是个什么态度,谁看不出来?咱们若还是一味儿违拗万岁爷的意思,万岁爷怎会放过咱们穆府?”说这话的时候,穆磊有些激动,声音都有点儿压不住。
穆磊之所以如此激动,那是有原因的,最初穆府爆出穆长林沽名钓誉,被太子抓了把柄,闹到御前,四皇子当时不动声色,害得穆长林被除去了这一次参加春闱的资格,这一招断尾求生,穆磊不是没有抱怨,可四皇子也因此在御前打压了太子,一时得势,所以穆磊还是可以忍耐的。
后来穆府又爆出穆芙被狐妖附体一事,这一次害得穆磊直接丢了国子监祭酒的位分,四皇子非但没有能保住他的位分,反倒后来还主持起了国子监革新,穆磊心里怎会没有怒气?
到这里,穆磊还能忍耐,四皇子要卧薪尝胆,他们穆府二房不离不弃,四皇子自然念着好儿,可是到后来,佟绣春嫁祸邓玫,害得穆磊痛失两子,这种事儿放在谁身上那可都是锥心刺骨之痛,就算不手刃仇人,那一纸休妻肯定是跑不了的,可是偏生四皇子却还替佟府出面,口口声声劝他以和为贵、息事宁人。
穆磊能忍得了?
也就是穆增拦着,穆磊这才没闹出乱子,都道是事不过三,四皇子一连几次对穆府二房的态度,让穆磊是彻底心灰意冷,他心里本就已经存着怨气,这时候知道了四皇子彻底断了前程,哪里还会继续忍着?
这不就迫不及待跟穆增商量跳船的事儿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增闻言,却摇摇头:“咱们当然不能违拗万岁爷的意思,可万岁爷前脚才给四皇子赐婚,咱们后脚就跳了四皇子的船,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只怕咱们爷俩儿便就成了京师人眼中的头号墙头草了,墙头草倒是不会扎万岁爷的眼,可万岁爷又怎么会重用墙头草?只怕为父的官位都会不稳,四皇子的前程的确是断送了,咱们穆府的前程却不能一并断送了。”
穆增是礼部尚书,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和其他尚书是有着微妙的不同的,它不单单要求在其位谋其政,行其责尽其职,它对名声风评还有着更严苛的要求,毕竟是掌管一国五礼之仪制及学校贡举之法,这就要求礼部尚书必须在德行上不能有亏。
前阵子穆府接连爆出丑闻,已经连累了穆增的名声,若是这个时候再传出墙头草这样不良传闻的话,对穆增而言,无疑是致命打击。
所以,穆增心里很明白,四皇子的船一定得跳,但这事儿绝对不能着急。
穆磊也想到了这点,当下也不再提四皇子的事儿,却对休妻的事儿还执着着。
“父亲所言极是,如今的确不是另择高枝的时候,可是却到了咱们穆府跟佟府彻底切割的时候了,”穆磊咬着牙,恨恨道,“佟府这些年可没少喝咱们的血,从前看在两家姻亲以及四皇子的份儿上,也就罢了,可是如今佟绣春心毒手辣,害死穆府两条血脉,儿子实不能容!之前还得顾着四皇子的颜面,可是如今却大可不必了!”
穆增抿了口茶,看向穆磊:“你要休妻?”
穆磊点头:“不错!儿子如今只要想着佟绣春还挂着儿子正妻的名头、住在东院儿正房,儿子就恨不能磨刀霍霍!”
“你想休妻,那是不是也盼着为父跟你一样休妻?”穆增沉声道,“若非如此的话,又怎么能应了你那句跟佟府彻底切割干净?”
穆磊一怔,顿了顿,摇头道:“父亲,儿子并非此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不是咱们爷俩儿同时休了佟府的女人,又怎能跟佟府切割干净?”穆增放下手里的茶杯,沉沉地看着穆磊,“就算咱们爷俩儿当真都休了佟府的女人,那就算是切割干净了?你别忘了你身上也流着佟府的血,不止你,还有你妹妹,有你们这对兄妹在,穆府真的能跟佟府切割干净?”
“你也就罢了,休妻之后随便找个女人续弦就是,可是你让你母亲如何自处?非要逼着她自裁不可?你妹妹又有何颜面在夫家度日?你如今觉得佟府是块用不着的狗皮膏药,一门心思想撕了了事,可是你妹妹一家呢?在你眼里,穆婕也是狗皮膏药?你也要一并撕掉?”
“若是你母亲、妻子、妹妹都一并自裁的话,倒是能顺了你彻底跟佟府切割的心思,只怕为父担心你担不起那个局面。”
穆增这话说的极重,他为什么对穆长林失望心寒,甚至想着把心思精力花在穆长风身上?便就是因为穆长林此人在亲情面前表现出来的极度冷血,这让穆增不寒而栗。
可是没想到,穆磊和穆长林倒是如出一辙,佟绣春再蠢,那也是穆磊的亲表妹,佟淑清更是他的母亲,还有穆婕,也是他的亲妹妹,他如今竟全然不顾了。
京师高门的休书是能轻易出的?一旦穆磊休了佟绣春,佟府与穆府交恶是必然的,到时候佟淑清要如何自处?除了自裁可还有别的选择?那穆婕呢?她在夫家还何颜面做人?是不是也要追随母亲自裁而去?
或许穆磊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心里恨极了佟绣春,但是穆增却还是失望透顶,不管是对于穆磊的品性,还是能耐跟眼界。
他就不明白了,他一门心思调、教,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儿子孙子,怎么都长成了这幅德行?
说到最后,穆增越来越激动,身子都抑制不住地抖动,茶杯都抓不稳,他索性将茶杯“啪”地一声狠狠砸在了穆磊的头上,一边指着穆磊,咬着牙道:“滚出去!你这个逆子,给我滚!”
穆磊被泼了大半杯的热茶,额头更是给砸破了皮,可是穆磊却哪里敢有一句抱怨?当下忙不迭双膝跪地,不住叩头道:“父亲!儿子错了!父亲,儿子再不敢提休妻一事了,还请父亲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增一边捂着胸口,一边看着面前叩头不止的穆磊,是又愤怒又心疼,眼瞧着穆磊额前一片通红,穆增也缓过气来,这才又缓声开口:“起来。”
“儿子不敢!”穆磊兀自低着个头,哽咽着道,“儿子不孝又无能,惹了父亲动气,儿子实在没有脸面起来。”
穆磊是说得其实挺对,不孝又无能,可是偏偏穆磊有一点好,会示弱,作为被穆增和佟淑清一门心思拉扯大的唯一儿子,能有这一点好处,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果然,穆增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俯身扶了穆磊起来,让他坐下,一边叹息着道:“佟府是靠穆府起的家,这些年更是没少吸穆府的血,为父也不喜佟府,只是到底两家有姻亲在,不是说丢下就能丢下的,而且有佟府给穆府添柴加火,穆府才能火焰更高,才能更稳当,再说了多个帮手,总比多个仇人要强。”
穆磊饶是心里还不痛快,却还是点了点头:“是,父亲教训得是。”
穆增怎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拍了拍穆磊的肩膀,道:“你不喜绣春也没什么,事到如今,也不会有人逼着你跟她举案齐眉,你就是这辈子不再见她,佟府那边也不敢有一句怨言,只是一点,这个正房夫人的位子不能动,动了,就意味着佟府跟穆府反目,更是害了你母亲和妹妹,你妹夫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你可别错了主意。”
穆婕于三年前成亲,嫁的是正五品直隶州知州孙同文,那孙同文如今才刚过三十,比起在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打了十年转的穆磊来说,那可真真是强了太多。
穆磊忙不迭点头如捣蒜:“是,儿子明白了。”
“行了,你下去吧,为父也乏了。”穆增是真的乏了,这大晚上又是揪着心参加阖宫饮宴,回来还要给三十几岁的儿子分析利弊,穆增不单单是身子疲乏,更是心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磊当下忙得退了出去,留下穆增一人在书房中独坐,看着满地的瓷片茶水,穆增半晌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几十年来,哪一天不是案牍劳形?可是穆增却从来没觉得怎么样,可是今晚,大夏最重要、最重视团圆的除夕,他却觉得疲惫厌烦到了极点。
疲倦是出自内心,厌烦也是。
这不单单是因为他一直追随的四皇子被万岁爷轻飘飘地断送了前程,也不是因为穆磊的不省心,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呢?
穆增其实自己也想不清楚,这时候,他只觉得满心的茫然。
蓦地,门口传来了管家的声音:“老太爷,老夫人给您做了安神汤,老奴给您端进来……”
“下去,不用你伺候。”穆增头也不抬地道,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是,老奴告退。”管家忙不迭端着托盘又退下了。
穆增不烦佟淑清吗?
不仅仅是烦,还带着怨和恨,虽然不能和穆磊那般情绪外露,但是这些天,穆增根本就没去过正房,实在是不想见到佟淑清。
从前,每次从外面回来,见到佟淑清那张娇媚妍丽的脸,再多的疲惫都会一扫而空,可是如今,只要一想起佟淑清,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也不止是咬牙切齿,心底深处还有着被他刻意忽视的那点子后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后悔了,可是这个寂静的除夕,那点子后悔却是再不容忽略了,它从心底弥漫开来,然后将他整个人都缠裹住了。
是后悔,不仅仅后悔这么些年来对大房的刻意忽视和冷漠,也后悔当年意气用事冲动之下做出的混账事、彻底断送了他和苏良锦的未来。
若是苏良锦还在的话,苏鹤帆便就是再不待见他这个寒门出身的妹夫,却还是不会眼瞧着他登高跌重的……
想到此处,穆增忍不住苦笑地摇摇头。
万岁爷雷霆手段,给四皇子指婚,实在是又毒又狠,穆府损失不可谓不大,不,确切的说,是穆府二房。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穆府二房彻底败落,那就只能寄希望于穆府大房撑起穆府门楣,好在穆昇是得万岁爷青眼的。
可是穆府二房没少做混账事儿,穆葭的卧病,还有后面那起子狐妖附体的事儿,穆府二房能脱得了干系?穆增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穆昇知晓之后,对二房秋后算账,所以,他得给二房留条后路。
所以,穆府二房跟佟府的姻亲不能断,有他在一天,那是佟府上赶着依附穆府二房,可他若是不在了呢?就凭穆磊区区从六品的芝麻官,佟府还会搭理穆府二房?不落井下石就是好事儿。
所以,不仅仅要保住佟府跟穆府二房的姻亲,为防万一,最好还要让佟府跟穆府大房结成姻亲,唯有这样,才能确保不管是穆府大房,还是佟府,都不会甩下穆府二房。
想到此处,穆增又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然后对着外头沉声唤道:“安神汤呢?端进来。”
“是,老奴马上去端,”管家颇觉诧异,当下忙得应声,赶紧去厨房端了安神汤送进来,“老太爷,您请。”
穆增只喝了一口,便就汤碗放下,一边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帕子擦嘴,一边吩咐道,“婕儿几时能入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婕已出阁三年,一直没机会回京,今年孙同文年后要入京述职,穆婕也因此有了回门的机会。
管家忙道:“回老太爷的话,小姑奶奶初六入京,届时与姑爷直接入住穆府。”
“婕儿婚后第一次回门,必须要重视,切不可怠慢了,”穆增点点头,将帕子丢在了桌上,顿了顿,又道,“事关婕儿回门,多跟夫人商量。”
穆增这程子对佟淑清是个什么态度,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老管家却怎能看不出来,对于穆增忽然对佟淑清转变态度,老管家觉得诧异极了,当下也不敢多问,忙不迭躬身道:“是,老奴遵命。”
“行了,你退下吧。”穆增摆摆手道。
老管家有些迟疑:“时候不早了,老奴扶老太爷回房歇息?”
穆增摇摇头没说话,却朝书房的内间指了指。
这是还要在书房歇息的意思,当下老管家不再多言,躬身退下,心里却纳闷至极,他如今是有些看不懂穆增的心思了,一面对佟淑清态度缓和,瞧着架势是要恢复佟淑清的管家之权,可是另一面,穆增却仍旧没有回寝房歇着的意思,这明显是不想见着佟淑清。
老太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管家左右想不明白,半晌默默摇了摇头,走出后院儿,正朝前院儿走着,赶着夜幕中忽然“砰”的一声炸开一个烟火,顿时照的满地豁亮,随即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可就那一息之间的豁亮里,管家分明瞧见不远处廊下站着一对亲密男女,只是时间太短,他来不及辨认是哪两个就又黑了下来,他只能确认那女子是一身奴婢打扮。
也不知是哪个不检点的婢子跟小厮,管家自是心生怒火,疾步朝长廊走去,可是待他行至长廊的时候,那长廊里头已经是空无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底是哪个院儿里的下人?管家东看看西看看,想着西院儿便只留下一个梅香看家,那梅香又是个初来乍到的,应该不会是她,所以肯定是东院儿的下人。
想到此处,管家点点头,一边朝回走,一边想着非要查出这对不检点的下人不可,穆府近来一直不太平,接二连三地出事儿,如今名声已经大不如前,可不能由着这起子下人再给抹黑。
……
老管家的这腔忠心怕是没有用武之地,他瞧得不错,那长廊下的女子的确是婢子打扮,可是却还真不是东院儿的婢子,而那男子倒是东院儿的,只不过却跟小厮不沾边儿。
此刻,昏暗的房间中,这一对男女忘情相拥,衣衫散落一地。
“二爷,您别、别这样……别、别这样啊……”
“别哪儿样?爷就喜欢这样!小蹄子,你明明也喜欢得很!”
“二爷,您吓着奴婢了,您快住手,奴……奴婢还得嫁人呢!”
“你还想嫁人?做梦!”
窗外爆竹声声,烟火簇簇,映得这房中忽明忽暗,那爆竹似是鼓点,烟花似是号角,身下不安分的女人更令人火大,忽明忽暗中,男子手上的动作还有嘴里的话都越发粗鲁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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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二爷疼爱这一场,奴婢……奴婢就是死也值了。”云.雨过后,女子伏在男人怀里,小声呜咽,似是只乖巧猫咪。
“谁说只有这一场?往后你这小蹄子天天都得伺候爷一场!”男人捏着姑娘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刚刚伺候功夫一流的女子。
和他想象的不同,这姑娘倒不是个浪荡娇媚的模样,反倒生的一派楚楚可怜,巴掌大的一张脸莹白如玉,眼底还生着一颗芝麻粒大小的红痣,怯生生的一双眼含着泪也带着依依,明明一言不发,却胜似千言万语……
实在是反差太大。
原本不过是心里气闷得厉害,便想着找个女人发.泄一通,结果才从后院儿出来,便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穆磊不过是想着顺手猎.艳,可是这时候对着这张楚楚可怜的脸,穆磊明显改变了主意。
他轻轻地揉着姑娘白皙的脸,一下一下把这张脸揉红了,然后凑过去亲了一口,一边哑声道:“你叫什么名儿?哪个院儿的?”
那姑娘怯生生地道:“回二爷的话,奴婢叫梅香,是西院儿的奴婢。”
西院儿的?穆磊忍不住蹙了蹙眉,若是穆葭从蜀地带来的丫头,他便是再瞧着顺眼,也是不好跟穆葭开这个口的。
不待穆磊开口,梅香又继续怯生生地道:“奴婢才进穆府没几天,二爷自是不认识的。”
原来是刚刚进府,穆磊这下子放心了,凑过去亲了梅香一口,一边笑得浪荡:“爷不认得你,你倒是认得爷,想来你这小蹄子平时没少打爷的主意。”
“奴、奴婢不敢,奴婢哪敢存这样的心思?”梅香急的要哭,要起来给穆磊磕头,但是却被穆磊死死搂着,根本动不了,梅香只能流着眼泪哽咽道,“奴婢是下人,怎敢肖想二爷?就算奴婢不是下人,也是断断配不上二爷的,二爷这样丰神玉朗的谦谦君子,奴婢也敢仰望,旁的是万万不敢想。”
这话极大的奉承了穆磊,穆磊最好美名,偏生这段时日穆府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儿,让他名声大损,更连累前途,他满腔都淤积着愤愤,这时候梅香的话简直似是这世上最灵的一味儿药,顷刻之间荡除他心里所有的怒火,更何况梅香还一直崇拜又羞怯地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梅香这样看着,穆磊简直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一般,似乎自己真的就是梅香口中所言那般,丰神玉朗的谦谦君子,却也不想想哪有谦谦君子能做出他这档子寡廉鲜耻之事?
再开口的时候,穆磊的声音就带着温柔了:“这大半夜的怎么就敢一个人跑出来?若是遇到坏人那可怎么好?”
坏人?
可还有比你更坏的人吗?
梅香闻言,忍不住唇角一阵抽搐,可却还是及时抑制住了想翻白眼儿的冲动,又换上了楚楚可怜的眼神,怯生生地道:“回二爷的话,大公子跟大小姐去了西槐别院,只留奴婢一人在西院儿看守,奴婢胆小,偌大的院子黑漆漆的,奴婢吓坏了,所以这才……才想去找别的姐姐作伴,奴婢不、不是有意撞上二爷的……”
“这就说明咱们是上天注定的有缘人,所以啊,咱们可不能辜负了上天的苦心孤诣……”对于怀里怯生生娇滴滴的小姑娘,穆磊满意极了,他一向是喜欢这种柔弱可怜类型的女子,所以邓玫才能得宠这么些年。
一时兴致又起,少不得又是一番胡天胡地。
……
穆磊这厢春宵帐暖,可是封予峋那边就不一样了。
这一年除夕的四皇子府,先是白日里热闹至极,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洋洋,可是到了晚上,却忽然就凄风冷雨了起来。
四皇子于阖宫饮宴忽然晕倒,而且还是在万岁爷为其指婚之时,不管是谁免不了都要为封予峋一声叹息,封予峋这是得罪万岁爷了,而且还得罪得彻彻底底,什么前程什么未来,封予峋都用不着去想了,而往后这四皇子府将是比安郡王府更安静也更晦气的所在。
侍卫匆匆将封予峋送回四皇子府,连个太医都没跟过来,可见万岁爷对封予峋是何等不满,周子徽守在封予峋的床前,看着封予峋昏厥、苍白的一张脸,一声接一声地叹息。
“主子,你可后悔了吧?”周子徽摇头叹息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事发太突然,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征兆。
这两日,封远图对封予峋的态度忽然就好了起来,周子徽觉得这种转变未必是好事儿,尤其是在封远图刚刚借着国子监革新一事狠狠处置了封予峋之后,周子徽摸不准封远图对封予峋态度突然转变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他的直觉,却让他意识到了危险。
周子徽仔仔细细将前一段时间所发生的的事儿捋了一遍,想从中找出可能引起封远图态度转变的原因。
这程子封予峋不可谓不老实,一门心思都用在国子监预考一事上,而这事儿,封予峋也着实完成得漂亮,除了这件事儿之外,封予峋还真没有插手过别的事儿……
除了出面调和穆府二房跟佟府之间的矛盾。
会是因为这个吗?可是万岁爷对于佟府跟穆府二房投到四皇子麾下,一直都是默许的,万岁爷想要四皇子与太子针锋相对,那自然不可能让四皇子手下无人的。
这么看来,万岁爷不会因此对四皇子转变态度的,可是除了此事,再没有别的事儿了。
周子徽反复琢磨这段时间,封远图对四皇子的所有态度转变,从忽然抬举芳贵妃给芳贵妃在乐寿堂过寿诞,到不满芳贵妃跟四皇子的手伸向穆家大房,又到突然对国子监下手,不止拿下穆磊,还同意了国子监革新一事,再到让四皇子着手主持国子监革新事宜,彻底让封予峋得罪了世家权贵……
不,不是所有世家权贵,还有穆府二房跟佟府。
想到这点,周子徽忽然意识到了封远图授意封予峋主持国子监革新的背后深意,并不是尽是打压封予峋,或许他是在为封予峋指出另一条道儿,只要封予峋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忠心,那么彻底斩断与世家权贵的牵扯,一门心思只忠于万岁爷,那么假以时日,大夏所有寒门子弟还有万岁爷便都是封予峋的靠山!
肯定是这样的!
肯定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想到此处,周子徽又是震惊又是激动,当时就赶紧找到封予峋说出自己心底的猜测,建议他早日舍去穆府二房与佟府,好让万岁爷看到他的忠心和决心。
可封予峋却没有听进去,那时候封远图对他态度转好,又要亲自过问他的婚事,封予峋正沉浸在重获封远图欢心的得意中,他怎么看封远图都是心疼看重自己的,哪里有对自己的半分不满?
至于穆府二房、佟府跟他的关系,封远图不是早就知道并且默许的吗?又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才忽然介意起来?
周子徽的一番苦心孤诣于是就成了封予峋的耳边风,今儿晌午接到封远图让他接待高丽宾客的旨意,封予峋还在周子徽面前戏谑一番,只是不成想,这一次进宫再回来,他的世界彻底变了样儿。
想到此处,周子徽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就在周子徽的叹息声中,封予峋紧闭的双眼,费劲地睁开了,血丝满布的一双眼,茫然地看着床帐,似是大梦初醒的稚子。
周子徽看着封予峋醒来,忙不迭小声询问:“主子,您醒了?可觉得哪儿难受吗?可要属下去唤郎中……”
周子徽的话说不下去了,他震惊地看着封予峋簌簌而下的眼泪,看着他渐渐扭曲的脸,然后双手使劲儿地捶着床,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父皇!你怎能如此狠心……”
后面的话,封予峋没说出来,他的嘴被周子徽死死捂住,周子徽平时是断断不敢对封予峋这样的,可是此刻他没有办法,听到封予峋咆哮出来的话,周子徽顿时浑身冷汗淋漓,想都不想就直接捂住了封予峋的嘴。
“主子,您可不能再说这样大逆不道之言了!”周子徽急的一脑门子的汗,一边不敢放开手,怕封予峋还控制不住情绪,一边又小声警醒道,“主子,万岁爷对您在阖宫晚宴上晕倒一事,必然怀恨在心,这时候说不定外面就有不少锦衣卫盯着您呢!您怎么还上赶着给人家送把柄?”
封予峋没再说话,可是眼泪却越发汹涌,胸膛剧烈起伏着,周子徽还是头一次看见封予峋这幅模样,又是震惊又是着急,一边收回了手,一边取了帕子给封予峋拭泪,想说点儿宽心话,可是却知道封予峋是断断听不进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不单单是封予峋听不进去,他搜心刮肺也找不出所谓的宽心话,封远图给封予峋突然的指婚,受打击的不仅仅是封予峋,周子徽也备受打击。
他宁愿是自己多虑了,宁愿被封予峋跟芳贵妃质疑能力,他也万万不愿见到现在的局面。
如今,他的猜测应验了,他却没有任何一丝雀跃得意,反倒是满心浓浓的憋闷,尤其是此刻对着这样的封予峋,这是他的主子,是要追随效忠一世的主,可是如今,他的主子却被斩断前程……
若是自己当时再坚持一些竭力说服封予峋,甚至不计死活地做点儿什么就好了,也不至于让封予峋落到这幅田地。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躺在,一个满腔内疚失意,一个默默流着眼泪,房间里一片寂静。
半晌,封予峋忽然哑着声音开口:“周先生,我……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不该不听你的……”
“主子,您别这么说,要怪都怪属下,主子失利,便就是属下无能,”周子徽忙不迭双膝跪地,打量着封予峋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周子徽愧疚到了极点,“主子,都是属下的错,怪属下,您责罚属下别,切莫自伤。”
封予峋侧过脸,看着周子徽一脸浓浓的愧疚,封予峋眼泪蓦地更多了,他伸手挡住了眼睛,摇着头哽咽道:“周先生,您走吧,别留在我身边发霉了,您另觅新主去吧,别再我身上浪费功夫了。”
封予峋这话是真心实意,他如今是心灰意冷至极,前途?未来?大位?随着封远图轻飘飘的一句指婚,这些已然跟他没有了关系,而且他还得罪了封远图,下半生会是个什么境遇,可想而知。
他是后悔的,对于周子徽之前的建议,他置若罔闻,压根儿没听进去,不仅葬送了自己的未来,也葬送了周子徽这些年对他的苦心辅佐和忠心,如今面对着周子徽一如从前的忠心耿耿,他内疚悔恨到了极点。
“主子,您别再说这样的话,属下是您的属下,这辈子都是只认您一个主子,不管主子未来是好是歹,属下都会陪着主子走下去,”一边说着,周子徽一边对着封予峋重重叩头,“请主子相信属下的忠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峋红着眼看着恭恭敬敬跪在床前的周子徽,嘴唇动了动,想狠着心撵周子徽走,可是他到底还是一个字儿都没说出口。
他是自私的,明知道周子徽留在自己身边再无施展才华之可能,就如被折断羽翼的雄鹰,可是他心底却并不愿意看着周子徽另觅新主,尤其是……太子。
就算他注定做不了天子,他也断断不想让封予嶙这条路走得太顺当。
半晌没听见封予峋再开口撵自己,周子徽松了口气儿人,然后微微抬起头,小声询问:“主子,可要请郎中过来?”
封予峋摇摇头,有些疲乏地道:“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周子徽没再吭声,轻手轻脚地从地上爬起来,正要朝外走,可是却又顿住了脚,他打量着封予峋那张狼狈又苍白的脸,到底还是狠着心开口:“主子,您别想太多,早些歇息,明儿一早还要与润珠公主一道入宫谢恩呢。”
封予峋今晚当众在阖宫晚宴上晕厥,既没来得及谢恩,更是撅了封远图的面子,难好在封远图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可若是明儿一早还不赶紧入宫谢恩的话,只怕封远图怕是再忍不住了,到时候封予峋会是个什么处境,连周子徽都不敢想。
封予峋闻言顿时双目欲眦,他死死咬着唇,这才没让自己吼出来,半晌,他才咬着牙道:“是,我记下了。”
“属下告退。”周子徽不再多说,当下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府。
给苏良锦拜年之后,穆长风穆葭也就没在西槐别院多待,毕竟今儿是大年初一,还要回穆府给穆增拜年,敬成梁也赶着要回府,穆葭就直接让岑卓把人给送了回去。
回到穆府,穆长风跟穆葭去后院给穆增、佟淑清拜年领了压岁,然后就又去了东院儿,穆磊这一日精神极好,对穆长风跟穆葭是和颜悦色,一派和蔼可亲长辈的模样,倒是佟绣春一脸铁青,明显显是生了大气,只是她如今在穆府的地位不比往日,再怎么生气,在穆磊面前也得忍着,可她又偏偏是个性子烈的,虽是忍着,却还是装不出个好脸。
穆长风跟穆葭瞧着架势,自是不会在东院儿多待的,拜年领了压岁之后,两人便回了西院儿,穆长风照旧回房看书,穆葭也回到自己房中。
“怎得不见梅香?”碧瑶在院中转了半天,也没瞧见梅香的人影,觉得十分诧异,又很是生气,“这小蹄子跑哪儿去了?明知道小姐今儿回来,不在院儿里候着,竟敢出去疯?哪儿她这样的奴才?”
穆葭倒是并不十分好奇,一边脱下身上的大氅递给碧乔,一边随口道:“她可不是寻常奴才,一不是奴籍出身,二不是卖身入府,虽是挂了我手下奴才的名头,可说起来还是个自由人,自是想去哪儿去哪儿。”
穆葭说的不错,梅香虽是穆长风半路所救,也是一直巴巴地要给穆长风做奴才,可还真是没签过卖身契。
碧瑶闻言,忍不住还是抱怨不止:“虽是如此,可这丫头也不该一声不吭地就没个踪影,就算不是奴才,也该念着大公子的救命恩情。”
念着穆长风的救命恩情?
穆葭还真怕梅香会念着!不过好在那梅香一看就不是个死心眼儿的。
不过话说回来,能被穆长林选中、做这种勾当的,又怎么可能会是死心眼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换好了衣裳,穆葭饶有兴致地将刚刚收到的压岁都拿了出来,穆增和佟淑清都给了五十两,显然是事先通过气儿的,又或者穆增的红包直接就是佟淑清给准备的,这么说来,穆增跟佟淑清这是重归于好了。
也不知是穆增实在太厚爱这位娇妻,还是佟淑清着实有本事。
放下手里的两张银票,穆葭又打开了穆磊跟佟绣春的红包,打量着手里的两张面额不同的银票,穆葭忍不住勾了勾唇。
穆磊的是五十两,佟绣春则是十两。
再联想刚刚佟绣春的面色,不难猜出,这两人关系根本就没有修复,反而还恶化了。
到底这两日之间,东院儿又闹出了什么风波?
穆葭还真有些好奇。
“小姐,穗儿来了,说是要给主子磕头拜年,”碧乔匆匆进了暖阁,小声跟穆葭禀报,“偷偷摸摸地遛着墙根儿进来的,跟黄花鱼似的。”
穆葭闻言忍不住笑了:“我正好奇东院儿这两日出了什么热闹呢,让她进来吧。”
“是。”碧乔应声道,当下引了穗儿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奴婢见过大小姐!奴婢给大小姐磕头!”穗儿行至软塌前,忙得跪地给穆葭叩头,“恭祝大小姐诸事遂心!万事如意!”
“这吉利话我爱听,”穆葭含笑道,随手就把佟绣春给的那张十两银票递了过去,“难得你是个有心的,拿着吧。”
穗儿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银票,登时双目放光,她当初卖身入府,不过才值十五两,当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赞道穆葭的大方,加上前一阵子穆葭给的赏赐,她如今已经攒了小三十两了,如今别说是兄长娶妻的聘礼她拿得出来,还能给爹娘重新翻修房子再买十多亩地呢。
穗儿恭恭敬敬地将双手伸过头顶:“多谢大小姐!”
穆葭将银票丢到穗儿的手里:“行了,起来吧,”
穗儿从地上爬起来,却没着急走,恭恭敬敬地站在穆葭的面前,眼睛却不停朝穆葭身上瞄着,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穆葭端着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欲言又止的穗儿,随口道:“怎得?三妹房里就这般闲,你也不着急回去伺候?”
见穆葭开口,穗儿松了口气儿,一边又忙得躬身道:“奴婢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大小姐一定答应。”
放着自己的正经主子不求,倒是求到她这里来了。
这个穗儿着实有点儿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葭挑了挑眉,隔着面前的白纱打量着穗儿,没有吱声,立在一旁的碧乔倒是开了口:“穗儿姑娘可是三小姐房中的人,若是有事相求自然也得去求三小姐,怎么如今倒是求到大小姐跟前来了?若是被三小姐知道了,怕是不单单会嫌你做事不周到,还会连带记恨上咱们大小姐,穗儿姑娘就别难为我们大小姐了。”
“这事儿就只有大小姐能忙奴婢!奴婢绝不敢求到三小姐面前,也敢跟大小姐发誓,绝对不会跟三小姐泄露一字半言!”穗儿忙得跪地,一脸渴求地看着穆葭,“请大小姐一定救救奴婢的性命!”
穆葭闻言,将茶杯放到小几上,微微蹙着眉看向穗儿:“救你的性命?你倒是说说,谁要害你的性命。”
见穆葭开口,穗儿忙不迭往下说:“回大小姐的话,奴婢无意之中知道三小姐的一些隐私,三小姐性子一向是个暴戾的,如今奴婢日夜不安,实恐三小姐要杀奴婢灭口!奴婢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求到大小姐这里,还请大小姐一定救奴婢一命!”
一边说着,穗儿一边又忙不迭给穆葭叩头。
穆葭垂着眉眼打量着诚惶诚恐的穗儿,心中暗笑,若真是奔着让她救命来的,这穗儿还敢收她的银子?这丫头模样生的憨厚老实,可却着实不是个蠢的。
倒是省得跟她绕弯子了。
当下穆葭缓声道:“你求到我这里,想来是算准了我有救你这一命的本事,也想好了拿什么来回报救命之恩。”
“是,奴婢想好了,”穗儿直起身子,一边朝前凑了凑,一边小声道,“大小姐能救奴婢的性命,奴婢也可以救大小姐的性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穆葭心思一动,随即淡淡笑了:“看来三妹对我意见不小。”
“不错,三小姐本来就嫉妒大小姐,后来……就是因为那桩私隐,三小姐对大小姐是恨上加很,再加上三小姐如今的处境不妙,可是老太爷对大房的态度却明显缓和,三小姐难免就更嫉恨大小姐了,”穗儿忙不迭道,说到这里,穗儿顿了顿了,一边拿手朝东边指了指,压低声音道,“上一次大小姐在东院儿宴席上,差点吃下的三丝羹,其实里面是掺着鳝丝的,大小姐正染春痘,谁都知道大小姐是不能碰鱼鲜的,不然就会脸上留疤,其实那便就是三小姐的手笔,佟府的大小姐佟江琴要为二小姐报复大小姐,三小姐便就出了这个点子,幸好大小姐当时没喝。”
果然和她所料如出一辙,穆芙被送去老宅,从来跟穆芙不对付的穆蓉意外顶了穆芙的缺,倒是跟佟府那边打的火热。
穆葭将注意力又拉回了穗儿身上,冷声道:“难为你和盘托出,如若不然,我是怎么都不会想到三妹对我这个长姐竟存着这样大怨气。”
“是,三小姐如今日日诅咒大小姐,一边又跟二公子商量要怎么……祸害大小姐跟大公子呢!”穗儿忙不迭道,说到这里她又顿住了,眼睛眨了眨,然后又道,“大小姐待奴婢有天高地厚之恩,奴婢往后自然会帮大小姐盯住了。”
的确是聪明,也是难得的行事利索。
“难为你有这份忠心,”穆葭浅浅勾了勾唇,顿了顿,又道,“既然你是个知恩图报的,那我必然也会护着你。”
“是!奴婢谢大小姐恩典!奴婢给大小姐磕头!”穗儿大喜过望,忙不迭又给穆葭磕头。
“起来吧,”穆葭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穗儿应声,当下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穗儿退下之后,碧乔忙不迭凑过来,拧着眉跟穆葭道:“小姐,这穗儿可信吗?可别是三小姐故意派过来迷惑咱们的。”
“暂时还算可信,要不然她也不会说出三丝羹的事儿,”穆葭淡淡道,“穆府是怎么收拾下人的?一个张妈一个玉儿,她都是亲眼瞧见,如今轮到自己头上了,自是心惊肉跳,不过是想借着我的力,给自己找条生路。”
是啊,如今穗儿能指望的就只有穆葭了。
她不可能求到穆磊佟绣春那里,更不敢找到穆增佟淑清那里,穆蓉的那点子烂事儿,她胆敢往外吐露一个字,她就是个死,可是她却能求到穆葭这里。
因为穆蓉如今是一门心思地想着祸害穆葭,穆葭想要防备或者反击,穗儿便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所以唯有在穆葭这里,穗儿能求个关于生的承诺。
碧乔闻言,忍不住不满地嘟囔着:“依奴婢看,那穗儿却不是个忠心的,说话藏一半露一半的,明显显还是防着小姐的。”
“她若是真是个忠心不二的,就不可能收我的银子,今儿也不可能来西院儿,”穆葭淡淡道,一边抿了口茶,一边又道,“我跟她不是主仆,如今就跟做生意似的,她帮我,我也帮她,此事完了之后,还是各走各路,我没想过当她的主子,也用不着要求她做个忠仆。”
“那是,小姐身边有我跟碧乔就成了,”碧乔笑着道,一边又问,“对了小姐,今儿晚饭要去后院吃吗?”
穆长风跟穆葭除夕没有跟穆增佟淑清吃团圆饭,按说初一必然是要过去一趟的。
穆葭摇摇头道:“不必了,想来祖父今儿必定忙得脚不沾泥,怕是没空跟我们一道用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皇子被赐婚,万岁爷又命礼部着手筹备相关事宜,礼部自然是有的忙,按说是用不着穆增这个礼部尚书亲自经手的,可这事儿比较微妙。
穆增一直都是四皇子手底的得力干将,如今万岁爷亲手斩断四皇子的前程,穆增对此是个什么态度,万岁爷自然是瞧在眼里的,穆增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以四皇子的婚事,穆增是不能不上心了。
只怕在不少人眼里,穆增此举颇有墙头草之嫌,万岁爷才给四皇子赐婚,穆增就不顾旧主上赶着讨万岁爷的好,但是穆增也没有办法,到底万岁爷在盯着看呢,穆府要想不受四皇子牵连……
不,是少受四皇子牵连,他现在便只能硬着头皮筹备四皇子的婚事。
穆葭话音才落,外头就想起了廖青松的声音:“大小姐!”
“进来吧。”穆葭应声。
廖青松入房,行至软榻前,垂着首跟穆葭禀报道:“大小姐,后院儿的下人刚刚过来传话,说是老太爷这两日十分繁忙,便就免了大公子跟大小姐的日常请安,二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说是身子不爽,需要静养,大公子跟大小姐就不必去后院儿了。”
碧乔一脸惊诧看着穆葭:“小姐,还真是被您说中了!”
廖青松纳闷儿道:“什么?”
“不必理她,”穆葭缓声道,一边拢着茶,一边又好奇问道,“二老夫人当真身子不爽?怎么个不爽法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廖青松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道:“属下不清楚,不过属下听闻小姑奶奶要回门,二老夫人为此没有少花心思,可能是……累病的?”
穆葭闻言,似笑非笑道:“兴许是吧。”
“要是没有别的事儿,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廖青松道。
“下去吧,”穆葭点点头,一边又吩咐碧乔,“去看看小厨房里的蜂蜜燕窝炖好了没有,别忘了给兄长送过去。”
“是,奴婢遵命。”当下碧乔跟廖青松一道退下。
穆葭取下纱帽放在一边,托着腮冷眼看着杯中的残茶,半晌,扯出一个冷冷的笑来。
穆婕要回京了,佟淑清的病怕是要不治而愈了。
不单单是佟淑清,怕是佟绣春也要松口气儿了。
……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嘉元二十五年正月初一
这注定是李润珠最刻骨铭心的一个新年。
高丽自古受大夏文化熏陶,像除夕这样的重要年节,在高丽也是最重要节日。
往年的这个时候,李润珠总是最欢喜开心的,不仅仅是因为可以拿到压岁,也是难得有机会跟父皇兄长亲近,父皇跟兄长总是很忙,总是抽不出时间来看她,再加上随着年岁的增长,就算是亲人,也要讲究男女大防,这一点高丽比大夏还要严苛,李润珠平时甚至都不能跟父兄同桌用膳,可唯有过年的时候可以破这个例,一家人……
或许可以这么称呼吧,虽然这里还有对他们虎视眈眈的皇后母子,还有别的宫娥和皇子公主。
总之,一家人可以坐在一处,吃个团圆饭,不管别人脸上的笑意又几分真,李润珠是真的开心,她喜欢一家人相处时的热闹,更渴望每天都能享受到这种热闹。
可这种热闹对于李润珠来说,无疑是一种奢求。
没错,是奢求。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这样的出身决定了她的人生,从小被养在深宫,过着千尊万贵的日子,却也是最孤寂的日子。
她的母亲是高丽皇贵妃,是仅次于皇后最尊贵的女人,也是高丽陛下最宠爱的女人,这注定了皇后的忌惮还有所有宫妃的嫉妒,母亲总是很忙,忙着从陛下那里博更多的恩宠,忙着算计打压后宫的女人,忙着为儿子铺路搭桥……
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分给李润珠。
所以,李润珠总是很孤独,那些孤独,是再多宫人陪着也排遣不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羡慕兄长,得父皇与母妃的看重,时时事事为他操心,可是她心里又同情兄长,因为父皇母妃的看重,不尽是出于疼爱。
皇后母族势力过于强大,威胁皇权,父皇一直想着打压,所以父皇才会看重兄长,母妃为了巩固地位、甚至更进一步,自是盼着兄长登基为皇……
这是来自爹娘的看重和疼爱,可是又如何不是算计和利用?
所以,李润珠更多时候是觉得侥幸,还好自己是女儿身,不用纠结于爹娘到底是疼爱自己多还是算计自己多……
如果是掺着算计的疼爱,她……宁可不要,宁愿一直这么孤独下去。
同是长在深宫的公主,有封予蕙那样自视甚高、攻于算计的,也有李润珠这样异常敏感又渴望温暖的。
而昨日,是李润珠觉得最接近温暖……甚至幸福的时候,当然,若是封予峋没有晕厥过去的话,那种被幸福和满足包围的美妙之感会一直持续下去。
“公主,大夏皇室对您真是厚爱,昨儿阖宫晚宴万岁爷当场就赏赐了您许多珍宝,今儿一早皇后娘娘跟皇贵妃又命人送来这许多首饰过来,奴婢的眼都看花了,实在是样样都好看,”侍婢小顺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的,最后取过一支镂空点翠凤头步摇送到李润珠面前,一边感慨道,“公主您看,这步摇做工有多好,在高丽,便是连皇后娘娘都没见过这样的工艺。”
李润珠坐在梳妆台前,失神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顺这才发现李润珠的不对劲儿,忙不迭放下手里的步摇,凑过来,一脸担心地询问:“公主,您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李润珠这才回过神来,一边顺了顺额前的碎发,一边随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顺忙不迭又拿着那只步摇给李润珠看:“公主您看,这步摇真是好看死了,也不知大夏的匠人的手艺怎得这般巧夺天工。”
李润珠看了看那只步摇,镂空、点翠的工艺果然了得,只不过李润珠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欣喜,她沉沉地道:“你刚才说这些首饰是皇后娘娘跟皇贵妃派人送过来的?”
“是啊,这是皇后娘娘跟皇贵妃赐给公主的,说是作公主赐婚的贺礼。”小顺道。
李润珠咬了咬唇,声音更低了:“……芳贵妃娘娘没派人过来吗?”
“嗯?公主您说的什么?”小顺一头雾水,“奴婢没听清楚。”
“没什么。”李润珠摇摇头,没再吭声,脸色却更难看了。
皇后娘娘跟皇贵妃都能想到赏赐她赐婚贺礼,芳贵妃却根本没想到这茬,再联想昨儿晚上,封予峋的突然昏厥,李润珠除了认定自己不得芳贵妃母子所喜,便就再得不出旁的结论了。
是的,只有这一种解释,不是她的臆想,这是事实。
所以封予峋会悔婚吗?
肯定会的吧,若不然也不会到了现在还没过来接她一道入宫谢恩。
想到此处,李润珠的手微微发颤,她看着镜中装扮得一丝不苟的自己,嘴角忍不住漾出一丝苦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饶是一早就猜到封予峋不喜自己,可是她今儿一早还是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地就让小顺给自己梳妆,还刻意梳了大夏女子的发誓,换上了大夏女子的服饰,无非就是想讨好封予峋,无非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
可是直到现在,她身子都坐麻了,皇后跟皇贵妃的人都来过了,封予峋却迟迟没来。
她……真是可笑至极。
李润珠伸手捏着发髻上的玉钗,正要取下的时候,忽然听着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
“启禀公主,四殿下来了。”
捏着玉钗的手蓦地一颤,随即就收了回来,李润珠随即扭头问道:“四殿下人在哪里?”
“回公主的话,四殿下此刻正在门外等着公主,说是要接公主一道入宫面圣,四殿下说了,公主不必着急……”
“我这就去!”不待侍卫的话说完,李润珠就蓦地站了起来,也不使唤小顺,直接取了软塌上早就准备好的孔雀纹茜色羽缎披风披在了身上,一边系着带子,一边又凑到梳妆镜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脸,确定妆容没有任何问题,她这才稍稍安心,然后抬脚就朝外面走去。
“公主!您慢着点儿!”小顺忙得追了出去,她是李润珠的贴身宫女,如何瞧不出李润珠的心思,当下是满心欢喜,小声道,“旁人都说和亲公主最苦,可是依奴婢看,公主却是一点儿都不苦,浑身上下都跟抹了蜜似的!”
李润珠顿时面颊绯红,瞪了小顺一眼:“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奴婢可不是胡说,奴婢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小顺“嘿嘿”笑着,一边瞄着门外站着的封予峋,一边又凑到李润珠耳畔,小声道,“万岁爷没有乱点鸳鸯谱,公主得嫁意中人,奴婢为公主高兴!”
李润珠的脸更红了,又瞪了一眼小顺:“你要是敢在四皇子面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顺忙得点头答应:“公主,您放心,奴婢知道自己的本分。”
李润珠没再搭理小顺,其实自刚刚侍卫过来禀报,她的心就早飞到封予峋身上,这时候一步步朝封予峋走去,距离越来越近,李润珠的心就跳得越来越厉害了,那种控制不住的心跳,让她震惊,也让她欢喜,可……
为什么封予峋的表情这般淡漠?
那双昨儿晚上还冲她微笑、令她沉醉的眸子,此刻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疏离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眼神,似是两把寒剑,直戳李润珠的心窝。
一时间,心凉了,也不跳了。
绯红的一张脸又变得苍白了起来,李润珠想转身离开,可是她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行至封予峋的面前,她福身行礼:“妾……妾身见过殿下。”
“公主有礼。”封予峋淡淡道,随即转身率先上了马车。
李润珠在原地愣了好了会儿,这才被小顺扶着也上了马车。
车夫驾车朝前奔去,马蹄车轮声不绝于耳,可是车厢里,却静的让人窒息。
李润珠垂首坐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出门太着急忘了拿手炉的缘故,这时候两手冰凉得厉害,马车中央的小几上,倒是掏出个火炉出来,只是李润珠却哪儿有凑过去取暖的心思?她就这么低着头坐在马车的一角。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李润珠心中暗道,一边又忍不住苦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敢看封予峋,刚才那般冷漠的目光,让她心悸又心碎,她没有勇气再跟他对视,可是目光却还是忍不住朝封予峋身上瞄,其实也就只敢看看封予峋长袍的下摆。
他是真的很喜欢竹子啊,昨儿他腰间玉佩上变旧书竹子的图案,今儿身上穿得这这件长袍上,也是竹子的图案。
高丽没有竹子,所以李润珠从来没有见过,可是自昨晚上惊鸿一瞥,竹子已然成了她的心头最爱,就在刚才她还在心底想着,若是当真能成眷侣,往后封予峋身上的每一片竹叶,她都会亲手给绣……
想到此处,李润珠又是一声苦笑,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抬起头,看向了自上马车之后,便一声不吭、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
“殿下。”李润珠缓声开了口。
封予峋眉头微微蹙起,然后睁开眼,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少女身上:“何事?”
眼前的女子,和他的妹妹淑仪公主封予蕙一般大,却比封予蕙显得还要稚嫩一些,这个年纪又生的楚楚动人的姑娘,自是不可能引人厌恶,可是他实在没办法对李润珠和颜悦色,这自然是因为封远图的那一道指婚圣旨。
封予峋当然知道这不是李润珠的错,可是他是真的没办法不去牵累她。
就是这个女人一声不响地到来,他的前途就此断送。
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若是李润珠没来就好了,又或者是李润珠……死在半途就好了。
可惜啊,他派去与高丽使团接触的人,似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要不然的话……
看向李润珠的目光陡然一寒,目光在李润珠的修长白皙的脖颈顿了顿,封予峋有些扭曲地想,这么细的脖子,只要他想,顷刻之间就能给扭断了。
“殿下,”强行压下心底的酸涩,李润珠又开口了,竭力让自己显得一派镇定,只是一双眼到底还是不敢直视封予峋,她微微低着头,双手死死抓着帕子,然后继续道,“殿下似是并不……中意万岁爷的指婚,若真是如此的话,待入宫面圣之时,殿下大可与万岁爷直言不愿迎娶妾身,殿下不必顾及妾身,切莫……委屈了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李润珠目前能够想出的最好的解决办法,虽然封予峋出口拒婚,必然于她名声与前程都有损,一个被四皇子拒绝的女人,封远图日后再给她指婚,自然不能在皇子中挑选,最多在皇室里头挑选合适的子弟,到时候她的身份自是不可能比皇子妃来的尊贵。
可是她宁愿这样,也不想与封予峋做一对怨偶。
和不爱的男人在一起,她没有期待也没有失落,倒是能修得一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是和封予峋在一起,她没办法做到心止如水,求而不得会让她变得歇斯底里,变成自己还有封予峋都厌恶的模样。
她不想变成那样,也不想在绝望中枯耗终生,倒不如放过封予峋,也放过自己。
李润珠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必然让封予峋觉得欣喜和解脱,可是她却不知,此刻封予峋已然将她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意思?
让他公然抗旨?然后引得封远图龙颜震怒,直接将他关进宗人府?或者干脆直接让他人头落地?
她到底有多恨他?!
封予峋咬着牙看着对面的少女,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这时候表情却扭曲得似是来自阿鼻地狱,亏得李润珠一直垂着眼,若不然的,只怕会吓得尖叫出声。
封予峋竭力忍住想要上前掐死李润珠的冲动,他咬了咬牙,好不容易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心绪,然后沉声道:“公主如何瞧出本宫不中意父皇的指婚?”
“你明明就是不中意,”李润珠蓦地仰起头,泛红的眼睛看着封予峋,如泣如诉,“昨儿晚上阖宫晚宴,万岁爷才给我们指婚,你便直接晕厥过去,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太过惊怒的缘故?还、还有,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对我很冷淡。”
说到最后,李润珠的声音已经带着微微的哽咽了,她不想在封予峋面前丢脸,可却还是丢脸了,她懊恼到了极点,一边使劲儿咬着唇,一边死死瞪着眼,就怕自己更加丢脸,可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滑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润珠又是懊恼又是委屈,忙不迭低下头来,一边哽咽着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娶我,应……应是有意中人了,我不会缠着你的,等会儿到了御前,只要你开口,我肯定附和,绝对不会让你为难,要不是我没办法开口拒婚,我……我昨儿晚上就开口了……”
是的,拒婚这样的事儿,对于李润珠这个来自弹丸小国的庶出公主,是万万不敢提出来的,封远图肯让她嫁给四皇子做正妻那是太抬举她了,她怎敢拒婚?
虽然昨儿晚上在看到封予峋晕厥的那么一刻,李润珠有过那么一瞬的冲动。
封予峋的目光由愤恨渐渐变成了错愕,到最后李润珠发出微微的哽咽,封予峋的目光又变得不屑起来。
他虽是没娶过妻,可最会的就是观察人心,这些年朝堂上的摸爬滚打,什么样的老油条他没见过?更别说是对面稚嫩、根本掩饰不了内心的李润珠。
封予峋讥诮地勾了勾唇,牵出一抹冷冷的弧度,可是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是变得柔情似水:“公主这便是冤枉本宫了,昨儿晚上之所以晕厥,实在是太过惊喜的缘故,昨儿晚上本宫于殿前与公主初初相见,便有一见倾心之感,后来知道父皇要给公主指婚,本宫紧张坏了,生怕父皇将公主指给了太子或是五皇子,就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在听到万岁爷将公主指给本宫的时候,本宫才会惊喜过望,继而晕厥,今儿早上一醒来我来不及吃饭就过来接你入宫谢恩,就是想着抓紧把咱们的婚事敲定,只是担心你心里生气,所以都不敢多看你,也不敢贸然开口,没想到竟让你误会了。”
“当真?”李润珠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泪眼且惊且喜地看着封予峋柔情款款的脸。
就是这样的眼睛,就是这样的笑颜,让她忍不住沉迷,李润珠痴痴地看着,眼泪兀自流个不停然后就看着封予峋无奈地笑了笑,一边取了帕子递过来,一边柔声道:“快把眼泪擦干,你这个模样入宫,指不定多少人以为你瞧不上本宫,是被逼嫁的呢。”
“才不是……逼嫁,我……我愿意得很。”李润珠接过封予峋的帕子,低着头擦眼泪,嗅着帕子上淡淡的冷香,李润珠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她觉得太不真实了,不管是手里的帕子,还是对面忽然变得柔情款款的男人……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呢?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擦干了眼泪,李润珠又怯生生地抬起头,她紧紧攥着帕子,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你……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是故意拿话哄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峋微微勾了勾唇,柔声道:“公主多虑了。”
李润珠登时就破涕而笑,她觉得自己一时哭一时笑,实在太丢脸,索性把脸都埋进了帕子里,那股子陌生又迷人的冷香登时将她缠裹包围,李润珠一时更羞涩了,觉得自己这幅蠢样,在封予峋眼里必然丢脸极了,她没好意思抬头,就悄默默地侧脸,朝对面瞄着,然后男人带着弧度的嘴唇就映入眼帘,李润珠登时就觉得甜蜜到了极点。
什么样感觉最美妙?
此刻在李润珠看来,自然是沉醉在情郎的笑容中。
封予峋还真是在笑,他垂着眼看着对面含羞带喜的少女,勾着唇笑得极是温柔,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马车拉着各怀心事的两个人飞速向前,谁都没有注意到,街角一摞喜庆的红灯笼下,站着一个落寞的身影,目送着马车行近又驶离,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男人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一串响亮的鞭炮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然后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开。
……
嘉元二十五年正月初六。
和每年一样,过了初六,穆增就开始忙活起来,虽然今儿是穆府小姑奶奶穆婕回门的日子,却也不耽误穆增一大早上就出门。
穆磊这程子更是几乎不沾家,也是大早上地就出门去了,也不知去哪儿了。
这一日,穆长风和穆葭又去康如松那边拜年,所以穆婕到穆府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二房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倒是方便她们娘俩儿叙话。
孙同文着急入宫面圣,穆婕也是着急跟佟淑清商量事儿,所以孙同文拜见了佟淑清之后,便就匆匆入宫去了,一时间后院儿就只剩下了佟淑清、穆婕母女两人。
“娘,怎得我听说爹处死了李妈?”穆婕忙不迭询问,一脸的不可思议,“李妈可是咱们穆府的老人儿了,更是娘的心腹,就算李妈出了天大的错处,爹也不能处死她啊?这不是在打娘的脸吗?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佟淑清闻言,忍不住就是一声长叹,然后将年前发生的事儿,大致跟穆婕说了一遍。
穆婕只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就是火冒三丈:“二姨娘可真真是长本事了,这一招苦肉计使得可真是漂亮,不单单害得表姐栽了大跟头,更是让爹娘离了心,真真是好心计、好手段!倒是难为她装鹌鹑这么些年!”
穆婕口中的表姐,自然指的是佟绣春,她从小喊表姐习惯了,一直也没改口,反倒觉得这么叫更亲切。
“娘,邓玫那贱人害惨了你与表姐,更是害得咱们穆府跟佟府离心,娘,您可想好了要怎么处置她吗?”穆婕恨恨道。
“这时候是出不了手的,你爹好不容易对我态度缓和一些,若是这个时候我对邓玫出手,你爹怕是再好的脾气也要发作了,”佟淑清叹息道,“而且你兄长还一门心思惦记休妻了,好在被你爹给拦着了,此时不管邓玫有个什么好歹,你兄长必然要算到绣春头上的,到时候休妻是必然的,而且你爹怕是不会拦第二次了。”
穆婕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二哥竟想休妻?!爹……爹也不会拦着第二次了?娘,您这话是个什么意思?爹爹怎么会允二哥休妻?即便是表姐错处再大,可表姐到底是佟家的女儿啊!佟家跟咱们是个什么关系?爹怎么会如此糊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爹才不糊涂呢,他比谁都精明,也比谁都狠心,”佟淑清冷声道,“你怕是还没听说,万岁爷给四皇子指婚了,指的还是高丽公主,如今婚期都定下来,从前有四皇子在,佟府跟穆府自是捆绑一处,可如今四皇子是倒了,你以为你爹还会卖四皇子的面子、一直与佟府相好下去吗?他如今怕是巴不得要踹开佟府呢!怎么个踹法儿才最干净彻底?可不就是休妻吗?!”
穆婕闻言,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她是还不知道四皇子已经被指婚的事儿,所以冷不丁地听到,简直是震惊无语,其实最让她震惊的,倒不是四皇子的婚事,而是佟淑清刚刚说的,穆增如今巴不得要踹开佟府……
穆婕一时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当下忙不迭抓住了佟淑清的手,焦急道:“娘!爹不会这么狠心的!肯定是您多虑了!”
“他不狠心?”佟淑清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讥诮地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敛住笑意,定定看向穆婕,沉声道,“他当年是怎么对苏良锦的?苏良锦的背后可是大夏第一门庭的苏府!他狠起来连苏良锦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佟府!”
穆婕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双目失神地盯着前方,哆嗦着道:“爹真能狠心至此?他若……若是真的连娘都休了,那便、便是不打算给女儿留生路了,爹……爹当真会对女儿如此狠心吗?”
就算是放在普通人家,娘亲被休之后,子女也是没有颜面的,在婚配上更是要吃大亏的,更合理是高门贵户,影响当然更大了,虽然穆婕如今已经嫁人,可是若佟淑清当真被休的话,她这个做女儿的自是名声受累,对夫家名声也有牵累,到时候孙同文迁怒她是必然,为了官声着想,将穆婕直接休了,又或者是被降为妾侍,孙同文都会干的出来。
只是不管是被休,还是被将为妾侍,穆婕都是不能忍受的,她是穆府的幺女,更是嫡女,是自幼被宠溺长大的,这样的奇耻大辱,是她这个高门贵女不能忍受的。
想到此处,穆婕又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蓦地又握住了佟淑清的手,一边急切地道:“娘,咱们断断不能让爹跟二哥生了休妻的念头!”
佟淑清瞧着穆婕的这幅模样,心里松了口气儿,这一次穆婕回门,正合她意,这段时间穆府二房的风浪是一个接一个,让她这个深谙后宅之道的老手都屡屡失手,再加上四皇子的突然被指婚,这让佟淑清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毕竟做了穆增大半辈子的枕边人,穆增的心思她还是能揣测出几分的,如今穆增必然对佟府厌恶至极,可是顾及着名声,穆增短时间内不会对佟府出手,可是这并不代表着穆增始终会是这个态度,她现在最迫切的,就是想方设法地将佟府与穆府捆绑得更结实,彻底熄了穆增想甩开佟府、还有休妻的念头。
佟淑清是真的害怕,不管是穆增有可能的休妻,还是一脚要踹开佟府,都让她胆战心惊,她必须得想法子阻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穆婕无疑是个好帮手,如今她跟佟绣春都轻易出不了穆府,所以很多事情都可以交给穆婕去办,也不用担心穆婕会去跟穆增、穆磊通风报信,毕竟这也关乎穆婕的前程。
“婕儿,你说的不错,万万不能让你父兄两人起了休妻的念头,要不然的话,不单单是娘跟绣春无路可走,你也前途坎坷啊!娘这把年纪也不在乎什么了,可你正是好时候啊!”佟淑清忙得道,反握住穆婕的手,一脸疼惜地看着穆婕,“姑爷仕途坦荡,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你这个正妻日后自然夫荣妻贵,可若是因为娘家的事儿害得姑爷厌弃了你,婕儿……娘一想到这里就心疼难忍啊!娘对不起你啊!”
“娘,这不是你的错,都怪邓玫那个贱女人!要不是她算计娘与表姐,咱们如今又怎么会到这个境地?”穆婕咬牙切齿地道,一边深深吸了口气儿,一边缓声道,“娘,咱们得想法子让穆府彻底甩不开佟府,只有这样,爹和二哥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话正中佟淑清的下怀,佟淑清忙不迭点头道:“娘也是这么想的,唯此一道,才能彻底断了你爹与兄长的休妻念头!咱们娘俩儿才能彻底安全!”
“可是……要怎么办呢?”穆婕蹙着眉沉吟,忽然眼睛一亮,对佟淑清道,“娘,要不就让佟府的那个庶女出身的表妹,叫……挽秋的嫁来给二哥做侧室吧?女儿记得那佟挽秋模样不错,是个楚楚可怜的,既合二哥的胃口,又好拿捏,不怕她以后翅膀硬了不听咱们的!若是她能给二哥生下一男半女,那就更好了!到时候直接记到表姐的名下!”
“你说的这个法儿,我之前想过,若是放在从前,倒是好办,现在却是不成的,”佟淑清摇摇头,叹息道,“你父兄一门心思地想与佟府一刀两断,如今自是有意防范着,便是咱们再使劲儿撮合,这门亲事也是成不了的。”
瞧着穆婕要开口,佟淑清摆摆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把挽秋送上你二哥的床这不是难事儿,可事后呢?会不会引得你二哥勃然大怒?他当真会认头吃这个瘪吗?只怕到时候会闹的更加收不了场。”
“娘说的对,如今咱们深处危地,要想绝地反击,定然要想出个万全之策,”穆婕抿了抿干涩的唇,正要伸手倒茶,一瞥眼瞧着小几上的一套齐齐整整地茶具,穆婕心头一动,顿时两眼放光,“娘,咱们不能在二哥身上做文章,那可以在小辈儿身上做文章啊!”
“你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佟淑清笑着点点头,一边亲手给穆婕倒了杯茶递过去,一边沉声道,“你爹如今把精力都放在大房身上,瞧着架势是要让大房撑门楣了,若是能让佟府跟大房攀上姻亲的话,那你爹就算再厌恶佟府,也没法子将佟府一脚踢开,而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说到这里,佟淑清玩味儿一笑:“若是长风未来的媳妇儿是咱们佟家人的话,那往后穆府的后宅岂不还是攥在咱们手里?”
佟淑清原本是想着让佟江天迎娶穆葭的,可是如今的形势,反倒是让佟江琴嫁给穆长风作用更大。
穆婕闻言,忙不迭点头道:“的确是比让佟挽秋来给二哥做侧室强多了,娘,你还是你有主意!女儿就是再学十年,也学不来娘的十中之一!”
“少油嘴滑舌!”佟淑清白了穆婕一眼,随即又笑了,一边拍着穆婕的手背,一边小声嘱咐,“娘虽出了主意,可是还得让你跑腿。”
“娘,您尽管放心,我会跟舅舅、舅母商量的!让他们做好准备,保证不出一点儿岔子!”穆婕忙不迭满口答应,顿了顿,又询问道,“娘,您觉得定在什么日子何时?”
佟淑清抿了口茶,缓声道:“那就后日吧,正好你们这次回门,又赶上你父亲的六十六岁寿诞,所以穆府定下了初八要设宴款待亲友,到时候一众亲人都在,不管出了什么事儿,你爹都得忍着,也得认了。”
穆婕稍稍有些迟疑:“可……可江琴怕不会愿意吧?到底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呢。”
“你放心,她不敢不愿意,佟府千尊玉贵地养了这么多年,也到了她回报的时候了,而且这一次请的都是至亲,除了佟府,也就只有敬府了,而此事关乎穆府与佟府的颜面,自然没人敢声张,”说到这里,佟淑清冷冷地牵了牵唇,讥诮道,“就算是穆敏那个母老虎,也得忍着,她当然得顾及长房的颜面。”
穆婕闻言点头道:“是,娘说的极是,既如此,那婕儿这就去佟府跟舅舅、舅母他们商量此事。”
“着什么急?才到家凳子都没焐热这就忙不迭要去佟府?若是传到你爹耳中,怕是又要生气,等见过你爹了再去,”佟淑清拉住了穆婕的手,目光在穆婕平坦的小腹上瞥了瞥,然后压低声音,小声问道,“还没动静呢?”
穆婕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红着脸点点头,不自在地道:“娘,女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这都过门三年了,肚皮还是迟迟没有动静,女儿早就着急了,可是到底直隶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女儿实在找不到可信之人,这一次回京,也是想让娘给女儿找个靠得住的郎中,调养调养身子。”
佟淑清点点头:“是得要好好儿调养调养身子,你这次能在京师待多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婕道:“同文说,这一次他能在京师留上一个月。”
佟淑清闻言,舒了口气儿:“那时间还挺宽裕,你放心,等过了初八,忙完了府上的事儿了,娘肯定给你找个可靠的郎中。”
“那女儿先谢过娘了,”穆婕含笑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娘,表姐之前在信上跟女儿提到过,说是您从法亮师父那里给表姐买了些子求子秘药,不知可灵验吗?娘要不然也找法亮师父给女儿买点儿?”
听穆婕提到法亮,佟淑清眼皮一跳,一丝慌乱稍纵即逝,她拧着眉,摇摇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卧龙寺年前走水,之后法亮师父便就没个踪影了,也不知人去了哪里。”
穆婕微微蹙眉:“女儿也听说卧龙寺走水来着,可是后来还听说了法亮师父四处化缘要重建卧龙寺来着,女儿还想着这次回京也要施舍些善银呢,法亮师父怎会没了踪影呢?”
佟淑清眉头拧得更紧了,摇摇头道:“谁知道呢?兴许是卷银子跑了吧。”
对于法亮的行踪,佟淑清是真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在那次来穆府捉妖之后,法亮就没再来过穆府,后来佟淑清对于法亮在京师四处化缘的事儿也有耳闻,可是法亮却始终没有来穆府化缘,佟淑清最初以为法亮因为捉妖的事儿心虚,也就每当一回事儿,可是后来,法亮却不见了,然后佟淑清的心就揪了起来。
她不知道法亮是不是真的卷银子跑了,若是那样的话,她倒是能放心,可是偏偏法亮却连个口信都没给她留下,这让佟淑清不能不焦心。
若是法亮没有逃走,而是落入旁人手里的话……
“这不大可能吧?法亮师父可是卧龙寺的监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儿?”穆婕一脸的不相信,“娘从前不是说过,法亮师父人品最是可靠的吗?”
佟淑清听着穆婕这番话,面色有些僵,勉强扯出个笑来,道:“咱们不说他了,跟娘说说你在直隶过的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佟淑清不大愿意提法亮,可是法亮如今日日都想着佟淑清,咬牙切齿地想。
法亮都不记得自己被关在这间小房中多少日子了,最初的时候,他还能掰着指头一天天地数日子,可是后来就记不清了,这也实在不能怪他记性差,日日挨着耳光,成天脑袋“嗡嗡”的,别说是数日子了,他现在连“阿弥陀佛”都不会念了。
可是这却不耽误,他日日在心里将佟淑清翻来覆去骂个不休。
都是佟淑清!都是佟淑清把他害成这样!
现在但凡给他一丝机会,他就能逃出去,然后直接冲进穆府,将佟淑清那个毒妇砍成肉泥!
实在是欺人太甚……
不不不,是蛇蝎心肠!
亏得他们还有这么多年的交情。
此刻,法亮人被吊在房梁上,不是那种被捆缚手脚的吊着,而是用细线分别缠住了两根大拇指,还有两根脚趾,然后直接被这么水平地吊在房梁上,这可比捆手捆脚疼多了,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法亮已经疼得喘不过气儿了,地上满满一滩,都是他落下的汗珠,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似是脱水的鱼,可是鱼儿脱水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是他却死不了,不仅死不了连昏过去都是妄想,只能活生生、硬.挺挺地承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不是没想过呼救,可是自从上次呼救被那壮汉直接一巴掌打落两颗后槽牙之后,法亮是再不敢呼救了。
而此刻,便是他敢呼救,却也发不出半点儿声音,他现在身体处在一个临界,手指脚趾似乎要被生生扯断,这样的剧痛,让他一动都不敢动,甚至呼吸都得小心,更别说是出声了。
这不是法亮第一次受刑,自从那日在门前遇到所谓的工部官员“鲁攀”之后,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那个被“鲁攀”留下来的侍卫,简直就是来自地府的恶魔,这些天变着法儿地折磨他,似是要把地府诸般刑罚都用在他身上一般,比如说今天。
“知啦!”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束阳光打在法亮的脸上,也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法亮太害怕,下意识地就朝后躲,这么一动不要紧,法亮顿时疼得尖叫出声:“啊!救……救救命!大大爷饶命!”
一边喊疼,一边呼救,还一边痛苦,这一脸鼻涕眼泪的,别提多难看了,哪儿还有堂堂一寺监寺的威风?
钱二讥诮地打量着面前、在空中扭曲不止的法亮,目光落在他被绳子勒得黑紫的手指上,那颜色实在太过明显,法亮的一张脸还有旁的地方都没有半点血色,可是两个大拇指还有脚趾,却黑得吓人。
怎么看,都是保不住了的。
钱二眼里却没有半分同情,随手拉来张椅子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就这么一边捧着茶,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法亮扭动的身子,似是在看戏一般。
渐渐地,法亮的声音渐渐低了,身子也不扭动了,只是一下下不停地颤着,法亮费劲地扭头看向钱二,一边哭求道:“大爷……爷爷!求您饶了小的一条贱命吧!您高抬贵手,就……就饶了小的吧!”
“饶你?”钱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放你出去,然后由得你继续背叛老夫人?”
法亮忙不迭道:“小的不敢!只要爷爷饶了小的一命,小的肯定……肯定离开京师!以后再不敢回京师!绝对不敢碍了老夫人的眼!爷爷,求您在老夫人面前帮小的美言,就说小的从来都没想过背叛老夫人!求她……求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就饶了小的一命吧!”
“没有背叛过老夫人?你还真敢说,”钱二冷声道,一边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一边起身,行至法亮面前,一把抓住法亮这些天新长出来的头发,一边冷声道,“老夫人命你除掉大小姐,你倒好,竟然做了大小姐的帮凶,反过来除掉了二小姐!你可知道这些年来老夫人在二小姐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就指望二小姐能够嫁入天家为穆府增光添彩呢!结果全被你给毁了!害得老夫人大病一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止这事儿,还有呢,我问你,你做什么要把你与老夫人这些年的往来信件都偷偷摸摸藏起来?难道不是故意留着把柄、妄图拿捏咱们老夫人?要不是老夫人留了个心眼儿,让咱们在放火之前,仔细搜查你的房间,还真就被你给害了!若真那样的话,现在呼救求饶的,怕就是咱们老夫人了!你还敢口口声声说没背叛过老夫人?!”
钱二下手力气大,法亮只觉得头皮要被扯下来似的,疼得直抽抽,可是嘴里却不敢又一句抱怨,仍旧是满口哀求:“爷爷,小的已经说了多遍了!小的真是被冤枉的!小的跟随老夫人都二十年了!跟那位大小姐……嘶,小的拢共就见过一面,还是在、在小的去穆府捉妖当天,怎……怎会做大小姐的帮凶?嘶嘶嘶!爷爷,小的真是被冤枉的啊!”
“那书信呢?又作何解释?”钱二猛地一扯法亮的头发,逼着他与自己直视,“连二十年前的书信你都收着,难道不是存心留着老夫人的把柄?不是想借此拿捏利用老夫人?快说?!”
“嘶嘶!”法亮疼得都说不出话,半天才勉强开口,面色难看得吓人,“爷……爷爷,小的无论说……说什么您都不会信的,小的现在只……只求一死,还请……请爷爷能够成全……”
“想死?没那么容易!”钱二冷声道,一把甩开法亮的脑袋,看着他又在空中龇牙咧嘴地呼疼,钱二面无表情地道,“老夫人亲口说的,她不要你的命,她要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就是你胆敢背叛老夫人的下场。”
“佟淑清!你这个毒妇!我做鬼也放不了你!”法亮蓦地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就狠狠朝自己舌头咬下……
法亮的动作很快,钱二的动作更快,两手一伸,捏着法亮的下巴,朝下狠狠一掰,随着一声轻响,法亮下巴给卸了下来。
“想死?”钱二讥诮扬了扬下巴,伸手在法亮绝望的脸上拍了拍,一边叹息道,“可惜啊,老夫人不答应。”
法亮直勾勾地看着钱二,眼神绝望又麻木,因为下巴脱臼的缘故,他嘴巴闭不上,口水不住往下流,再加上这一脸的鼻涕眼泪,实在狼狈又扭曲,倒有些看不出人样儿来了。
对着这样一张脸,钱二倒是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他是暗卫,这种事儿见得多也做得多了,对他来说,这样的事儿跟吃饭一样,是生活的组成部分。
而且这位法亮也的确不是个东西,不仅跟二房勾结,险些害了穆葭的名声,而且心也是坏透了,借着重修卧龙寺敛财不说,还做出那档子不齿之事,真真是亵渎神灵,若不是穆葭发话务必留法亮一命,钱二早就了结了他,实在懒得每天见他这幅丑恶嘴脸。
今天的份儿也差不多到了,打量着法亮灰白的嘴唇,钱二取出长剑,抬手一扫,将吊着法亮的四股线给斩断了,法亮“砰”地一声掉落在地,嘴里发出一声闷哼,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钱二抖了抖下摆上的尘土,然后将剑归鞘,瞥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法亮,心中暗道一声没意思,就在这时,听着外头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钱二忙得迎了出去,然后就看着赵一拎着食盒正朝这边走来。
“大哥!你来了!”钱二顿时满脸堆笑,上前从赵一手里接过食盒,一边忙不迭打开食盒查看里面的饭菜,一边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去买也是一样的,怎么好劳烦大哥成天来给我送饭?”
“我可没有这个好心,是主子的吩咐,说是大过年的还让你值守实在辛苦,所以让我务必每天过来给你送些好菜好饭,”赵一含笑道,一边随着钱二去了正房,一边催促道,“饭菜还热,你赶紧吃。”
钱二将饭菜端出来,拢共是三菜一汤,还有四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并不算十分丰盛,可是菜色一看就不是寻常小饭馆的手艺,钱二心里热乎乎的,一边拿着宣软的大馒头,一边忍不住感慨:“主子待咱们实在是没话说。”
“是啊,主子平时就照顾咱们,衣食住行什么的,咱们的待遇怕是连御林军都不差,本来以为这就不得了了,没想到主子还给了咱们压岁,”赵一也忍不住感慨,“我都不好意思接,实在是觉得没替主子效多少力,银子拿在手里实在烫手。”
钱二忙不迭跟着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可不是烫手的很,可主子又逼着咱们一定收下,不瞒大哥说,我这些天是又欣喜又心慌,欣喜的是,难得遇到这么好的主子,心慌的是,总怕自己做不好事,愧对主子。”
“咱们做属下的,有这份心慌是应该的,往后咱们得更对主子忠心耿耿才行,”赵一点头道,一边指了指隔壁房间,“人怎么样了?”
“照主子的吩咐,一直让他半死不活地耗着,”钱二道,一边吃了一大口馒头,一边又忙不迭问,“对了,主子可有什么指示?还要留着秃驴到什么时候?”
“主子没说,不过,我觉得这秃驴的用场就要派上了。”赵一神秘兮兮地道。
钱二顿时就是两眼放光:“是穆府二房那边有动静了?还是佟府那边有动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一点头道:“都有动静了,给你送饭完了之后我就得赶回去跟主子禀报去了。”
“那太好了!我可总算要解脱了,成天对着这个秃驴,我都恶心得吃不下饭!”钱二狠狠道,一边猛地吃了一大块的肥肠,然后含糊着道,“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都变瘦了?”
赵一一脸嫌弃地看着钱二:“吃不下饭?还变瘦了?啧啧啧,你这张油光满面的脸,可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
穆府。
穆长风跟穆葭晚饭是在敬府吃的,回来之后天都擦黑了,这个时候自是不方便去后院儿,便就打发了碧乔去后院知会一声,穆长风则去穆葭的房里喝茶。
没有留碧瑶跟廖青松在房里伺候,穆长风显然是有话要跟穆葭说,穆葭瞧着穆长风严肃的一张脸,对于穆长风要说什么,她倒是猜到了七八分。
“幺妹儿,你觉得成梁表弟如何?”穆长风直截了当问道。
这问题他其实早就想问了,可是担心穆葭会不好意思,他倒是不好开找个口,虽然之前在西槐别院,穆葭曾经暗示过自己无意嫁给敬成梁,穆长风还因此踏实不少,可是今天瞧着穆敏对穆葭的热情亲近劲儿,穆葭对穆敏也十分亲近,真是如母女一般,穆长风倒是有些犹豫了,踟蹰了一路,到底还是想仔仔细细问问穆葭的心里的想法。
虽然他对敬成梁不大满意,但是毫无疑问,如果穆葭真的嫁进敬府的话,有穆敏的维护和疼爱,穆葭的日子肯定顺当舒坦,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不必担心穆葭在婆家会不会受欺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最让穆长风心动的是,今儿在敬府用膳的时候,聊到了最近穆府的事儿,穆敏当时有感而发,随口说了一句,往后不许敬成栋跟敬成梁两人纳妾,没得将后宅搞得跟穆府一样乌烟瘴气,这本是随口一说,可是敬子昂当时却点了头,有了敬子昂的这一点头,这可就不算是随口一说了,这便是敬府的家训了。
穆长风最是疼爱穆葭这个妹子的,随着穆葭的年岁渐长,穆长风自然而然会为她的婚嫁而担心,其中最担心的无非就是两点,第一,婆母不好相与,穆葭嫁人后,难免吃亏,第二,夫君心不定,三妻四妾的,让穆葭受委屈。
可若是嫁给敬成梁的话,那么这两点担心就不会存在了,所以虽然对敬成梁本人,不满意,可是若是穆葭现在愿意嫁过去的话,穆长风是一定不会反对的。
穆葭就知道穆长风一定会问这个,其实不止是穆长风,今日在敬府的时候,敬成栋也私下找穆葭问过相同的问题,她当时是如何回答敬成栋的,现在也是怎么回答穆长风的。
“哥,表弟人很好,心地澄澈,为人忠厚,京师遍地都是长歪了权贵子弟,表弟能出淤泥而不染,可见是姑父姑母教的好,”穆葭一字一字说的极是认真,“姑父姑母待我和兄长视如己出,葭儿感激不尽无以回报,唯有日后与兄长一道对表弟尽力维护,以报姑父姑母之万一。”
穆葭是个什么意思?穆长风自然是听明白了,一时间心里有些失落,可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儿的舒心,说到底,穆长风还是觉得敬成梁和穆葭是不相配的,穆葭是值得更好、更优秀、更出众的男人的。
当下,穆长风点点头:“行,我明白了,你这个想法……不错,姑父姑母待咱们视如己出,咱们能做的,也无非是日后多家维护表弟。”
敬府除了一个敬成梁不让人放心之外,旁人还真不需要穆长风跟穆葭担心,穆葭说的很对,穆长风也这么认为。
“兄长现下可是放心了?”穆葭抿了口茶,含笑看着穆长风,“难为兄长憋了这么长时间才问出口,葭儿都替兄长憋得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这促狭的丫头!”穆长风笑着摇摇头,一边揉了揉穆葭的头,一边打量着穆葭的脸,道,“脓包虽是消了不少,可是却不能大意了,让碧乔碧瑶多注意点儿,内服外敷是一点儿都不能马虎的。”
“知道了,兄长日日都叮嘱,莫不是怕我变成了无盐女嫁不出去吗?”穆葭笑问。
“我倒是盼着你嫁不出去,与其让你嫁去陌生人家、不知道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还不如让你留在咱们家做一辈子老姑娘,至少爹娘跟我都是真心疼你,”穆长风说笑道,语气挺着很放松,可是说这话的时候,穆长风心里却难免伤感起来,顿了顿,穆长风又沉声问,“幺妹儿,你可想过要嫁什么样的男人?”
这话穆长风本是断断问不出口的,总觉得说这话太寒碜,也怕穆葭生气,但是他如今觉得穆葭长大了,想法和做派都跟从前在蜀地不一样了,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所以面对这样的穆葭,从前不方便说出口的话,倒是可以开口了。
穆葭没想到穆长风会问这个问题,登时就是一愣,脑中顿时浮现出封予山的那张带笑的脸来……
她要嫁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啊。
可是要怎么跟穆长风说呢?
穆葭将茶杯放到桌上,然后缓声开了口:“我想嫁给像爹爹一般的忠贞之人,认定了母亲,眼睛就再看不到别的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求个携手白头,我想嫁给兄长一样有担当的儿郎,十年寒窗习得一身能耐,为的是能挑起匹夫之责。”
穆葭这话把穆长风听愣了,他怔怔地看着穆葭的脸,稍显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玩笑,都是认真,这是他的幺妹儿,却又……不是从前那个喜欢扯着他袖子撒娇的幺妹儿。
在他看不到的这半年光阴里,他的幺妹儿悄然长大了,脱胎换骨。
这本是一件好事儿,可是穆长风却心疼得难受,他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却更不愿被穆葭察觉自己的心思,当下笑着对穆葭道:“你这条件未免太苛刻,毕竟放眼大夏哪儿找得到比爹跟我加在一起还好的男人?幺妹儿,我现在是真担心你嫁不出去了。”
“那就……走着瞧吧,”穆葭笑得挺自在,倒了杯茶给穆长风递了个过去,一边装似随意地问道,“那哥呢?想娶什么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问出这个的时候,穆葭鼻头有些酸涩,上辈子,穆长风到死都没有成过家。
可到死,他这个哥哥还一直拼命地维护她、她这个曾经唾弃他狠心幺妹。
上一世,穆长风最后为什么会上战场?为建功立业,为洗清污名,众说纷纭,可是穆葭却知道,穆长风是为了她。
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把她救出匈奴,后来则是为了能给她在大夏挣个好前程。
那时候匈奴与大夏开战,她这个曾经匈奴老大汗的女人,在大夏会是个什么处境?穆长风自是清楚,也自是焦心,他豁出一条命,在前线奋力杀敌,不过是为了让穆葭在后方活的轻松自在,这也是封予峋和穆芙承诺他的。
可是,他到死都不知道,那三年穆葭过得是什么日子。
他们兄妹两个,一个为了幺妹儿的好日子在前线搏命厮杀,一个在卧龙寺为兄长熬着不敢死……
都好傻。
眼眶越来越烫,穆葭有点儿绷不住,在眼泪要滑下的那一刻,她站起了身,装作去拿糕点,飞快地将泪水抹去,然后深吸一口气儿,竭力憋住眼泪,端着一盘蜜豆糕,又回到了座位上,含笑看着穆长风:“兄长这是害羞了?怎么这半天都不吭声?”
穆长风是有点儿害羞,挺不自在地看着穆葭:“我还没想过这事儿,说……说不好。”
“该想想了,”穆葭取了一块蜜豆糕递到穆长风面前,一边看着穆长风有些错愕的眼道,“我知道兄长一直在用功苦读,心思没用在这处上,再加上如今春闱在即,兄长自然更不会想这些,可是春闱过后呢?葭儿觉得兄长可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儿了,成家与立业从来都不冲突,葭儿希望兄长前途无量,可更希望兄长能幸福太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这是穆葭对穆长风唯一的期盼,上辈子,穆长风过得太苦太累,这辈子,她不求穆长风勇冠三军名扬天下,她只想让他的兄长像个普通平凡的男人一样,娶妻生子,享受尘世中最平淡也最美好的幸福。
穆长风知道这是穆葭的心里话,一时间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酸楚,一边伸手接过了那块蜜豆糕,一边含笑看着穆葭:“葭儿真是长大了,这架势倒不似是幺妹儿,倒似是个姐姐。”
穆长风说的是玩笑话,不想却戳中了穆葭的心事,她打量着面前那副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也跟着笑了,一边心中暗道,哥,这辈子我就是要当你的姐姐,上辈子,你拿命护我疼我,这辈子换我护你疼你。
“这蜜豆糕可真甜啊。”穆长风吃着手里的蜜豆糕,一向不爱吃糖的男人,这一次却接连吃了好几块。
……
穆长风回房没多久,赵一就匆匆来了。
“属下见过主子,给主子请安!”行至软塌前,赵一忙得给穆葭躬身行礼。
“看来是佟府那边有动静了,”穆葭打量着赵一的表情便就猜到了,一边放下手里的《牡丹亭》,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赵一,“说说吧,佟府那边都出了什么热闹。”
“回大小姐的话,今儿午后,穆府的小姑奶奶穆婕去了佟府,与佟府的段老夫人还有孙氏,密谈了半个时辰,”说到这里,赵一顿了顿,稍稍抬起眼皮看着穆葭,又道,“谈得都是大公子。”
袖中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穆葭一声冷笑:“看来二房跟佟府,如今是看不上我了,转而要打兄长的主意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袖中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穆葭一声冷笑:“看来二房跟佟府,如今是看不上我了,转而要打兄长的主意了。”
“主子所言不错,属下听她们密谋的确提到此事,说是与其让大小姐嫁到佟府,还不如直接把佟江琴嫁进穆府长房,借着大房跟佟氏的这门姻亲,老太爷自是不能再起踢开佟府的心,而佟府也能借着这门姻亲,继续掌控穆府的后宅,”赵一沉声道,“小姑奶奶还转了二老夫人的话过去,说是此事十万火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今没有了四皇子压着,老太爷迟早要将佟府一脚踢开,到时候不单单佟府备受打击,她们这些女眷还有公子小姐也都跟着遭殃。”
“佟淑清这话说的不错,祖父素来狠心,二叔更不必说,穆府跟佟府中间可是隔着两条穆府血脉呢,从前有四皇子在,祖父跟二叔也只能隐忍不发,如今四皇子倒了,穆府跟二叔的好性儿怕是也到头了,说不好还真能来个父子双双休妻,”穆葭淡淡道,“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位被休回娘家的姑侄,佟府的名声自是烂透了,没脸见人不说,佟江天跟佟江琴的婚事自然得受牵累,但凡是京师稍有头脸的人家,谁会愿意跟佟府结亲。”
赵一点头道:“小姐所言极是,所以佟淑清姑侄跟佟府现在是急得上蹿下跳,憋着劲儿要祸害咱们大房呢。”
跟着穆葭久了,赵一自然而然地就把自己归拢到了大房的这边儿。
穆葭沉思片刻,忽而牵着唇笑了:“他们既是一门心思想要跟穆府结亲,那便遂了他们的心愿就是了,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赵一有些诧异地看向穆葭:“主子的意思是……”
穆葭没有回答,而是瞥了一眼桌上的那本《牡丹亭》,问道:“佟挽秋呢?穆婕她们密谈的时候,可叫了佟挽秋过去?”
赵一摇摇头:“回大小姐的话,她们并没有唤佟挽秋过去,佟挽秋近来都十分老实,倒是她的贴身侍婢,出了两回门,说是出门买丝线,可除了丝线却还从外头带回来了几本书。”
说到这里,赵一指了指小几上的那本《牡丹亭》道:“其中就有这么一本。”
穆葭心思一动:“可知道她是从哪儿得来的书?”
赵一一愣,然后摇头道:“属下不知,请主子降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你的事儿,我之前只让你留意佟挽秋,却没让你连她奴婢都一并跟着,”穆葭摆摆手道,目光在那本《牡丹亭》上顿了顿,然后又道,“下次你留意一下,佟挽秋的那位侍婢是从何处得来的书,每次出门的时候又跟哪些人接触。”
赵一实在纳闷儿,穆葭怎么会对佟府一个庶出小姐如此感兴趣,只是他也不敢多问,当下忙得躬身道:“是,属下记住了。”
“行了,没别的事儿了,你下去吧。”穆葭道。
赵一却没走:“主子,您还没问佟淑清跟佟府那边打算什么日子对大公子下手呢?”
“不是后日吗?”穆葭瞥了一眼赵一,“刚才碧乔去了趟后院儿,回来说因的穆婕难得回门,又赶上祖父的寿诞,所以初八穆府要宴请佟府与敬府两家至亲,还有比这更好的下手机会吗?”
赵一实在对穆葭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忍不住感慨道:“主子真真料事如神,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对了,得空通知一下钱二,就说他的任务就要完成了,”穆葭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等穆府跟佟府这边婚事一成,他那边也就齐活了,提醒他,这个关口不可大意,一定要等到婚事办成。”
“是,属下遵命。”当下赵一躬身退下。
碧乔过来给穆葭添茶,一脸的厌恶:“二老夫人跟佟府简直是令人作呕,先是想着祸害小姐,如今又开始打大公子的主意,佟府好歹也算是京师高门,怎么行事这般不止检点?什么腌臜手段都有。”
“要是没有这点子腌臜手段,佟府还真走不到今天,”穆葭淡淡道,“佟府本是不入流的货色,是靠着佟淑清勾.搭上了祖父,这才起的家,这个还不算,还妄图控制咱们大房,当年佟府不还是想着把佟绣春嫁给父亲的吗?继而能跟苏府、敬府扯上关系,亏得父亲当时决断,才没让他们如愿,佟府一门是靠着吃女人软饭起的家,一代两代都如法炮制,这样的人家,打根儿上都烂掉了,你能指望它多光明磊落?”
“呸!还武将世家呢!依奴婢看,佟府一家男人个个都是吃软饭的材料,骨头都是软的!这样的武将,还能指望他们保家卫国?”碧乔一脸不齿。
穆葭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日,在安郡王王府,隔着一张堆满各种糕点的小几,封予山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跟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正的武将,最不屑的便就是踩着女人的身子往上爬,他想保家卫国,想建功立业,却只会凭着自己的一双手、一条命,却不需要妻族的助力,他更不会将拿姻亲做筹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穆葭心里忽然就是一热,点着头道:“对,他们是个什么东西,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武将。”
碧乔有点儿没听清楚:“什么?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穆葭摇摇头,一边下了软塌,直接绕到了桌案后,展开了纸拿起了笔,“岑卓在吗?让他等下给我送封信出去。”
碧乔凑过去,一脸八卦:“小姐,您……又是在给王爷写信吧?”
穆葭头也不抬地道:“对啊,给他写信,你是不是眼热的厉害?也盼着有情郎好鸿雁传书?那你可得抓紧了。”
“小姐!”碧乔本想打趣穆葭来着,没想到竟被穆葭反过来给打趣了,当下羞得脸红,跺着脚跑出去了。
……
泉山别院。
封予山今儿去了一趟皇陵。
前阵子,为着给良妃重新修墓的事儿,工部没少往泉山别院跑,总算是把修整的方案给定下来了,今儿大年初六,是吉日头,宜动工,按照以往的规矩,但凡皇陵内动工,务必是要请皇室中人到场祭拜的,而封远图让封予山来泉山别院休养,其实也是为了这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祭拜宗祖之后,封予山又去敬拜良妃,因着良妃之前位分低且有早亡之故,葬的位置十分偏僻,每年封予山过来祭拜的时候,都要走上好远,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按照如今良妃的位分,陵墓选址自然要朝中间靠拢了,下一次再过来祭拜良妃的时候,他就不必跑这么远了。
封予山跪在地上,重重地叩头,然后起身,接过邹令手里的香,插在了香炉上,隔着袅袅青烟看着那块冷冰冰的牌位,封予山心底涌起一丝悲凉。
他小时候特别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长得不大像父皇,是不是特别像母亲,他羡慕所有的兄弟,他们都有母亲疼着护着,犯错有人担着,撒娇有人疼着,就连一日三餐也都有娘陪着。
他不一样,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周树对他再好,也不能跟弥补没有娘疼得遗憾,比遗憾更多的,是苦闷。
没娘的孩子,自然更渴望父爱,可是父皇不喜他,太后亦然,不管他花多大心思讨好,都不会又半点成效,反倒还一次次地碰壁。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办法从那种苦闷中走出来,他不理解,父皇跟太后为何如此厌恶他?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命格太硬、克死了生母?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封予山是愤怒的,可继而就是恐慌的,他担心真的是自己不祥克死了生母,担心自己因此这辈子得不到父皇的看重,七八岁的孩子,本是在爹娘面前撒娇的年纪,他却活在浓浓的自我厌弃中。
好在后来,他寻到一条释然之道,他迷上了习武,拳飞腿影中大汗淋漓,能把心底的所有茫然和愤懑都宣泄出去,他享受亲眼目睹自己一天天变得强大的喜悦,不再恐慌,不再迷茫,也不再寄希望于父皇可能恩赐的温情,他想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可以说,习武给他开启了新的人生,给了他自信和希望,当然后来随着他兵败南疆、手臂落残,这些年来一刀一剑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自信和希望,都轰然崩塌。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废的不仅仅是一条右臂,甚至是他所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废物一般躺在床上养伤的日子里,他无数次地梦到过母亲,那个他从没见过、却固执地相信一定和他长得相似的女人,她对他说,山儿,熬过这冬,你会看见春花烂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梦里梦外,他都湿了眼眶。
后来,他听娘的话,熬着,忍辱负重地熬着。
再后来,他熬过去了,当真见着了春花烂漫。
……
那一丝悲凉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感激和释然。
“娘,谢谢您,”封予山对着那方牌位,一字一字轻轻道,“谢谢您陪我走过严冬。”
一丝清风穿堂过,将青烟吹向四面八方。
……
祭拜完了之后,封予山便就要回去了,外头太冷,又刮着大风,他大病初愈,不敢久留,难得万岁爷恩典,这一次特地口谕,允了他可乘马车入陵园。
邹令早已调转好了车头,见封予山过来,忙不迭地给打开了马车门:“主子,您小心脚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予山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间明显年久失修的陵宫,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邹令也顺着封予山的目光看去,一边小声询问:“怎么了主子?”
封予山忽然问道:“先王妃是什么时候殁的?”
邹令想了一下,然后道:“回主子的话,先王妃是靖安三十年四月中旬,因难产殁的。”
“靖安三十年四月中,”封予山在嘴里轻声念了一边,“竟然这么巧。”
是啊,巧得很,良妃也是靖安三十年四月中旬殁的。
邹令也想起来了,点头道:“良妃娘娘与先王妃都是靖安三十年四月中旬殁的,只是良妃娘娘是死于产后虚脱,先王妃则是死于难产,之前周叔说过,良妃娘娘跟先王妃几乎是同时生产的,当时王府里头不少人还猜过谁会诞下长子,后来是良妃娘娘先诞下的主子,先王妃却是母子双亡。”
封予山眉头微蹙,总觉得这事儿太过巧合,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当下一边上了马车,一边问邹令:“信可发出去了吗?”
邹令忙得道:“是,已经发出去了,按照主子的吩咐是六百里加急,用不了多久,就能送到常将军手里。”
封予山点点头,沉思了片刻,又道:“派个人去扬州,找到徐家人问问,可有知道当年母亲嫁入王府后的事儿吗,尤其是母亲生产的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家,乃是良妃的娘家,良妃出自扬州徐家,徐家并非权贵,却是扬州数得上来的富商,按说商户出身的女子,是断断没有机会嫁入王府的,可若是巨富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商人有钱无权,自是心里没底,想要攀龙附凤这是人之常情,而皇子看似最不缺银子,可是用银子的地方委实不少,尤其是当年野心勃勃要夺嫡的封远图,真是多少银子都不嫌多,所以良妃才能顺顺利利地嫁进了王府做了侧室,说起来也是桩双赢的买卖。
邹令隐隐约约猜到了封予山的心思,迟疑地问:“主子是怀疑当年……良妃娘娘与先王妃之死,有蹊跷?”
其实邹令这话没敢说的更深,他是不敢说,也不敢想。
封予山没接这话,只是淡淡道:“先查查吧,京师这边是不可能查出东西的,说不定扬州和云南两地会有收获。”
邹令也不敢再往下说,当下忙得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
回到泉山别院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周树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可是封予山却没什么胃口,简单地吃了几口之后,就回了书房,周树颇为担心,想跟着进书房看看,却被邹令给拉住了,封予山因的什么心情不好,邹令自然心知肚明。
“周叔,我问你个事儿,”邹令把周树拉进了膳房,一手关上门,然后压低声音询问,“当年主子出生的时候,您在跟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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