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拓看着诸葛承,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一个胡人的本能来说,他想回答“是”,可是以他近来受到的来自诸葛承的汉人教导来说,他又犹豫了。
“江南之地不同于关外,那里又温暖,又湿润,再难伺候的庄稼到那里都能长得很好,那里的水多到可以种稻子,一年还可以两熟。
那里的蔬菜水果也都是些精贵的品种,你没有吃过江南的桃子吧,那可是又多汁又香甜,真的像是给仙人吃的果子一样。春天雨后,山坡上的竹笋破土而出,那东西吃起来脆嫩又鲜美,拿来熬汤简直堪称人间绝品。”
“如果按照胡人的想法,难么江南的耕地和山岭上都应该长出长草,可以用来喂养牛羊马匹。并不是江南的土地做不到这样的事情,那些难伺候的庄稼都能长得很好,何况是草,只是——”
诸葛承在说这句话时,语气就像之前阿拓告诉他胡人的本质时那样实际而冰冷,横亘在汉人和胡人之间的那道无形的墙恐怕比起长城要更加高大和坚固。
“那不叫在土地上种出了草场,那叫好好的地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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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从来都不是到了长城这一边一个人就会变得像汉人一样。哪怕以你一个最最纯粹胡人的思维去想一想,一亩地用来长草才能喂几头牛羊?况且你还不能一年四季都让牛羊都留在这一亩地上,你刚刚教我的,草会被啃断根的不是吗?可是一亩良田你好好种庄稼可以亩产十斛,难道就因为你是个胡人,你就会放弃十斛的粮食选择让它荒在那里长草吗?”
阿拓不得不顺应诸葛承的问题摇了摇头,他只是个胡人却不是笨人,哪怕先种出十斛粮食再拿来喂马那也是精饲料,那种饲料配合着一般的草料喂出的马才更加精壮。因此哪怕是最纯粹的胡人都不会任由诸葛承嘴里那些江南的地荒了拿来放马。
“那么既然你也同意要用那些地来种庄稼,人们买了种子翻了地然后把种撒下去了,为了确保没有别的什么动物啊野草啊虫子啊来破坏这些没长成的庄稼,他们当然是守着这片土地不会再到处乱跑了不是吗?”
阿拓不得不又再度点头,普通人可没他们俩的本事,诸葛承只不过交待了小魏一句,它就把那些农民该干的活全部干完了。普通的农民当然得老实地守着他的地,该除虫除虫,该除草除草。
“既然不用到处跑了,那么好好用砖木搭建一间固定又通风保暖的房子是不是比毛毡搭建的易拆卸的帐篷住起来要舒服更多?”
阿拓已经逐渐明白诸葛承要说什么了,一开始窟咄在长安说阿拓变得像汉人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在刚刚他询问诸葛承时依然只是有点茫然而已,但内心深处,阿拓从未质疑过自己的身份,他虽然对汉人的文化心生向往,却有着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