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2 / 2)

温乐沣不与他争辩,独自架着胡果的腋下把他拖回了房间里。

“虽然我们是做生意,不过也不能不讲人情。他毕竟是咱们的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他又是个没出过社会的小孩,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这小子真重……而且我上大学的时候也遇到了很多好人,所以我现在才能在这里和你悠闲地工作。如果当时大家都和你一样,除了自己家人一概不管的话,我说不定早就退学无数次了。”

温乐源皱起了眉头,抱着双臂,疑惑地道:“我从来没有过问过你大学的生活,因为我想那种地方你一定过得很好,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那时候发生过什么吗?”

温乐沣笑而不答。

胡果是个胆小鬼。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

从小就被几乎所有朋友叫做“小胆胡”的他,一直都在害怕着一切可怕的、不可怕的东西。

所以“英雄”这个词和他是没有关系的,他的字典里只有恐惧、怯懦、畏惧、卑怯等等词语。

在那辆可怕的中巴车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一个堂堂男子居然吓得手脚冰冷,一动也不敢动。后来他几乎是被人架下车的,双腿如筛糠般乱抖,脑子里一片糨糊。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记得了。只是站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看着那辆血迹斑斑的车,以及掉在远处的、那个带了一蓬彩色长发的脑壳,机械地随着大家的提议去做。

他现在还记得,在那条没有绿荫遮掩的柏油路上,空气因为阳光的热力而有些扭曲。乘客们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他一个人站在车头处,呆呆地看着那女人失去了天灵盖的头,裸露的脑,喷涌而出的血,以及一双大睁的眼睛。

她死了吗?

还是活着?

血腥味由于午后的阳光和热得人心烦的微风四散开来,许多黑色的苍蝇闻讯赶来,争先恐后地在她红白色的脑上爬来爬去,看来就好像有许多双眼珠,在恶狠狠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恐惧就从太阳下汗涔涔的脊背后像蛇一般钻出,爬得满身都是。

鬼,对这个世界还有残存的思念,所以才变成鬼。痛苦、快乐、悲伤、仇恨、愤怒、牵挂……都是变成鬼的理由。

她已经死了,或者她立刻就会死,这毫无疑问。

她会变成鬼吗?

如果是他的话,必定也是会选择变成鬼,让那些坑害过她、对她冷眼旁观的人付出代价!

那么……她一定会复仇的……是吧?

他心中蓦地冒出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她会变成鬼,因为她还有她最后的牵挂,以及对他们的巨大愤怒。

她一定会变成鬼,因为他们这群怯懦的无能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却得到了“英雄”的荣誉!

她一定会复仇的,会追到他们每一个人面前,把他们所有的人都杀光!

看她这不是……已经来了?

胸口仿佛遭到重击,胡果有种心脏啪一声裂开的感觉,眼前出现一片深色血红,漫散铺开。

窒息感随之而来,极度的不适感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让他一时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然而他却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晶亮的眼睛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种不知是敌意还是其他什么的情绪,笼罩在他的周身,能感觉得到却看不到,就好像忽然盲了眼的可怕感觉,不能掌控的恐怖感,让他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又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就是因为这种感觉,让他几天来一直处于惴惴不安之中,用尽各种办法,不断东躲西藏,却怎么也躲不过那种不知来源的注视。

那注视的目光中充满了嘲笑,就好像在说,你瞧,我看着你呢,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看到你死为止。

于是不管他是在睡觉、吃饭、散步、洗澡、上网、打电话、写论文……都能感觉到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她锲而不舍地把他追得无路可退,想惨叫,想求饶─却不知该对谁。

这是复仇。他觉得自己听到她的声音轻轻地说。

他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她的声音?是不是和她惨叫时很像……对了,是很像─尤其,与她几乎喊破了喉咙时那种沙哑的声线几乎重合。

他已经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双眼睛所在的方位,可是他依然弄不清她的意图。未知的恐惧爬满了他的脊背,冷汗像虫子一样从发隙一道道蠕动下来,钻进衣服里。脖子那里很痒,可是他的身体却僵直得一动也不能动。

那眼睛眨了一下,似乎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她要行动了吗?

他还……不想死……

他还年轻……他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还有似锦前程等着他……他不想坐以待毙……

不想……

“救……”

舌头碰到了上下牙间,发出了一个模糊的语音,他为自己制造的咒符啪啦碎了,他用非常难听的声音嘶叫了出来。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声音划破了黑夜,把一地的寂静敲得支离破碎。

温乐源和温乐沣以整齐的动作,砰咚一声从床板上跳了起来,温乐沣跳到了地板上,温乐源却跳错了方向。

本来就睡在床板边缘的他,刚跳起身就踩到了床板的侧边,和他睡在同一张床板上的温乐沣,起身离开的动作几乎与他同时行动,他无法保持平衡,一脚踩翻了床板,自己和被褥床板一起叮铃匡啷摔倒在地板上。

“我的屁股─”他大声惨嚎。

温乐沣在黑暗中也搞不清地势,温乐源的惨叫声让他慌张起来,想跑去开灯,却被胡果睡的床板狠狠地绊了一跤,不过他很幸运地摔在了床褥上,双膝并没有什么大的损伤,于是又很快爬起来去找灯绳。

啪。

灯亮了。在灯泡橙黄色的光线下,只穿背心裤衩的温乐源,正躺在地上捂着屁股打滚,床板翻倒,被褥扭成一团纠结在温乐源的脚上;而胡果坐在温乐沣的那个床板上,瞪着眼睛看温乐源的狼狈模样,头发和身上的衬衣都湿透了。

“我靠!胡果你他妈的找死吗?”温乐源一边呻吟,一边大骂。

胡果没有反应,还是瞪眼看着他。

温乐沣边忍笑边走到床边,把翻倒的床板翻过来,扭得乱七八糟的被褥床单铺回去,最后才扶起温乐源。

“还是先别追究别人了……你没事吧?”温乐沣搀着他坐回床板上,问。

“怎么可能没事!”温乐源连眼泪都快下来了。如果他们不是喜欢在地上铺个床板睡,而是睡在普通的床上的话,他这一下子八成要摔成残废了吧。

“胡果你是怎么回事?”温乐沣做出责备的样子对胡果道,“幸亏我们心脏都很好,否则这一下说不定就要出人命了。”

“对不起……”胡果神经质地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眼神有些呆滞地说。

在温乐源和温乐沣跳起来的一刹那,那双紧盯着他的目光唰地隐去了。

在这几天里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那双眼睛根本不在乎他身边有多少人,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他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今天,在他闯入他们房间的时候她就消失了,他想出门的时候她才出现,而现在又是如此,他们一清醒她就不见踪影,难道是因为……

阴老太太出门之前告诫过他,一旦有什么事发生,只要立刻找到温氏兄弟就没有问题,原来……果然如此!

等尾椎骨最初的剧痛过去之后,趴在床上缓劲儿的温乐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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