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眼看着乐姐儿十八岁生辰越来越近,可她硬是没拿定主意,不知道如何取舍。
这一次上京,她就是想要来解决问题的,不管是乐姐儿还是齐昌明的事,荣王府总要给个说法才行。
“在外头自由自在?八妹你这个饱汉不知饿汉饥呢,十多年了,老爷还只是个七品县令,妹夫已经是正五品的中书舍人,御前行走的红人,只怕还不知道这七品县令是什么官儿吧?正好,你姐夫这七品县令坐了七年了,换了三个地方,我跟着也长了不少见识,便与妹妹说一说好了。”
甄茹怡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一副打算长聊的模样。“但凡百姓出现纷争,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县令大人,你家鸡丢了,他家羊跑了,李家媳妇偷汉,张家傻儿子打人,但凡一点点事由都可以去敲响鸣冤鼓,更不用说春耕秋收,赋税兵役了。劳心劳力三年,管好了百姓认为是应该,一旦出了事那便是县令大人昏庸无能,百姓恨不得往你身上砸臭鸡蛋。就是我这个县令夫人,出个门穿好了百姓要说县令大人鱼肉他们,穿差了又会瞧不起你,就这还能够上妹妹嘴里的自由,能让你羡慕?”
甄文怡眨了眨眼,愣愣地听甄茹怡说完,暗暗感叹道,士别三年当剐目相看,更何况她们一别就是十一年,以前坚持沉默是金的甄七娘如今也能口若悬河以辞取人了。
“呵呵,照七姐这意思,这县令做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辞官不做得了,辛辛苦苦捞不到一点点好,何苦来哉?更何况七姐处处比妹妹强,姐夫的俸禄连人情往来都支付不起,七姐却有本领让一大家子穿金戴银。不像妹妹我,一大家子都得靠老爷的俸禄来维持生计,就是想不让老爷辛苦也不行呀。”
真要说起来甄文怡的日子绝没有甄茹怡过得滋润,真正在京为官掌不了实权的,有路子的谁不想放任几年捞足资历再回京呢,有时候资历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捞金了,不管是县令还是刺史,管一方事务,怎么也能想办法挖点东西填补自家。那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绝不是无的放矢。
甄茹怡嘴角歪了歪,不明白这甄文怡怎么一进来就跟自己掐上了。哪里知道甄文怡纯粹是被甄茹怡那一身装扮给嫉妒到了,贾珍虽是中书省里极为看中的中书舍人,可是因在御前和六部之间行走,竟争又大,又因着祁荣的关系,反而是真正的两袖清风。
“妹夫前程似锦,以后不在中书省就进御史台,都是陛下看重的地儿,姐姐才是真真佩服呢。”
见甄茹怡率先服软,甄文怡也不再抓着,笑道:“爷们的事儿咱们内宅妇人哪里知道呢。七姐如今可真是大变,朝堂之事都能随口道来,真是让妹妹佩服。”甄文怡终究是那率性的甄文怡,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
甄茹怡笑了笑,端起茶杯喝水,这一战算是告一段落。
甄文怡也转了话题,“七姐这次上京打算待多久呢?”
甄茹怡拭了拭嘴角,“还不知道呢,啸哥儿准备在京城读书,所以我打算先买处宅子住下来,再就是乐姐儿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甄文怡直了直身子,笑看着甄茹怡,语带兴奋道:“乐姐儿相看了人家?是哪家少爷呀?”
甄茹怡看了甄婉怡一眼,见甄婉怡也盯着自己,便扯了扯嘴角,“还没相看呢,我这些年都是外面,对京城不熟,乐姐儿的亲事只怕还是要麻烦做你们这些姨母和舅母的了。”
甄文怡抿着嘴笑道:“好说好说,我若有合适的人家自然会说与你听。”
秦丹也跟着表态,“我虽在外走动得少,可是若有消息也会帮着打听的。”
甄茹怡看向甄婉怡,甄婉怡淡淡笑道:“乐姐儿的事只怕是要麻烦八姐和八嫂了,我如今这身子几乎是不能出门去的,乐姐儿不过几个月就十八,这亲事得抓紧,等我出月子怕是晚了。”
甄茹怡脸色沉了沉,“我记得世子与乐姐儿是同年,世子的亲事九妹就不打算先准备准备吗?”
虽然知道荣王府看不上乐姐儿,可是甄婉怡这副极欲撇清的模样还是让甄茹怡不舒服,想也不想地就说了这么一句。
甄婉怡笑意不变,“七姐你也说了珩哥儿是世子,是亲王府的世子,正宗的皇亲宗室,珩哥儿的婚事就算是王爷也没有太多的话语权,更何况是我了。前不久陛下才对王爷说让我们对世子的婚事不要着急,只怕陛下是另有安排的。”
这话一出甄茹怡便安静了下来,倒是甄文怡笑道:“世子虽与乐姐儿同年,可这男女怎么放在一起比较呢,律法里是规定官家女子十八得成亲,又没规定男子成亲数岁。好些男儿不都是及冠之后才开始说亲的吗?”
老太太也道:“话就是这个理,像煊哥儿非要说等中进士才来提亲,这会试要等两年,煊哥儿即便是中进士也得等到及冠之后才能说亲了。”
☆、第五七五章 无 趣
锦祥院这边打着机锋,清漪水榭那边却是热闹非凡。
敝厅里窗户都紧闭着,可透过明亮的琉璃窗仍能看到北边的梅林和波光潾潾的湖面,东敝厅那边由祁珏领着煊哥儿,煜哥儿和贾家两兄弟齐啸围坐一团,祁玑在一旁烹茶。
煊哥儿看着年幼的玑哥儿小心翼翼而略显生疏地分茶选茶,煮梅雪,举止说不上优美却十分的认真,等第一轮茶斟上后,众人端起茶杯品了品,皆出言赞了赞。
煊哥儿接过滚烫的紫砂水壶,“玑哥儿,让我来吧。”
祁玑看着煊哥儿笑道:“煊哥哥是客,怎么好劳烦您呢?”
煊哥儿笑道:“你做为主人已经斟了第一杯全了礼仪,这里我最长,自然该由我来为表弟们烹茶。”
祁玑看向二哥,等祁珏点头之后,才起身让座,“那就劳烦煊哥哥了。”
煊哥儿揉了揉祁玑的头发,坐下,重新换水,分茶,烹茶,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利落。
祁珏在一旁咂咂嘴,“煊哥哥这烹茶水平看着都快和大哥不分上下了。”
煊哥儿笑容渐深,“家父爱茶,这江南的茶也多,前些年跟着父亲练了练,也就是个花架子能看看罢,比不过世子的手艺。”
满京城谁不知祁珩是京城四公子之首,礼乐射御书数样样能拿出手,烹茶技术就是陛下也称赞过的,只不过能得荣王世子烹茶的人极少,所以才更显珍贵。
一旁的贾皓撇撇嘴,“照我说这茶水鲜不鲜,主要还是看茶叶怎么样,只要茶叶好,沸水一泡便成茶,弄这些繁琐功夫没得浪费时间,还不如叫些伎人来唱唱歌儿吹吹曲儿,边听曲边喝茶那才叫美事呢。”
说完还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转头看向西敝厅,嘀咕道:“也不知道表妹们在那边玩什么?怎地一点声儿都没有?”
煊哥儿倒茶的手一顿,眉头微微蹙了蹙,这位皓表弟与他年岁只差四个月,可到现在还只有个秀才功名在身,连着考了两次都中不了举人,也不知道今年的秋闱能不能中举?
这么些年读书本事不行,可走马章台的本事却是学了不少,听说八姑父为此没少动家法,却因着贾老太太溺爱的缘故,皓表弟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没个几天行为依然放荡如旧。
今日在表弟们面前说出这番话来便是过了,据他所知,小姑姑这里虽养了宫伎,可却极少召来见客,特别是家宴,这么多年来他就从没见过一次。
装作没听到贾皓最后一句嘀咕,“今儿是亲戚间走动,小姑姑为迎接七姑姑回京特地让兄弟姐妹们聚一聚,啸表弟这么多年没上京,别可与我们生分,皓表弟性子直率说话没个顾忌,啸表弟多多包涵。”
齐啸忙起身拱手道:“煊表哥客气了,我虽与兄弟们不常联系,却常听母亲提起,对各位可是神交已久,今日能与各位表兄弟见面已是感激不已,怎能说包涵,倒是小子笨嘴拙舌,若有个得罪之处才请各位兄弟包涵一二。”
大家都说“客气客气。”
只有皓哥儿冷哼一声,甩了甩宽大的袖子,不屑道:“你们这些人竟学那些子酸儒,一个一个的都被书给读傻了,大家既然是兄弟,自然该痛快饮酒佳肴美人释放男儿天性,喝这寡淡的茶有什么劲儿。”
说着眼珠儿一转,对着祁珏腆着脸笑道:“二公子,今儿世子在前头陪长辈他们,今儿这里便是你做主,不如我们去你院子里用膳,把宫伎召几个出来,风月楼花魁的舞姿我都见过,可这宫里出来的伎人却是没机会见到,不如你今儿让我开开眼界吧。”
平日里聚在一起荣王府世子总是端着架子,他也不敢在世子面前放肆,好不容易今儿没在,说不得今儿便可以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