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小心翼翼走进祠堂,她模样生得颇有姿色掩面楚楚可怜,是阮夙现下最为宠爱的妾室。
“大少爷。”四姨娘移步到阮卞身边,缓缓跪于蒲团上,“深夜前来确实不妥,只是白日人多眼杂实在不便与大少爷说话。”
阮卞问道:“不知四姨娘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我说?”
四姨娘叹了口气:“妾身自进阮家以来无依无靠,娘家也只有一个成日酗酒赌钱的哥哥,如今上天垂怜让妾身有了孩子,让妾身有所依靠,只是妾身也担心自己势单力薄不能护好孩子,大少爷素来仁义善良,想必也会善待于他吧?”
阮卞不明白四姨娘为何会说这些话,倒把阮家说得像虎狼之地,虽然阮夙为“长生隐”而疯魔,但治家依旧严明,作为正室的母亲也不至于一个妾室的孩子也容不下,而他便更没有理由去害四姨娘腹中之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阮卞冷冷道:“四姨娘多虑了,您尽管安心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四姨娘感激涕零,谢道:“有大少爷这句话,妾身便放心了。”
她用帕子抹了抹眼泪,然后道:“大少爷,还有一事妾身不知应不应说,白日听说那些官吏来时,妾身也惶恐,难道他们是知道了老爷的事不成?幸好他们只是询问两句便走了。”
阮卞此时才正眼看向她:“四姨娘是何意?”
“大少爷应该知道老爷在西院有一个暗间,妾身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四姨娘怯道,“自进阮家以来,妾身也略有耳闻一些事,不过妾身也深知祸从口出,所以一直不敢多问。”
四姨娘轻咳了两声,继续道:“大少爷有所不知,有一日老爷半夜便离开了我那儿,我被惊醒觉得奇怪便悄悄跟上去,我也是鬼迷心窍了,结果妾身看到暗间里面关着很多孩子,我还听到有个孩子发出诡异的叫声,而老爷正在试图安抚她,谁知那孩子突然往我这边看,妾身当时吓坏了不敢多看便逃出来了。后来不知怎地,老爷竟问我有没有去过暗间,我哪敢撒谎便承认了,老爷斥责了我,我倒没什么,只是我心里也实在可怜那些孩子,所以今日妾身听说官差来问起孩童失踪,便不免想到暗间那些孩子,妾身害怕极了,只好冒死同大少爷说,万一老爷要灭妾身之口,妾身是有冤无处诉,再者,此事若是传出去阮家岂不陷入险境?大少爷您得想想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吹进祠堂的冷风倒叫阮卞冷静了不少,他淡淡道:“办法?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办法。父亲说得对,我没有那个能力,何必怀揣那个心思。”
“大少爷岂能如此轻看自己。”四姨娘道,“其实大少爷的苦衷妾身也略猜得一二,但大少爷不妨仔细想想,老爷如此不正是因为那些孩子都是与阮家毫无干系的人,老爷自然毫无顾忌。”
四姨娘点到为止,她道:“大少爷切莫怪妾身多嘴。”
阮卞没有作声,四姨娘悄悄看了眼阮卞的神情,继续好言道:“大少爷,今日你也看见了,官吏都找上门了,如此下去,迟早是要惊动上头的人,若再不想法子制止老爷,到那时可怎么办?莫说妾身,就连大少爷自己、大太太、阮家其他人也难保。”
阮卞第一次踏足密室时是为了弄清阮夙究竟在做什么,结果被恼怒的阮夙踹出密室,躺了半月方能下床,从那之后,阮夙便将密室上了锁,后来的暗间也不例外,钥匙连行房时也不离身。
此时三更,阮夙攥着四姨娘给他偷来的钥匙,他答应四姨娘若是被发现便说自己偷的,他用钥匙卸了锁,推开暗间大门,迎面便是那股熟悉又古怪的香气,阮夙身上也沾染了这个香气,阮卞掩住口鼻却根本无法阻挡香味源源不断往他鼻子里钻,实在是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用火折子点亮烛盏,往暗间深处走去,越往里走阮卞觉得越发阴冷,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一些动静——像是从背后传来的,阮卞举着烛盏猛然转身,冷不防看见一双幽深冷漠的眼睛隔着铁笼正一眨不眨专注地盯着他。
阮卞将烛盏凑过去企图看清那是何物,不想竟是一只白猫,与此同时那猫仿佛受了何种刺激被吓得顿时往后缩,呲着牙哑叫。
阮卞见那只猫缩在笼子的角落是烛光照不到之处,便有意将烛盏拿远了些。
他在暗间深处兜转了一圈,大多铁笼都是空置的,半晌,阮卞看见最末间的笼子里竟然关着一个孩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阮卞蹲下身,他将手中的钥匙挨个试了一遍才将笼门打开,铁笼本身造的不大,阮卞勉强钻进去,他顺势伸手到孩子鼻间,发现还有呼吸便赶紧将她抱出笼子。
那孩子被他的动作惊醒,从他怀里挣脱就要逃跑,阮卞试着安抚她,不料孩子反而惊叫起来,阮卞吓了一跳接着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嘘,我不会伤害你的,但你喊起来就会将我父亲引来,我们都得死。”
孩子似乎听明白阮卞的话,她稍微冷静了些,但是依然发着抖。
阮卞往暗间门口看了看,暂且还没有动静,父亲今晚歇在母亲处,主院离西院还有一段距离,而西院的四姨娘自会装聋作哑。
阮卞松开了手,他拿起烛盏近些打量那孩子,除了受到惊吓神情看起来呆滞之外,身上没有外伤。
“你也是被我父亲抓进来的吗?”阮卞问道。
女孩摇摇头。
阮卞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答道:“四儿。”
“四儿。”阮卞重复了一遍,“你放心,我会放你回家的。”
四儿道:“我……我没有家。”
她的双眼在烛光的照亮下格外清澈,却又夹杂着一丝混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的。我会带你离开的。”
阮卞说着起身,他让四儿在一旁休息,自己则去看阮夙留在暗间里关于“长生隐”的笔记。
突然,阮卞听见身后传来古怪的声音,他转头,不料只见四儿捂着口鼻咳喘,指缝间不知何时溢满了鲜血,点点滴落到她的衣襟和地上。
阮卞赶紧丢下手里的笔记去查看四儿的情况,她显然已经难以呼吸,血源源不断自她口鼻流出,眉头紧皱看起来痛苦不堪,阮卞还未来得及施救一二,很快四儿便毫无动静了。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阮卞抱着她的尸体呆愣了半晌,方才他还说要带四儿离开,可转眼间四儿就这么死了,还是死不瞑目,他甚至不知道四儿为何突然身亡。
好半日,阮卞将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敢伸手为四儿合上眼,与此同时他心中正燃起一团火烧得他遍体生寒。
“你在这里做什么?”
阮夙不知何时闻风赶来,他没想到阮卞如此大胆敢偷闯自己的暗间,不过幸好暗间所剩的东西不多,只是他一时也不清楚为何阮卞半夜会到这里来。
阮卞放下四儿,他支撑站起身,冷冷望向阮夙。
“父亲,我深感耻辱。”
阮夙似乎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暗间本就不明亮,他此时才看见地上那具尸体,阮夙稍加思索便冷静道:“卞儿,你被算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卞深吸了口气道:“是吗,可父亲从前做过的事我也是亲眼所见的,难道还有人能算计父亲吗?”
阮夙依旧平静道:“你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出去慢慢说。”
阮卞摇了摇头:“从前我问父亲,父亲从来都不肯告诉我,如今说来也没什么意义了。我既不能阻止父亲,也无法心安理得享受那沾满鲜血的富贵,可若是活着离开阮家也总会惦念着阮家好不好,如此看来唯有一条路了。”
只是对不起母亲了。
阮夙皱眉没有说话,他被极其不安的预感笼罩,阮夙似乎料到儿子想做什么,但出于对阮卞性格的熟知他几乎不相信一向软弱的阮卞真的敢这么做,于是他就站那里眼睁睁看着阮卞挥起一柄白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