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同时转头朝纪文投去称许的目光,像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纪文见到省里贵客的目光,定下心来,在一篇长篇累牍的论述了道德养成的理论后,总结道:“教育学生,关键在啷子?在教化,学生尤其是毕业班的学生,不可否认的是,心理紧张呐,紧张的结果是啷子,当然是找一个发泄孔。发泄完?,心情自然也发放松?。你们说是不是?我们的目的,对高三学生的目的应该是预防,咋个才能预防,这应该是你梁副主任这个政教处主任做好的事,你做好?没得?”
“话可不能像呃说,纪校长。”夏候副市长冷冷地道,“事情发生?,不惩咋个治病?”
“事情发生?应该首先想咋个平息才是正事,而不是惩处。惩处对已经发生的事能起什么作用,请问夏候副市长,惩处已经发生的事其结果是啷子?”
惩处对已经发生的事自然难以发生应有的效果;但是惩处对学校以后可能或者应当发生的事情,无疑具有儆百的作用。这一点,纪文经过深思熟虑后,自然没有说出来。不是她没有想到,而是经历了近十天的考虑,早已决定置之度外了。
事情一旦置之度外,目标转瞬间便自然而然地盲目起来。得过且过,万事大吉便也成了自然的定律。无为而治,也便潜流暗涌了。
“是啷子?”
“是让伤口继续恶化继续结痂,然后又继续恶化继续结痂。别忘?,这些学生现在是哪个年级,一旦惩处过严,只怕适得其反。想来夏候副市长不愿看到民族中学,内乱连连,不得安宁吧。”
纪文此时想到的是,如何让突然破裂的伤口,快速地结痂,然后轻装上阵,凤舞九天。而后,迎接八个月后的高考,高考一结束,事情便似乎彻底走完了一个光辉的历程。
夏候副市长错愕之间,瞟了吴省长与陈厅长一眼:“两位领导的意思是……”
“那我们倒想听听黄权路主任的看法,啊,小黄,你看看,啊,别怕,你说说看。”吴?浅笑着看了看黄权路,点了点头道,“说吧,小黄,我们倒很想听听你的高见。”
陈淼也连连点头称是:“说吧,任何真知灼见,在历经劫难后,应该有放出光芒的机会。现在应该是你亮剑的时候了。”
听罢两位省里来客的话,韩副局长也鼓励了黄权路一番,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吧,如今你的话,遇到了知音人。就让你的声音为在座的人知道个梗概吧。”
“这好吗?这事不是我主管,不会越权吧?只怕说出许多话影响视听,不好吧。”他询问了看了看夏候副市长,“副市长,你说呢?”
“吴省长叫你你就说,何必遵循我呢?”
夏候副市长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仿佛一时来了兴致,于是生冷的面孔突然温和下来,慢慢起身来到黄权路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纪校长说得对,群众有眼睛是雪亮的。啊,大家说是不是呐。”
场下一阵热烈的掌声,仿佛要把小会议厅掀个底朝天。
“那我说?,不妥的地方,还望在场的各位领导原谅。”于是他道,“惩罚嘛,不大妥当,不惩罚嘛也不大妥当。”
民中的其他领导暗道:废话。
“我是像呃想的,对主要犯事者严惩不怠,对一般参与人员,由于临近高考,就从轻发落。这样做,既有利于惩前毖后,又有利于治病救人。此其一,至于其二嘛,开展整顿校风校纪的行动,利用这件事,请有关方面单位的同志配合,开展法治教育活动,尤其是刑法与民法的教育,让学生晓得做?哪些事会犯法会坐牢,甚至会对他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远的方面说,会对社会造成啷子危害。所以,民中的法制教育势在必行,而且把周剑通的事作为反面教科书,作一场深入骨髓的法制教育,逐步把学生培养成遵纪守法的新一代学生,而不至于沦为一个个法盲大学生。”
“好好,这样不是很好吗?”吴?省长道,“硬的软的两手都要抓,既要惩前毖后,又要防患于未然。这样的思路就是很好嘛。学生毕竟是学生,通过教育是完全可以完成思想转变的。起码比成年人的思想转变问题工作更好做。我们国家一再重申以法治国,让学生学点法律常识也不是不可行的,而是可行而且必要的,遵纪守法是做一个合格公民的基本前提,嗯,小黄的想法值得试上一试。”
陈淼厅长伸过头来,轻声问道:“吴省长,您看还有……”
“当然还有。今天早上你的做法就好嘛,及时制止了一场本来一触即发的群殴事件。那种处理方法就很好嘛。学生嘛,缺少点人情世故,提前教他们一些,也不是不行的。人情世故用对?,就能达到很好的教育效果,你们诸位说对不对?”吴淼省长清了清喉咙,抬起茶几上的那杯水喝了一口,继续道,“学生不是一群关在黑屋子里的人,他们应该见点世面长点社会常识,不然都成一群什么人了,一群书呆子?国家可不想造就一群书呆子,而是想努力造就一批又一批的适应社会发展的真正的人才。所以,今天小黄的做法很好嘛,有宽有严,有紧有松,不仅讲理,更注重感情,最后述炎以法。总之一句话掌握了很好的尺度,讲究了情理法的原则,这样就不错嘛,啊,老陈,你说,是不是不错的一个同志?”
“吴省长认为可行,那是一定可行的。我没有意见。”陈淼站起身来,又握了握黄权路的手,然后回头道,“吴省长,那我就代劳了。”
吴?点了点头。陈淼道:“在路上,有的同志就一直夸你来着。吴省长刚才讲到适度,现在,想来在座的各位都想知道,这种夸赞是否适度。那你谈谈,假若给你一个学校,一个一蹶不振的学校,你会怎么做?”
黄权路沉下心来,让自己最近经历过事,看过的文章静静从大脑中流过,然后梳理了一下头绪,便开始侃侃而谈。
在坐的民族中学副高级领导及中层干部突然进入一种温故而知新的状态,黄权路的说辞怎么这么熟?
第二十三章 述方案各怀心思⑵ '本章字数:3096 最新更新时间:2012…03…30 09:02:17。0'
一个人影慢悠悠地踱到了民中中高层领导的眼前,模糊而渐到清晰。好猥琐的一个人,好有骨气的一个人。在七年前,对着纪文狂吼一阵后,大义凛然地离去。如今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在民中人众的视线之外。
这套论调似乎正在重塑又一个何风波的奇迹。
当初与何风波同过事的民中领导,自然想起何风波,又仿佛看到又一场重头戏拉开了大幕,幕在半空中时缓时急地飘浮着,翻起的波浪荡起暗喜,飘入他们的大脑。
这场戏的揭幕人居然会是他黄权路!他们就带着这种神情听着,同时直拿眼睛瞥纪文。
纪文就坐在韩副局长身旁,而且如七年前那场好戏一样稳如泰山。
当初的纪文不正是这般神态吗?面若静水,眼含秋色,凉风寒意尽漂浮在额前。仿佛正在进行的论文式的讲演与她毫无关系。只是在黄权路的话题转换间,她的右手令食指与中指轻轻地敲打着膝盖头,然后仰头眺望天花板,陷入沉思状态。
最后,目光游离如七年前的那次全校教职工讨论会,呆望着天花板,最后目游太虚,神飞窗外。
民族中学中高层领导看到了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如同当初有关意见箱的争论一般,互相互视一眼,心有灵犀一点通,但有雀跃在胸膛。
纪文的目光从远处慢慢收回来,迅速瞟了一下斜对面,那一行民中干部正危襟正坐,目光也不断投到她的身上。
她轻轻冷哼一声。然后举目欣赏起手势优雅、言辞激昂的黄权路,他正在脚尖的节律中,指点民中江山,激昂文字,略抒胸怀。
突然间,她想起了许多。何风波的身影,这确凿是何风波的身影。
纪文抿嘴一笑,虽然凄婉却也不失妩媚娇柔。
省里来客耸然动容,韩副局长如一泓深潭,夏候副市长母女惭容渐紧又还驰。
民中其他领导一见此情,均暗想:当初纪校的笑就是这种笑,嗯,确然是这种笑。这时,他们似乎听出了点眉目。在纪文的右手第四次敲击在膝头时,黄权路那一阵平缓的语气突然激越起来,大异于平日里的温文敦厚。
他们凝神倾听,自己的耳朵被黄权路那激越的声音带入一个陌生的领空,似乎已经从耳熟能详的教育市场与民中的关系,踏入一个大家都不得不避讳的话题。然而,黄权路禄居然突然愣头青起来,一头闯入一个绝地。
死翘翘?哦……民中的与会者们看了看省里来客阴晴难定的脸色,仿佛从一片绝地里,有惊无险地渡过了一带沼泽。不约而同地舒缓了那口憋在心中的郁闷气息。同时想到了一个忘怀已久的词语:死翘翘?哦……
纪文对面的这群人,又是一阵暗自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