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塞坦尼尔等了几天领主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过来,他每天闲着没事,看着度玛忙里忙外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天见度玛又在菜地里忙活,就提出和他一起做。度玛一听,马上瞪圆了眼说:“你会做这个?”
“……以前学过一点。”几千万年前天使们开始种植庄稼时,他曾经去看过并和他们讨论怎样改进方法,就是没有亲自动过手。
度玛看了看菜地,又看了看他,“今天下午我本来想间苗,不过管家叫我去一趟……嗯,你知道什么叫间苗吗?”
塞坦尼尔回忆一下,应该就是把长得太密的苗拨掉一些,保证幼苗有足够的生长空间,便说:“知道。”
度玛怀疑的目光在他的手指上打了个转,犹豫了半天,终于一咬牙说:“那你就试试吧,这是最简单的农活了。”他这种慷慨就义一样的态度让塞坦尼尔有点受伤,就像他一定会搞得乱七八糟的样子,不过看看自己这双以前练射箭时都会戴手套的手,好像也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度玛开始一本正经地讲注意事项,看他一个小孩像大人一样唠唠叨叨有点搞笑,不过塞坦尼尔还是本着能者为师的态度认真听了。
度玛说完就急匆匆地飞走了,塞坦尼尔按照他的交代开始干活,每株之间留出大约两指长距离,多余的苗都拨掉。
忙活了一下午,菜园里由原先的一片绿色变成了黑色泥巴底上整齐的几十排绿色经纬线,塞坦尼尔颇有成就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也有些天赋。
现在就剩下左下方的一小块,他休息了一会,挪到那边开始继续。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他:“塞坦尼尔。”
他抬头,只见一个人站在菜园的对面,快要落山的太阳从那人头顶侧方照过来,让他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只能看到他的黑发被阳光晕出一片七彩的虹光。
塞坦尼尔站起来,因为起得太快而有点头晕,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那人几步跨过来,停在他面前,却没说话。他紫色的眼眸在夕阳下呈现出极厚重的色彩,好像黄昏之后的夜幕,其中夹杂着晦涩难明的情绪。
塞坦尼尔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说:“陛下,我说过请您不要来了。”
索德故作轻松地笑,“塞坦尼尔,我们认识也有……一千多年了,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有点交情,你就不能对我客气一点吗?”
他的声音里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哀求,塞坦尼尔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这样说话。
一个一向强硬的人一旦软下来,就让人格外难以拒绝。
心里一阵的酸痛,好像要被生生地挤碎了一样。
这种感觉他已经太熟悉,自从恢复记忆以来就一直缠绕在他心底,在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更会变本加厉。他知道也许唯有抱住这个人才能缓解这种痛苦,可是他不能。他已经错得太多,就算现在没有了身为天国副君的责任,他仍然是神的儿女。他没办法让自己忘掉这个人,可至少他可以坚守住自己的信仰,留在这片深爱的土地上,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最深处。
这样做也许对不起索德,但他根本别无选择。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篱笆上,“索德陛下,我已经不是炽天使了,也没有了过去的力量,对您,或者对魔界来说都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您还来做什么?”
索德没有说话。
塞坦尼尔心里有些隐隐失望,无声地惨笑一下,转身向屋里走去。
毕竟还是不一样了,不像心思单纯的少年时候,做为一个君王,首先考虑的永远是国家的利益。
然而两步之后,他的手臂就被抓住了,索德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只是塞坦尼尔,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好。我需要你并不是因为你的力量,只是因为——我爱你。”
心里某个地方倏然融化,那股细流从胸口一直冲到了眼睛里。塞坦尼尔闭上眼强忍住泪意,努力挤出声音来:“陛下……请放手。”
索德却没有听,反而把他抓得更紧了些,声音也有些不稳:“塞坦尼尔,跟我走吧……我知道我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要是不愿意看见我,我以后就不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跟我走,让我可以安排人照顾你……你现在这样,我心里好疼。”
他的手坚定而有力,带着仿佛可以灼烧皮肤的温度。塞坦尼尔的睫毛颤动,眼泪终于滑落下来。他拼着最后的理智,抖着嘴唇说:“陛下,请您放手……”
索德的手紧了一下,终于慢慢地松开了,离开了他的手臂。
傍晚的风从远处刮过来,清冷而无情。他炽热的手掌离开以后,这样的风也让人无法忍受地发抖起来。
塞坦尼尔迅速往屋里走,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转回身去。
就在他快进门时,听到索德说:“要是你实在不愿意跟我走,不要再拒绝我来看你好么?”
他的声音低得像在风中挣扎的残烛,塞坦尼尔没有答话,逃一样地进了屋,把门关上。
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塞坦尼尔揪住胸口靠在门上,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样窒息死掉。他慢慢地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从门缝里看到索德还站在外面,脸上是悲伤到绝望的表情。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外掉,塞坦尼尔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靠在墙角上,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人。
尽管每多看那个人一眼,心痛就会加剧一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因为他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会走掉,那么每一眼都可能是他能够看到对方的最后一眼。他知道索德是个骄傲的人,今天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放掉了所有的自尊,却仍然被拒绝了,也许他以后真的不会再来了。
索德直到天快亮时才离开。
一夜无眠的结果自然是第二天精神萎靡。度玛过来看到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是干活累着了,夸奖了一番他的工作成果后又表示以后绝不会再让他做这些活计。
又过了几天,领主终于派人来告诉塞坦尼尔对他的工作安排:在村里当老师。
村里的学校设在教堂里,自从上一个老师七年前在第三重天找了个工作离开以后就暂停了。领主很周到地送了学生名单给塞坦尼尔,八百多人口的村庄里上学的孩子只有七个,都是年纪非常小的,恐怕是因为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都去帮家里干活了。
度玛领着塞坦尼尔去教堂看了一下。教堂的外观有些陈旧沧桑,内部倒是维护得很好。穹窿大圆顶上的壁画色彩鲜明、栩栩如生。阳光从圆顶周围的玫瑰雕花窗照射进来,陈旧厚重的木头长凳一半被照得发亮,另一半隐没在阴暗中。
教室在礼拜堂边的一个房间里,看得出来刚刚被细心的打扫过了,几排桌椅摆得整整齐齐。
教堂里还有几个空房间,领主说塞坦尼尔可以搬过来住,上学的时候会方便很多。但是塞坦尼尔考虑到自己那里时常出现的一些不速之客,还是谢绝了,每天走上大半个钟头过去。
两翼小天使们不像幼年的炽天使那样漂亮得惊人,但很可爱。有的小天使很淘气,有的很羞怯,但都对塞坦尼尔很尊敬。
每天听着他们稚嫩的声音,看着庄严肃穆的礼拜堂和顶上金光四射的荣耀龛,塞坦尼尔常常会想起千万年前的圣殿里,他也曾带着幼小的加百列亚纳尔他们一起游戏和学习。十多万年前,路西斐尔也曾用同样绵软的声音读着他交侍的功课或是趴在他身上撒娇耍赖。以后,米迦勒也会在同样一片天空下读着同样的故事。每当这个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温情漫上来,觉得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天界是他的故乡,这里有太多的牵绊和记忆,和它相比,个人的感情是微不足道的。为了天界的荣耀和利益,即使是要献出生命他也毫不犹豫,更别说是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感情。
自从那天之后,索德没有再出现。可能他真的已经放弃了吧。想到这里,塞坦尼尔虽然难受得要命,却觉得这样也好。既然不能在一起,还不如早点放手,免得彼此痛苦。索德并不是一个会把爱情看得至高至重的人,他有自己的理想和责任,身上背负着魔族的未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