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宁宫中,大玉儿跪不动了,阿黛识趣地背过身去,站在窗口向外张望,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齐齐格依偎着她,轻声说:“对不起,我害了你。”
“算了吧……”大玉儿咕哝,她当然不会怪齐齐格。
“我昨晚,一来我自己想发泄发泄,再来我也想你不要再憋着,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喝在酒里,酒气消了,不痛苦也消了。”齐齐格轻声道,“玉儿啊,你入夏以来没吃饭吗,脸都凹下去了,你心里是有多少难过的事?”
大玉儿心虚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嘿嘿笑:“哪有……今天胭脂没打好,早上急了呗。”
齐齐格抱着她,温柔地说:“还有我呢,咱们命都不坏,可也不大好似的,那这辈子,就相依为命吧。”
大玉儿被戳中心事,再也忍不住,顿时热泪奔涌,一边抹眼泪一边笑,点头答应了。
崇政殿里,又有大臣领了牌子来觐见,皇太极不能再歇着,他起身走到侧殿门前,又回过身对哲哲说:“关雎也好,宸妃也罢,方才我们说的话,不要再对玉儿说。”
哲哲起身:“你放心,我有分寸,何必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皇太极神情郑重:“哲哲,我不会亏待玉儿,我会好好待她,你也放心。可我……不想为了海兰珠,而对谁心存愧疚,海兰珠是无辜的。”
“是啊。”哲哲含笑,“她们姐妹俩都是无辜的,为难皇上了。”
皇太极叹气:“等一等吧,玉儿之前不也自己想通了吗,她会想明白的,她很聪明。”
他转身要走,哲哲在她背后说:“玉儿能想明白,不是因为她聪明,是因为她在乎你。”
皇太极沉默须臾,无声地离开了。
哲哲重重地坐下去,一手捧着心口,她暗暗发誓,再也不会对皇太极提起玉儿,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第177 他不会来的
大臣们进入崇政殿,见皇后娘娘从侧殿出来,纷纷行礼,哲哲从容大方,命他们以国事为重,带着宫女离开了。
走过凤凰楼,便见海兰珠和宝清,在清宁宫门外探头探脑,她一定在心疼她的妹妹,虽然哲哲认为皇太极没有资格说那句话,但她有资格说,海兰珠也是无辜的。
海兰珠见到她,立刻走来,恳求:“姑姑,饶过玉儿吧,都跪了好久了。”
哲哲道:“你要保重身体,好好养肚子里的孩子,别让我再添烦恼。”
海兰珠忙答应:“姑姑,我会的,我绝不给您添麻烦,但是玉儿……”
“知道了,你回去吧。这几天玉儿要禁足思过,连你的屋子都不能去,你也不准去探望她,不给她点教训,她自己没分寸,我也无法管束旁人。”哲哲冷然,吩咐宝清,“快把你主子送回去,凡事小心。”
宝清大气儿都不敢喘,轻轻拽了拽海兰珠,搀扶她往关雎宫走,进了门才轻声道:“您看,奴婢说的对吧。娘娘,现在您肚子里的孩子,是这宫里头一等重要的,您千万千万别有什么事,您好好的,才能给庄妃娘娘撑腰是不是?”
“我撑的什么腰,玉儿的尊贵,岂是旁人能小看的。”海兰珠忧心忡忡,“这都跪一上午,该多疼啊,她的酒也还没醒。。”
清宁宫里,大玉儿和齐齐格得到阿黛的提醒,已经跪周正,哲哲进门来,直接撵她们:“走吧,回去好好反省,这十天里若还敢胡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是你们自己不尊重在先。”
二人叩首称是,互相搀扶着起来,见哲哲背对着她们,显然是没什么话要说了,便也不敢再多留,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十天后,我来谢恩时,再来看你。”齐齐格说,“玉儿啊,别和皇上拧着来。”
大玉儿很平静:“不会,反正我也不在乎了。你好好的啊,多尔衮也该生气了吧。”
齐齐格傲然到:“他敢。”
两人分别时,齐齐格又仔细看了玉儿,她心里惴惴不安,担心昨晚说错什么话,万一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罢了,玉儿不会骗她,她的眼睛不会撒谎。
事实上,齐齐格自己并没有说大逆不道的话,她只是一个劲地抱怨多尔衮,宣泄内心的不满,相反此刻,本该是多尔衮和大玉儿紧张,她昨晚有没有听见那些话,可大玉儿还没能想起这一茬。
多尔衮当时走出正院就后悔了,万一齐齐格没睡死呢,万一她听见了呢,一整夜未眠,今日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打理军中事务。
这日过了晌午,皇太极到十王亭议事,见多尔衮在正白旗亭前与人吩咐什么,便把他叫到跟前。
多尔衮主动告罪:“昨晚齐齐格与庄妃娘娘,在臣的府中宿醉,是臣没有管束好妻子,请皇上责罚。”
“没多大的事。”皇太极不咸不淡地,却当面问他,“昨晚你也看见她们了?”
多尔衮正色道:“臣不知娘娘与齐齐格已酣醉,至卧房门前,见二人倒在炕头,立刻就退出去,未敢直视娘娘玉容。”
“没什么,一家人。”皇太极淡淡一笑,“不过回去告诉齐齐格,可再不许了,没得把哲哲气得半死,她一向最稳重,这是闹的哪一出。哲哲今日将她罚跪,也是应该的,好像还禁足了,你别什么想法,哲哲是疼她的。”
“是,臣不敢。”多尔衮心中擂鼓,他想了一晚上,该如何对皇太极交代。他回过家的事,必定瞒不住,至少到卧房门前这一段,他说的都是实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至于玉儿……
多尔衮后悔已经来不及,且行且看,皇太极若敢因此伤害玉儿,大不了就反了。
永福宫中,宿醉未醒的人,一回来就倒头大睡,大玉儿倒是有很多心事要想,可扛不住烈酒作祟,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口干舌燥地要讨水喝。
一大碗凉茶灌下去,彻底清醒了,脑袋瓜也没那么疼了,大玉儿懒懒地靠在炕头,看着窗外暮色霭霭,苏麻喇从门外进来,她才一个激灵,问:“姑姑没把你怎么样吧。”
“娘娘询问奴婢昨晚的事,奴婢一直和庶福晋在一起看顾小格格,不知道您和十四福晋怎么了。”苏麻喇应道,“娘娘听说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也没责罚奴婢。”
“不然害了你,我才真要后悔。”大玉儿笑着,招呼苏麻喇过来,给她顺顺气,“吓死了吧?没事了没事了,姑姑刀子嘴豆腐心,几时真的罚过我。”
“阿黛说,要禁足十天,除了小格格们,谁也不能来。”苏麻喇道,“那皇上能来吗?”
大玉儿兀自把玩苏麻喇腰上的玉佩:“他不会来的。”
苏麻喇说:“可是皇上昨晚来了呢。”
大玉儿怔然:“他来了?”
苏麻喇点头:“皇上陪了您一会儿,等您睡着了才走的。奴婢进门的时候,好像听见您在说话,可没听真切,当时也没有别人在跟前,您说了什么,自己还记得吗?”
“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齐齐格一直在骂多尔衮,说她对东莪的爱太沉重,再后来一片空白……”
大玉儿歪着脑袋,使劲地想,她昨晚到底有没有见过多尔衮,可真真假假、迷迷糊糊,她实在想不起来。
夕阳西下,天渐渐黑了,膳房送来晚膳,永福宫都是些清粥小菜,自然不是膳房委屈庄妃娘娘,也不是哲哲的责罚,她才喝醉一回,要清淡一些养养。
而送到关雎宫的膳食,满满当当摆了两张炕桌,可着宸妃娘娘自己挑,这是皇上的吩咐,怕她孕中不思饮食,让膳房把能做的孕妇能吃的,统统做出来,让海兰珠自己挑。
海兰珠一向吃得少,如今怀着孩子,没什么不适,也没特别大胃口,但绕不过皇太极的担心,她只能顺着他。
好在到底怀着孩子,能比平日里多吃几口,偶尔皇太极会来陪她,两人说说笑笑,吃得就更多了。
这会儿宝清在给海兰珠挑鱼刺,欢喜地说:“娘娘,您的膳食,每日四餐都由太医把关,每一道菜每一口饭,都检查过才敢往您嘴里送,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没见谁是这样的待遇,就算是皇后娘娘和庄妃娘娘……”
她抬起头,见主子情绪低落,便住了口,小心地问:“您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