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师傅给我打电话,我说是不是找到工作了?大师傅说,没有。他又说,听说你们都拿到钱了,我不信。我说:“你现在在哪儿?”他说:“火车站。我要回家了。”
我说:“你别啊!你是老厦门了,我还指望着你找工作呢!”
他说:“不得不回,家里我爸又病了,还好只是结石。”
“好。我给你送钱过来。”
到了火车站我第一次遇到大师傅的老婆还挺漂亮的,给了钱,我说:“你这个样子像不再来厦门了。”
大师傅说:“我打算不做机械了,回家继续行医。”
我说:“你还是医生?”
“是的半途而废了。回去后又可以照顾两老有可以给人看病赚钱,两不误,老家的生意很火的,我师傅在老家就光给人瞧病都买了三套房子了,在北京。”
我说:“我去。医生在农村有这么火?你别说我还真不信。我奶奶以前就让我当医生,我还真正眼都没瞧过这职业。”
大师傅又神侃到:“此一时彼一时。在农村有许多留守老人不舍得钱都是靠拖的,他们都大多年岁已高,行将就木的人了,就没指望过痊愈,我就在镇上租个房间,开些镇痛药或者处分药,缓减病人症状,也可以养家糊口,久了名声鹊起,说不定像我师傅还能发财,坐等钱来呢!”
大师傅虽然道出了庸医的手法,让我有点小小的鄙视,不过让人不痛苦也算是好事半桩。他们进站,准备回家,我挥手作别,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厦门的火车站骗子不多,没有那样让人生厌,就是看起来有些小气,有些失望这个火车站小得拖厦门的后腿。
我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了一会,看了一看这行色匆匆的人们,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我却显得太无所事事,就像厦门的火车站,我又在拖厦门的后腿了。看来我妈店里已经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工作也得靠自己去找了,发现一切又回到初到厦门时的孤单和迷惘。我打电话给刘黎明这小子没接电话,估计又在拉客。给何男打了个,这厮正在为老丈人挖田忙耕种——厦门本地有土地的人都要亲自耕种一些作物——我喜欢他们这样。
“嗨!”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然后一片化妆品的清香接踵而至,我回过头——是一个女人。她的齐刘海开始把我的目光吸引了,我认得,她就是春香发廊的女子。她穿着风衣,背着个熊头背包,风衣里面也黑色的衬衫黑色的牛仔裤,梭跟的红皮鞋,她一个耳朵里塞着耳机,她的耳朵上的耳洞没有了耳环,她的肤色有些暗不像那一夜在粉红灯光下那样的粉嫩诱人,但是格外有精神,洋溢着几分潇洒。
她笑了笑,等着我的回应,这样我有些陌生,这笑特别的自由自在,如果我从前没有去春香发廊干那些让人脸红的事情,我断不会知道她是个性工作者。
“是你,你是那小妹。。。。。。”我说。
“是的,”她点头,“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怎样?看你如此颓废样坐在台阶上,你是失恋了还是失业了还是失魂了?”
我听后摇了摇头,我说:“我在这里刚送走了一个朋友,你怎么也在这里?”
“到这里来无非是要远行的,我要回家了。”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她理了理束在后脑的头发。
“要回家,怎么一点行李都不带,刚才我的朋友那情形多得铁轨也要压断样。”
“你等一等。”她跑到报亭去买了两瓶矿泉水,递给我一瓶,我拧开抿了一口,有些冷牙齿,是冰过的。她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她这是在请我喝水。
“那些个的行李就让他们从那里来就回到那里去,我今后怕是再也用不着了,”她说,“我决定不做这行了,你还记得吗?我给你说过的,我要回家养竹鼠了,是时候了。”
我肃然起敬,她成功了。我问:“怎么会是真的?你不做了吗?那敢情也好的。”
“嗯。青春饭吃完了,我要把青春找回来,”她说话的语气像个世外高人,“你呢?我在新安见过你几次,就再也没看到过你了。”
“我走了,去了同安,在那边工作发展恋爱,没想到那个工厂是个骗局,”我说,“前些日子我才把那些骗子扳倒,可惜,这一切都没了,朋友散了,女朋友也跑了,出来这么久只剩下些钱,这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
“你傻呀,”她说,“打工不都是为了钱么?打工本来就是这样,大家聚散离合,也是家常便饭一样,谁会一辈子认得你,谁会一辈子不忘你,谁会同你斤斤计较,只是找个暂时的肩膀靠靠而已。也只有你这样斯斯文文,拖泥带水样,我劝你该咋办就咋办,你是打工仔,当然继续打工呗,打工是一种活法,看你怎么活。只要多长个眼睛别吃到地沟油就行。”
“你的话也许对的,我回去后才慢慢消化。”我说。
那天我们聊了许多,她说陈云杰和我去了之后,她那边的老板娘和她的关系处得不好,但也拖拖拉拉又过了两年,算起来也积蓄不少的财产。她决定从良。她给我介绍了竹鼠,她说这种老鼠比猫大,样子可掬,十分可爱,白天睡觉晚上出来觅食,喜欢吃新鲜的竹子,尤其喜欢吃甜食——也不怕得糖尿病,牙齿断后两天就可以长出新牙,圈养成本也低,她的家乡竹海广袤,得天独厚。最后车站广播喊道她所在的列车的班次,她才收拾地上的垃圾扔进垃圾桶,说:“开往昆明的火车要进站了,我得走了。”她又摸出手机核对着时间,我看了一眼,着是苹果手机,成功人士的象征,而她已经成功了。
我说:“你的手机好用么?这手机有些贵啊。”
她说:“是吗?我不知道这样多,这是个客人送的,他想追求我,我认为我们不合适,所以没答应,这个手机他也没收回,要我留下来做纪念。”
“原来如此,”我说,“那就此别过。”
她道了别,转身就走。我记得一件事情,我说:“还有件事我要感谢你,在春香发廊里你教我的很管用,我试过。”
她回首过来,冲我一笑,不露齿,那种调皮的笑,自在坦荡的笑。最后她还说走进了查票处,消失在人群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命运1
回我妈店里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原来是没有青春的,只是人们矫情而已,把年轻当青春,我不甘心,这个世界全都是青春,从没有年岁的婴孩到将要断气的频死之人,只要他的细胞还在新陈代谢青春就永恒常驻,青春就是时间是岁月。我一样还有青春,我不妄自菲薄。
我明天就要去找新的工作,我不再想念某个人,那些事情让它记进我青春的轨迹里,在我妈店里的发生的事情我也全当他是一场梦,因为我连她的名字电话号码家庭住址都不知道我把那个女人当成了雨儿的代替品,我差点犯了糊涂,她毕竟不是雨儿,而我太想她了,现在大梦初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