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也别说了,一切都等处理意见吧。”
陈家明还要辩解,主任又一次用手势制止了他。
鸽子飞过天空44
梁副主任和梁莎莎进行了一场艰难的谈话,梁副主任说得很艰难,可是梁莎莎却一点也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她把头别向一边坐在椅子上。梁副主任见状,只能冷着脸对她说:“莎莎,爸能这样给你说,希望你能理解爸的用心……”
梁莎莎却不像她父亲希望的那样,她冷笑着道:“哼,你的用心我还不明白,你快提升主任了,怕我给你惹麻烦,影响你的前途……”
“莎莎,你给我住口!”
梁莎莎“刷”地站了起来:“怎么了?我说到你心里去了,你发怒了,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莎莎,你不要这么尖刻好不好?现在是一个父亲在给自己的女儿说话,你不要这么极端,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你们团党委已经研究处理陈家明的意见了,现在陈家明面临提干的问题,恐怕他得……得重新选择了……”
梁莎莎一听,头“嗡”地一下大了,她紧张地盯着父亲:“你要把陈家明怎么样?”
梁副主任厉声道:“梁莎莎同志,请你说话注意点,不是我个人要把他怎么样,而是你们团党委的意见,是组织要对他的事做出处理。”
梁莎莎尖声喊了一句:“别说了!”就噙着泪扭身跑了。
陈家明的态度非常坚决,他宁愿提不成干也不愿意娶姜丽萍。
陈家明的这种态度,叫许多人吃惊。这天,方股长来找陈家明。
方股长又说道:“小陈啊,我看着你现在的样子,心里难受啊,你眼下的处境,许多农村入伍的兵,大都有过,弄得一塌糊涂的人也有,可过去多少年后,没有后悔的人却没有啊。小陈,人呀,往往对经验和教训都不太在意,只有亲身体会了,才相信经验和教训都是真理,可知道是真理的时候,人生一些重要的关口已经错过去了……我知道,我现在说啥,你都听不进去,你自己细想想吧。好了,我还上班呢,得走了。”
陈德根送方股长出去,走到门口,方股长压低声音对陈德根说,“陈大叔,你先不要说他,叫他冷静下来再想一想,想通了,自然就好了,可不要逼他啊!”
鸽子飞过天空45
从卫生队出来,姜丽萍独自呆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哪儿也不去。黄昏来临,房间里光线已经灰暗了,她也不开灯,坐在灰暗的光线里默默地垂着泪。陈家明的态度她已经知道了,她此时万念俱焚,陈家明宁愿不提干,也不愿意娶她,他是铁了心了,而她已经和他订过亲了,始原所有的乡亲都知道她是陈家明的未婚妻,如果大家知道陈家明不要她,她咋有脸回始原?咋好意思在始原立足呢?还不得让村里人戳着后背看她笑话……
想到这里,她扑到床上,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姜丽萍又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灯,她照着镜子。镜子里是一个几近枯槁的脸,除了悲伤再没有其他任何色彩了。她姜丽萍原是一个高傲的人,如今却在这里作践自己,求这个求那个,就是为了求一份别人不想赐舍的婚姻,她已经没有人格和自尊了,她这是干啥呢,这样活着又有啥意思呢?她凄苦地笑了笑。随后,她拿过自己的小包,掏出药瓶子,往手心里倒出一堆药片,摇了摇药瓶,愣了愣,把瓶子里的药全部倒在了手心里。就在她仰头要往嘴里倒药的时候,来喊她吃饭的陈德根推门进来了,发现了姜丽萍的异样,也看到她手中的药片,趁着姜丽萍有点愣神的机会,陈德根冲了过去,一把打掉了姜丽萍手里的药片。白色的药片滚了一地,在灯光下,像一只只细小的眼睛,在幽黑的地上闪动着。
陈德根一口气跑到陈家明的宿舍,他撞开门,看到陈家明一个人在椅子上闷闷地抽着烟。陈家明看了一眼惊慌失措、脸色煞白的陈德根,没有说话。陈德根走到儿子面前,突然“扑通”一下,跪在了儿子跟前。
陈家明一惊,烟头都不知道咋扔的就慌忙站了起来,他诧异道:“爹,你这是干啥呢?”
陈德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气无力地说:“陈家明,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的话,你就……就娶了丽萍吧!算是我……我求你了……”
陈家明像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凉水,浑身冰凉,他伸手去扶父亲:“爹,你这是说的啥话……你快起来,快起来……”却拉不动地上的父亲,他想起那个为了能让他当兵,用跪来为他争取一切的爹,如今却给他这个当儿子的跪下了,陈家明的眼泪哗地涌了出来,他的膝盖一软,也跪在了他爹的对面,难受地说:“爹,你……你起来……来吧……你还叫我……活不活了……你起来,我……我……答应你……”
陈德根眼泪也涌了出来,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着说:“家明,你……你原谅爹啊,爹怕丽萍再……出事……爹也不想叫你……毁了前程啊……”
陈家明和姜丽萍到部队驻地民政局去领了结婚证,姜丽萍和陈德根才回家去了。
姜丽萍走后,陈家明时常到卫生队外面转悠。他到取药的那个小窗口旁边,朝里面看看,没有梁莎莎的影子,换成了一个男兵。
陈家明就很惆怅地走了。
方股长看着陈家明情绪很乱,这天,就把他叫到自己家里吃饭。两人坐在客厅的饭桌前喝着酒,陈家明喝得没滋没味。
方股长看出来了,就说:“小陈啊,其实,等你正式提干了,再过几年,把丽萍随到部队来,一样过日子,而且一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叫我说呀,还是咱农村的媳妇对男人好,你看你嫂子,自从随了军,每天忙前忙后的,还乐呵呵的,她知足啊。你再看那些娶了城里媳妇的干部,哪个不是油盐酱醋的,整天像个娘们似的,围着锅台转呢,浑身都是说不尽的油烟味,你说这过的是啥日子嘛,男人过得婆婆妈妈的……”
陈家明没说话,端起自己的杯子,一仰头把酒喝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方股长又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梁莎莎要调到军部医院去了,调令都到了……”
犹如一盆凉水泼下来,陈家明一下子呆了。
第九章
鸽子飞过天空46
实习期满后,陈家明被正式任命为警卫排排长。但陈家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毛东亮和宋红兵知道陈家明心情不好,把他叫过去聚一聚,三个人在营部文书办公室里,就着几瓶罐头,喝起了啤酒。
陈家明喝了一大口啤酒,觉得不够劲,就对宋红兵说:“老宋,你有白酒没有?有了就来一瓶,喝这个没劲。”
宋红兵看了一眼毛东亮,说:“我这儿没有白酒。”
陈家明立马站了起来:“那我到服务社买去。”
毛东亮拉住了陈家明,劝道:“家明,你坐下来,别喝了,咱们现在也难得在一起,还是好好说说话。呆会儿我还得回去开班务会呢,我们老兵快复员了,这阵子抓得紧呢。”
陈家明说:“三个人就喝一瓶,没事。”
宋红兵说:“啥没事呀?算了吧你,家明,咱别喝了,清醒点在一起说说话,再过阵子,我和老毛就复员回去了,以后想要有机会说也说不成了。”
陈家明只好坐了下来,抓起啤酒瓶,又猛喝了一大口,伤感地说:“人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啥呢,又聚又散的,想聚的聚不了,想散的散不开,把这一生都瞎折腾过去了……”他的目光呆呆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