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红兵不由分说,把烟往陈家明手上一递:“这有啥会不会的,只要会吃饭就会抽,来吧,抽一支。”
林班长正抽出信要看,偏过头来望了望两个人,说:“家明啊,抽一支吧,这是宋班长的喜烟,可是我们老家的好烟呢。”
陈家明只好接住,宋红兵给点上火,陈家明猛抽了一口,呛了,咳嗽了起来,满脸涨红。
陈家明边咳边说:“这烟还挺冲的,我还是不抽了吧。”就要把烟摁灭。
林班长赶紧收起了信:“别,别,家明啊,这第一口肯定冲,第二口就好了,慢慢地就离不开了,你个大老爷们,不学会抽烟咋行呢?”
陈家明看着林班长和宋红兵,又瞅了瞅手头上的烟,不好意思摁灭烟了,只好又接着抽了一口,这一口抽下去,果然没有第一口时那样呛了,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细细地进入了他的肺部,他有一种全身都很放松的感觉。他吐尽了鼻腔里的烟,学着别人的样子弹了弹并不长的烟灰,鼓足勇气问宋红兵:“宋班长,听说你这次回家相对象了,怎么样啊,相上没有?”
宋红兵很神秘地笑了笑。
林班长接了这个茬儿:“咋能没相上呢,宋红兵这小子,可会弄事了,借了一套四个兜的干部服穿上,一回到村子里,那些大姑娘眼睛都绿了,一个劲地往他家跑呢,快把他家的门槛都踩烂了。他都挑花了眼呢……”
宋红兵不好意思地推了炊事班长一把,言语中却还是无法抑止的喜悦:“胡扯啥呢,我和我姨那个村的翠花早就相中了,这次回去只是把关系和她明确一下,你别把我说的像你一样,找个对象那个困难劲……”
“算了吧你,我困难啥呀?上次我一回家,我们村最漂亮的如月姑娘就托人上门来提亲了,她看上我了,这不正中了我的意了……”
“哈,她看上你,算了吧你,她是看上你身上的四个兜军装了,你要是没穿干部服,她连瞅你一眼都不会,就你身上炒菜熏出的油烟味,人家还以为你是跑堂的呢。”
林班长砸了宋红兵一拳:“闭上你的嘴吧,咱俩都差不多,在陈家明面前,就不要揭谁的短了。哎,家明,你咋样,在家有对象没有?”
陈家明的脸一下子红了:“还没有呢……”
宋红兵扔掉手中的烟蒂,说:“没有就没有吧,脸红个啥呢?这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回头呀,趁现在还在部队,请个探亲假,赶紧回去找一个,要是过两年复员回去了,还真不好找呢。”
林班长也是推心置腹的样子说:“是呀,家明,这是人生大事,可马虎不得,等你回家时,就叫宋班长给你也借套干部军装穿上,这还真起作用呢。”
宋红兵手一挥,说:“没问题,就包在我身上了,咱农村出来的找对象不容易,趁这机会,要找就找个漂亮的。你说是不是呀,家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陈家明只有点头的份了。
林班长要陈家明帮他给对象写信,说是陈家明的文章写得好,又会写诗,给他对象在信上写几句,肯定会把对象镇住。陈家明推托不过去,只好帮着写了。
时间不长,林班长的对象回信了。陈家明拿着信来到炊事班的时候,炊事班里一片繁忙景象。陈家明看到一旁正忙着的林班长,他悄没声息地走到林班长的身边,像做贼一样向周围瞧了瞧,见大伙儿都在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才压低着声音说:“林班长,有情况。”
林班长紧张地盯着他说:“嘘,到里屋里再说。”
他们来到了里面宿舍,刚关上门,陈家明就迅速地把一封信交到炊事班长的手里。
林班长也顾不得别的,就急不可耐地撕开信,看了起来。
林班长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意就像密集的云一样,越堆越厚:“哎呀,兄弟,这事整的,你看看,如月果然在信里说话不一样了……”说着,忽然笑意又整个地没了,很沮丧地说,“哎,她问我找谁代写的信……真是的,她都能看出来。这可不能告诉她,她咋就不信是我写的呢?不过,她对我的态度还是有点变化了,家明,你看看……”
鸽子飞过天空6(3)
陈家明凑过去看着,被信里的内容逗笑了:“嫂子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信写的也像诗一样,什么‘天高水长……’”
“别念出声,别念出声。哎呀,兄弟,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再帮咱写封回信,照这样发展下去……你大哥我把这个如月算是娶定了。”
陈家明见他一脸的春风得意,也忍不住替他高兴:“好吧,只要班长你的终身大事牢靠了,我也高兴。”
“有劳你了,有劳你了,回头,大哥会感谢你的……”
林班长与他对象之间向良好的方向发展,这给了陈家明很大的安慰,他的感情似乎找着了发泄之地,对于给炊事班长写回信这项工作干得也越发的投入了。就在他酝酿着感情替炊事班长写回信的时候,一班长毛东亮进来了。毛东亮在新兵连带新兵时,是陈家明的班长,陈家明对他毕恭毕敬。
“家明,你干啥呢,又写诗了?快让我看看。”
陈家明赶紧站起来,用手捂住说:“没有,没有。班长,我在瞎胡闹呢,你甭看了。”
陈家明那份紧张劲,更激起了毛东亮的好奇心,他装着生气的样子,绷着脸,伸出手说:“我做你的第一读者还不好?快给我看看。”
陈家明对毛东亮不敢马虎,只好磨磨蹭蹭地把写了一半的信递给毛东亮。
毛东亮只看了两行,便真的生气了,他把信往陈家明面前一伸,说:“家明,你整天就弄些这?我就说最近不见你写稿子了,尽干些歪门邪道的事,又是炊事班长叫你写的吧?”
陈家明不吭气。
“家明,我给我的同学写信去了,叫他们给你买些文学方面的书籍寄过来,你不要荒了自己的爱好,不要整天干这没名堂的事了,炊事班长都整的啥事呀,回家找个对象,借身干部的衣服穿上,蒙人家上当,现在又找你代写信,弄这事,以后人家姑娘知道了,还能对他好吗?”
“班长……”
“你别说了,你今后可不要学他们那样,不好。爱情这玩意儿,玩不得假,假了,就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陈家明替炊事班长辩解道:“班长,你是城里人,不知道农村的情况,农村姑娘就爱虚荣呢,在农村找个对象可难呢……”
毛东亮不以为然地说:“我不知道啥呀?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猪跑过?我可告诉你,只要有真凭实学,有真本事,不愁得不到姑娘的感情,你还是再努力努力,把文章弄出水平来,你就有本钱了。再回家找对象,不比他们借身干部军装穿着差,姑娘们照样会把你们家门挤破的。”
陈家明一脸茫然地看着毛东亮,心想,我会有那一天吗?
鸽子飞过天空7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冬天也快走到尽头了,春天又在悄悄地酝酿之中,但在不经意之中,还是能看得到春天的痕迹,像是一个梦,细瞧时,却又薄得让人心痛,可只要有春天的痕迹出现,很快,便会有春天的模样了。不管怎样,哪怕是一丝春天的模样,也总会让人欣慰的。
很快等到春天覆盖了满山遍野的时候,夏天又会在悄悄地行进着。
陈家明对于季节的变化,总是敏感的。他的敏感,是缘于那颗天生敏感的心灵。但现在,他却无视着这一切,不管季节如何变化,总是一年四季轮回着,过去的要回来,回来了的还要过去,反倒是人生中无数个坡坡坎坎,更让他感到有负重感。他坐在桌子前抽着烟看着窗外,窗外是冰冷的,春毕竟还单薄着,还抗拒不了那份严寒。天气说阴不阴,说阳不阳,像他的心情,一点也不明朗。
陈家明的爹来信,说是趁儿子现在当着兵,要给儿子找对象,问陈家明的意思。陈家明把这事告诉了一班长毛东亮。
毛东亮说:“急啥,你才多大呀,告诉他们不要急,说啥也得二十五六岁了再扯这个话题吧。”
“老班长,那是你们城里人的想法,像我们农村要到了那年龄,就算打光棍了。”
“没那么玄吧,再说了,你现在当兵了,不在农村,就不能拿农村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了。家明,好好努力,看能不能在部队上干出点名堂,提个干啥的,不要回农村去了……”
陈家明苦笑了一下:“我哪能有这个机会呢,如今提个干多难呀,像你这样的优秀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