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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拔昫不禁冷笑。这个姬政素来胆小怕事、难成大气,从无任何有见地的言辞,负责奏折的分检已有数年,批注却永远是“请王上定夺”,这次进献亲子似乎是他一生最大胆的作为。就像贺拔旸说的那样,还不如他儿子沉着镇定……
想到这里,帝王的眼前又不自觉地浮出那张精致却冷漠的脸庞,那个纤细却倔强的身影,那个聪明伶俐,却让人捉摸不透的少年……
尽管几天前离开时曾决定不再踏足,成全他的“两清”,贺拔昫还是不由自主地放下奏折叫来内侍,掌灯向南苑的方向去了。
已近午夜,思月轩内却有琵琶声传出,走近一听,竟是一曲悲切的《霸王别姬》。凌厉凄楚,肝肠寸断。贺拔昫挥手屏退左右,轻步走入屋内,不忍打断这凄美的演奏。
姬颜不动声色地继续弹奏,长长的头发挡在面前,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直至曲终,他才慢慢放下琵琶下跪行礼:
“恭迎王上。”
贺拔昫走近他,着迷地低头俯视:“如何是好?这样的乐技,让本王不忍与你‘两清’了!”
地上的少年头也不抬,毫无反应,贺拔昫有些气闷地喝道:“抬起头来!”
于是姬颜慢慢抬头,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脸。
贺拔昫一把拉起他,查看他嘴角和额头的淤青,又惊又怒:“这是怎么回事?”
姬颜淡然以对:“回王上,微臣不慎摔倒所致。”
帝王拉开他轻薄的中衣,望着白皙的胸膛上深深浅浅的伤痕:“说实话!”
姬颜轻轻倒退一步,拉拢自己的衣服:“微臣说的是实话。”
贺拔昫忍不住吼道:“你要本王把所有的男宠抓来严刑逼供吗?!”
姬颜抬起头直视帝王:“王上既料到是何人所为,又何必为难姬颜呢?”
贺拔昫被噎了一下,叹着气拉姬颜坐到床边,细看他的伤势。发现并无大碍且已上过药后,才放心道:“那么,原因呢?嫉妒?这伤并非一次所为,这就是你急于跟本王‘两清’的原因?”
见姬颜默认,帝王怒道:“你告诉本王是谁干的,还是各自有份,本王自会严办。”
谁知姬颜立刻回绝:“不劳王上费心,那些卑贱之人不值一提。”
贺拔昫有些好笑地望着这个青着嘴角,却一脸傲气的少年,忍不住想击垮他的骄傲:
“你说那些男宠是卑贱之人?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身份,还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姬颜低下头去,本未拢紧的中衣散散松开,露出一大段雪白的颈子,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柔顺和脆弱——
“与他们不同,是我能留给自己最后的自尊了。”
贺拔昫为之一震,随即托起他的脸庞,温柔道:
“那么,本王就让你与他们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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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四
那天夜里,贺拔昫直接把姬颜裹在被子里,扛回了自己的寝宫。整个过程姬颜一言不发,好像这突如其来的宠幸与他无关。然而待到两人坦诚相见于帐内时,贺拔昫却发现,身下的少年似乎在拼命克制自己的颤抖。
“原来你也会怕?我还以为冷静是你唯一的表情。”贺拔昫调侃道。
听了这话,姬颜双颊泛出红晕,竟置气似的把头偏向一边,咬着嘴唇掩饰自己的不安。
贺拔昫看得心情大好,俯□把少年整个搂在怀里,轻轻拂开他耳边的长发,一边细细地亲吻,一边轻声安慰:“别怕,放松的话就不会很疼……”
不久,喘息,律动。少年的牙关被帝王的唇舌轻易地撬开,强烈的冲击之下,姬颜的视线逐渐模糊,留在最后的意识中的,是榻边帐上那一望无际的灿黄……
天边泛白时,姬颜首先醒了过来。身子已经不太疼了,连偷偷备下的伤药都派不上用场,可见身边的人真的已经极尽温柔。姬颜轻轻撑起身子,目光落向他身边的帝王。帝王偏着头睡得正酣,宽阔的胸膛□着,微微起伏。少年的视线慢慢移向帝王的脖颈。
好近啊!姬颜定定地望着,近到只要轻轻一刀,就可以天翻地覆,江山易主……
贺拔昫封姬颜为侍读,将他安置在自己寝宫的偏殿。前日所纳的采诗折已付诸实际,帝王令姬颜将所采诗篇分门别类,以鲜卑语誊写,再译为汉语。于是从此,帝王的书房里总有个清秀的身影相陪,或铺纸磨墨,或伏案抄写,好不惬意。
自然,朝野上下再无第二人认为此事“惬意”。鲜卑贵族们怕年轻气盛的帝王玩物丧志,祸国殃民,汉族官吏们则以这种以色入仕之人为耻,争先恐后地以诅咒和唾骂来表明自己的清高,声称汉人的脸面都被申氏父子丢尽。
当弟弟贺拔旸向王兄说起此事时,贺拔昫嗤之以鼻:“定是那一套礼义廉耻,迂腐至极!不必理会便是。”
贺拔昫鄙夷地摇着头望向窗外,一只鸽子从不远处掠过。
贺拔旸笑道:“那些汉人简直不可理喻,听说私下里,竟还有人说连那姬颜是狐狸变来的……”
“狐狸精?”贺拔昫随口问道,“汉人通常说的狐狸精,不是指女子的吗?”何况,除了必要的礼仪和应对,那别扭的少年连话都不会主动跟自己说,这跟汉族传说中那魅惑君主的“狐狸精”,也相差了太远了吧!
“听说是的,这次不过生搬硬套罢了。我看啊,八成是嫉妒姬颜小小年纪便能入仕!”
见王兄认同地点头,贺拔旸又接着说:“不过王兄,听说这姬颜通晓书疏、音律,又讲了一口地道的鲜卑语,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这是真的吗?”
贺拔昫想了想,点头称是。
贺拔旸大为惊叹:“果真如此?那也难怪王兄喜欢,即使是我,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喜欢?”贺拔昫低吟着,确实,他似乎真的喜欢上那个少年,也许,还是一见钟情……
辞了弟弟,贺拔昫走出偏厅回到书房,姬颜正立在窗口,望着窗外的天空。
“想什么呢?”贺拔昫踱着步子走过去,从身后揽住他。
姬颜转身正欲行礼,却立刻被拉住:“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没有旁人的时候不必拘礼,你们汉人真是麻烦!”
然而姬颜仍低头屈膝以示尊敬,之后才说:“回王上,姬颜只是读到了一首民歌,受到触动而已。”
“哦?”贺拔昫大感兴趣,“是什么民歌,给我看看。”
姬颜从案上捧起纸张奉上,贺拔昫朗声念道: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好句子!只是过于寂寞,孑然一身飘于狂野,实非人生之乐事。”
少年似不服气,低声回道:“然自古英雄多寂寥……不容于世人,故孑然一身。”
“非也,”贺拔昫果断道,“只要策略得当,英雄本无须寂寥,即使暂时孤独,他们也终将为世人所理解。”
“……当真?”姬颜若有所思地问。
“自然当真!”贺拔昫霸气地笑道。
说话间,有人在屋外叩门,姬颜立刻迎出去,端着一碗汤水回来,以银针试过后,奉于王上。
“这是什么?”贺拔昫好奇道。
“王上近日为国事操劳,微臣特令膳室备了滋补的羹汤……”
贺拔昫伸手接过,颇为惊喜:“这是怎么了?突然对本王体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