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声细气,披着长发;再一看,是个大老爷们儿。真是马三,这小子因打架斗殴被判了三年,从前在一监区。他说起话来女里女气,人称马小姐。有人曾揭发他晚上钻一个男犯的被窝,后来听人说他是个同性恋者。常晓当警察时最讨厌这个人,说起话来,羞羞答答,屁股一扭一扭,像条小母狗。
“什么事儿?”常晓冷冷地问。
马三翘起兰花指,说:“过来陪咱喝两杯吧,一年没见了,想得慌哪……”说罢,拽起常晓就往包厢里拉。
常晓挣脱道:“我还有工作,不能喝酒……”
马三红唇一撅,冲常晓吐了口香气,娇滴滴地说:“哎呀,怎么能不喝呢?弟兄们,来呀,让他尝尝'贵妃醉'吧!”
几个人冲上来,摁住常晓。常晓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想逃已经不可能,干脆跟他们拼!但毕竟力单势薄,几个回合下来,常晓已是鼻青脸肿,倒在地上。
马三两臂交叉在胸前,用他的高跟鞋踩在常晓脸上,一阵浪笑,说:“哎哟哟,常公子,你这白皮嫩肉,真不经练啊。”
这残暴的一幕,陈晨看得真切。陈晨就坐在楼上拐角处的雕花圆柱后。一个小时前她站在郝如意死寂的园子里,眺望星空,忽然有了恐惧。静湖别墅不是久留之地,这里很可能隐藏着一个可怕的阴谋!必须马上离开!想起常晓,心里就痛,如果能让他重新穿上警服,她陈晨情愿再回到监狱去!
陈晨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再次相见竟是这样一个惨烈的场面。她怎么能眼见着心爱的人被坏蛋毒打,她要去帮他!陈晨冲楼下大喊:“给我住手……”
看见一个漂亮小姐如此激愤的模样,马三一伙不再恋战,逃之夭夭。常晓在昏迷中猛听到有人叫自己,一激灵,爬起。他抬起头寻找声音,这时看到了他一直苦苦寻找的那张脸!陈晨?!
舞厅的骚乱,惊动了桑拿室的郝如意。他让一个小姐继续侍候法力克,自己穿上衣服出来。刚刚下楼,就见尹长水拖着一个人惶惶然跑来。郝如意一惊,怎么又是陈晨!
楼下传来常晓的声音:“站住!陈晨!”
老天爷,上次的事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现在常晓竟然追上来了。郝如意仿佛又走进了桑拿室,脊背冒汗。
尹长水这时倒显得比上司有主见,他说:“大哥,你离开这里,我来对付。”
陈晨挣脱着,说:“放开我,别管我!”
尹长水瞪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孩说:“你以为我他妈多想管你,我这全是为了郝先生。”
尹长水扭住陈晨,沿走廓飞快地转移到另一侧楼梯。层层环绕的楼梯呈螺旋状上升,尹长水气喘吁吁,磕磕绊绊。
后面,常晓一瘸一拐,紧追。
在紧靠窗子的一间客房前,尹长水迅速打开门,把陈晨推了进去。这儿是尹长水平时休息的地方。
陈晨被藏进一只立柜中。
尹长水长嘘一口气,用纸巾拭去额上的汗,去冰柜取冷饮。
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尹长水拉开门,常晓站在面前。
“刚才我看到了陈晨,就是那个脱逃犯陈晨!”
尹长水抹着嘴角的水,说:“什么脱逃犯?莫名其妙。”
常晓朝屋里看了一眼,注意到那只立柜。他朝前走了一步,被尹长水挡住。尹长水说:“你总不至于怀疑我窝藏逃犯吧?常晓,这是我的宿舍,我警告你,你私闯民宅,属于违法行为。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像个保安吗?你是不是又跟客人打架了?”
常晓说:“刚才有一帮小流氓在舞厅闹事。”
尹长水哼了一声,说:“你以为你是个好警察?你连个好保安都算不上。现在我通知你,你被解雇了!”
常晓说:“谢谢尹先生!”
躲在立柜里的陈晨什么都听到了,她闭着眼,握紧拳头,真想推开柜门冲出去!可是她最终选择了沉默。听到常晓的脚步声远去,泪水夺眶而出,陈晨啊陈晨,你好自私,你不是人啊!
陈晨的这次行为,让郝如意很生气。晚上回到静湖别墅,郝如意一直铁青着脸。他拿出青白玉砚台,研了墨,用一杆老羊毫在纸上涂抹,半天没个思路。
尹长水毫不掩饰自己对陈晨的厌恶,他用一种失控的语气对上司说:“大哥,赶走这只妖蛾子吧!陈晨怕是会坏了咱们的大事,你得做出决断,不可儿女情长啊!”
郝如意不理尹长水。尹长水至今弄不清上司与陈晨的关系。
但尹长水知道上司对他这一阵的工作很不满意,认为他把事情越搞越糟。但其实他已经尽力了。想起自己同吴黑子的每一次会面,都是小心紧张,像是一次严峻的谈判,一场有预谋的暗杀活动,他有些不寒而栗。他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地拼杀,为什么不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扭转呢?尹长水恨吴黑子,同时也恨自己给上司带来了更深的烦恼和痛苦。
缓期执行 七十三(3)
尹长水这时挤出两滴泪,说:“大哥,你心里烦,就冲我来吧!别不理长水啊。”
郝如意叹口气,放下笔,扶长水坐下,说:“长水啊,有些事我说出来你也不会明白。世界上有一种债不能欠。如果你欠下了,就必须还。好了,回去休息吧。”
尹长水眨巴着眼,似懂非懂。
郝如意抓起笔,继续涂鸦。
尹长水看看纸上,满篇里是一个字:狠、狠、狠……
在郝如意烦乱不堪时,陈晨躺在床上,瞪着眼睛。一想起常晓血淋淋的脸,陈晨就无法安静了。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冷,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浑身禁不住地战栗。她打开灯,坐起,那只青苹果发卡在枕边闪着白光。她抓起发卡,狠狠地甩了出去——咔嚓!青苹果在地上碎裂开来。
陈晨的眼神不由地移到窗下。这时,她像一棵苦豆子草摇曳起来,那苦苦的灿然的白花似一缕青烟,忽明忽灭……
缓期执行 七十四(1)
吴黑子这次又加了刑,合并前两次,一共七年。第一次脱逃是为了找儿子;第二次破坏秦为民的软件设计,还是为儿子;这一次,这一次是给警察栽赃,说到底仍然是为儿子!
这一点别人看不清楚,吴黑子心里有数。只要郝如意能让他的宝贝儿子开开心心活着,安安生生念书,他吴黑子死而无憾!这辈子自己是完了,但不能让儿子完,儿子是他的希望。儿子将来出息了,他吴家的祖坟上也算冒了一棵幸运草。
少一根指头不碍事;要加刑就加刑,七年五年一〖XC;JZ〗样!想开了其实也没啥。你看人家老托乎提,呆在这儿一天笑得跟花骨朵似的,美滋滋儿的;得了要死的病,政府还他妈管着。就说自己这手吧,要在外面断了,还得自个儿掏治疗费。现在不但一分钱不花,在这白吃白喝,还让那帮警察侍候着!
只是儿子不认他这个爹,竟然雪上加霜——咬了他,这让吴黑子伤心透顶。吴黑子恨上了胡松林。这个老光棍乘人之危,霸占了我儿子不说,现在又为裴毅查了自己,活该他死了老婆没了儿!牛牛八成是这个人挑的,听说他还要牛牛喊他爸,欺负人!
吴黑子还恨郝如意。我吴黑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为谁呀?不是为你郝如意吗?吴黑子正在怨着恨着时,不知道一场灾难降临到儿子头上。
牛牛是在一天下午上体育课时突然跌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