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店从不打折,你看,六千八多好的数啊,一溜发,你一定会发大财的。”小姐的话,让他心痒痒,一溜发,只要发,就不在乎这几千块,只是股票八十多万打了水漂,几年心血泡了汤,他心隐隐作痛,他把钻戒递给小姐,慢悠悠走出门口。讨价还价他是高手,只要小姐在背后叫他一声,就有戏。竟没人叫他,看来小姐说的是真的。他透过橱窗,见小姐又招呼别的客人了。自打算给柯慧琴送礼物,这条街的首饰店他都转过来了,论款式、做工、价格,还属周大福,香港第一名牌,就是与众不同。他一咬牙,扭身进到店内,对小姐说:“这个,我买了。”
小姐笑着对他说:“先生对女朋友真好,这是十二号的,不知她戴上合不合适?”
这话把梁声问住了,旅游时,摸她手汗津津的,可指头多粗,一直不知道。过去看电影,只见男人为女朋友送戒指的,从没见谁问女人手指多少号的,他又犯疑了。小姐见他为难,说:“不知道不要紧,拿发票可以免费替你改。”他让小姐试了试,感觉她的手指跟柯慧琴差不多,立马掏钱买下,送心爱的人一个意外惊喜,比合不合适更重要,要知道戒指换来的,不是飘忽不定的股票,是一颗女人真诚的心呐!
《改制》五十九(3)
买完东西,梁声在小铺里吃碗牛肉面,虽不太饱,也算垫垫肚子。他乘车回到宿舍,把客厅吊灯开得亮亮的,往常他只开盏幽亮的小壁灯,柯慧琴开吊灯,他总说,灯亮招蚊子,看电视反光,对眼睛也不好。因为公用电费是他支付的,今天他高兴,乐得它亮一回。
他在灯光下欣赏那颗钻戒,柯慧琴的身影浮现在钻石的光中,长发遮去她半边脸,“咯咯咯”笑个不停,他也乐开了。这么多天,他第一次笑得这么甜,这么开心,他总算按自己的意志活了一回。他看着看着,身子往沙发上一靠,眼不由闭上了,这些天,他太劳累,太辛苦了,钻戒从手上滑落,骨碌碌滚到地板上。
等他半夜醒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吊灯煌煌地亮,柯慧琴屋子门开着,一个人影也没有。白等她一晚上,早知道打电话问她一声。他擦一把嘴边流下的哈喇子,发现戒指不见了,心陡然揪起来,趴在地上左看右看,总算从沙发下找到了,他用袖子擦亮它,说:“都因为你,害得费了一晚上电。”
他回到房间,把精美的戒指盒放在枕头边,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看起《徐悲鸿》传记,听到门口有声响,马上跑去开门,只见暗暗的门道,什么人也没有。他回到床上,拍拍书说:“大师啊大师,你教我的好招,这下可好,连觉也睡不成了。”直到凌晨,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还不起床,你这懒鬼。”他醒过来,见柯慧琴站在身边,长发掩在脸边,秀秀气气,只是眼神中有几分忧郁。
“几点了?”他支起身子问。
“太阳晒屁股了。”柯慧琴说完,扭身出去了。他看一下表,快九点,赶紧爬起来说:“坏了,坏了,睡过头了。”
他洗漱完,柯慧琴做好了早餐,他喝着牛奶,吃个荷包蛋,边吃边问:“你昨晚去哪儿了,我等你一晚上。”她站在那儿,手搔了搔耳垂,把发稍拨到耳后,柔情地看着他,说:“昨晚公司加班,到早上才完。”
他吃完,擦了擦嘴,对柯慧琴说:“你把手伸过来。”柯慧琴正洗碗,把手在围裙上擦擦,走到他身边,望着他的眼睛,伸出右手,问:“什么事?”他从口袋掏出钻戒盒,放在柯慧琴手心,嗫嚅地说:“送,送给你的。”
柯慧琴把钻戒戴在左手食指上,正合适,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谢谢你!”他脸一红,说:“不用谢,我上班去了。”柯慧琴温情地说:“你早点回来,中午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他应了一声,摸着自己发烫的脸走出门去。柯慧琴到门口关门,梁声回头见她期盼的眼神,在暗处熠熠闪亮。
柯慧琴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什么也不想干,抬起左手,摘下食指上那颗发光的戒指,戴到无名指上,也挺合适。她并不在乎戒指的价值,她虽没什么钱,但可以挣。她初中毕业从哈尔滨郊区来到珠江三角洲,干过工厂,酒店,夜总会,她家庭经济困难,弟弟上高三,父亲又患肝癌,她一直省吃俭用,寄钱回家给父亲治病。
三年前,她在夜总会认识了郎士群,被郎士群看上后,一直花钱供养她。郎士群除有事叫她去坐台陪人外,她利用这段空闲时间,拾起喜欢的英语,参加成人高考,已考完英语四级。她爱郎士群,他大方豪爽,敢做敢为,有男子汉的劲,就是太花心,身边女人不知换了多少个,有钱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咳,也怪女人不争气,见大款就发骚。
十几天前,父亲去世,她回东北一趟,办完丧事。昨天,她兴冲冲回到别墅,搞完卫生,给郎士群打电话,他说有事,甭等他。夜深了,郎士群嘴冒酒气,搂个瘦高女人回来,说自己是家里的小保姆。接着,他俩上楼去了。柯慧琴躺在楼下,头裹被子哭了一夜,郎士群太不把自己当人看了。过去夜里,他也带过女人回来,起码年轻,长得漂亮。而这个女人,要长相没长相,要胸没胸,连屁股也没有,年纪又大,有啥好?
她真想上楼去大闹一场。可自己跟杨启明的裸照还在他手上,当时,郎士群给了她八万元钱,并说好替她保密,后来又给了她十万,说是情报奖励费。这些钱,她都寄给父亲治病了。她知道郎士群不好惹,真得罪了,那照片传出去,一个女孩子,怎么在世上活呀?她一大早跑回来,给梁声做好早餐,顺便想和他谈谈,把家具处理了,自己回东北老家,再不出来。
《改制》五十九(4)
梁声送她戒指,点燃了她重新生活的希望,眼中充满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她眼睛流露出纯净善良的光,合掌对天发誓,再不为郎士群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了,要站起来,做一个真正的人,为自己好好活一回。梁声虽小气、抠门,可有知识,有文化,教会自己不少美式口语,说话也风趣,会逗乐。他那么爱自己,以后日子会过好的,再说,他对外抠点儿,家里还省了呢。
噢,对了,马上去百货大楼买两件夹克。
《改制》六十(1)
春节临近,杨启明生命似乎走到了尽头,各器官出现衰竭迹象,心脏跳动十分微弱,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欧阳倩文闻讯赶过来,杨启明蜡黄的脸,干枯的身子,呼吸节奏慢慢放缓,吸进的气短,呼出的气长,像人生的叹息。她拿起杨启明无力的手,放在脸颊上,尽力延续他悄悄流逝的生命,她一直在床边,静静守候着……
陈凯志与郎士群来看杨启明,又赶回去,晚上,他们要签订那份重要的股份转让合同。董事长办公室里,陈凯志坐在红木椅上,声音嘶哑地讨价还价,在自己地盘上拼命维护自己的尊严,总不能像日本鬼子,跑到美国军舰上签无条件投降书吧?
郎士群坐在桌边的大班椅上,悠闲地抽雪茄,神态颇像美军二战胜利后的麦克阿瑟将军,鄙夷地望着陈凯志,嘴上说:“不,不,要转让,必须按我的意见办。”他行使最后的否决权。
陈凯志哀求道:“能不能再通融通融。”
郎士群仗着弄到的大笔资金,大模大样地说:“没啥好说的,股份我们占百分之五十一,凯粤五千万不用还,我们再出一个亿,资金待合同签订批准后进入共管账户,办完股份转让手续后三天内到账。”
陈凯志一下苍老了七八岁,头发乱蓬蓬的,颓唐地倒在椅子上,用拳头捶腰,无奈地说:“我一家老小没饭吃,郎总,你说怎么办吧?”
郎士群见他的可怜相,口气坚定地说:“好吧,你年薪六十万,另给你百分之五的股份,这股份只能从你那边出。”
陈凯志继续捶腰,说:“那你不是要占百分之五十六的股份啦?”郎士群眼中飘绿,点点头,深吸一口烟,喷出来,没再说一句话。
陈凯志知道这是最后通牒,现今股票已跌到一块八,任广义得知凯粤公司经营出了大问题,明确表态不参与凯粤改制,如再不改制,古画被盗追究下来,那就水浸眉眼——不知死啦。他浑身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