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茹没有去接母亲的一元钱,从口袋了掏出了两张大团结递在母亲手里:“只要您老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应该我给你发压岁钱。”
母亲粗糙的手接过那两张大团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灿烂的笑容,嘴里不停的嘟囔:“还给我压岁钱呢。”父亲在一旁看着,幸福溢满了脸上。
这时候,已经有赶早的晚辈来拜年了。大嫂也催促老二和盈茹:“咱们也该出发了,早去早回。”
她又出去吩咐几个大点的孩子,去几妈家,几婆家,一一拜年。田菊花、马香爱和小姑子盈茹,嫂妹三人一起去串门拜年。盈茹打心眼里是不愿意去的,她知道这是她们村的礼数,不去是不好的,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大哥和二哥也相跟着一起向长辈门拜年问好。
孩子们就不一样了。很快的跑完所有的家里,剩下的便是自由自在的玩耍了。过年是他们最幸福的日子。家长不但不要他们做家务,每天好吃好喝好玩,尽情享受,简直就是天堂的日子。
盈茹小时候也很喜欢过年。每每到了年前的一个多月,便每天扳着指头盼望过年了。那时候多有意思。天空也特别特别的蓝,所有的游戏都那么有趣。饭又特别特别的香,好似那时候的萝卜白菜和现在的萝卜白菜全不是一回事。
中午的年饭是过年的重点。也是多年来一直不变的,百吃不厌的,越吃越香的,越来越怀念的大肉白菜豆腐炖粉条。每次吃这菜盈茹都能想起朱元璋曾经沦落为乞丐时吃的“珍珠翡翠白玉烫”,大概就指的是这味道了。
其实,比起城里多种多样的菜真是小巫见大巫了。那白菜粉条在大肉的煮炖里冒着香气,盈茹又吃到这样可口的菜了。那是小时候经常盼望的也只在过年时能吃上的饭菜。结婚后,她自己也曾经学着母亲的做法做过几回,都没有小时侯品尝的那纯真的味道。她甚至认为,那大概是因为她们那里水土的缘故吧。
人说家乡的水甜,家乡的饭香。其实,这里面也许搀杂着生活的哲理。那饭里,水里一定煮进了家乡,煮进了亲情才显出与别的不同的味道。其实,真正不同的是吃饭人的心情。
接下来几天里,走亲戚,串朋友。盈茹因为无事可做,又心烦,便被嫂子勾引一起去舅舅家,姑姑家。虽说外婆已经不在人世,舅舅舅妈的热情,依然使她的心里热乎乎的。
一恍又到了小年,完成了全部的走亲戚任务。盈茹每日只默默的陪伴在父母身边,陪伴着大哥二哥坐在炉边烤亲情。盈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亲情在热火中洋溢的感觉。喜欢和父母兄长就这样在漫漫的冬日里享受天伦之乐。
可她心里有事,她的内心充满了浮躁,她那里能坐的住。大哥二哥几次问到宗平都被她含含糊糊回避过去。她不想使他们为她操心,她和宗平的事她不想让他们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无端的给他们增添烦恼。农村人的本分和老实在大哥和二哥身上也明显的体现着。他们相信妹妹的话,他们知道妹妹过得幸福,他们爱他们的妹妹。
过年的几天浮华里,盈茹沉浸在亲情的甜蜜里。她似乎忘掉了所有的烦恼,假装幸福的生活着。掩耳盗铃的掩盖并没能完全消除她内心的苦楚。这烦恼在清净的时候反而越发的涨大,加倍了力量向她袭来。折磨着她的睡眠,折磨着她脆弱的灵魂。
她终于呆不住了。本想再呆几天到开学跟前。学校规定初三年级开学要早几天,初十上他们就要正式上课了。
小年的晚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拉。只觉得心都不在了胸膛,心烦意乱的。宗平的影子不断地缠绕着她,她不知道如何去应付。她决定回城,便向母亲提出辞行。
母亲当然抹着眼泪不忍女儿离开。父亲慈祥的看看女儿单薄的身影:“工作忙,注意身体,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盈茹的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不想让母亲看到,悄悄的走了出去。细心的嫂子跟上去安慰她:“你放心吧,父母这里有我呢。你上班也挺忙的,自己要当心身体。”
初六一大早,盈茹终于启程回城了。
素心于2005…12…15书于舍然居
第三章 激变 第十三节
一连几天的清冷,宗平有些受不了了。他梦见母亲站在村口,望眼欲穿的盼望着他回家。只有他回家,那年才像个年。父亲、母亲喜欢坐在炕上。听他东南西北讲城里发生的故事,讲城市的发展,讲自己生意上的宏图伟略。
父亲会笑,为自己有这么能干的儿子而自豪。母亲听不懂外面的世事,只喜欢听儿子抑扬顿坐的侃侃而谈。然后记上那么几句逢人便说,夸耀自己的儿子。
直至初五的早上,那是人们习惯叫的小年。宗平终于忍耐不住,他想回家看看,他突然很想念母亲。虽然,很小的时候,从有了弟弟开始,宗平就再也没有进过母亲的怀抱。
他渴望那种温暖,渴望那种温情。而他一天天长大,离母亲的怀抱只能一天天的越来越远。他知道那将永远成为他心中的梦。真爱无语。农村的孩子没有城里孩子的那种矫情。尤其,在那个文化封闭落后的年代。人们习惯于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里,以此证明长大成人。只有小孩子才能享受纯真的情感。
人们把自己的真情隐藏在心窝,惟恐流露出来。日常生活里只剩下一种简单的模式,仿佛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只为了吃饭穿衣过日子。他们努力,他们奋斗,他们争取,他们勤劳耕作,只为了吃饱饭穿好衣过好日子。
宗平比弟弟大四岁。从那一年起,他就成了哥哥,从此他被定格在哥哥的位置。不管弟弟长到多大,大人们都会说:“你是哥哥,你要让着弟弟。”他学会了独立,学会了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学会了爱护弟弟,爱护别人。
在学校,他一直是优秀的。父母时常以他为骄傲,当着众人,老实的父亲也学会了夸口:“我们平儿又考了第一。”说完晒着太阳迷缝着眼睛得意的笑笑,又吧嗒吧嗒的吸起了旱烟。父亲寡言少语,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
他考上大学的那会,父亲着实高兴了一阵。接下来,又为学费的事发愁。最后在亲戚朋友的东凑西兑里,宗平才好容易进了城市,读了大学。弟弟宗伟因为从小被父母娇惯,经常不交作业。老师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留在农村务农,也算老人身边有个儿子孝敬。
自从成了家,又下海经商,宗平便很少回家了,只不定期的给父母寄去些零用。他把全部的心血用在事业上。他爱盈茹,爱丹丹,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爱家的男人。有弟弟、弟媳在父母身边侍奉,他也就放心了。
弟弟从小被他宠爱,直到现在都很听他的话。虽然弟媳有些刁蛮,可心眼不坏,心直口快。仗着他又常给家里家用,对父母还过的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母亲一直很念叨他。尤其这几年,他忙于工作很少回家,母亲经常会扳着指头数着:“平儿已经快一年没有回来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忙什么呢。”
父亲会宽慰的告诉老伴:“孩子忙,外面的事情不好做,辛苦着呢,你就不用惦记着了。”其实,宗老人也一样的惦记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