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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黎痕出现的那一夜后，她又是平静无澜地度过了几日。
只是，隐约让她略显不安的是，却是君夜对她转变的态度。
他凝视她的眼神不再冰冷，却带着淡淡的疼惜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自嘲的一笑，又似毫无沉思过，扬起手中的剪刀剪下了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
细瞧，没了绿叶陪衬的盆栽，已无可欣赏的价值，挥手，将盆栽撤了下去。
宫人来报，臻王爷求见。
执着锦帕的手微微一顿，尔后漫不经心的起身坐在妆镜前，抬手打理着有些凌乱的青丝。
如墨青丝挽起凌云髻，微施脂粉，轻描黛眉，朱唇不点而赤，水眸含春，秋波流转，着一袭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华丽而高贵。
至正殿，君臻低头拱手行礼，轻唤夏如素沏茶，随后入座。
淡淡的扫过他的脸，眼下有一圈浓浓的暗黑，看来因林若宜一事没少受过罪。
“王爷似乎没怎么休息。”
淡语轻扫，君臻微微颔首，又再次低下了头，似乎思索着下一句该如何说。
扬起浅笑，看着夏如素上了茶点，又遣下了宫人，转眸，言：“听闻表小姐出走了，不知王爷现在可打探到下落了么？”
他端起茶盏，见她主动问起了林若宜，握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
“有劳娘娘挂心了，不过已派了人去找了，只是至今还无任何消息。”
她美目微凝，笑意染现，抿茶，清香溢满嘴，放下，“既是如此，王爷怎的还有时间拜访本宫？本宫这儿可没藏人。”
他放下茶盏，“这儿自是藏不了人，外头可就说不定了。”
“哦？那王爷倒是说说，本宫为何藏人？藏何人？”
“皇后娘娘的心思君臻自是不敢妄自揣测，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冷然，“娘娘若是知道若宜的下落，还请告知君臻。”
她笑意渐渐敛去，“王爷有闲在这里命本宫交人，倒不如请王爷回忆一下表小姐离开之前的所言所为，或许还能找到一丝的线索。”
所言所为……想到练武场时的对话，他的心猛然一紧，她真的是因此而离开的么……
手无意识地抓紧扶手，眼眸已然盛满了懊悔。
“早就听闻尹国的国主与其的二哥可说是肝胆相照，两人兄弟之情在四皇子继位之前就可看出，此情此意，任谁都佩服。”水眸敛下一方涟漪，幽幽启口。
他抿嘴不语，许久，沉声道：“娘娘是打算帮皇上了么？”
“本宫是皇上的皇后，皇上的妻，这帮，自是当然。”言毕，恍然想起曾经也是如此对君夜说起，不禁微微蹙眉。
“不过，”眉头又悄然舒展，继而言道，“若宜给王爷的选择有两个，要么选择她，与她做一对逍遥夫妻；要么选择江山，从此与她永不相见。”
“这是什么话！”薄怒染上眉目，“皇位是我一直以来所奋斗的目标，我怎能轻易放弃？！”
将耳边的发丝捋至耳后，淡然一笑，“如此说来，王爷是打算选择江山而放弃若宜了么？”
“不！”他略显紧张的脸，手脚更是有些失措，剑眉紧拧，“请容我再好好想想……”
淡笑掩盖住眼底的冷漠，缕缕阳光透过珠帘洒在地上，敛眸，看着一脸痛苦的君臻，淡语浅出，“若宜现在很好，你不必担心，并收回全城搜人的命令，再者，放弃皇位并不是坏事，这个选择，记得慎重。”
一语落定，再无它言，目送他离开，直至珠帘轻摇，晃下了斑驳缕光，没落了春影……
第七十章 寒月冷星断肠缘（8）
那道两难的选择题，无非让他又平添了几分烦恼。
搜令已撤下，如今已经确定了林若宜不会有危险，他也算放下了心。
一个是自己未曾想要放弃的皇位，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正当他准备好一切夺得皇位时，她却给了他一道难题，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不知道自己该选择什么放弃什么，这两样对他而言都同等重要。
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桑兰苑，这个地方宽旷且景色宜人，如今即将入春，小小的嫩芽正悄然生长，不久便能整片铺绿桑兰苑。
这冬去春来，本就是自然循环之事，如今竟然有些感伤了。
曾几时，她那张清秀却仍未褪去稚气的脸仰起，轻声又带着探意，问他长大后可否娶她为妻？
他当时一脸惊愕，对她的问题并未过多的在意，只是抚摸着她的头，以她还小为由敷衍了过去。
他清楚的记得，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再无他言。
想到她还因此事对他冷淡了好几日，不由忽的笑了起来。
他一如地宠爱着她，而她在他的庇佑下渐渐长大，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
如今物是人非，桑兰苑再也见不到她那抹熟悉的身影了。
惆怅涌上心头，他转身，快步离开了桑兰苑，向练武场走去。
拿起长矛挥舞，恨不能用尽全力，汗水不停的从额头上冒出，最后他大叫了一声，狠狠地向一旁的木头刺去。
颓废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地，头垂下，俊美的脸庞被汗水浸湿，反倒让人觉得有另一种美。
长矛插在木头上，隐隐的还有些抖动，可见用力之大。
阴云刹时滚滚而来，夹着响雷，在空中划出一道明晃晃的闪电。
大雨倾盆而下，雷声不断，雨水打湿了他藏青色的长袍，发丝凌乱的贴在苍白无色的脸上，嘴唇紧紧地闭着，脸上已分不清是汗水、雨水、或是泪水了。
不少的下人丫鬟见此都撑伞劝之，却一一被他吼了回去。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柔美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眸一片难明的浑浊。
他真的能放弃若宜来成全自己梦寐以求的霸业吗？
然而，即是他得到了这一切，又有谁与他并肩看这浩大的天下呢？
雨仍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没有停歇的迹象，无情地打在他的身上，冰冷一如他的心。
麻木地站起，他何时变得如此脆弱了？
自嘲的一笑，长袍早已湿透，带着丝丝冰冷的味道。
手再次抚上长矛，目光一沉，用力的拔出，放回了原位。
或许，他也该如长矛一般，回到自己的原位，做一个真正属于他的王爷。
抉择已在心中形成，没有再犹豫，回了熙怡楼换了衣服，备了马车前往皇宫。
第七十一章 寒月冷星断肠缘（9）
飞凤正殿。
“王爷想好了么？”馥夕颜浅笑盈盈，正对着他，星眸含笑。
他坐于侧边，明眸一改之前的浑浊，“娘娘一番话君臻已经想明了。”
“那王爷的选择是？”
“锦绣江山，终敌不过她的一颦一笑。”他浅浅笑语，带出了他的答案。
她眼神微动，闪动着异样的光芒，“王爷确定了么？”
“是，确定了，不会改变。”
笑意渐深，清眸多了份赞赏，朱唇轻启：“既是如此，若宜也一定很想听到这个答案，王爷可以去同福客栈去找。”
同福客栈？他微微皱眉，他的人早已将全城的客栈搜过了，同福客栈自是不可能漏掉，难道有什么密室他不知道的么？
“恕君臻冒昧，若宜一个女子，没有武功，同福客栈之前君臻曾搜过，为何会搜不出？”
“是么？”她低眉，纤手挑起茶叶，脑中又闪现出那抹妖冶的红影，“或许，有人相助呢？”
莫名的，她对他就是有一种全心的信赖，那是他给她所独有的安全感。
他仍蹙眉，“有人？那会是谁？”
唯恐他往不好的方向想，她嫣然一笑，轻言：“王爷且放心，这相助之人固然不会伤害若宜。”
他微微颔首，又闻她言：“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按辈分应喊本宫一声‘嫂子’，这‘娘娘’的称呼岂不是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