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斐玮仿若没有听见似的,并没有搭理他,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杨斐远咬咬牙,加大嗓门:“哥,我说我想要搬出去。”
烛光明媚,白色的蜡泪静静流淌着,空气里是温馨甜美的气息。杨斐玮不缓不慢地抿了一口香槟,说:“这件事情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吗?”
每一次提出,都会被否决掉。杨斐远既然再次提了出来,让它无疾而终,可不是他的作风,更何况,这次他是下了决心要说服兄长的。自他上了大学以来,搬出去住的年头,就从来没有断过。“我已经够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早点搬出去,我也能早点独立啊!”
和雨希认识斐远有七年了,他的日常生活基本都是她在打理,她对他的关心,就像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关心。她十分清楚自己丈夫强横的性情,特别是在关系阿远的事情上,现在阿远又一次提出要搬出去,她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为了避免他们兄弟为这件事闹不快,和雨希温柔地说道:“阿远,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你几次三番地提出要搬出去,跟你哥哥说说,是不是我给你小鞋穿了?”
“雨希姐,我没有心情开玩笑。”他继续抱着自己绝对可以说服杨斐玮的信念,对他善言劝导:“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成家立业、拥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跟着你们过一辈子吧?”
杨斐玮朝他投来带有压迫性的目光,反问道:“跟着我们怎么了?是让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了?是我和你雨希姐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了?”他的语气逐渐变冷,目光凛冽。
和雨希在桌子下面匆忙踢了下杨斐玮,紧接着绽放出她一贯用来秒杀的明灿的笑脸,“阿远,不要听你哥哥胡说。我知道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也应该尊重你的。不过听雨希姐一句话,我觉得吧,你现在搬出去真的是不太合适的,你想啊,你的身体还没有好,让我和你哥怎么能放下心呢?”
“可是……”
“阿远”,在斐远意欲继续发表他的理由来说服二者的时候,杨斐玮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按你的意思,不让司机每天接送你了,”他的口气不悦,继而疾言厉色地质问:“你还想怎么样?”
杨斐远蹭地立了起来,把嘴一扁,转头就蹬蹬蹬地往楼上跑,过了一会儿,摔门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和雨希扶扶额头,杨斐玮重新拿起刀叉,胡乱切了一下,也是了无胃口了,索性搁下,自言自语道:“越大越没规矩,不像话!”和雨希瞥了他一眼,也是胃口大减。
杨斐玮自从接管YRNC,这些年来,脾气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如他运筹帷幄的手段般高深莫测。作为居于高位者,他能极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身边的人瞧不出一丝端倪,可唯独遇到斐远的事情时,他总是把怒意轻易地显示出来。
和雨希叹息了一声,伸出手理了理鬓发,飘忽忽地说:“你又何必反应这么剧烈,又何苦说这些,他不开心了,你不是还得去哄他?”
壁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卧室内静寂如斯。暗幽幽的光线里男生高挑挺拔的身影愈显孤单。杨斐远只静静地在地板上坐了一小会儿,就起身洗漱淋浴,一头钻进被窝里去,什么都不想去想。
黑暗中的男生紧紧拽着被子,猛然惊醒,又做了那个梦,心里面是涩涩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滴进去了似的。壁灯散发着幽远的光芒,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是三点多。是啊,这样的一个自己,如何能够搬出去一个人住呢?
杨斐远自嘲地笑笑,他不敢去回想方才那个可怖的梦境,爬起来抓几下头发,取出柜子里的拼图。他选了一只狐狸的图形,爬坐在手工编织轻纱毛绒地毯上,随意地拆乱拼图,驾轻就熟地拼起来。柜子里近百副的拼图,每一副,他都拼过不止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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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杨斐远拎着卡其色书包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喊了管家:“齐叔,我还有事情,早餐就不吃了。”这时是早上七点,花园里的草木正是翠郁的时候。
齐叔赶忙拦着他,说:“阿远,你哥哥、嫂子还等着你一起吃早饭。”他知道昨晚两兄弟闹了点不愉快,不过好歹是一家人,又不是什么大矛盾,一起吃顿早饭、聊两句也就没事了。
杨斐远停下脚步,微微错愕,除非节假日,他很少跟和雨希一起吃早餐,更遑论和杨斐玮了。不过他一想到昨天自己貌似跟杨斐玮吵架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处于冷战时期,况且他真的没有胃口,就说:“我还要早点去整理材料,吃早饭会来不及的。”说完就直接绕过齐叔往外走,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了。
这一带别墅群林立,每家每户都家底不薄,自然也都有私家车出入,所以没有公交路线通过,连打车都很难打到。自从斐远说服杨斐玮准许他自己坐公交以后,司机总是会把他送到相对较近的中山路,然后他再在那边上公交车去学校。
他刚要过去,杨斐玮已经站到了他身后。他说:“今天我送你去。”他没有穿西服,法式剪裁Eabri修身衬衫衬托出他稳重的气质。杨斐玮是英俊冷漠的男子,令人敬仰的商界精英,而且,他又用情专一 ,YRNC旗下有两家颇为著名的演艺公司,但是作为高层的杨斐玮婚前婚后,基本上不曾有过绯闻事件。这对于广大不经世事或是已在世间浮沉的女性来说,无疑是极具魅惑的,况且杨斐玮本身就是个极其具有魅惑力的男子。
反观我们的斐远同学,他今天穿的是一件上个月与林雅珊出去逛街时自己挑选的T恤,正面是一个极大的海绵宝宝,这件衣服还是斐远同学十分满意的。他皮肤白皙,睫毛纤长,自小就是大人们眼中好看的小孩子,不过作为一个二十岁的高个子青年,斐远同学这样子,不够阳刚啊。其实杨斐远的大部分衣物都是和雨希置办的,走的基本上也是阳光运动型,虽然斐远这几年并不热爱运动。很不幸的是,他今天恰恰没有穿和雨希选的衣服。
杨斐玮说送他,还当真是自己开车送他。车子一路往北,到了十字路口,并没有西转前往中山路,而是接着往北去。杨斐玮是直接送他去学校,并不打算辗转中山路。音响里播发的是《solea canon》,愉悦欢快。斐远坐在后座,垂着脑袋,额前的流海有些长了,这样的姿势正好遮住眼睛。他在想,如果哥哥跟他说话,他是该不理他呢还是该支吾一下、给他留点面子呢。他是下了绝对的决心要搬出去的,不会再妥协,但是就怕他要是不吭声,这事儿会更加难办。
然而一路上,杨斐玮都没有开口,等到了S大,他也只是停了车,没有说话。斐远抓起一旁的书包就下了车,连声道别的话都没有说。走过了校门,他缓下了脚步,慢慢转过身去,看到杨斐玮的车子还是在原地,不少学生朝着那边频频望眼。他试着去想象,哥哥方才是不是目送着自己远去,看着自己的身影,哥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这个世界上,能让金融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杨斐玮头疼的,一个是自己特立独行的娇妻和雨希,另一个就是孩子气十足的堂弟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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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完后林雅珊就挥挥手告别了同寝室的几只奇葩货,与杨斐远手牵着手压马路去了。所谓手牵着手,事实上是过马路时,杨斐远理所当然地牵起了林雅珊的手,并且当事的二人对此并未想太多。
甜品店里斐远依旧按往例吃着巧克力慕斯蛋糕,林雅珊选择了芒果口味的芝士蛋糕。她知道他不喜欢芒果,特意问了一声:“你介意吗?”
“当然不。”我们脾气不好的斐远同学,在林雅珊面前往往都是绅士风度十足的。他说完这句话,暗自在心里倒数了五十五秒,然后风淡云轻地说道:“这次五一,我到你们那边去吧。”他尽量放缓了语速,好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异常。
“好呀。”林雅珊啜一口新品奶茶,味道挺清爽的,淡淡的芦荟香,香味沁人心脾。“昨天跟我妈通电话的时候,她说成成最近的成绩不太稳定,最近两次的模拟考,一次排在年级前十,另一次掉去了年级三百开外。我这次要回去探查探查,他是不是跟哪个女生……”林雅珊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所以直接把句子结束在“女生”二字上。
林雅珊的家在J县的一个满是小桥流水人家的小镇上,元旦的时候斐远去过一次,彼时他与林雅珊确立关系不过两个月,自然不能见家长的。那日林雅珊把她高三的弟弟林渠成带了出来,陪斐远逛了逛处处显示着小巧玲珑的J县。林渠成是个挺阳光的男孩子,是骨子里透出的阳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