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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撑就撑了大半天,直到邻近午后时分,一行人才在翻越一个山坡后在一条小河畔停了下来,稍作歇息。钟凛正是全身又累又疼,赶紧找了个地方赖着,他看见秦烈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悠闲的坐着,倚在树干上,双眼微闭如同假寐,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口。他倒是看上去神清气爽,自己什么时候也要将他昨夜在自己身上做过的事如发炮制一番,无论如何也要讨一着回来。
他在树边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热,看那条河河水清透见底,不禁动心起来。脱了靴子扔在河岸上,他挽起裤腿走到河滩下,被冰凉清澈的水一浸,暑气顿消,他心情好转,伸手把上衣剥了,往河水深处再走了几步。河不宽,水也不深,但好歹清澈冰凉,让人惬意的很。
他抬头望了望秦烈,后者正在树荫底下闭目养神,深邃的轮廓显得柔和了几分,阳光从树叶中投下的光斑洒在他的身上,分外扎眼。记得当初见面时,自己被他吓得够呛,再怎么也想不到还会与他相处这么长的日子,彼此间还生出了那般亲密的关系……他愣了愣,回想起前夜的情事,耳根一烫,忙一头扎进水里,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害臊个屁啊。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又不是扭扭捏捏给情郎送刺绣香包的小娘子,这情事做了也就做了,既然木已成舟,还害羞有什么用。他憋了口气,缓缓游过河底,河水里的小鱼擦过他的身侧,痒痒的,他伸手去抓它们,它们却如同银梭,轻灵的一下子就从指缝里溜走了。
泡也泡得够了,他浮上水面,趟着河水走上河岸,停在水堪堪浸过脚踝的位置,深深吸了口气,去捡自己丢在河滩上的上衣。那股渗透骨髓的清凉感让人精神振奋,他感觉不那么累了,不禁吹了个口哨,把湿漉漉的头发抓到脑后,眯着眼享受着拂过河面的一缕缕带着花草香气的清风。
“小子,真看不出来,你是练家子吧?”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突兀从河岸上传来,他回头瞥了一眼,关翎正坐在他身后的河岸上看着他这边,似乎因为天气而心情不错,态度看上去也不那么恶声恶气了。
“算你有眼力。”钟凛觉得似乎被他夸了,有些得意,回头笑了笑,视线跟随着一只在不远河岸边饮水的黄鹿。“从哪看出来的?怎么,终于觉得爷我厉害了吧?”
他听到身后男人一声低哼,片刻没了反应,他狐疑的往后看看,却看对方的视线胶在自己身上,近乎露骨的打量着。
“这还看不出来?这练家子身材才够意思,老子之前还没注意,你小子的腰和屁股看上去还挺他妈带劲儿。”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夸自己,但却怎么总觉得有哪里微妙的不对劲。钟凛眉头一皱,还未曾等他咂摸清楚这句话的味道,关翎已经站起身来,眼睛盯向河对岸,微微眯了眯眼睛。
“小子,快到岸上来。”他说,嗓音急促而低沉。钟凛随着他的方向一望,却看那河对岸的茂密草丛微微晃了晃,从里面钻出一只全身棕色毛皮的狼来。
他愣了愣,有些狐疑的又回头去看关翎,觉得一只野物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这么思索道,眼神掠过河岸,却看那岸上喝水的黄鹿突然惊恐万状的一抬头,猛然钻进了草丛,不免一愣。还未来得及动弹,一只突兀伸过来的手却用力把他扯上河岸,那是秦烈,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树荫下起了身。他看秦烈挡在自己身前,不免有些奇怪对方为何也如此小题大做,但当视线越过对方肩头时,他却也不得不怔在了原地。
不只一只狼,而是一大群,甚至还要多。周围广阔河岸上的树丛暗处次第传来沙沙作响声,野兽的低吼声在四周此起彼伏,一只只狼钻出树丛,慢慢聚集在河岸上,眸子都冷冷盯视着在河岸上的三人,一时河岸上密密麻麻,几乎足有成百上千只之多。跟着那些狼一起出现的还有穿着黑服的人,陆陆续续从树间的阴影里现出身形,皆都身着黑色披甲佩着宝剑,盯着他们的眼神漠然森冷,带着危险的气息,几乎与身旁那些狼的眼神毫无二致。
本来掠过耳畔的风温和而带着暖意,但现在,那从另一边河岸上吹来的风不知何时已变得吊诡阴冷起来。被那风一吹,钟凛不禁微微一噤,连忙胡乱把外衣套上身去。
“草虫,你又做什么惹着那狼了?”
关翎皱着眉头回头一推秦烈,眉目里有些恼意。“惹谁不好,现在我们还在白家地盘上,这块骨头可难啃着呢,你打算怎么是好?”
“我倒不是特意为之,不过我这贤弟不巧做了白家的座上宾客,不得不去把他带回来。可那白啸不愿放人,我只好使了些下策。”秦烈笑道,瞥了一眼钟凛。“现在,贤弟终于可以对我解释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那白家当家了吧?”
“何须问他?”
低沉森冷的声音从河岸另一边传来,一个裹着大麾的高挑身影由几十个披甲带刀的士兵拱卫着,渐渐从树林深处清晰而现。面容清俊,身材挺拔,但那双深灰色的眸子却如同深林间涌动的浓雾,带着凌厉迫人的光芒。
白啸。一看那男人出现在河岸畔,钟凛不由得浑身一冷。想起对方是如何强迫自己咽下酒液,如何强留自己的情景,那股厌恶又恐惧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脑子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定了定神。
“哦?白兄倒是愿意说清楚这缘由么?”看到那男人,秦烈轻哼一声,微微挑了挑眉。“那还劳烦白兄了。”
“我的胞妹曾经被他救过一命,我自然要还他情分,留他在我的宫中度日。”白啸盯着秦烈,唇角扬起冰冷的弧度,眼神里露出一种鲜明的厌恶。“只可惜你非要从中作梗。”
“哼……原来是这等缘故。可是你自顾自要留,又曾问过他愿不愿意?”秦烈望了一眼钟凛,后者急忙摇头。“你看,他不愿意。”
“他愿不愿意,这又与你有何干系?玄火,看在我们之前还有些交情的份上,我还敬你几分。你若还珍惜我们之前的交情,把他留下,我既往不咎。”白啸盯着秦烈,半刻,眼角的余光森冷的瞥了一眼钟凛,语气轻描淡写,却充满隐隐威压。“恩公你倒是走得快,没有一声招呼,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呢。”
被那双锐利的灰色眸子一扫,钟凛心里一凉,几乎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目光。这男人的视线让人毛骨悚然,尖锐而冷厉,带着野兽特有的危险气息,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没答腔,只是皱紧眉,下意识用力握紧拳头,暗暗咬了咬牙。
“哎,哎,等一等!”在一旁看着的关翎终于找到了一个接口的机会,连忙粗声开口喝问道。“你们……你们搞得这么紧张,就是为了这个臭小子?!”
“就是为了他又如何?”白啸皱紧了眉关,转而盯向关翎。“莫不是关寨主也想参一脚?”
“不,不,老子才不会为了这种脾气臭兮兮的混小子打架!你们是为了抢食也好,要把他清蒸红烧油炸也好,随便随便,和老子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关翎一看自己要被扯进战端里去了,慌忙澄清。
“去你娘的,有没有一点义气啊!”钟凛看他说得难听,忍不住在秦烈背后朝他骂道。
“老子凭什么要管你啊?你他妈是那条龙的姘头吧?关老子屁事,跟你睡的又不是老子!”关翎眼睛一瞪,他本就是粗人,口无遮拦,如今更是张口就来,丝毫不避嫌。
“……哼,原来是这样。”白啸听他一说,望向秦烈,眼中的光芒更冷了几分。“玄火,你既平白夺人所好,想必该有了相应觉悟了吧?”
眼看气氛越来越险恶,钟凛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狠狠瞪了一眼在旁边若无其事又往火上添了把恶柴的始作俑者,后者哼哼了几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只得把视线暂且移了回来,觉得自己该解释解释,但唯恐越描越黑,惹出不必要的争端。虽说他不怕干架,但白啸那边人数比他们多上十倍还有余,实在不好招惹。
“你喜欢他?我看未必。”秦烈眉一皱,把钟凛揽到身边。“笑话,白兄,这么几百年来还未曾看你喜欢过谁。若是把他留在身边,你又会好好待他么?你当他什么?一时新鲜的玩物?”
“他对我白家有恩义,岂会如此待轻他。”白啸紧紧盯着他,眼神挑衅,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渐渐从周遭的气氛中浮了起来。“哼,你又有资格来跟我谈什么专一?玄火啊玄火,你心里还留着谁,自己心里清楚。”
钟凛徒然听到这话,不禁心里一惊,忍不住抬头去看秦烈,却只看见秦烈径自盯着白啸,原本扬起的唇角微微绷紧,视线中也带上了少见的深深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