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对他这么好——」男子「哀叫」一声,以自备的木碗涎住猛流的口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住动作,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丁儿戏。「等等,你该不会是……」
男子跳起来,抓着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儿戏?你是儿戏妹妹?」
「你是……」
「我是游哥哥,你的天游哥哥呀!」男子惊喜的叫道,兴奋地抱住了儿戏。
司空聚冷肃着脸,一把扣住男子「没规没矩」的碍眼双臂。「什么游哥哥?
她根本不认识你,盛好汤你就可以滚了。」
男子反以手肘顶着司空聚,嬉皮笑脸道:「你这家伙,真是死鸭子嘴硬,说,什么时候偷偷把儿戏接来的?」
「爹爹没有接咱们,是傻愿和小娘自己找来的。」小傻愿诚实地答道。
「哦?是吗?」男子仍然笑得暧昧,摆明了不相信。「老兄,别做了还不敢承认嘛,明明就是想念人家,还要孩子替你遮掩「罪行」。」
「闭上你的嘴,可以直接带着你的碗滚了。」意思是他连半滴汤都别想沾!
「呿,脾气还是这么坏。」男子转向丁儿戏,好亲近地说道:「儿戏妹妹,好多年不见了,你变得更漂亮喽!」
「谢谢……」丁儿戏腼; ;地笑着,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可……
你到底是谁?」她仍是想不起他的身分。
男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大惊小怪叫道:「我是天游呀!「耿天游」,记得吗?」
丁儿戏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我说过了,她不认识你,你现在可以死心了吧!」司空聚的嘴角掠过一丝不落痕迹的浅笑,然后安心地开始喝起汤来。
「儿戏妹妹,你好无情哦!」男子捧着心,一脸受伤。「亏我以前还常常带你到处去找阿聚呢。」
「嗄?」提到找聚哥哥,丁儿戏倒是有点记忆了。「难道……你是那个「死不了」?」
「我就是、我就是,你想起来了?」眼神好闪亮。
「咳——咳咳——」两人的突然「相认」,让司空聚差点被正要吞下的一口汤给噎死。
「聚哥哥,你没事吧?」丁儿戏的注意力被司空聚拉回,连忙着急地轻拍他的背。
「放心,我「死、不、了」——」他咬牙切齿道,恶狠狠地横扫耿天游一眼。
生平第一次,他起了拿扫帚赶人的冲动。
只要他找得到扫帚的话……
第四章
那年烈日午后,一切都是沉甸甸、懒洋洋的——十岁的丁儿戏正吃力地拿着高过她头顶的竹帚,辛勤地扫着狭长的回廊。
这里是通往司空聚房间唯一必经之路,而维持它的清洁也是丁儿戏每日必做的工作之一。
她来到司空府已经三年,同时也照顾了司空聚三年。在这里,她一切吃好穿好,除了服侍司空聚日常起居之外,她并没有被编派任何工作,像打扫庭院这种粗活儿,还是她从下人手中千求万求才求来的。
因为扫的是聚哥哥住的廊院,所以她甘之如饴。
「喂喂,丁家丫头。」
正当丁儿戏伸展腰身,抹去额上的汗水时,庭园旁的围墙边倏地传来一阵叫唤。
丁儿戏微偏着头,走向廊道尽头,对着攀在墙上的俊秀少年说道:「你要找聚哥哥吗?他现在不在。」
「我知道,我是特地来找咱们丁家丫头的。」
「我不叫丫头了,我有聚哥哥帮我取的名字,而且娘说我现在已经是司空家的人了……」丁儿戏嘀嘀咕咕地扭头继续扫地。
「是是,「儿戏」小丫头——」耿天游压着嗓「强调」道。「每次来不是看你在扫地,就是在伺候阿聚,你可不可以稍微闲下来认真听我说几句话?」
「你说呀,我有在听。」才说完,她拖着扫帚走向回廊另一端。
「喂喂——」耿天游一急,忙道:「有关阿聚的事,你到底要不要认真听?」
「聚哥哥?」果然,只有这个人会让她花心思「注意」。「他怎么了?」
「我等会儿再告诉你,你现在先绕去打开东边的侧门,记得别让任何人看见你。」
「为什么不能让人看见我?」
「你再问下去,等会儿你聚哥哥死了可别怪我哦!」
「死?什么意思?」她脸色发白。
「先去开门再说。」丢下一句,耿天游随即消失在墙头。
丁儿戏吓得不敢逗留,立刻丢下竹帚跑向东侧门。才一开门,她即看见耿天游扶着满身是伤的司空聚靠在墙边。
「聚哥哥?!」丁儿戏惊叫道,忍不住急哭出声。「你怎么了?」
「嘘——别嚷嚷。」司空聚皱着眉,伸手摀住她的嘴。「让我先回房再说。」
丁儿戏泪流满面地扶着他流血的手臂,左顾右盼地闪躲着可能经过的奴仆,领着两人溜回房里。
「聚哥哥,你一直在流血……」扶着司空聚在床榻上坐定,慌张的身影立刻又要朝门外冲去。「我去找爹娘来……」
「千万别——」司空聚使劲扯住她。「别让爹娘担心,你必须帮忙我瞒住这件事,懂吗?」
「可是你流这么多血……」
「妳再可是下去妳聚哥哥就要流血身亡了。」耿天游打断她的「手足无措」,催促道。「还不快去拿药来帮你聚哥哥疗伤。」
「你为什么一直咒聚哥哥死?」她指控道,哭得更凶了。
「好好,我不死,你也别哭了,快去帮我拿药过来好吗?」司空聚耐着疼道。
十八岁的他,仍然无力应付一个十岁女孩的眼泪。现下,让她停止哭泣的方法,便是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丁儿戏果然立刻抹去泪,听话地跑到木柜前,翻出一瓶金创药。
「欸,果然只有「聚哥哥」的话才有效。」耿天游酸溜溜道。
「你说话别这么大声,会害聚哥哥伤口更疼的。」
「我「害」他?!要知道,今天就是有我这位「死不了」在,你的聚哥哥才会「死不了」的,你懂吗?」耿天游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被彻底打败,遂转而对司空聚说道:「阿聚,你爹娘到底是怎么替你弄来这么一位「死心塌地」的媳妇儿?透露一下吧,我也好替自已张罗一个。」
「你少在那儿说风凉话了。」司空聚冷哼道。这家伙明知道他对儿戏有多「头痛」,还故意糗他。
「你别一直吵聚哥哥!」丁儿戏坚持耿天游「碍手碍脚」,要他站远点。「聚哥哥,来,先把衣服脱掉。」
她踏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帮司空聚解去残破的外衫。倏地,一张纸卷从他敞开的衣襟里滑了出来。
「这是什么?」
捡起纸卷,她正想摊开来看时,冷不防被司空聚沾血的大手一把抢回。
「没什么。」他面不改色将纸卷往被窝里塞。
耿天游则反而说道:「你的聚哥哥今天就是为了这张宝贝,差点连命都赔上了——」
「你闭嘴!」司空聚低喝一声,阻止好友的「多嘴」。
丁儿戏推开耿天游,俨然保护者的姿态,忠心捍卫道:「你别害聚哥哥大声说话,他会更痛的——」
吹了声口哨,耿天游双手交叉胸前,似笑非笑地取笑两人「恩爱」的模样。
「瞧,儿戏丫头多贴心呀,我真怀疑你是否狠得下心离开?」
「离开?聚哥哥你要去哪儿?」丁儿戏一惊,忧心忡忡地问。
该死的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摆明了就是想看好戏!司空聚瞪了耿天游一眼,心头莫名烦躁起来。
「是不是儿戏做错了什么?你不要儿戏了?」她抓着他,剪剪双瞳再度盈满泪水。「你不会不要儿戏的,对不对?」
搭着丁儿戏无助的小肩膀,耿天游笑眯眯地安慰道:「别担心,你是司空老爷和夫人万中选一的儿媳妇,他「不敢」不要你的——」
「真……真的吗?」认真而无辜的大眼像极了乞怜的小狗。
司空聚紧绷着脸,怒气冲冲地挥手「扫」掉耿天游「不规矩」的双手。面对好友的「幸灾乐祸」,以及丁儿戏的泪眼汪汪,他不耐的情绪终于爆发——「要与不要,都只是爹娘一厢情愿的想法,难道你还不明白?!」
「嗄?」
他睖瞪她,既恼且怒地说道——「我何必要妳?
你有什么能耐?
跟你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处?
你凭什么认为我也该对你死心塌地?
要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以被取代的——」
没有谁是不可以被取代的……
睁开眼,丁儿戏猛然从儿时旧梦中惊醒。
微弱的月光,从半掩的窗间轻洒,覆上她一脸湿凉。抬手轻轻摸着面颊,丁儿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湿枕巾。
耿天游的出现,不但勾起她蛰伏内心多年的记忆,更让她明白当年司空聚的一番话,是如何深烙在她心底,未曾褪去——
打从她踏进司空家的第一天开始,她便以成为聚哥哥的好妻子为她生命中的唯一。她喜欢聚哥哥!虽然他常常板着脸对她大吼大叫的,但她知道,聚哥哥只是心情不好,并非真心讨厌她……
可为何她的心……
胸口微微一抽,丁儿戏在暗夜的包围下缓缓坐起身;她抹去颊边的泪渍,低头看向身旁天真沉睡的小傻愿,忍不住幽幽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