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执意要逗逗这个方天羽，调侃道：“怎么，难道这位先生想陪我跳舞？”
方天羽拍拍林薇的腰，示意她站起来，随即自己也站了起来。武田身上有华北人的血统，身材匀称修长，在一群日本人中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方天羽与他一般高，这么一站，两人变成平视彼此，方天羽的眼睛里的倨傲也就更浓了些。武田以为他一定会开骂，没想他只是冷冷地看了自己两眼，冷笑一声，拉起林薇的手下了舞池。
虽然那眼神是冷的，笑也是冷的，可武田觉得这个男人的倨傲就像是一把火，会把一切入侵的人烧得体无完肤。“真是个有趣的人。”武田笑着低声给方天羽下了个评语，回头一看，刚才方天羽坐过的那一桌上丢着一包烟，不是很贵的牌子，却是中国北方军中的将官们习惯抽的。武田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烟味有点冲，就和这烟的主人一样。
斗舞
*2* 斗舞
场中正响着的乐曲是李香兰的《夜来香》，方天羽挽起林薇的手踏出舞步，眼波流转之间的风情竟比歌声还要旖旎。林薇羞红了脸，乖巧地依偎着他。两人男的俊，女的俏，舞步翩跹，像穿花蛱蝶，林间飞鸟一般优雅灵动，所到之处，无不响起低低的惊艳赞叹。武田无奈地笑笑：这个方天羽还真是有意思，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好，今晚就在这舞池里，我们一定要好好斗上一斗！
武田年轻英俊，气质出众，很容易就找到一个不错的舞伴。他来到钢琴师身旁，递上小费，说了两句。
一曲《夜来香》罢，方天羽这一对已经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他尽兴地停下舞步，挽着林薇就要回到座位休息，却被武田拦住了去路。
武田叼着烟，挑衅地挑了挑眉说：“既然方先生的舞技如此高超，为什么不让大家多欣赏一会儿呢？吴某刚才看方先生跳舞，也是技痒难耐，方先生是否愿意奉陪？”
方天羽答应得干脆利落：“好啊！”
不同于《夜来香》这样缓慢、简单的曲子，武田刚才特地要求钢琴师弹奏一首小步舞曲。小步舞在欧洲宫廷流行了百年，优雅动人，只是偏缓的节奏和细碎的舞步让人很容易踩错拍子，有些人根本连小步舞曲的步法都不懂。
方天羽一听这曲子，就知道是武田搞的鬼，否则这种让在场多数人会找不着节拍的舞曲是不会出现的。兵来将挡，方天羽只错愕了短短一瞬，立刻回给武田一个更为挑衅的眼神。
小步舞对于舞厅里的很多人来说都是太难的，因此大半的人都从舞池里退了出去。很快，舞池里留下的就只有五六对舞伴。武田掐了烟头牵着舞伴下场，轻松地跟上节奏。在东京时，武田因为家族的关系也是经常和上流人士打交道的，舞技不俗。他分神看向舞池另一边的方天羽，果然方天羽也在瞟着他。“功底不错！”武田用唇语说。
方天羽疑惑地瞪了他一眼，回头专心跳舞去了。武田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经常和情报人员混在一起，都快忘了普通人是不懂唇语的了。
小步舞曲对于其他人来说太难，但对于武田和方天羽来说却是太容易，武田不禁后悔刚才太轻敌。
跳完小步舞，回到场外，武田立刻又向方天羽提议说：“看来方先生还没有尽兴嘛，我们再来一比一次？”。
方天羽毫不畏缩地问：“跳什么？”
武田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快步舞！”
“奉陪！”方天羽抬了抬下巴，一副才不怕你的样子。
武田叫来侍者说道：“麻烦和乐队说一声，下一首奏波尔卡。”
“先生，波尔卡可是……”侍者为难地说。
武田不动声色递过去一笔不菲的小费，侍者马上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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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觉得自己又一次轻敌了。看着比刚才两支舞跳得更得如鱼得水的方天羽，武田只好报以无奈一笑。可这么一看，武田几乎挪不开目光。
方天羽的舞步让武田想起了阳光下随风摇曳招展的草叶，想起了落在宁静湖面上快活的雨滴。因为快步舞的难度比小步舞又更大一些，场中除了方天羽和武田这两对以外，其他人早就退到一边只有看着的份儿。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方天羽的身上，他的笑容和他的舞步一样生动明媚，灿烂夺目，叫人看了就忍不住跟着他一起欢笑，随着音乐一起舞动。
武田的舞步和方天羽的不同，他的舞更像是一匹在坡上踩着碎步小跑着的马儿，平稳、惬意。但快步舞毕竟是充满了情趣和活力的舞蹈，武田的风格显然不如方天羽的更加引人。
一曲《波尔卡》跳完，两人的额上都见了汗。方天羽听见四周响成一片的掌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眼角斜挑着看向武田。
武田送走舞伴，走到方天羽面前，坦然地说道：“你赢了。”说着，还怕方天羽觉得自己不够真心实意，又跟哄孩子似的鼓了鼓掌。
方天羽皱起了眉头，对武田这有些轻佻的行为有些不满，随后又决定了什么，对武田说道：“你等一下。”说罢，在身旁林薇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一连跳了三支舞，林薇已经有些气息不匀，面露难色小声说道：“我不怎么会。”
方天羽看了看武田，又看了看围观众人，对她笑了笑，说：“放心，跟着我跳，没问题的。”
方天羽到舞厅的唱片架子前上上下下看了看，抽出一张来，放到留声机上，又重新回到舞池中。经过武田身边时，他用只有自己和武田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坚定地说：“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留声机里传出了悠扬的乐曲声，方天羽与林薇随着旋律踏出舞步。与其说是踏，倒不如说是滑出去的。只见他们优雅地滑出几步，不着痕迹地转身，飞旋，脚下似乎浑不受力。
“是狐步！”在场有人认出了这种舞蹈。
狐步舞是一种易学但极难跳好的舞蹈，纵然武田在东京和沈阳时学习过跳舞，却没有接触过这种十分优雅，不适合群舞的舞蹈。尽管舞厅里光线很暗，也尽管方天羽穿的是一身黑色西装，看着这样的舞步，武田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在水平如镜的湖面上滑翔的白鹭，舒展着翅膀，轻灵地掠过；还有随风飘散的蒲公英，那一朵朵洁白随风打着转儿，时快时慢，忽远忽近。
方天羽随着舞步来到武田跟前，恰好这一小节节奏略慢下来，舞步也跟着一缓。就在这一缓的当儿，方天羽转过头，冲着武田一笑，笑容里有种孩子气的得意，配合着他优雅舒展的舞姿，武田忍俊不禁之下，心里突的一跳，好像白鹭忽然在水面上留下一道涟漪，也像是蒲公英在心里的某一处种下了一颗奇妙的种子。
武田默然了，痴痴地看着方天羽重新滑远的身影，愣了半晌，到舞终的时候才露出一个惊艳不已的笑容。从这一刻起，方天羽的笑，方天羽的舞，方天羽那些不满、挑衅、害羞、优雅、得意的姿态，都永远地存入了武田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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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方天羽，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离开舞厅时，方天羽问道。
武田没有迟疑，他的化名他早就用熟了：“吴添明。”
方天羽嘟囔着将他的名字念了两遍。
“明天你还来吗？”武田忽然很想多和这个有意思的方天羽打交道。
方天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