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学生模样,还带几分娇小弱气的张至真在车间里不停休地观察,询问和记录,思考。下班后,她赶紧洗掉一身臭汗,然后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地盼着第二天的曙光,四天来她就是这样煎熬过去的。这些天除了在走廊里碰到擦身而过的工人外,隔壁那两个大学生只见过一次面,说过几句话。在这里没有交流的时空,每天吃的是难咽的饭菜,张至真感到心力绞瘁,她想起了彭老师说过的话。
上午十点钟,张至真溜出车间给彭老师打了电话,要求申请调回总部。得到彭老师的同意后,她马上找了厂长谈谈离职回总部的事,并交上职务调离申请书。
两天后张至真如愿地回到总部,结束了维持一个礼拜的分厂生活。她服从另外安排,担任针车部车间的基层管理工作。
三十出头的钱经理一副弱不禁风的体架,给人看好的是白皙脸上那双浓眉亮眼。他十分热情地跟张至真说:“我们这里的工作非常辛苦,每一届储干没有几个人坚持下来,你到了基层去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商量。”
张至真却自信地回道:“我是学工科的,我作出这样的决定,现在是不能承诺什么,就看以后的工作表现吧。”
她跟随经理秘书离开厂务室,到车间报到上班。
踏进车间的刹那,当前繁而不杂,整洁有序的工作气氛让她心里安定了许多。经理秘书带着她来到车间办公处,对课长作了一句说明就走了,课长瞟了张至真一眼不作一句话,她吩咐助理两句便匆匆飘向车间去。课长助理冷冷地领着张至真去见针十四组的组长。矮个头,三十岁左右的组长有一副很干练的神态。
车间领导的冷淡,郁闷的凶气比起谦逊有礼的办公室领导有着极大的反差。
张至真跟着组长回到组上,心里纳闷地想知道针车车间的工作是怎样的?深长的车间里一排排的作业组如同队列的军形。组长从篮框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操作说明书对她说:“你就坐在这里先看看书吧。”冷冷说完就不见人了。
张至真按照组长指定的椅子上坐下,椅子的一条腿短了一截,她平衡地坐着不平衡的椅子翻看起作业说明书。印满图片的书令人一片茫然,她望向组里,最前头的作业员离她有两米近,可她对新来的坐在前头的张至真没有一点好奇的反应,只顾低着头在忙碌。张至真把视线转到跟前货架上装满材料的篮框,她走过去细细看着,顿时明白了每个篮框里是一双完整鞋子的所有配件,作业员是使用针车来缝接这些配件,鞋子就是这样做出来的。她心里兴奋起来拿着配件和操作说明书对照着看,很快地记住当前鞋型的24个配件名称,以及作业的程序。
张至真松了一口气,走进组里,从前端观看到后端,工人们对陌生的她没有丝毫的招呼,哪怕是冷冷的眼神也很少。
忽然组长出现在张至真身边,“喂,你看完说明书了?”
“是的。”张至真有礼地回道。
组长拿起几个配件问:“跟我说说名称?”
张至真毫不犹豫地答对了,组长有所不高兴地走开了。
身旁的作业员拿着一个配件对张至真说:“喂,你帮我拿这个配件去跟阿兰换一个好的?”
虽然要求帮忙的工人态度不友好,但这是今天第一个开口跟她说话的人,况且是要帮忙,张至真高兴地接过精瘦个子递过来的配件,立即到前头找阿兰去。阿兰是组长的助理,专门负责领取材料和发送材料的特工,她一时找不到阿兰便直接问发料仓的发货员::“您好!这个配件是坏的,我可以在这里换新的吗?”没有人搭理她反而摆了冷漠的面孔。
张至真纳闷地将那个配件交回给那位作业员,然后又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组里瞎转起来。她看到另一组的储干便走过去,问“您好! 我今天从分厂调回来了,我在14组,我想知道你组长给你安排什么工作?”
手里拿着材料的女孩匆忙地回应了几句,赶紧回组里去了。张至真一句都没听清,为什么这里工作的人都害怕说话呢?她很疑惑地回到组上。
组长向她走过来吩咐道:“喂,你这样有空,去发货仓帮助阿兰点数,她会教你怎么做的。”
终于有明确的任务了,张至真立刻来到发料仓。原来点数就是蹲在地上数清楚所要领取的配件数量。她毫不迟疑地认真干起来,半个钟后,张至真站起来想伸伸酸痛的腿。
“张至真,”在办公外那块的课长命令道,“你过来!”
张至真有所惊喜地走过去,“你怎么搞的,才来一个上午就到处瞎说话,一点规矩都不懂。”课长气愤地责备她,站在旁边的组长也涨红着脸责问:““我没给你安排工作吗?”
张至真面对威历的课长和组长,一时摸不着头脑地呆愣着。‘不懂规矩,什么规矩?我瞎说话什么了?’
名其妙的上午过去了。
午饭后,张至真早早回到车间,人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休息,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便走向没有人在的办公处,往椅子上一坐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半个钟后,还有睡意的她抬起头来,副理浅带笑容地看着她,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因为工作时间副理要在各个课里监督每个车间的作业情况,很少在这里久呆。然而课长和课长助理同一副冰冷的脸色,张至真友好地跟她们打完招呼就往组里去,工人们已经投入忙碌中。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办公处是她们三个“元帅”的圣地,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这里坐过片刻,更不要说趴在此地一同休息了。
她在不解和疲意中渡过了第一天。这一天起,张至真成了第二课里不受任何领导欢迎的储干。
6 清早六点钟,储干们都忙着起床,张至真第一次参加公司早训,这是学生时代的军训感觉。想不到公司有一个比级于名流大学的运动场。储干们都是咬着牙关完成每一天8公里的晨跑,直到后来适应为止。早训时间也成了这批同病相怜的储干们相诉和计议的时刻。早训完后储干们像被赶的鸭子般赶紧吃好早餐,为了准时到单位参加每天上班前组里的早练。
其实各单位的早练都是形式罢了。也许是时间长了,人有了厌倦;也许是太多的人没有经受过正规的队形队列的素质培训而缺乏习惯性的原因。早练重要就是听取组长作讲工作情况和纪律教导。
张至真站在蹲着的队伍后面聆听组长的早练讲演,这一刻,公司里好比一个军地部队在演练,每个组长的表现不亚于敢死队队长出战前的气势。组长们个个表现着横眉竖眼,目光历劣,口沬横飞,声如洪钟,语如毒汁的形象。周边有一个小伙子组长像要撕裂长空地叫喊道:“个别人接二连三地犯错,你是真的笨到连奴隶都当不好吗?还是故意跟我作对,想要报复?他妈的,你再这样笨下去,我看你干脆回老家享受好了。”他又接着大喊,“我们要团结,同心协力才能完成一个组的任务”
张至真本想听点启发的东西,然而狠狠的责骂灌满了耳根。早练一结束,大家听从组长的口令小跑着回车间,为了争分夺秒开始一天不敢吭声的劳作。
张至真懂得很自觉地帮助组里点数,传送物料,帮工人打打下手。时回在组上出现的组长也冷不防地指令她去做什么。在车间忙碌的劳作声中间断地发出暴骂的噪音,每当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