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千万不要挑下去,这里的眼睛多的是,要是把差的给弄下去,那可有的头疼,下面那些股东仔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友子这么一说,我吓得发抖,摇摇头说:“这也太黑了,要是以后货量少了,市场不景气了,那还有谁来。”
友子无奈地苦笑着,说:“我也是这样觉得,但在那些股东的眼里,只要能赚钱才不管那么多,就算是亲爹娘来买货也要‘宰’啊!”
“这里的人真是的。咦,友子,看来你对这些股东仔的意见不小。”
“我都麻木了,在这里,你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啊。”友子叹了一口气。
货一件件整齐地被装好,在装货的过程中,我发现了好几片SS带都当没看到,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上面的政策是这样,我只能违着良心这样做,也许生意人都是这样的吧,你骗我,我骗你,宰你没商量。
又是一天,但今天的天气却是阴沉沉的,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不舒服,很压抑,很郁闷。因为我是新来的,每天都要熟悉鱼的种类,要不就是看规格,我都有点不耐烦了。“出仓,黄鱼二十吨。”半里路都能听到钱道的吼声。出仓,出仓,都是出仓的声音,今天买货的顾客特别多,站台是人山人海非常的忙碌。这么多人装货,人手有点紧张。我在一辆装白昌的货柜车上看规格。不就是白昌吗,我当然认识,没有问题。看规格时,我发现了一包别的鱼。这是什么鱼呀,扁扁圆圆的,有点像猪刀,从没见过这鱼,可能是好货吧。不管那么多了,先退下去再说,可这一退就出问题了。
货装完,顾客走后,钱道走过来,眼睛死死瞪着我,我感到浑身不自在,情况不妙。他凶巴巴地嘲我吼道:“谁叫你把那片鱼给退下来?”
我愣了下,说:“那……那不是白昌,可能是好货。”
钱道的眼瞪得更大了,声音也更大了:“还好货,好个屁,那叫刀昌懂吗,只有白昌价钱的四分之一,来了这么久连鱼的贵贱都不会知道,真是笨到家了。给我认真学,要是再弄错,我非把你煮了不可。”钱道骂完忿忿地离去。这样的训话让所有的人都听到,一个个都当看客一样,听完后就做自己的事。被他这样一骂,我的心里是相当委屈,也很生气。“这家果然是黑店,顾客装的是白昌,我把刀昌给拿下来,那也是对的,凭什么骂我,土地主,狗东西。”我暗骂道。
这是我在工作中的第一次挨骂,我的情绪很低落,慢慢地走向休息室。就在这时,又向我走来一个人,朝我骂道:“你要是这样的工作态度,以后就不要到车上看规格了,连鱼都看不懂,真是没用,傻乎乎的。”瞧瞧这个老伯,两只小眼阴森森的,再配合脸上那团结紧张的皮,不是汉奸,就是叛徒。他是股东钱显贵,钱道的父亲,钱显富的二弟。一个骂完第二个又来,我是受了一刀又挨了一剑,痛上加痛。
友子看到我被骂,过来替我说话:“他是刚来的,谁能一下子熟悉这么多东西。”
钱显贵用小眼瞪了友子一眼,说:“那都怪他迟钝,不会问啊,连鱼都不会看那还做个屁,赶紧给我走吧。我连他是什么底细的都不知道,说不定还是吃里扒外的那种。”
我听了极为愤怒,又感到十分委屈,那眼泪好像马上就要从眼眶中滑落,我用力地控制自己的感情,他们是老板,我只是打工仔,挨骂也不能吭声。
“好了,没事了,你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这些人就这样,抓到小辫子就不能放,争来争去的。”友子安慰我说。
我被骂懵了,头脑一片空白,眼睛里充满了怒火。这时,又有一阵声音传来:“没事,没事,新来的难免会犯错,以后多看着点就是了,好好加油啊。”说话的是一个年青人,身材魁梧,单眼皮的小眼睛炯炯有神,方形的轮廓再配上大鼻子,大嘴巴,这种配制给人感觉就是两个字“憨厚”。他叫钱正,也是钱氏一家子,他父亲也是股东,在海上,是船长。钱正说完又拍拍我的肩膀,对我笑了一下。他的这个举动让我平静了许多,怒气也散去了很多,我对他有了一点好感,觉得他和其他几个不太一样。
出了这事之后,下午,我再到车上看规格,似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我,让我感觉很不自在。
晚上,我对友子大吐苦水,今天的事还让我有了退场的打算。友子听我说要走就大为恼火,骂我说:“这是在社会上工作,不是在学校念书。工作中受点气很正常,天下间哪个打工的不受气。打工就是这样,你要留在这里,这里可以锻炼你,你要学会如何与这些人打交道,社会交际可是门高深的学问,你以后到哪里都实用。你要是受这么点挫折就不干了,那你以后到哪里都干不了,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中你将寸步难行。”
我被说得无言以对,只能笑笑说:“是,是,是,大教授,谢谢你在社会大学里给我上的第一课。”
连续几天忙下来,我第一次感到工作带给我的疲惫。其他员工也跟我一样,一个个都无精打彩,连续几天长时间的工作,人当然会累。今天才刚上班,生意又上门了,一个个都叫苦连天。“怎么这么早就来啊,也不让人休息一下,我们可是艰苦奋斗了好几天。”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年青人,长得瘦瘦高高,长长的头发乱蓬蓬,小嘴还刁着一根烟,不停地发着牢骚。他叫贾专,来了半年。
“不要叫,不要叫,这算什么,五年前我刚来的时候,这公司才刚刚起步,工人还没几个,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一天要干十五六个小时,排盘都是几百盘,杂鱼有三四十吨,而我们才三个人都没叫过累。”一个半躺在椅子上的小伙子自豪地说。这人长着一双乌黑的眼睛,贼溜溜的十分灵活,黝黑的脸上还有半块青胎痣,长在左眼角的下边,一看这人的长相就知道他机灵狡猾。他叫马尚道,是公司的开国元老,员工里面就数他资格最老。
谈话间货拉出来了,只有我和友子两个出来,其他人还在休息室。他们不出来,又是我到车上看规格,受了前次的教训,我更加小心了。货装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已经挑下来两片,总算有点违心的“成果”。就在这时,一个矮个子的人突然蹿到车上来,还朝我笑了一下。他,一双线般的小眼,与脸的纹路相称起来,似乎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他是贾专的哥哥贾干。我感到很奇怪,是不是他们对我的工作不放心,派人来监视我,不会吧,我刚挑下去两片。我正想着,“呼”地一声,感觉有一阵风从我的耳边吹过,转眼间马尚道也飞到车上来。哇,不是吧,一个就够了,派两个来盯着我,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我有点紧张了。可就在我紧张之际,又有一个人迷迷糊糊之间就到了我的面前,好像他会瞬间飘移一样,贾专是幽灵不成。我晕了,就要晕了。这下可热闹了,一下子上来三个,车内显得十分拥挤。在车上看货的顾客,笑着说:“你们公司派出四大天王,是不是要包吃我。”就连工人看到我们这么多人上来也在嘲笑我们。
我感到纳闷了,就算对我不放心也不用三个人一起上,肯定有问题。我朝车外望去,休息室的人一下子涌出来,好像发生什么事一样,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来,这么轰动。果不出我所料,一个手挎着小提包包,消瘦的身影,有点熟悉。这不是吴阿姨吗,怪不得,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