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上有血印之封,玉白琴身,五弦暗红。
司命颔首,道:“的确好琴,当年封此琴的为西方千佛,据说为保此琴不被奸人所用,千佛曾同奏一曲,设下幻境令前去寻琴的人皆被自身罪念所困,疯癫致死。”
相榆颔首,道:“的确,这世上除却佛祖如来和操控万般罪念的鬼帝,还真没有第三人能有这本事走出幻境,我有个那么强的老爹,自然要用上一用的,”他顿了一顿,似乎察觉到司命并无甚兴趣,便接着道,“你当年提过的三皇之书,我可是足足用了三万年才凑齐,却不知你去了仙界后,可还有日读一书的习惯?”依他的话,那襄书上前,将手中之书端端正正地放在了琴侧。
司命和气道:“虽还有读书的旧习,却早没了当年的痴迷。”
“可惜了,”相榆无谓一笑,道:“本王早些年途径妖界,意外得了个美人儿的画卷,听说持此画卷之人可接掌北俱泸州,也不知是真是假。襄画,给司命星君瞧瞧。”那叫襄画的女子亦是个柔弱美人,款步上前,将怀中画卷摆在了书案之上。
北俱芦洲,女娲传人世代所居之地。阿禄瞧那画卷,想起司命某日曾说过,倘若能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搭个窝棚,谁的命也不管,谁的命也不定的过些小日子,倒是世间最惬意之事了。
她随着那画卷摊开,心肝顿时抽了抽。
那卷上的分明是个绝色的女子,眼无尘埃,却比那观世音还多了超凡脱俗的意境。
这个人,阿禄见过,在天宫藏宝阁中也有她一副画卷。
只是那画卷是天帝亲手临摹,而眼前这个却是真迹。这十皇子称为美人儿的便是上古女娲娘娘,北俱泸洲唯一信奉的神明,而那画卷便是女娲后人的信物。女娲后人如今遗落尘世久远,远到这三界四洲无人知晓如何去找寻,却没料到竟是到了鬼界皇族的手里。
阿禄正是百转千回时,却瞧见司命浅看了自己一眼,才对相榆,道:“本星君自有司命殿一处便觉空旷,实无接掌北俱泸洲之意,十皇子可还有什么稀奇的,让我们司禄仙姬再开开眼界?”
襄画递上杯凉茶,相榆伸手接过,双手捧在胸前,道,“那就只剩最后一样了。”话说着,他右手食指堪堪指了一个方向。
随他这一指,众人目光皆聚焦在了一处。
阿禄的心也随之咯噔一下,偷瞄了司命一眼。
那十皇子口中的最后一样宝物,竟是一个身背棋盘的少女……
她不觉横生了不少猜测,心怦怦直跳,偷偷瞄了司命一眼,恰被司命捉了个现行。司命只好笑地看她,随口对十皇子道:“久闻襄棋的名号,本星君甚为仰慕,却不知十皇子将她与我有何用处?”
小人儿笑了笑,神秘道,“襄棋自十万年前降生在鬼都,算一算正是司命星君你脱离鬼籍之时,想来你也不清楚她的妙用……看在你我旧识一场的份上,我悄悄告诉你,我爹曾说这襄棋一命可抵得上整个鬼族,而我如今就拿整个鬼族的前途和你做买卖,如何?”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如讨论死物般,可那襄棋却恰恰就真同死物般,无任何反应。倒让阿禄瞧着颇为她不值。即便是一命千金,但一被人如此拿来换去,心里却断然不会好过的。
她正感叹着,司命却已冷下了脸,道:“司命虽执掌天下人的命数,却对操控人命无甚兴趣,还请十皇子自重。”
冷面的司命,当真少见……阿禄咬着颗蚕豆,呆了一呆。若将此事记下,待折返天庭时和嫦娥闲扯上一两句,怕是连她也会惊得花容失色了。
相瑜明媚一笑,道:“那便罢了,我自会让你心甘情愿来和我做这买卖。”他倒也痛快,起身告辞,四艺鬼君也颇识相地收起了一桌子惊世骇俗的宝贝。
临走前,那小人儿才瞧了阿禄:“鬼族算是欠了仙姬一个莫大的人情,待我皇兄与仙姬尘缘尽时,相瑜自当亲去府上拜谢。”
他眉目清朗,却自清朗中生出了几分不屑,话虽是歉意,那语气却更像阿禄欠他银子一般,听的阿禄万分之不爽。
“十皇子严重了,”她虽心有不快,也只能碍于此人的地位撑着脸面,道:“本仙姬不过是领命行事,说不上什么谢不谢的。这在天界为仙,总要做些有益于仙界的事来,况且此番我也是迫不得已——” 即便是过了万年,负心汉却还是负心汉,若非是迫不得已,她才不会去再续什么尘缘,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十皇子笑笑,道:“只是也请仙姬记牢,太子相柳是未来的鬼帝,与仙姬这等神仙即便有缘也是无份,还请仙姬莫要动了凡念,徒惹麻烦。”
只这一句,便在阿禄心里腾地燃起了一把无名火。
若非那个什么宝贝的不得了的太子,她还不至于受这等罪下凡为人。如今鬼族不感恩也就罢了,还真把她当做什么想做太子妃的人了。阿禄越想越气,只恨声道:“十皇子尽管放宽心,太子地位显赫,司禄断不敢起什么高攀的念头——”说完,砰地一声,她茶杯重重放到了桌上。
小皇子只深看了她一眼,倒也不再多话,自顾带四艺鬼君上了楼。
阿禄咬牙端详他一步三摇的模样,忽地想起腰间一个物事。
当年蓬莱那绝色与她下了一盘棋,曾输了个法器给她,说这破东西没什么大用,唯一好用的就是收个妖精神仙之类的。想来,她这上万年也未曾试过,正好今日开开戒。好吧,她承认自己虽修了上万年的心境,却依旧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当晚,梳洗完毕的司禄仙姬,一个小咒,竟真将十皇子收了来。
于是乎,她抱着满心满足睡了一个香觉。却不想一觉天明,惹了大祸……
次日,她正做着清秋大梦时,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翻了几个身方才爬起来揉了揉眼,正嘀咕咒骂着却一眼瞥见了枕边的法器,忽地背后一阵冷风,顿时清醒了。昨夜本想稍加教训便放了那十皇子,却不想十天来头一次睡床,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她可是个文职神仙,除了写个功名册之外,连腾云驾雾的仙术都用不来,更别说与人打架了……只是,听那一阵比一阵急的敲门,怕是躲也躲不过去了……
她苦着张脸,左右寻思下,也只得硬着头皮,披上衣服慢吞吞开了门。
房门一开,一室晨光。
而那站在晨光中的却是司命,还未等她有何反应,司命便道:“收整片刻,你我便启程。”
只这一句,方才松了口气的阿禄顿觉痛苦万分,伸手悲悲哀哀地搭着他的肩膀,道:“这日子过得实在苦,也不知本仙姬是否能挨到重见旧爱那日。你说,你就不能等到午时再叫我,左右也差不了这一日啊——”
司命淡笑不语,转身就走。不过两步,便迎面碰上了四艺鬼君。
那襄琴停了脚步,恭敬抱拳道:“司命星君,有礼了。不知星君今晨可见过我家十皇子?”
司命微露了些惊奇,回道:“怎么,相榆已经走了?”
襄琴似乎颇有隐情,匆匆告辞而去。
彪悍的鬼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此为阿禄最后一次为人时,某位学术大家所作之言。彼时很是受用,每日里拿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