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月赶紧往又後退去。
可这一退,他已出了大石的遮挡。眼前是一片狼藉的战场,鲜血染红了黑色的泥土,尸体横布,扑面而来的,不再是清爽的春风,而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仍在厮杀的,个个双目赤红,都像是要吃人一般!
庆泽正与蛮汉激烈缠斗不相上下,却见风月突然出来,心中吃了一惊叫道:“月儿!”风月听见,看见他只这一喊便稍落下风,生怕他分心受伤,连忙又要往大石後躲去。可是伏楠胸膛起伏,眼中恨意昭章举著个短剑立在那里,又吃一惊退了两步……
谁料想他看不见的背後,是那深深的峡谷!
听见庆泽大吼一声“月儿”,狂奔过来,风月已经脚下一滑向後栽去!
最後一眼却惊魂地看见,那蛮汉子在庆泽背後拉圆了黑色的弓箭,一支噩梦般的纯黑箭矢正对著庆泽的後心闪电一般射来!
风月咽喉里迸发出的动魄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的飘起来,又被牵引著坠向深渊。
16
仿佛是灵魂出窍一般的黑暗,仿佛是第一次死去时的黑暗。
不知道在这样的黑暗中浮沈了多久,黑色渐渐退却,迎面一片血雾。
又听见脚步声,一声声一下下,仿佛踩在心头。抬头望去,漫无边际的血雾中一个熟悉的背影。他转过头来冲爽朗一笑,胸口顿时血如泉涌,滴滴都如猩红的花瓣飘飞……
“庆泽……”
心口剧痛,风月昏沈的睁开眼,双瞳一时间找不到焦点。
好半天,才略略清醒过来。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布质屋顶,还是圆形的……风月又怔神片刻,才明白这是个帐篷。脑子终於慢慢开始运转,所有回忆,都停留在庆泽向他扑来,背後却闪电般划过黑矢。
心脏被这画面狠狠撕扯,风月用力绞住胸前的衣服,死死压著心口。
平日里那麽容易流出来泪水的双眼,此刻却是干涸的沙漠。
一阵嗉嗉的脚步声临近,布帘被掀开,进来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他似乎十分高兴,脸上挂著笑容。穿了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沾著小草叶,活像是个要饭的。
他一进来便看见风月正睁著眼睛看向自己,笑容顿时僵硬,拔腿就跑了出去。
风月心中难过欲死,根本不愿理会。慢慢转过头来,又直直地瞅著帐篷顶。
不能想象他会……风月全身肌肉失控的僵硬起来,旋而便是剧烈的颤抖。不不不,他不会的,我还在这里等他,他怎麽会舍得离我而去?
可明明看见那箭朝著他的後心,那麽近的距离内,怎麽可能失手?他怎麽可能躲得开?
风月睁大双眼,双手死命扯著头发。疼痛自头顶传来,却消磨不掉脑海中可怕的记忆。他喘著气,恨不能把一头乌丝生生扯下!
“你就算把头皮撕了,昊王也活不过来!”
“啊!”风月嘶叫一声,双眼睁到极限,去看那个残酷的声音来源。
来人浑身赤红,身材壮硕高大异於常人,风月认得他,正是和庆泽缠抖的那个蛮汉子!
他一身赤红的衣著像刀一样割伤了风月的眼睛。那红,难道是庆泽的血?
风月惊惧的急速喘息著,紧紧盯著他狰狞的脸。
那人狞笑起来:“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可不能让你轻易死了!那天你摔下峡谷,巧得很呐,我们足术的勇士也在那里!他们堆了高高的草垛,正准备放火堵塞道路,以防昊国士兵从峡下奔来抄了我们的後路,没想到你从天而降。要是你摔的不是时候,现在已经跟草木一起变成一把灰了!”
风月心中惧痛交加,突然听到他说“可不能让你轻易死了”,脑中忽如霹雳闪过,将阴霾与恐惧劈开一条裂痕。
他怔怔移开视线,大睁双眼看著面前的草地,不停的喘著气,却渐渐平静下来。
那人见他痴痴傻傻的样子,便好奇的过来,抓住头发将头提起,痛的风月惊叫一声。
“昊王是你们的英雄,”那人一脸茫然地说:“他是第一个与我势均力敌的勇士!可是他怎麽会看上你?又瘦又小,跟棵没长好的草苗一样!”
风月这时才彻底清醒过来,叫了几声痛,那人也不为难,便放开他。
风月双手抱著头,问道:“这是哪里?”见他并没有拿绳索之类的绑住自己,便心里打起了逃走的小算盘。
蛮汉子道:“你管这做什麽?你又不会骑马,累死你也跑不掉!要是你执意逃跑,周围都是我们的牧场,你们的人到了这里经常找不到路,只会饿死累死在路上!”
风月心中安定下来,顿觉浑身酸痛,小脸苦巴巴皱成了一团。可是这异族之地,那里会有柔声细语的安慰?
便没好气:“你怎麽知道我不会骑马!”
“我们天天骑马的人,大腿上都有茧子。你浑身都是细皮嫩肉的,连块那麽大的小茧子都没有!”他说著,伸出粗壮的手指比了比。这个动作和他的形体十分不符,看上去和一头熊做阵线活一样的效果。
风月脸一红,怒道:“你!你看我的身子……”
那蛮汉子却很是疑惑地点头道:“是啊!你摔伤了,浑身青紫,好在骨头都没断,而且也没有高热,真是大神保佑你。”
风月见他说的坦然丝毫没有猥亵之意,心中不免诧异:“我昏迷了很久吗?”
“没有。”蛮汉子说:“还不到三天!”
三天……风月有些气闷,觉得和面前这人说话十分辛苦。昏迷了三天,还不算很久?要是在宫里,别说三天,就算小晕一下下,庆泽也会把成堆的大夫吼到跟前。
一想到庆泽,心口又是一疼。
蛮汉子忽然道:“我们这里吃的用的都很差,你将就一下吧。”
风月一愣,不知道这究竟是怎麽回事。算是被他抓来的,可自己怎麽不像是个囚犯?
心中计较许多遍,问他:“你抓我来,究竟做什麽?”
蛮汉子坦然自若道:“昊王杀死我们许多勇士,我们要用你的血来为他们送葬。”
风月冷冷道:“那还何必说什麽吃的用的!早晚都是要杀我,现在何必来管我的死活?”
那蛮汉子一愣,倒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风月看他的神情,忽然领悟这草原民族,虽然在松岩人眼中是剽悍凶猛残忍嗜杀,可真正面对时很容易就能发现他们缺乏心机不擅撒谎,古朴的纯真中混合著草原般的宽阔胸怀。那足术骑兵实在是昊国边境一大祸患,庆泽常头疼不已。可这些骑兵每每是靠迅猛的短途奔袭来烧杀抢掠,从没有靠策略战术赢过分毫。他们又逐水草而居,常令前去剿灭的部队空手而归。这次不知怎的想到要绕道去抢掠,不料半道又和昊王对上。
“你叫什麽?”
“多图。”蛮汉子毫不掩饰的自豪道:“我就是多图,我的族人都说我是草原雄鹰,是草原的希望!”[·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原来他就是多图。风月心中暗道,能让庆泽头疼不已的家夥,也算是个人物!
“昊王已经死了,你好好待在这里。”多图说:“我们还没有商量好要用你来做什麽!”
风月却哼了一声道:“若是昊王死了,留我还有什麽用?庆泽定是活得好好的!”
多图正要出去,听见他的话,顿时停在原地,神情尴尬。
好{炫&书&网久,他脸上一狞,道:“昊王杀死我们许多弟兄,我们一定要抢到更多的粮食,才能对得起他们!”
风月听他这麽说,心中大觉奇怪。人家杀了他的族人,他不说报仇,反倒说抢掠?
多图却不再多言,躬腰出了帐篷。
风月这才打量了一下周遭。帐篷破旧得很,缝缝补补多少遍,补丁一块接著一块,他正坐著的“床”,不过就是两张破损了的羊毛薄毯,底下厚厚的全是干草。帐篷里的地面,就是草地,斜对面的地上放几只裂纹缺口的陶罐,还有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毯子,是唯一一件还算像样的物什,放在他脚边。
心中不禁惊异,他们有牛有羊,有天下最好的骏马,他们手中简直就握著金银山,怎麽还穷成这样?
罢了,还是赶紧想想如何脱身吧!
想到庆泽安在,心中便也平静下来,揉著身上酸痛之处,慢慢思考脱身之法。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