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紧急,刻不容缓,第二日一大早,尧仇便领着一千轻骑朝着容城而去,而其他军将亦是时刻整装待发。
陆文钦策马跟在萧珏身边,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王爷,末将……”
萧珏侧身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本王已经与父王说过了,此番出兵父王定主帅,主帅定将军,本王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闻言,陆文钦不由低头淡淡一笑,“王爷睿智,是末将鲁莽。”
萧珏却连连摇头,“本王正想要问你,以前你是一国大将,调兵遣将之权皆在你手,而今却要听人差遣,你心中可怨?”
陆文钦愣了一下,只思索片刻便断然摇头,“这些年来,北洵虽是安居乐业,却也是安于现状,无论是兵力还是势力都是三朝中之最弱,末将虽曾有志改变这一状况,可是毕竟凭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帅而行,文钦自认是三生有幸,能得王爷器重,事事提携。”
短短一番话,萧珏却已然明白他的心思,沉沉点头,“得将如此,乃我萧珏之幸。”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策马朝着城内而去。
宫外安宁,宫内却已是闹得炸开了锅。
鲁明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看着那两名盛装女子先后点了殿内,没多会儿便听到殿内传出女子伤痛欲绝的哭声和声声哀求,他只能连连摇头哀叹。
这个时候,他倒是有些庆幸,多亏珏王殿下的生母宸妃已不再,否则,若是珏王每次出兵,生母都要来这么闹一回,可有得萧琏受。
“王,您……您怎么能让珝儿去上战场?”程贵妃两眼通红,满脸是泪,一副楚楚可怜之模样,萧琏见了也暗暗心疼,然,行军打仗、保卫疆土乃是国之大事,岂是能容她一妇人决断?
当即,挥了挥袍袖,喝道:“来人,先把贵妃扶起来,地上凉,别弄坏了身子。”
闻声,立刻有人上前将程贵妃扶到一旁的座上坐下,还不忘给加了两个软垫子。
云皇后瞥了程贵妃一眼,继而一脸心事重重,担忧道:“王,妹妹所言不无道理,珩儿和珝儿与珏儿不同,珏儿自幼跟随尧老将军征战沙场,遇到任何事他自是都能应对自如,可是珩儿他们……”
“哼!”萧琏突然冷哼一声,睨了云皇后一眼道:“我南璃的男儿,不管是王公贵胄,还是走夫贩卒,都该是上了战场便能上阵杀敌的好男儿!你道珏王能在战场上应对自如,又可知珏王这些曾经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可知萧珏之名何以能领敌军闻风丧胆?孤王可是见过的,那身上满是伤痕,有的甚至可能致命。没有哪一个将帅是坐在马背上、坐在营帐里、甚至是坐在宫里高呼两声,便能成为千古名将的!”
闻言,原本还哭泣不已的程贵妃没由来的渐渐收音,到最后只剩下轻轻的抽泣,偷偷朝着云皇后瞥了一眼。
“可是王,将帅并非一朝一夕而成,日后多的是机会。听闻这一次东朝来的是赫连盛,这个人阴险狡诈,爱耍阴谋,万一……万一他们……”程贵妃只说了两句便说不下去了,越想越担忧。
萧琏眼底原本对她的一丝疼惜顿然消失不见,沉声道:“若是如此惧怕生死,那我南璃干脆直接降了东朝罢了,倒也省了这么多的无谓牺牲!”
程贵妃和云皇后顿然一惊,低下头去不敢出声。
萧琏站起身来,冷眼看着二人,“既有战争,就必有牺牲,你们以为你们脚下的土地、身上的绫罗、口中的米粮都是从何而来?那都是我萧氏子民辛辛苦苦拼杀而来!你们若是还有一点儿心,就不要再为这种事来烦扰孤王。孩儿出战固然有危险,然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本就是每个男儿该做的事!孤王心意已决,你们都回去吧!”
两人满心惊慌地相视一眼,齐齐起身告退,连多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到出了大明殿,程贵妃这才气恼地将手中的帕子丢在地上。
“姐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云皇后沉沉吸了口气,想了想,抬脚朝着雍华宫的方向走去,“去找母后,本宫就不信她能亲眼看着自己三个孙儿一起去送死!”
鲁明目送着二人远去了,这才折身回到殿内,萧琏正立在案前,手中笔走游龙,见鲁明略有惶恐地上前来替他换走杯盏里的凉茶,不由出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孤王这么做,有些不近人情了?”
鲁明一惊,退至一旁,低头想了想,“奴才不敢,奴才不懂军战之事,王既是这么做了,必定有自己的打算和理由。”
“呵!”萧琏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圆滑,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鲁明讪讪一笑,想了想道:“不过奴才觉得,让太子殿下和十王爷随同珏王一起出战,倒也不算坏事,这些年太子殿下和十王爷也未曾丢下兵书,出战虽少,却也是有的,此番有珏王在,定能保两位兄弟安妥,也正好可以让他二人熟悉一下战场,这日后,总不可能只靠着珏王一人,少不了他们要亲自上阵迎敌。”
“唔……”萧琏连连点头,“看来,还是你最懂孤王心思。”
鲁明低头轻轻笑了笑,不敢居功,刚刚转过身,便听一名内侍悄悄来报:“傅大人来了。”
第二百章 军师
随楚倾一起进入大明殿的还有李夙。
那一身素淡至极的袍子让萧琏下意识地拧了拧眉,淡笑道:“这位便是那天给太后出主意、指明路的李夙李先生?”
李夙神色不变,躬身行礼:“草民不敢,草民只是个游历乡间的术士,蒙珏王殿下与傅大人看中,将草民留在身边,而今又有机会得见天颜,乃是草民之福。”
萧琏“呵呵”笑了两声,虽然李夙说着极其奉承的话,脸色却如此淡然,根本不见丝毫异样,也不见不自然。
能得萧珏和楚倾同时看中的人,自然是有过人之处,这一点萧琏很清楚。
“罢了,你既是不愿与孤王多透露,孤王便也不勉强你。不过……”蓦地,他声音一沉,回身冷眼扫过李夙面上,“孤王今次算是记下你了,李先生可得记好了,孤王可是出了名的爱记仇恨,日后若发现今天你欺瞒孤王的可能,孤王定会重重责罚于你,定不轻饶!”
李夙闻言,伏地行了大礼,“李夙谨记在心,王无须过度牵挂草民,担忧龙体安康要紧。”
楚倾静静地立在李夙身边,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个李夙与她之前所认识的那个温和淡然的人有些差别,以往的李夙即便也能这么泰然镇定自若,但却绝对不会说这些明着是关心,实则却带着挑衅意味的话语。
她不蠢,早看的出李夙已是天策楼的常客,甚至在珏王府的时候,他便是常住天策楼,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原来,一向自诩厌恶这官场尔虞我诈、是非黑白不明的李夙,竟也是已经一只脚踏进来了,而经过这么多的事,思前想后,她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两个。
一则,萧珏有王者之气,李夙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般心甘情愿,为他踏入官场。
二则,便是因为那个人,那个站在太子萧珩身边的人,莫如寂。
萧琏无心听他说太多,挥了挥袍袖,回到座上坐稳,看了看楚倾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
那是厚厚的一沓图纸,一如那日楚倾递给李夙的那样。
楚倾没有出声,与李夙相视一眼,在躺下摆开了棋局,萧琏一见便心中暗惊。
这是千劫棋局!这两人莫不是当真找到了破局之法?
看出萧琏心思,楚倾淡淡一笑道:“可能要教王失望了,这剩下的近两百个劫,傅宁未能走完。”
萧琏问道:“到了多少?”
楚倾没有回答,而是看了莫如寂一眼,与他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当堂对弈起来。
萧琏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静静地看着,每走一步都会让他暗暗惊喜。
现在他只知道楚倾和李夙破了一部分的局,但却不知他们已经行进到了哪里,如此一来,??来,倒是平添了一些心悸与激动,那种复杂而躁动不安的心情,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