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笑着看着手中的折子,又是一份请立太子的奏疏。类似的折子,近年来越来越多,其中的原因不外乎先帝的遗子知恩王即将二十岁了,而他膝下并无所出。
他并不太在意眼下没有孩子,反正他还年轻,才刚三十五岁,想要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目前政事动荡不安,他不想用自己的骨肉作为争权的筹码。
放下折子,身旁侍立的太监阿土早将旁边放置了很久的冰镇梅子茶端了过来:“皇上,这是皇后娘娘亲自送来给皇上消暑解渴的。”
皇后名云初,临南城一商户之女,当初立她为后不过是因为她无权无势没有背景,且她性情温婉,宽容大度。有了父皇跟皇兄的教训,他不再随意封妃立后,即便再喜 欢'炫。书。网'如霜贵人,只因她是赵霆的妹妹,他也只给了她贵人的位分。
又看眼桌上的折子,上书者是应城守备郭如良,难道这郭如良也是楚家的嫡系?他不动声色地将奏折扔进脚下的木箱中,里面的折子已快盛满了。
难不成还要准备个更大的箱子放这些奏折?或者节省些,在箱满前把事情解决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眸中有耀目的光彩闪过。
啜了一口梅子茶,惬意地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却见一个小太监悄悄走过来,躬身道:“皇上,方才给霜贵人请脉的苏太医在门口候着呢。”
“宣!”近几日天热,霜贵人神情倦怠,胃口不开,着实让他心痛。
“恭喜皇上,霜贵人有了。”苏太医趋步进来,跪在案前,禀道。
这便有了?方还想着孩子,如今便有孩子了?他犹自思忖,却听案前的苏太医又大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霜贵人有喜了。”
一连说了三个喜字,苏太医偷眼看向皇上,发现皇上嘴角噙着大大的笑容,想来他欢喜得紧,一时忘记答应了。
“赏!”
头顶的金口终于发了玉言,苏太医喜滋滋地跟着小太监到后边领赏去了。幸好今日张太医去皇后娘娘那里了,要不哪轮到他跟皇上报喜啊,这可是宫里的头等好事。
慕容潜斜靠在龙椅上,神情欢愉,任谁看过去,都能看出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心情甚好。一口气饮完了剩下的梅子茶,他拿起御笔,拟了一道圣旨,扔到阿土身上:“给你个好差事,去霜贵人那里。”
赵霜因孕升为淑妃,迁往凝霜宫。不到明日,朝中百官便会知晓这个消息,且看众卿家如何反应吧。
想到此,他的心情果真好了起来,端起杯,欲再喝点梅子茶,却发现杯中已经空了。旁边的小太监立刻端来茶水,他摆手道:“罢了,传朕的口谕,皇后所制梅子茶甚好,有赏!”
小太监屁颠屁颠地往凤藻宫去了,边走边想,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啊,喜事连连!
因着赵妃有孕,举国欢庆,东燕也史无前例地免了三天早朝。
东燕国内无人不知赵妃有孕,却谁也不敢议论此事。
冯清远休养了几日,肩伤虽未痊愈,仍是坚持着到宫里当值,每日早出晚归,甚是忙碌。
因着风逍遥的离开,也因着酷暑难熬,冯清蓉极少出门,整日躲在廊后阴凉处,看着医书打发日子。
风逍遥极细心,将往日讲习的内容加上自己的心得,都誊写下来,订成了厚厚的一本册子。冯清蓉爱不释手,走到哪里捧到哪里,不说内容,只看一行行工整刚劲的小楷,她的心就如灌了蜜那般甜。
日子一天天悠闲地过去,突然就明白了当年舅舅说过的话,若是心里有人,便也不那么寂寞了。
夏日昼长,冯清蓉方用过早饭,趁着凉意在院子里慢走消食。远远地,看到冯清远急步走来:“蓉儿,今儿个楚天阔生辰,我当中值,这便去宫里,下了值,我直接到楚家去。楚家的轿子辰时在角门候着,他盼着你去呢。”
“可我没打算去,也没备贺礼。”冯清蓉早就忘了这茬。
“没事,天阔不看重这些俗礼。”冯清远意味深长地笑,“蓉儿,我真没看错你呢。”
说完,急匆匆地走了,想来已是迟了。
没想到这便到了楚天阔的生辰了。男子行冠礼是极重要的日子,可她本未打算去,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如今,人家特地派了轿子来接,若她不去,倒显得矫情。只是单人去了,却未备贺礼,也不合宜。
思来想去,眼见着已经到了听雨轩。
春兰正在廊下打络子。春兰手巧,日常缝缝剪剪的活计,都是她经手。尤其她打的络子,时常能打出个新鲜花样来,便是寻常的万福络、梅花络、十字络,她打的也比别人的精巧那么几分。
思及此,心下有了主意,便问道:“这络子多久能打完?”
“快了,一盏茶功夫就得。”春兰笑道。
“那你快点,打完了,用锦盒装起来,我送人。”
“是。”春兰应着,坐下继续忙她的活计。
进了内室,又将秋菊唤来,道:“好好给我打扮一下。”
说完,冯清蓉合上眼,斜靠在软椅上,任秋菊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描描画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有人在身边说:“小姐真美。”是春兰的声音,那络子已经打完了?
“小姐原本相貌就不差,不过平日不打扮而已。”秋菊说着话,手里却一点没闲着。
“是,小姐虽不如五小姐,可比四小姐好看多了。”
“嗤”,冯清蓉忍不住笑出声,冯清莲与冯清茉是府中公认的美人,尤其是清茉,更是美艳动人,连曾为花魁的三夫人都说清茉的容貌犹胜过她当年。
相比两位姐姐,冯清蓉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任谁看了,都不会夸她一句漂亮,至多说句还算秀气。
眼下两个丫头不遗余力地吹捧她,倒让她有些好奇,遂睁开眼,取过铜镜来。
这一看,连她自己都呆了。镜子里的人果真跟平常有些不同,但要说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楚家位于城西,直走了半个时辰方到。太尉府到底不比寻常,院子比冯府大了一半,其中一山一水,一花一草,均极尽奢华。
引路的小厮道:“公子爷已行过礼了,如今与几位公子小姐在水榭品茶赏花,前面就到了。”
拐了一个弯,阵阵笑语传来。
透过小径旁的紫薇树,看到七八位青年男女散坐在湖边亭子里。楚天阔出人意外地穿了一身月白袍子,头戴紫金冠,长身玉立,风~流潇洒,在众多富家公子面前,如鹤立鸡群般,硬生生地把他们都比了下去。
冯清蓉微微一笑,朝小厮道:“这位小哥,楚公子有客人在,不便打扰,我跟楚公子说两句话就走了,还请小哥跟楚公子回一声,我在此处等着。”
不多时,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看到纯白花丛中的绿色身影,楚天阔愣了一下,面前的少女翠眉娇横远岫,绿鬓单浓染春烟,一双美目澄空明净,似是纯静如水,却又蕴含着动人的光华。
冯清蓉见楚天阔呆呆愣愣的样子,不禁一笑,施个礼道:“蓉儿恭贺楚大哥生辰,愿楚大哥福如东海长流水,寿如南山不老松,日日身侧伴娇娘,夜夜床畔眠红妆。”
楚天阔听她前半句应景的话,正欲点头,又听后半句说的不成样子,不由得又笑又气。
“楚大哥,我可没准备贺礼呢。”冯清蓉歪头笑。
楚天阔见她神情娇俏,已是满心欢喜,道:“你能来,我已知足了。”
冯清蓉伸出右手,掌心一个锦盒:“一个小玩意,给楚大哥戴着玩。”
打开来看,是一条络子,大红的芙蓉花瓣,配着浅绿的花萼,倒也新奇。
“是你打的?”
“不是,蓉儿哪有那么手巧,借花献佛罢了。”冯清蓉微低头,更显得面比花娇,肌欺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