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做些浆洗的粗活。
既然不得再睡,冯清蓉索性起身穿衣,忽听帘子响,秋菊闪了进来:“奴婢猜小姐定是被吵醒了。晚月来说三爷请小姐过那边用早餐,立等着回话呢。”
“你跟她说,我这便过去。”不知三哥有何事情,大清早就遣人来催。
出了听雨轩顺着石子小路向左一拐便是冯清远住的观星阁,甫进院门就听到冯清远的大笑声。
只见冯清远坐在椅子上喝茶,旁边晚月一边摇着团扇替他扇风一边在他耳畔说着什么。
“蓉儿,十五日那天我们去别院,你想去吗?”
“去别院?三哥倒是空闲了?”冯清远是御林军左副统领,在御前当值,向来忙碌。
“跟秦统领告了三天假。待过了中秋,我们商量着去云门山打猎,只是你不会骑马未免不便,索性趁这次到别院玩,你把骑马学会了岂不相宜?”冯清远知她喜爱山野之地,时常借各种机会带她外出游玩。
这机会果然难得,冯清蓉立刻点头应允。
冯清远又得意道:“这次还有个贵客,威武将军也要去,正好借此机会结交与他。”
“赵霆?”冯清蓉一愣。威武将军赵霆,东燕国内无人不知。十三岁随父出征,十六岁一战成名。南越国放言“有赵霆在,南越十年不相犯”。
“对,他常年驻守南疆,我们还未曾见过面。近日,皇上召他回了京城,此次楚公子也约了他同去。”
冯清蓉眼前出现了一张冷漠嚣张的面孔,不知自己掷他一身鸡蛋的那人是不是威武将军,若果真是他,被认出来可就坏了,还不得被三哥骂死。
冯家别院位于东郊,占地约百亩,常年有仆人打扫照料,也养着三个厨子以备不时之需。不过,除去冯清远偶尔会来小住外,府里其余人几乎都不曾来过。
冯清蓉也是第一次到别院。因怕被那个鸡蛋将军认出来,出门前,她特地仔细地易了容,脸、脖子、手臂等容易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细细地用易容药水涂成了男子常见的微黑色。耳垂上的耳洞则用面粉调着蜂蜜堵上,而后涂上药水,即便近看也毫无破绽。头发用青色缎带紧紧扎起高束在头顶,只余着两端飘在脑后。一眼望去俨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公子。
很久未出过京城了,刚出城门,冯清蓉便掀起马车的帘子贪婪地向外张望。时值盛夏,绚烂的山花开得正艳,衬得满山遍野的绿生机勃勃。路旁树杈上憩息着成群的麻雀,见有人来,呼啦拉惊起一片。
小时候,舅舅也常带着她去山上,舅舅锄草刨地,她在一旁摘野花,摘得累了,就躺在田埂上看云彩。洁白的云朵有时候像绵羊,有时候像白鹅,常常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蓉儿,蓉儿。”
谁在叫她?冯清蓉翻了个身,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她猛地睁开眼,见是三哥,遂放下心来,再度闭上眼睛。
“蓉儿醒醒,且待吃过饭再睡。”冯清远在她耳边低声说。
“啊?!这便到了吗?”她大惊,挣扎着从三哥身上下来。
果然,此时的他们正站在一排青砖房子前面,几个小厮正从马车向下搬着东西。房子四周一片白色的野姜花,散发出醉人的清香。
不知那将军来了没有,冯清蓉四下打量着,突然一柄扇子敲在她的脑门上。
“哪里来的小娃娃?挺精神。”
“哎呀!”
她吃痛地一叫,发现身后多了个穿绯红长衫的公子,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见她回头,他没话找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凭什么告诉你小爷的名讳?”冯清蓉揉揉头上吃痛的地方,没好气地回答。
刚睡醒就平白无故地挨了一下,而且还打在最令人讨厌的地方,真是倒霉透顶。
“你这娃娃人小脾气倒不小。”说着,折扇又朝她的头上敲去。
冯清蓉歪头一躲,“哎哟”,脑门又是一痛,恰是方才被敲中的地方。
“你干吗又打我?!”冯清蓉简直火大了,这人,敢情脑筋有点问题,素不相识就敲人家的头,下手还那么重!
冯清蓉心里暗暗地诅咒他,一边寻觅冯清远的身影。
“说,叫什么名字?”
头顶的声音吸引了她的目光,啊!折扇又来了,她撒腿就跑,这次可不能傻站着挨揍了。
刚迈出两步,那绯色身影一闪挡在了去路,接着她的脑门又挨了一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冯清蓉暗中摸出两支银针扣在手里,只待他不留意,就给他个好看。
恰在此时,长贵跑了过来,“小——少爷,三少爷请您用饭。”
叫顺口了,差点戳穿她的身份,好在他还算机灵,及时圆了回来。
总算可以摆脱这颗纠缠不清的牛皮糖了,冯清蓉长舒一口气,顺手将银针塞回怀里。正要回屋去,听到身后的长贵道:“奴才见过楚公子,晚膳已备好了,请公子用膳。”
“长贵,那小娃娃是何人?”
“回禀楚公子,是我家表少爷,自应城来。”
“哦——”那一声“哦”故意扬高了声调,令人毛骨悚然。
冯清蓉不敢再往下听,小跑着进了屋子,耳边还似乎听到了朗朗的笑声。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出门没查黄历,怎碰上这么个倒霉鬼。
用过晚饭后,冯清蓉跑回房里,一路跑一路暗暗地骂。
进了屋子,揽过桌上的铜镜,就着烛光细细地看。
镜子里是个丰神俊朗风~流潇洒的少年郎。微黑的肤色,明亮的眼睛,修长的身材,怎么看都是个小公子,只除了有些瘦弱。可那楚天阔怎地就对她兴趣这么大?晚膳时,她与他并不相邻,可他偏要隔了千山万水将菜肴一道道布在她的碗里,直至她的碗都成了一座小山。
因威武将军公务繁忙,未能抽空前来,冯清远有些失落,早早就退了席。主人虽走了,其他公子却兴致不减,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余,还带着别有意味的微笑,看着他们两人。害得冯清蓉又窘又怒,一晚上没敢抬头,连酒桌上坐了几人都没弄清楚。
别有意味?!这个楚天阔不会有断袖之癖吧!这下惨了,若是他好男风,难不成这几日,她都要躲着不出门?这个讨厌的家伙!
拉上窗帘,吹熄蜡烛,闷闷地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窗外的“纺织娘”不知疲倦地叫着,野草的清香丝丝缕缕地飘进来,沁入她的心头。
既然不能睡,索性起来打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丹田,静坐了一会,觉得神清气爽心平气和。
开了窗子,抬首看见圆盘似的月亮挂在蔚蓝的天际。今天十五,怪道月亮这么大。在京城里待惯了,时常想不起抬头看天,如今,再看着月亮,又想起小时候偎在娘身边看月亮的情景。
那时候,吃过饭后,她必是跟舅舅在院子里捣药,或是搓药丸子,而娘则在一旁里借着月光补旧衣、纳鞋底,缝得久了,便仰起头看着月亮叹,那嫦娥一个人实在太过孤单。她笑,月亮上还有兔子呢,嫦娥姐姐可以跟兔子一起玩,就是不知道月亮里有没有青草喂兔子。舅舅极少开口,偶尔会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心里有人,便不会那么寂寞了。
而今,事过境迁,娘不在了,舅舅也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徒留她一个人,空对着明月,不免唏嘘。
又想上镐城内的先生,今夜,可也会抬头望月?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清啊,都没有动力了呢,朋友们给点鼓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