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的,数着天亮。
眼看着林紫日渐消瘦,林萌萌忧心忡忡,又没有办法,陪她去医院看医生,拿着诊断单划价交费,林萌萌问:“你医保卡呢?带了吧?”
“嗯,”我点点头,“专门出来看病能不带么,昨儿晚上我就放包里了。”
打开钱包,没有。
翻遍手包,没有。
我扶住额头,“可能是昨晚拿出来忘放包里了,多半在茶几或者床头柜上呢,没事,用现金吧,我又不积分换购。”
把林紫的故作轻松看在眼里,林萌萌想说些什么,还是止住了。
痛过这一段,也许就好了。
走出医院,林萌萌还是忍不住开口,“慕总最近,你们最近就没交集了?”
按了按浮肿的眼睛,胀痛的厉害,“有啊,我们之间最浪漫的事,就是一起慢慢加班。呵呵,他最近加班加的比我还晚,反正这半个月没一次比我早走过。”
林萌萌紧了紧手里的药袋,“你这么吃安眠药,我真担心有什么副作用。”
“能有什么副作用,吃了药我这几天睡眠好多了。”虽然仍是噩梦不断,但好歹能多睡一会了,总是好事。
林萌萌正在纠结措辞,手突然被拉住了,一抬头对上林紫的眼睛,眼泪在她眼眶里晃啊晃,就是不肯掉下来。
“萌萌,我心里好难过。”
林萌萌抱着林紫,拍着她的后背,“我知道。”
一串眼泪流下来,用手捂住脸,“他最近每天晚上都是看我下班就下班,我打的,他就跟在后面,有时候回江南枫庭,有时候进了小区又出去,总是看我到家了就走。”
咬着嘴唇,眼泪掉得更凶,“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林萌萌长长叹气,“木头,虽然我也不赞同你俩这事,但是看你这么难过……嗯,木头,要不先试试看?”
我摇摇头,“我没事,饮鸠止渴的傻事我不干,而且我好不容易坚持了这么久,不能白白浪费了。我要一直坚持下去,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没事了。”
“木头,要我说,要不咱试试?反正人生苦短,高兴一天是一天。而且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我知道你的担心,可任凭你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未必就能安稳过一辈子。”
“这我知道,可是……”
垂下手,泪流满面。
我能选择吗?
我可以选择吗?
有什么是掌握在我手里的。
我真的不敢。
握紧拳头,掌心冰凉,想起慕枫温暖的拥抱,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里,冷得透顶。
“好吧,让我再想想。”
转折
“你怎么来了?”慕老爷子接过保姆递上来的毛巾,擦擦手。
慕枫仍看着桌上的相框,头也没回,“你不回家,我就只好来了。”
慕老爷子走到书桌旁,看着老伴的照片,这么多年仍是神采奕奕笑容满面,再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老喽,老喽。
“出什么事了?”慕老爷子坐到沙发上,手指跟着音响里的京剧打着拍子,时不时还依依呀呀哼唱两声。
退下来这些年,慕老爷子养成了很有规律的作息习惯:早上起来打太极,接着拎着个收音机四处溜达,吃完午饭眯一会儿,下午再出去溜达,唱唱戏听听曲,健康极了。眼看八十的人了还是那么精神奕奕的,除了一天要喝三顿酒,就再没有其他不良嗜好。三年前老伴过世,慕老爷子连四十几年的烟瘾也说戒就戒了。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慕枫将奶奶的相片放回原处,坐到慕老爷子旁边。
慕老爷子睁眼看了慕枫一眼,“你小子还想瞒我,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
慕枫扶着额头,“慕老头……”
“你小子学坏了啊!”慕老爷子重重拍了慕枫肩膀一下,“想当年老子带你的时候,你成天冒鼻涕泡,挂着两道鼻涕四处跑,衣袖永远都是黑又亮,”边说边重重拍打慕枫肩膀,“这几年跟你妈在一起时间久了,咋的,成公子哥儿了?不拉屎了?”
对于每次见面都要‘鼻涕事重提’的爷爷,慕枫表示完全无压力,但仍然忍不住头冒黑线。
慕枫挺直上身,“老头子,你什么时候回家?”
“看来真有大事了,”自慕枫进屋以来,慕老爷子第一次正眼看他,“你要结婚了?”
慕枫顿了顿,摆摆手,“没有的事。”
“没有你发什么愣啊!”慕老爷子重重拍打在慕枫肩膀上,“我的孙子啊,跟着你妈都学坏了,只会假模假样,都不会说人话了。”
慕枫上身挺得更直,“你这都半年没回去了,眼看着要过年了。”
慕老爷子斜起眼睛:“真就这点事?”
“还能有什么事?”慕枫将慕老爷子扶起来,“老头子,走,去花房看看去。”
慕老爷子住的地方还是原来刚结婚时,和慕奶奶的婚房,从品尚退下来后,两位老人在华阳住了几年,觉着烦了就回到华阳郊区老宅,重新修葺一番住了下来。慕奶奶活着的时候喜欢养花弄草,为此专门建了个花房,几年前慕奶奶走了,慕老爷子岁数也大了,就雇了保姆花匠,日子过的还和慕奶奶在的时候一样,照样优哉游哉。有时候慕老爷子心情好得了闲,也会到花房浇浇花除除草什么的。
慕枫动作熟练的剪着杂枝,一抬头,就看见慕老爷子站在一株三角梅下,那是奶奶最喜欢的花,据说老两口就是在三角梅旁私定终身的。
对,就是私定终身。
在那个年代,不顾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私定终身之后一个去当了兵,一个回到家中,一边和家里抗争,一边默默等待,一等,就是四年。
在慕枫心中,只有爷爷和奶奶这样的才叫真正的爱情,相知、相爱、相伴、相守。至于父母的……源于利益的婚姻应该就和爱情不沾边了吧。
那张纸代表的是法律,而不是承诺和守护。
“孙子,你爷爷要找老伴了。”
咔嚓,一整枝花被剪断了。
“为什么,爷爷?”慕枫扔掉剪子,奶奶才走了三年。
慕老爷子背起手,第一次露出严肃的神情,“你奶奶走的时候跟我说,让我不要惦记她,尽快找个老伴。如果走的是我,我也会这样和你奶奶说。”
慕枫目光灼灼,“我以为爷爷和奶奶之间才是真正的爱情,我没想到爷爷会这样。”
慕老爷子笑了,勾起一朵三角梅花瓣慢慢抚摸着,意味深长道:“因为我和你奶奶的那张结婚证不是婚姻,那是亲情、爱情和友情。你还太小,还不懂,就连我,也是在你奶奶过世时才明白的。”
慕枫若有所思。
“好了,说说你的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慕枫抬起头,“我没事。”
“你小子!”慕老爷子重重打在慕枫肩膀上,力气之大,痛得慕枫哎哟一声,肩膀顿时矮了下去。
“哈哈哈哈,”慕老爷子哈哈大笑,“看你小子跟我装!老子不把你打趴下!”
小时候轻轻一拍就能让慕枫趴地上的美好赶脚,让慕老爷子一直念念不忘,孙子长大后自己也老了,一巴掌拍不倒了。肿么破?慕老爷子表示很好破,坚持不懈的、一毫米不差的、屡败屡战的拍击同一个地方,总有一次能拍倒。于是拍肩膀和挺直腰杆成了慕老爷子和孙子每次见面的必演曲目。
“老子早就说了,你尾巴一翘老子就知道你想拉屎拉尿!小时候给你换尿布换的最多的,是老子!不是你爸爸!更不是你那个贵妇人妈妈!”
慕枫站直身,揉了揉肩,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想带个姑娘来给您看看。”
慕老爷子正儿八经感兴趣了,极难得的、温和的、一厘不差的、轻轻拍了拍慕枫的肩,“怎么回事?说说,怕你妈不同意?”
慕枫摇摇头,“我能搞定我妈,但是,”抬头看着从小把自己带大的爷爷,慕枫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是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她以前心灵上受到过很多伤害,是一个敏感脆弱的小丫头。我知道自己喜欢她,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我没有长久爱过一个人,不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时间长了,感觉就淡了。我想先确定自己对她的感觉,再去做决定。”
“我不想伤害她。”
“再有,我付出了很多,可她总是想保护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受到可能受到的伤害,甚至拒绝喜欢我。我觉得自己有点坚持不住了,几次想退出来,放弃,可是每次看到她又忍不住靠近她。”
“你这是跟你爸学坏了!”慕老爷子毫不费力的找到刚才拍过N次的地方,不轻不重拍了下去,“做生意能一步一步来,要有个计划算计,流程步骤,感情也能吗?哦,先想好怎么做,收到什么样的效果,接下来做什么,达到预期如何,没达到预期怎样补救。那是谈生意挣钱,不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