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双清冷的瞳子,沾染了点烟花的温度,绚烂的让人不敢直视。便是被蛊惑的,狐狸松开了他的手,才发现那双秀美的腕子有一点淤青。
“嘿呵呵……”凤流殇忽退开去,背对著少年公子笑的一抽一抽:“自负也好,自信也罢。果然,这世上还属小聆最有趣了……”
“凤王也是风趣之人。”他回敬他,瞳子却煞是清凉。
闻言凤流殇向前走出几步,忽回过身来。面容隐藏在狐狸面具下,**指把玩著一粒小石子。简单的动作,凤陵王爷亦都是仪态万千地带了丝调笑:“啊……无论怎麽看,还是白衣最是适合小聆了。”
“凤王过奖。”曲聆水答,眉却蹙起。
有什麽慑人的压力,正於空气中弥漫成灾。凤眼眯起,凤流殇忽抬手。电光火石,那粒石子便朝著清隽的少年人掠去!
夹了杀气的石子去势强劲,擦过他鬓边一缕青丝击断桃枝。
‘啪’──!!!
缠了红绢的桃枝只及在水中打了个旋儿,便被流水冲走。他与他的愿,不过才片刻之间而已,被化作流水无情。而他与他,不带半分留恋。
自始至终,曲聆水一动不动。白衣素锦,风姿绰约。那双瞳子里的情愫,复杂而流光溢彩。任素净的颊被掌风所伤,有淡淡的嫣红溢出。
偏偏凤流殇就看不得他如此,分明该是他心里有怨、有怒才是。凤流殇挑著凤眼冷笑:可不知借刀杀人的血……这白衣沾不沾染得上了?!
夜风清冷,凉了烟花。满树红绢,霎时化作白绫一般的黯然。
他的心,他的眼。皆是沾染了这份凉意。
歌朝这把刃,却不知伤的是谁。
良久,闻见他低低叹息:曲某的手……
早已不干净了。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二十四章
白。
黯然的白。
一如那日沅水畔,满树红绢飘摇。映照在他眼里,却是缟素白绫。
记得,曾笑他凤流殇自负。
果然,他亦是自傲。
所以,他们是知己。
七日後,绮容公主风光大敛。
白衣缱绻的少年公子孑然而立,对著那牌位拜了三拜。
一拜……
这个差点他妻子的女子,便如此香消玉陨了。
依昔还记得,娇俏丰润的唇边有两个一深一浅的梨窝。女子或轻笑,或娇羞,两个梨涡一深一浅。她唤他:聆水哥哥。
二拜……
【聆水哥哥我们去那儿好不好?看起来热闹得紧呐!】
他一愣,忽想起狐狸已经出征多日了。面前,是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子──
到底还是小女儿心性,见著热闹便想凑一凑。娇俏的女子秀手一指,吵著要去对面。他却一愣,忽想起那日夹竹桃下──
他的怀抱。
他与他,互相试探。
他本不欲去,可一向清冷无情的脸在青年武将冷漠的注视下,忽然有种被拆穿的错觉。
【聆水哥哥,绮容听说这里的姻缘签很灵验的呀。上次你被凤陵的狐狸不知道拽到哪儿去,都没有和绮容去过呢。就去一下、一下好不好?】
再看一眼友人,一副‘你就随她去吧’的表情。
镇定自若如他,忽的心虚了。
三拜──
安静睡著的女子,看起来是如此的甜美可人。那日在他的怀中,他亦是安静美好的让人不忍心打搅。
她说绮容从不後悔爱你时,嘴里咳出一大口血。他怜惜地为她拭去,眸子静楚。
於是,她的眼波更加柔和了。
她抚著他的眉眼,说:其实,聆水哥哥长了双多情的眼。并不是无情,你只是……太温柔了。
所谓‘青梅之约竹马之盟’,不过是……
──是绮容,太过贪心了。
【我从不悔,为你挡这一箭。】
【绮容只是後悔……为什麽,我要是宇文绮容。】
“公子。”身後传来轻微的响动,青年武将的军靴扣在瓷砖上。听起来,寒冷而笃定。
静默的灵堂内,白幡翻飞香烟嫋嫋。那皓洁如神邸的少年独立其中,眼底朱砂豔丽恍然若梦,任凭青丝拂动。他回眸,那双绝丽的双眸恰好望进他眼里来。
“魅上将军。”
“……恩。”
仿佛又回到了初识的那一日。
青年武将迎风而立,绝丽的面容冷而孤寂。而那白衣的少年公子也只是平静无波地与他互望一眼,颔首告辞。
几乎要擦身而过的时候──
突然,青年武将的声音在长长的回廊里响起:“你可伤心麽?”
对上对方惊讶的目光,著了一身玄黑的魅上绯不自然地别过头去:“我的意思是,我听说……绮容公主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话刚出口,魅上才意识到说了什麽。听说?他何时变得喜欢道听途说打探别人家长里短了?
“就算曲某伤心,公主也不会活过来了。”在初初的惊讶过後,白衣少年淡道,索性走近与武将并肩而立。
“是麽。”魅上绯侧头看著少年秀美清丽的侧面,似乎要从中找到一丝破绽。
无奈那张脸的主人始终平静地望向前方,亦不皱眉亦不是惯常的轻浅微笑。里面红尘滚滚,仿佛浮世铅华都被看在了眼里。又仿佛平静无澜,一切尘世埃土都不曾融进。
他魅上绯十九入仕二十领兵,三年征战终获大捷。
搬师回朝之际,他曾经无数次想象那传说中的‘无冕之王’该是怎样的**人物?却不想竟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甚至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年少。
魅上绯一直认为,这样的人是脆弱的搪瓷娃娃。外表华丽,且脆弱地不堪一击。一直……
是这样以为的。
但是,魅上绯无法预见到日後的的後悔万分。若是他当初寸步不离,便也不会如此眼睁睁无能为力!
围观的人四散逃去,有女子尖叫:“杀人了!来人啊!杀人啦!!!”
一片恐慌中,他抛下了职责保护的宇文饰非。魅上绯拼尽轻功赶去,却见那少年人背对著众人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沅水畔,他白衣缱绻。绯红的荚竹桃瓣落了他一身,像──
血。
但那是真的血。
他顿时只觉心脏狠狠停跳了一拍。
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
那一如遗世缱绻的皓白,竟教血染了个透!
美。却,让人窒息的凄凉。
扬扬洒洒的荚竹桃,瓣落了他满身满袖。不知是皓洁白衣因它而红,还是血溅染了白衣皓洁?那一刻,他以为脆弱的搪瓷娃娃终将破碎。青年武将惯常冷漠的面容上,竟是怜惜的。
良久的,素锦染血的少年人缓缓转过头来,声音清冷得似融入了月魄:
她死了。
那时,魅上绯以为自己听到了搪瓷破碎的声音。可那时那双一向淡漠的眼,看向匍匐於的刺客却让人不寒而栗。
有时真正能让人畏惧的眼神。不是噬血的兴奋,不是将一切摧之殆尽的**。
而且毫无机质,什麽也没有的冷。
一直以来,这个清冷的少年人背负盛名,却比当年年少气胜的他多了一份内敛。清隽的面容上始终是一种淡而寞的表情,鲜少喜怒。对於这个冷漠的近乎不近人情的少年人,魅上绯的好感并不比对著凤陵狐狸的时候多多少。
这样的人,又在乎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