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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横话音落下去很久,我还怔在那,他在说我两次滑胎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没听明白呢?
我呆了半响,踌躇着开口:“神医说的段先生是……我师傅……段……段天涯?”
谢道横看到我发愣,也愣住了,最后轻轻点头,但脸上显示出的神情是,比我还要惊讶,震惊得无以复加。
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我头脑慢慢恢复了意识。
我将这中间的弯弯绕理了半天,才大致搞明白,原来,段天涯给我配了副药,但初过却没有告诉我,只将药加在饭菜里。
可是,段天涯为什么要给我配药呢?难道我掉进沧海谷后,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还有,初过什么时候知道我和段天涯的关系的?请他出山的时候?
我被这些问题缠得,心中一团麻乱,正准备问谢道横,谢道横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缓和过来,轻叹道:“侯爷可能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看在侯爷一片悔意的份上,夫人就原谅侯爷,可好?”
我愣怔,半响道:“我和他谈不上谁原谅谁的。”
“既如此,夫人为何不肯帮侯爷?老夫一直都知道夫人才华绝艳,必然有着锦绣计谋,可夫人好像不愿意帮侯爷。”
先不管谢道横给我扣的高帽子,他这话重点在后面,说我不愿意帮初过。
我愕然,我是不是真的身在靖营心不在啊?连一个外人都这么说。
没有啊,我只是很少碰到初过,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我怔了一会儿,浅笑道:“神医多虑了,以初过的聪明,我想出的点子肯定比他不及的。”
谢道横盯着我的脸,看了好几分钟,才把视线移开,神色莫辩。
倒是晚上,初过难得回来得早,看来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我笑道:“我们要在梁州待多久?”
初过笑道:“快了。”
我哦了一声,初过说:“以凌儿之见,我们该走哪条道?”
我愣在那,初过说:“楚州、襄州、梁州。”
我笑,“不是已经选择了梁州么?”
岳国的都城现在在商州,要攻下商州,东、中、西三个战线可以打,东走楚州,中走襄州,西走梁州。在这三条路线中,楚州离江州最近,走楚州,可以避免长途行军;襄州是水陆要塞,离商州最近,走襄州,可以直捣商州。梁州,我没想到什么优势。
初过灼灼地看着我,一直没有说话。我忽然想起,从梁州进关内,要从散关走,散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条道也太危 3ǔωω。cōm险了。
我的心里一咯噔,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初过道:“看你的样子,你是不赞成走梁州。”
“走梁州,该犯的兵家大忌全犯了。”我嘟囔。
初过哈哈大笑道:“你倒说说,我都犯了什么兵家大忌?”
“一是千里行军,辎重多,还没开始,将士已疲,此消彼长,对方正好以逸待劳,气势上首先就不及;其次,过关难度太大,我要是对方将领,就算开始没想到,至少现在也该想到了,那就是封住我们的关口,烧掉所有的栈道,死活都不会让靖军进入的;第三,要是我们在梁州耗下去,粮草难以为继,最终我们只能无功而返;第四,要是这时候,岳军突袭襄州,我们救还是不救好呢?襄州要是丢了,岳军挥军南下,但要是我们回援襄州,天知道,岳军会不会从梁州攻入益州。益州本来就有二心,这么一来,大半个江山就全是他们的了。”
我说得畅快淋漓,说完,猛灌了两口水。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凤凰的敌人,可现在真的成了敌我双方的时候,我的心境竟然如斯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他抿了口茶,轻笑道:“你分析得倒也透彻,只不过……”
我静静地等着,他却戛然而止,定定地看了我半天,叹声道:“还是不说了,省的你担心。”
省的我担心?
我其实没有听明白,他这话是说省的我为谁担心。
我心中又想起那个“天下第一关”,不禁担心道:“我们什么时候过关?”
我一直坐在矮塌上,而他则一直坐在矮桌旁边的草垫上面,沉默了一阵后,他轻轻走到我的身边,我的心一阵没来由的恐慌,注视他的身形,想往后挪一点,却不敢。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有一种湿漉漉的触感,帐篷内本来就很闷热,此刻好像又多了几分热意。但很奇怪的,我心里的温度,却开始往下降,有点抽搐。
他的目光绞着我,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瞬,在我身边坐下,嘴角噙着浅笑,道:“已经在过关了。”
我的耳朵里开始出现耳鸣,除了嗡嗡声,什么也听不见。我深吸了口气,终于缓过神来。
这回我只能苦笑了,要是让我猜中他的想法,凤凰同样也能猜到。不过这样也好,我刚才还想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那个关,没想到用不着了,没了担心,一阵虚脱感随之而来。我轻轻倒在榻上,背对着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在我身后躺下,轻拂一下衣袖,帐篷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我的眼睛一直睁着,没有丝毫睡意,转身平躺在榻上,眼睛瞪着天花板,朦胧的月光洒进来,漆黑的屋里好像被笼上一层烟雾。
边上的初过也是平躺在榻上,我猜他也没睡着。我突然想起白天谢道横的话,心中凛了一下,慌忙开口道:“我身上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初过听到我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转头,正对上他转过来的脸。两个人的脸相距不过两寸远,我能感到他的黑瞳就像是一个黑海,我的目光全被吸了进去。
初过的手伸过来,将我的手包在手心,“已经没事了。”
原来我的身体真的曾经出现过问题。
我头脑中出现很长时间的空白,白天谢道横和我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得到初过的确认后,我只觉得浑身被一种木然的情绪包裹着。
初过转过身来,将我往他怀里揽了揽。
我问:“到底是什么问题?”
初过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你掉进沧海谷后,脑子里淤血一直没有散掉。”
经他一说,我想起来,我以前不时会有些头痛,没以为有多严重。
初过说:“后来我遇到沧海笑,沧海笑给你配了药。”
“是这样?师傅怎么没有提过呢?”
初过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轻声问道:“不疼了吧?”
我笑笑,“早就不疼了,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初过笑得很欢喜,“我哪敢告诉你啊,你那么怕死。”
一句话噎得我哑口无言,我很怕死么?
嘲笑,绝对是嘲笑。他嘲笑我的时候,从来都不含糊。
“哪有?”我怔了半天嘟囔。
不过他说得似乎是真的,刚才我一想到那个散关就直打哆嗦。
真的如初过说得这么简单?
说得通,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