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江湖就有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过去豪爽地拍拍小虎的肩膀:“你还是把心收到肚子里去吧,我家相公用情很专一的,他从来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说完,转身看初过,他低下头,露出憨厚的笑容。我愣了下,怎么转眼间他倒有些惧内了?
我撇撇嘴,周围爆笑如雷。
民事纠纷处理完了,不过有两个后续故事:一个就是初过再也没有去卖过字画;另一个就是,在这几百人的村子里开始风传阿牛的老婆我是个河东狮。
这种传闻的产生,萧同学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天我在安慰小虎的时候,我转头去看他是想得到他的配合,而他的表情完全是像被逼的。
他是故意的。
后来陈大娘也不常来了,她肯定在猜想,拒绝阿花是我的意思,我根本没有征求过初过的意思,是我不希望阿牛纳妾。这么一来,我的罪过可就大了,要知道,我结婚六年没有怀孕,还不准丈夫纳妾,明摆着要让夫家断子绝孙!
陈大娘不来,我没事做的时候就到其他人家去串门子,不管我到谁家,他家的男人一见到我,就跟避瘟神似的避着我,我也不在意。虽然现在陈大娘不跟我交好,但我在村里其他女人心目中还是有着崇高地位的,我仿佛成了她们的新一代女权主义领袖,她们有时候为了点小事争吵起来,会把我拉过去,“让阿牛媳妇评评理。”
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初过总会笑话我半天,“官司打得怎样了?”
“明天接着打。”说完瘫倒在椅子上。
浮生梦一场
初过自从不去卖字画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晒太阳。只有两个人的生活不免是无聊的,我们又不是恋人。虽然我们一直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不过那是因为只有一张床,大冬天的谁也不能睡地上,所以我们之间一直是相敬如宾,分被窝睡,井水不犯河水。
很多时候,一直都是初过在说,从他的童年、少年一直讲到现在。讲他的家人,朋友。讲他跟花铸的相识,讲他的抱负,他的用兵策略。我打算回到江南后,出一本书,名字就叫做天才是怎样炼成的》。
跟凤凰讲故事时的抑扬顿挫不同,他的口气永远是那么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说自己的故事永远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像他这样的天才,我有时候都怀疑他在呱呱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有记忆了。
“不记得了。”他口气平淡,好像不愿意提及。
我注意到,他对他的边关生涯提得很多,算是浓墨重彩的描述了,但对他的童年,他的家人,都很少提及。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疑惑,温柔地笑了声,“我自幼和初绽就不是太合得来,后来很早就离家了,所以对少时的事没有太深的印象。”
他一句话概括了他儿时在萧家的处境,都说他在萧家受欺负,原来谣言也不是空穴来风。
“你曾经喜欢过人吗?”我转开话题,提了个我最关注的萧天才的感情问题,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八婆一点了。
初过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赶紧笑着插科打诨道:“当然是除我之外了,我属于人见人爱型的,我是说其他有没有哪个女孩子讨飞雪公子喜欢的。”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脸,灼灼地看着我,就连我这番很不要脸的自白,都没让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
我心中有些无计可施,正准备扯开话题,说另一件事,他悠悠地开口:“凌儿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是对我感兴趣么?”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些像调笑,又有些认真,我分不清这其中包含了怎样的感情。
我抬头,和他四目相对,忽然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我干笑了两声,“没有,我就是想着回去后写本励志的书,让大家看看,他们的偶像是怎么培养出来的,也给我们新一代的父母们以希望。”
他眼中的神光忽闪忽闪,我心一沉,糟糕,我刚才完全是大脑短路,人家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众偶像,我竟然那么生硬地拒绝他,这让人家的自尊往哪放啊?
不过人家的修养很好,只微恼了半分钟不到,就风轻云淡了。
“励志?偶像?”他的眉头微蹙。
我心中(炫)恍(书)然(网),原来他是没听明白,害我白担心了这么久。
“呃,励志的意思就是激励别人的斗志;偶像就是崇拜的对象。”
初过又接着愣了半分钟,终于(炫)恍(书)然(网)大悟地笑了起来,“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想出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来的。”
我习惯性地摸了下鼻子,看到他刚才还很清亮的眼眸暗了一下,他还是注意到了我说的那句“没有”。
我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忽然想起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竟然想不起来了。
“你身上的故事其实有很多,只是你不愿意说。”
我愣了下,没想到他会扯到我身上。
“我没有过去,你知道,我的过去已经被慕容非生生抹杀掉了。”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一丝丝痛苦和绝望蔓延开来,就好像是小时候手上长肉刺,想把肉刺拔掉,但却扯到了边上的肉,一不小心,血流如注。
我回想我遥远的童年生活,那时候自己是幸福的,整天跟着小白屁股后面跑。当我再次想起小白的时候,小白的面容开始变得模糊。我感到害怕,这个我曾经用尽生命去爱的男人,我竟然会不记得他的模样。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忘记凤凰?
他伸过手来,将我纠缠在一起的两只手分开,不让我再虐待自己的手。
他说:“你是不是害怕再嫁人?”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但被他问道,我觉得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我是在害怕他想我嫁给他,我好像对出嫁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不管结婚对象是谁,这也是我不跟凤凰走的原因之一。难道是我跟小白失败的婚姻让我患上了婚姻恐惧症?
我们除了在院子里晒太阳,有时候,还会到小酒馆里喝两口小酒。这个村子虽然不大,但也会经常有外乡人过来,对于外面的世界,我们就是从这里了解的。不过才一个多月,外面也没发生多大的事,无非是靖朝按兵不动,岳国跟荣国打得天昏地暗。
有一次初过问我,要是靖朝和他们中的任何一方交战,谁的胜算会大一点?
我歪着脑袋想了会儿,说,论战斗力我不了解,但论国力,现在的靖朝还是略胜一筹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我觉得最终赢的应该会是靖朝,但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初过盯着我看了半响,我笑着继续道,我只是说现在是这种情况,要是拖个几十年,彼时的情形就很难讲了。
初过笑了声,“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要这么死心塌地留在靖朝,原来早就把形势看通透。”
我愣了一下,我从来没有好好想过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南朝,我这么一说,萧初过竟然以为我是觉得待在南朝比较安全。
我笑道:“的确,我很怕死,但这不是我留在江州的原因。我留下来,只是因为我对慕容家没有归属感,我内心深处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慕容家的女儿,他们或许也已经忘记有我这个女儿。但毕竟血缘的牵系是割不掉的,我总不能站到慕容家的对立面去帮助独孤。”
“这也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我没想到初过会问得这么直接,抛开情感不谈,理智上,我是因为不想牵扯到战争中去,才拒绝他的。但上次他的求婚不过只是个试探而已,为什么还要在意我为什么拒绝他?
我呆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是么,其实我不嫁他只是因为喜欢的人不是他;说不是么,我当时掂量来掂量去的,还不就是这个理由?
初过的目光一直绞着我,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黑瞳也逐渐幽深,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我正在想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时候,隔壁桌上的谈话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在襄州之战中,岳国被荣国打的落花流水,听说那个‘凤皇’也是丢盔卸甲,负伤而逃,男人长得太好看果然都很没用。”
我手中的碗被弄翻,酒泼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