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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花(上)
故人花见到花夫人时,我呆愣在原地,一如她看到我,同样的诧然。我看到她的眼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她亦可以看到我眸中的复杂。时间仿佛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我在城门口目送着她坐着那华美精致的凤辇远去,然后马儿浅踏了官道上的尘土,扬起了浓浓的一层尘埃。直到那送亲的队伍变成细小的一个小点,在我的眼前消失不见踪影。然后时光流转很多年,那日的情景已经忘却,留在记忆中的只有那一路尘土、一个少女倔强的眼神和坚定的话语。我只记得那个满身华贵嫁衣的少女,被风吹响了满身的环佩,握着我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而略带苍白,然后笑得那么的坚定。她说她一定可以摆脱那个让人窒息的家族。
“菡萏……”我的唇瓣在颤抖着。“凤歌……”她微启朱唇,神色苍白中透着激动。小闭见我们两个这样子有些不解。他开口:“你们……”“殿下,我们是旧识。”菡萏在转眼笑得完美无暇,“年幼时是邻居,算是自幼相识,不过那年我们家搬走后就只有书信往来。再后来,我来到了这里,所有的联系就断了。”
“菡萏和凤歌又是谁?”小闭似乎有些不相信。“菡萏是我的小名儿,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菡萏走过过来,站在我的面前,回答着小闭的话。“凤歌,则是她的小名。”“是这样吗?”小闭偏头看我。我点点头,神色激动,一把抓起菡萏的手,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以为……我以为……”
菡萏笑得很是矜贵,她拍了拍我的手,笑道:“以为什么?我过的很好。其实我感谢那一场风沙。”“感谢?”我越发的不解。如今的菡萏,只是鞑靼三王子的一名妃子,而且还不是正妃。我记得当初,菡萏要嫁的人是大王子,而且身份还是高贵的正妃。那时候的她,还是高贵的大明公主。可如今,不能承认自己公主的身份,却说着感谢的话?感谢什么?难道她是在那场风沙中被小闭救下的?
我犹想发问,菡萏却笑道:“好了,我们先入席吧!”见她如此,我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在她的笑容笑,在小闭的身边坐下,然后吃起了一顿让自己满心疑惑的饭,可是桌上三人,却都是一张笑脸。即使大家都有话要问,却都忍住。
散席后,我想让小闭去陪菡萏,让朵娜扶我回屋子,没想到小闭拒绝了。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我略带歉意的看向菡萏,却不想菡萏依旧在笑,似乎,对此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我再看小闭,他很坚决要扶我回屋子。最后,还是我妥协了。产期越来越近,小闭也忙碌了起来,所以菡萏就总是来我这边陪着我。我就这样渐渐习惯了现在这个全新的菡萏。菡萏说那年的风沙掩埋了那个有着公主头衔的少女换来了如今这个花夫人。
现在的菡萏,不像从前那个。从前那个菡萏最大的心愿是摆脱那个让她窒息的家族,她的眼睛里总是怀着一片希望。可是现在的菡萏眼里多了一抹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哀伤,似乎有什么事让她刻骨铭心的痛过,然后蜕变。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不例外。我不多问,一如她不多问。我学着不再在她的身上寻找从前那个菡萏的影子,一如她不再在我身上寻找属于凤歌的影子。
“你很爱小闭?”我望着将耳朵贴在我肚皮上的菡萏,轻声的问。菡萏愣了一下,耳朵离开我的肚皮,正起身子看我,有些怪异。“小闭是谁?”
“三王子。”我轻笑,才想起他们都不知道我叫他们的三王子“小闭”。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菡萏笑了一下,又将耳朵贴上了我的肚皮,这时候娃娃踢了一下,她惊喜的叫道:“动了……”“难道不是吗?你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欣喜。”我笑着抚摩肚皮。“娃娃最近动得越来越频繁了。”“不是。”菡萏否认再次正起身子,手摸着我的肚皮,语气略带羡慕。“这九个月的肚子可真大。”我的笑容充满身为母亲的自豪,同时对于菡萏的否认有些惊讶,也就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了。看菡萏一脸羡慕的看着我的肚皮,眼波流转间却有着几乎不可察觉的哀伤。“喜欢的话,自己去生一个。”我笑了笑,接过菡萏递给我的奶茶。菡萏嘴角略带苦笑,“不是所有的事,都如想象的那般简单。”我喝茶,不再多说些什么。门外,一个小侍女跑到朵娜面前小声耳语几句,朵娜面露惊讶一色,匆忙的来到我们的面前,道:“夫人,大王子来访。”“那你还不去请三王子。”我怪异的瞥了朵娜一眼。他定是来找小闭的,我自然是没不要去关心这事。朵娜唯诺得看向我,“大王子是来见夫人的。”我瞥向菡萏,见她那波澜不惊的样儿更加的践踏,心下暗暗叫惨。转念一想,又稍微放下心来。虽然他很多年前曾见过我,但那时毕竟年幼,现在再见,说不定就认不出来了。随即笑着朝朵娜说道:“你先下去备茶点,我这就去进大王子。”朵娜依言正要下去,却又听到门外传来男子爽朗的声音。
故人花(下)
“不必了,本王自己过来了。”我和菡萏同时看向门口,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走了进来,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照得他身上那些饰物越加的华丽闪亮。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俊美男子,身形修长,一身雪白的长衫衬得人如玉树临风。那走在前面的是大王子那卜娑,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俊美。可那走在身后的人,我觉得他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见到我,眼神带着一丝震惊,那神色看在我的眼中很是担忧。该不会此人认识我吧?正想着对策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的眼神已经从我的身上移开。我也稍稍安下心,瞥了站在身边的菡萏一眼,发现她的神色有些怪异,不若先前那样平静。心下有些疑惑,菡萏是小闭的妃子,可她在见到小闭时却没有见到那卜娑这般大的情绪波动,似乎……有些悲伤?菡萏因为我的注意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控,忙收敛心绪,虽收起了那抹哀伤,可是眼睛还是会不自觉的瞥向那卜娑那边。“民妇见过大王子。”我和身边的菡萏一起行了个鞑靼国的礼仪。在这里近两个月,礼仪方面我倒也学了一些。那卜娑颔首,跨进了我的屋子里。身后那俊美男子,也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走了进来。那卜娑环看四周后,视线落在我的肚子上,而后又定在了我的脸上。打量我一会儿,嘴角带上兴味的笑,笑得我的背脊凉风一阵阵的。那卜娑也不说话,径自找了位置坐下,然后朝我们道:“都坐吧!”我们分坐在三个位置,我的位置刚巧和那卜娑面对面,而那俊美男子和菡萏则分坐我的左右两边。朵娜给我们上了茶点,然后安静的退了下去。没见到缇娜,也不知去了哪里。
“王弟似乎很宠爱朵夫人。”那卜娑笑睨我一眼,然后看向菡萏,笑道:“花夫人,你的地位可危险了。”我暗骂在心底,却又因为肚子里的娃娃忍着。咱要保证胎教。随即又挂上笑容,虚伪蛇应道:“大王子说笑了。柳朵只是一介民女,和三王子殿下也只是普通朋友,应他邀请来鞑靼做客罢了。”
“是吗?一介民女?”那卜娑嘴角噙着笑意,看我的眼神带着不着痕迹的算计。
我被他看得在心底暗叫不妙。看他那样子,分明是认出了我是谁。看来是自己疏忽了。即使有些年没见,可是我的容貌,除了摆脱了当初的稚气外,几乎没怎么变过。不过,疏忽的地方在于,我完全没想过他到现在还会记得我这个只见过几面又没什么深交的人。“大王子今日可是特地来看民女的?”我的眼瞥向一边没说话的俊美男子,见他面色平静。他见我在看他,便朝我点了个头。“前些日子听说三王弟带回了一个大明女子,一直都很好奇。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了。” 那卜娑意有所指道:“只是没想到会遇到熟人。”“熟人?大王子说的熟人莫不是民女?您贵为一国王子,柳朵只是普通的汉人女子,怎么可能曾与你相识过?”我的一只手握紧了茶碗,情绪没什么起伏,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里面的娃娃似乎察觉到我的心情变化,用力的踹我,让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王兄,你来这里干什么?”门口忽然传来小闭的声音,让我一愕。他最近那么忙,今天一大早就进了王宫,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那卜娑回头看小闭,笑道:“来看看你的新夫人。不过,她说只是朋友。”
小闭走了进来,走到我身边,问:“朵儿,娃娃踢你了?”我点了点头,笑容有些尴尬,暗自恨恨的看着那卜娑。我敢肯定这位同志是故意来捣乱的。看他那样子,早就应该猜到来者不善。“王兄,朵儿要休息了。你人也看够了,请回吧!”小闭看向那卜娑,不高兴地斜睨。
在场的人都愣住,随即又都反应了过来,虽然每个人都神色不变,可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有自己的算计。那卜娑敛下眸中的阴霾,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他站起身,那俊美的男子也跟着起身,跟在那卜娑身后离开。我看到菡萏的眼神在瞬间暗淡了下来。似乎那卜娑一走,她的光芒也跟着被带走了。我忽然觉得菡萏喜欢的人是那卜娑,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不喜欢小闭,又为身要成为小闭的妃子呢?再看小闭,似乎对这事也不大介意。只听见他对菡萏说:“你也回去歇着吧。”
然后菡萏听话的离开,走的时候只是交代我好好休息。他走后,小闭扶着我朝床走去。我故做漫不经心的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闭没有回答,我察觉到他不高兴,也没再问什么。我在床上躺好之后,他道:“你好好歇着吧!”留下这话,他转身走人,走得有些慢,连背影给我的感觉都像是在生气。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不留他,任由他那样离开。
娃娃(1)
娃娃(上)然后有整整二十来天,小闭都没有来看我。我惊讶于他居然可以生气生这么长时间,甚至,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因为他态度的改变,府中渐渐有流言说我失宠,那些下人们见到我也没有以前那么唯唯诺诺,每次的恭敬行礼中总带着一股幸灾乐祸。而我对此,没有任何的不悦。
入冬后的时节我总是有些不能适应,身上的衣服虽然渐渐变厚,整个人也变的肥重,走起路来,如果没有人扶,随时都有摔倒的危险。菡萏见我预产期越来越近,天天都上我这来,也吩咐朵娜和缇娜服侍的尽心点。有了菡萏的陪伴,我安心了不少,每天都会和她说说我的妈妈经。
日子就这样安然流水一般过着。我也不再感觉到一股压力。虽然偶尔有些想念小闭,却没了前些时候他总窝在我这里的压力感。这天夜里半夜转醒,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疼痛,敏感的察觉到肚子里的宝贝似乎急着要来看看这世界,赶忙大叫了起来。朵娜和缇娜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叫声,任由我几番疼痛,就是没有人理会我。忽然有一种惊恐随着降临。我发现这些日子我真是太依赖别人了,所以这会儿没人理了,就变得什么都干不了。忍住剧烈的疼痛下了床,颤抖着脚步小心翼翼的朝门口移去,额头上冷汗直冒,却强忍着。
朵娜和缇娜听不到我的叫声就没有办法帮到我,我只有自己出去求救,为了我的娃娃,我什么样的痛都可以忍住。拉开门,一阵刺骨的冷风迎面吹来,面上是如刀割一般的疼痛。泪水弥漫了我的双眼,却没有眼泪冲破眼眶流出。硬着脚步往外走去。再走几步,只要再几步就好了。再走几步,就可以看到府内巡逻的卫兵,这样我和娃娃就都有用了。终于走到了那些巡逻的卫兵身边,原本一列巡逻的卫兵见到我都吓了一跳。此时的我一身白衣,面色惨白,看着他们眼中和鬼没什么两样。卫兵队长反应过来,恭敬道:“朵夫人,您有什么事吗?”“快,快帮、帮我去、去叫、叫一下花夫人,和、和她说,我马上就要生了。”抱着肚子吃力的用鞑靼语说完这几句话后,我仿佛虚脱了一般虚软下来,好在一边的卫兵及时扶住,才免于倒在地上。那队长也是识相之人,加上他们都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小闭的,丝毫不敢马虎,立刻派了一个卫兵去叫菡萏,挑了两个人扶着我回屋,其他人则继续巡逻。疼痛一阵一阵的袭来,我咬着自己的唇瓣不敢松开,直到下唇被我咬出血来,滴落在白色的衣服上,散开来,染出一朵在黑夜里刺目的红花。那两个卫兵也被吓到了,赶忙加快了脚步,然后我被送回了自己的屋子里。被放回床上后,我的脸色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越来越惨白,冷汗开始一滴滴的冒出,手紧紧的抓住床上的毛毯,长长的指甲刺进了毛毯里,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上丝毫不见血色。门外清冷的风吹了进来,我不再觉得寒冷,脑袋开始渐渐混沌,却硬逼着自己清醒。那两个卫兵不敢离开,站在我的床边,我惨白的面色和因为剧烈疼痛而痛苦的叫声显然吓到了他们,让他们显得不知所措。王府中开始热闹了起来,各类的杂音散开来,由远处传到了我的耳中。一会儿后,菡萏带着早些时候在附近请到的汉人稳婆匆忙的赶到了我这儿,见我如此神色也变得惨白。
那稳婆三更半夜被叫醒,衣服穿得还不怎么整齐,见着情形,整个人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朝菡萏说道:“让里面的人都出去,去找几个侍女来帮我,另外要烧好一大锅的开水。”
菡萏点头,正准备去找侍女,就见一个卫兵带着朵娜缇娜走了进来,她们两个还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这让原本担心我的菡萏火气跟着上来。“你们两个是怎么服侍的?居然让你们家夫人三更半夜自己忍着剧烈的疼痛出去向人求救。”朵娜望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我,也白了脸。慌忙拉着缇娜在菡萏的面前跪下,颤抖着身子解释道:“夫人,我、我们晚膳喝了一碗汤,没想到就那么睡死了……”菡萏正待继续斥责,稳婆在一边焦急的开口。“夫人,先别忙着教训人,让她们先过来给我帮忙,还有,要记得烧一大锅的开水。”菡萏瞥了床上叫得很凄惨的我一眼,忙让朵娜和缇娜去给稳婆帮忙,自己则带着卫兵出去,并带上了门。“夫人,您先别担心,这孩子没到时候还生不出来。第一胎都会很痛,多生几个就习惯了。”稳婆安慰道。“快,深呼吸。”我听了她的话虽然安了几分心,可是剧烈的疼痛却依旧让我惨白着脸色,床上粗厚的毛毯都被我给抓破,指甲也断了几片。随着疼痛的加剧,我的叫声也就越大。这个时候又进来了几个丫鬟端着热水拿着毛巾之类的,依次在稳婆的交代下忙了开来。朵娜愧疚的望了我一眼,居然也哭出了声。我虽然很想去安慰她,却也顾不上了。一会儿后,门忽然被人撞开。
娃娃(2)
稳婆尖叫道:“怎么可以让男人进屋来呢?”菡萏的声音清楚的传到我的耳朵里,带着歉意。她语气甚是焦急:“三王子硬要进来,我也拦不住。”小闭快步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冷汗直冒脸色惨白的样子居然也白了一张脸。
这是我二十多天下来,第一次见到他。他的脸上居然冒出了些许青胡子,越看越有塞外男子的神采。他推开为我擦汗的丫鬟取代了她的位置,紧抓住我的手,我居然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稳婆见为我擦汗的丫鬟被推开,又尖叫道:“谁来将他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