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再次苏醒时,脑海里的信息量分明地大了起来。
清江县的街市,柳州的山水,扬州的楼台,益州的吃食……
父亲一路县令、司马、别驾、刺史地做过去,自己跟母亲也就一路地跟着辗转过去。
那是豫章的罗家大宅吧?白漫漫一片,应该是外祖父的葬礼……
不善言辞、不停流泪的那个,是舅舅罗椟……
至于那个和自己拉着手到处跑的,是父亲在益州任上的时候,自己的闺蜜,参军穆家的女儿穆婵媛……
沈濯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风景,稍稍有些惆怅。
前世自己看似自由,却不曾像原身一样这样跟着父母走遍天下。
还有……
还有幼时的自己偎在柔媚的母亲怀里耍赖的样子,温润如玉的父亲高高举起自己的样子,依偎在父母身边好奇地看着刚出生不久的幼弟的样子,祖母溺爱的亲吻自己的额头的样子……
沈濯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还有一些场景……好奇怪啊……
那应该是一个婚礼?
那个一身盛装,红妆艳丽,几乎变成个妖怪的人——是自己成年后的样子!
这个时代还没有盖头,自己手里拿的是一柄精致团扇遮着脸。
新郎官……好像是一位王爷……不然怎么会有人管自己叫王妃?
只是,为什么会有一个得意洋洋的女子抱着孩子对自己行礼?还替那孩子管自己叫“母妃”!?
不对不对,自己好似被一个孩子撞倒了,为什么自己的裙子上和地上有血?!
肚子好疼……
那个俊美英武的男人,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自己也一个耳光还回去了!好解气!
啊?他竟然一把把自己推倒在了地上,还撞破了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人是——父亲!
他为什么在哭?
那是棺材……里头躺的是母亲!还抱着一个小小的牌位,上头写得是:爱子,沈承,之灵位……
弟弟和母亲都死了?
父亲吐了一口血!
然后,然后他拿了一把刀,他,他去做什么了!?
沈濯心里好慌。
自己在哪里?
这是,一座破败的园子,亭台楼阁,却秋风萧瑟,人迹罕至。
过腰的长发如瀑散下,一身青色的男式圆领长袍,站在井台边,弯腰……
是要寻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像啊……
自己翘起了兰花指,笑吟吟地看向井底……竟是在临水照花,顾影自怜?
忽然有无数人嘈嘈切切的声音在耳边嗡地响起:“翼王妃疯了,幼弟夭折,母亲病逝,父亲丢官,她自己流产……她疯了……”
沈濯心神巨震,再度昏迷了过去。
翌日,韦老夫人、罗氏和冯氏,再次聚集在如如院里沈濯的闺房。
沈濯的眼皮一直都在快速地颤动着,但人却仍旧是货真价实地昏迷状态。
韦老夫人实在是耐不住了,手里的拐杖紧了紧,抬头命甘嬷嬷:“你拿着大老爷的帖子,去一趟太医署,看看张太医在不在。”
甘嬷嬷应声而去。
罗氏的泪水再次充盈眼中。
一个小小的男娃娃的声音忽然呀呀响起:“姐,姐,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还口齿含混的姐姐,顿时叫落了罗氏的眼泪。
韦老夫人忙看向门口,嗔道:“王妈,怎么这样不小心?什么时候,能让承哥儿跑了来?”
沈濯才一岁两个月的幼弟沈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被身后追着的一个妈妈一把抱了起来。
乳母姓王,极老实的样子。满脸羞惭,吞吞吐吐地也说不出来什么,只管低了头。
沈承白白胖胖的,大大的眼睛黑葡萄一样,滴溜溜地转着,被乳母抱得不高兴,转脸冲着罗氏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伸出了白嫩嫩的两只小手:“娘,娘,娘,娘!~”
罗氏忙擦了泪,勉强笑着把他接了过来:“承儿,叫祖母。”
沈承如愿被母亲抱了,从善如流,歪头看着韦老夫人笑:“祖祖,祖祖……”
韦老夫人看见他,愁闷散去了大半,真心笑了出来,“诶”答应着,又冲着他伸手:“我们承哥儿最乖了,祖母抱抱好不好?”
沈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窝在母亲怀里比较好,撅了嘴哼哼了一声,紧紧地搂了罗氏的脖子,把脸别过去,埋在了罗氏的肩窝处。
冯氏看着韦老夫人缩回了手,眼里嘲笑一闪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里的声音有了一息的停滞。
月娘要讨乖,连忙越众而出,从桌子上把今晨新折的一枝石榴花拿在了手里,笑着哄:“哥儿瞧瞧,我手里拿的什么?”
沈承闻声回头,睁大了眼睛,忽然威严地指着月娘,奶声奶气地嚷:“姐姐姐姐的!姐,的!”
众人都听不懂。
王妈妈连忙“翻译”:“哥儿是说,这花儿是他姐姐的,旁人不许动……”
沈承连连点头,瞪着大眼,威胁似的看着月娘,又张了嘴:“放!”
王妈妈有些尴尬起来,期期艾艾:“哥儿让月娘姑娘……”
跟着韦老夫人过来的贴身大丫头玉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儿是让月娘好生地给二小姐把这花儿放回去,是不是?”
沈承重重地嗯了一声,又点头,严厉地盯着月娘的手。
这下子,连韦老夫人都笑了起来,对罗氏道:“你这儿子教得好,知道护着姐姐。以后咱们家的男子们,都要知道护着家里的姐妹,这才是为兄弟之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月娘忙把石榴花放回了影青花瓶,又笑嘻嘻地逗弄沈承:“哥儿看着,还满意么?”
沈承眨了眨眼,忽然又指:“放,好。”
放好?
玉露明白了过来,瞥了月娘一眼,呵呵地笑着转身,把花瓶里长长短短五枝石榴花错落有致地安插妥当,方回头俏皮问道:“是不是要这样放?”
被韦老夫人亲手调理的贴身大丫头,审美品味自然是没得挑。
沈承端详了端详,终于满意地露了个笑出来:“比,好。”
王妈妈连忙“翻译”:“哥儿是在说,玉露姑娘比月娘姑娘插花插得更好!”
众人都呵呵地轻笑起来。
唯有月娘低下头红了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韦老夫人骄傲得不得了:“我们承哥儿的眼光高,寻常的颜色可入不了他的眼。当年他爹小时候也是这样,连吃个饭,桌子上摆着的碗碟有一些后补的,他都看得出来,指着说必不是一套的。不过,那是他爹五岁时候的事情了。看我们承哥儿,才出了周岁,就这样厉害了!”
沈承知道自己被夸了,小胸脯抬得高高的,一脸得意。
罗氏自然欢喜,只是心里还牵挂着女儿,便不想多说,只笑道:“您别把他夸上了天。承儿,给祖母去抱抱吧?”
沈承现在自然是更加乐意让这位拼命夸奖自己的老太太抱着,痛快地伸手去找韦老夫人:“祖祖,祖祖抱。”
韦老夫人心愿达成,可劲儿地跟孙子亲热了一回,方把他递给了王妈妈:“我们都看着微微,心里焦躁,承哥儿在这儿受委屈。你抱他出去玩,不可走远。他姐姐院子的东南角上,我记得还种着几棵栀子,几棵百日红,正是开得好的时候。你带他去瞧瞧。”
王妈妈恭敬应了,接了沈承出去。
沈承还伸着头看了半天一无所知、躺在床上的沈濯,撅了撅嘴,大声喊了几句:“姐,姐,姐,姐!虫!”
王妈妈自然知道沈承是在骂自家姐姐“现在还不起床真是懒虫”,但哪里敢再多话,忙抱了他快步出门。
到了院子里,才松了口气,回头看一眼人人屏息的屋子,轻叹一声,柔声哄沈承道:“哥儿别急,姐姐身体不舒服,病了,要睡一睡。睡醒了,病就好了,就能陪哥儿去看小鱼,踢毽子了。哥儿先跟着王妈妈去看花儿,好不好?”
沈承偏头想了想,颔首:“看,榴!”
王妈妈又惊又喜,忙道:“是的!哥儿知道刚才玉露姑娘插瓶的是石榴花儿,对吧?真聪明!我们承哥儿是世上最聪明伶俐的哥儿了!”
沈承得意洋洋地指挥着王妈妈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太医听甘嬷嬷说沈濯还没醒,甚至连药都灌不进去,匆忙跟太医令打了个招呼,急急地来了沈府。
罗氏和冯氏急忙回避。
韦老夫人站起来,亲自解释:“张太医,您快给看看,我这孙女儿现在,怎么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张太医也不寒暄,赶到床榻边跪坐安稳,深呼吸几次,立即便闭了眼,凝神听脉。
屋里安静得,连屏风后头有些慌乱的急吸气,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刻之后,张太医睁了眼,有些茫然:“二小姐,好好的呀。”
话音未落,帐子里头一声轻嗽,沈濯有些干涩的声音响了起来:“月娘,水。”
侍立在侧的月娘几乎要放声痛哭出来:“小姐醒了!”
罗氏甚么都顾不得了,三步两步便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直奔床榻。
张太医忙站立起来,低了头走到韦老夫人身边,闭口不言。
“微微,微微你看看,我是谁?”
沈濯有些迷糊的声音响起:“娘,你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韦老夫人激动得手都颤了,却抬头看了玉露一眼。
玉露心领神会,快步走了过去,笑着问:“二小姐睡了一个对时了,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粥水?”
沈濯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她,半晌,方问道:“玉露姐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祖母也来了?什么时辰了?”
最后一句,却是转头去问堵着嘴哭的月娘的。
沈濯上回醒来说谁都不认得了,玉露连着几日并没有在她跟前露过面,如今却记起了玉露是谁——这可真的是全好了!
山茶和秋嬷嬷也在一边提心吊胆地等消息,见沈濯这样说话,也都是长长呼了一口气出来。
山茶连忙将腿软着哭泣的秋嬷嬷交给候在一边的茉莉扶着,自己拿帕子擦着眼角,上前笑道:“小姐,您又睡了一整天,如今已经是巳时末了。”
沈濯啊了一声,忽然:“哎哟!我那时候晕倒,后来一直睡着——是不是又把祖母和母亲吓坏了?你们没又把张老太医折腾来吧?!”
张太医乐呵呵地站在韦老夫人身侧,笑着嗯了一声,又道:“老夫人如今可该安心了,二小姐今日这情形,想必已经好了大半。如今只要不再出前些日子落水那样的意外,十日内必定痊愈。我留些固本培元、凝神安气的方子,小姐照着吃一吃,十日后我再来看看,以后好生培养着,就行啦!”
韦老夫人这下真把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儿,连连点头,又吩咐甘嬷嬷:“快请老神医外头开方子,好生套车送回去。”
甘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上来请张太医。
沈濯在里间儿,忙又高声道:“张爷爷,您慢走,谢谢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太医呵呵地捻须笑着点头,“好、好”地答应着,踱步出门,笑对甘嬷嬷道:“贵府二小姐不矫揉造作,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往后二小姐但凡有呼唤,直接去太医署找我,不必回回拿着沈侍郎的名帖。”
甘嬷嬷连声答应,笑道:“还不是您老医术高明,连我们小姐失魂这样的病症都能三天就治好了!是我们家的福气呢!您还这样谦逊客气!”
开了方子,送到门口,甘嬷嬷又奉上一托盘铜钱串子:“是我们大夫人的一点心意,您老煎几盏茶喝。”
张太医也不甚推辞,点点头令跟随的小童收了,笑着拱手:“如此,告辞。”
小童见沈府的门关上,方笑嘻嘻地问张太医:“爷爷今日笑得高兴。”
张太医点着头捻须微笑,看一眼赶车的沈家下人,漫声道:“能赶上个这样听话乖巧的病人,我便是白跑一趟,也是高兴的。”
罗氏在屋里搂着沈濯“儿一声肉一声”地哭了一大会儿,方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自己擦了泪。高兴起来,连看着冯氏都没那么不顺眼了,温声道:“二弟妹陪了这几日,也累坏了。如今微微已是好了的,就不必你也熬着了。快回去看看姐儿们吧。”
其实冯氏最关心的,乃是沈濯究竟有没有记起落水那天,到底是怎么跌落的池塘,这中间,究竟有没有沈簪的那一推。
但人家女儿刚好起来,孩子娘和祖母都身心俱疲,这个时候提起烦恼事,显然有些不恰当。
冯氏便笑着道了无妨,再安慰叮嘱几句,告辞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韦老夫人和罗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送了疲惫不堪的韦老夫人出了院子,罗氏嘱咐了秋嬷嬷几句,自己也扶着大丫头芳菲回去休息了。
沈濯觉得自己终于“好”了。
在丫头们的服侍下,洗澡洗头,起身走动,在外间桌子上吃药吃饭。
第一顿饱餐之后,沈濯只觉得精神奕奕。
月娘看她憋得满屋乱转的样子,趁秋嬷嬷不注意,出主意:“要不您去院子里走走?”
玲珑正帮着收拾东西,忙低声劝阻:“不能去!昨儿大夫人已经搬来咱们院子正房住了……您这会儿出去被发现,准保挨说!”说完,疾步追着秋嬷嬷出去了。
沈濯瞪月娘:“馊主意。”
没法子,乖乖在屋里养着罢。
只是沈濯的性子,终于还是闲不住的。
当天下午,就巴巴地跑去看山茶和秋嬷嬷对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局呢?成果显著。
山茶发现院子里管衣饰脂粉的嬷嬷贪渎,她当即命人去抄了那嬷嬷的下处。
山茶劝管厨房的褀婶不用死摁着天天给二小姐做贵死了的樱桃毕罗,她却立马震天介叫唤,当晚就要吃——不过第二天开始可以每七天做一回。
管院子里诸人惩戒和巡视的窦妈妈要去办差,她也闹着要跟去。好在窦妈妈会哄人,三言两语把她摁住了,却莫名入了她的法眼。后来天天跑去缠着窦妈妈问东问西,掏摸沈府的旧事八卦。
月娘却对她这种明显的对别人也好起来的行为吃醋了。
沈濯有点儿拿月娘没办法。
月娘是原主小时候路上遇到的流民。原主救了她一家子后,她父母在大房的铺子里当差,月娘也就跟了原主做了贴身丫头。
原主因为跟着父母四处奔波,闺蜜朋友什么的都留不长,又没有兄弟姐妹;所以跟月娘名为主仆,实际上,跟姐妹也差不多。
可月娘的智商……
沈濯只有用扶额一个姿势来表达深深的歉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濯想了想,以放假的名义,让月娘回家去住了三天。
等月娘再回来的时候,她的差事应被玲珑、茉莉两个聪明丫头接过去了大半。
月娘不在乎无所事事——反正她一直也都差不多是这样。但她忍受不了沈濯对着玲珑和茉莉越来越多的笑脸。
终于,被人挑拨了几句的月娘,借故打了玲珑一巴掌,踢了茉莉一脚,指着二人的鼻子大骂她们是“癞蛤蟆”“小贱婢”“攀高枝”云云。
正好路过的罗氏皱了眉,问芳菲:“这还是那个淳朴的月娘吗?”
芳菲也惊讶得很:“以前多老实?又木讷。奴婢还说回了京之后日渐机灵,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罗氏叹气摇头:“还不是微微不会管人?惯坏了。”
立即命人:“秋嬷嬷疏于管束丫头,罚三个月月钱。月娘狂妄无礼,罚一年月钱,禁足三日。”
月娘咕嘟着嘴揪着帕子被关了起来,却并不当回事。她有一个最疼她的小姐,怕什么?
众人都以为沈濯会去求情。连罗氏和秋嬷嬷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知沈濯却让山茶传话:“月娘禁足期间,每日一食一水,不得出门。若有私自见面传话的,立即撵出如如院,永不叙用。”
月娘听了大惊失色,冲上去抓住山茶咬牙:“是不是你在小姐跟前胡说什么了?”
山茶面无表情:“小姐十二了。前几日,她已经跟着我去看账本,又跟夫人说了要学管家,也开始试着调理小丫头。月娘,你呢?”
月娘放了手,呆了。
小姐十二了……
那自己就十六了……
前唐规矩,世家小姐们,十一二岁开始相看,十三四岁备嫁,十五岁及笄就要出阁了。
三年后小姐就该出阁了……
三年后自己十九。
月娘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抱着头蹲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几天,沈濯总是看着她叹气,口中念念有词:“月娘月娘奈若何……”
她明白了。
自己跟不上小姐的脚步,开始给她拖后腿了。
小姐在等自己明白这一点。
月娘靠着墙坐在了地上——
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听说沈濯已经能钻到厨房里跟着厨娘学做八宝豆沙包,桐香苑早晨来请安的人空前的齐全。
沈府规矩,每日卯正和酉正,妇人们都会带着孩子去桐香苑晨昏定省,伺候韦老夫人用早饭和晚饭。
韦老夫人心情好了会留孩子们一起吃,有时候留一两个,有时候一个都不留。
唯有沈濯,从一回到京城,就天天跟韦老夫人一起吃。有时候中午都会跑来蹭一餐,而不是回如如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都想见见已经好多了的沈濯,当然,目的各不相同。
谁知,沈濯却没来。
罗氏照例行了礼,把沈承抱给韦老夫人亲热片刻,方笑着对韦老夫人道:“微微好了很多,闹着要来。我想着她刚好起来没几天,照着张太医的医嘱,还得清清淡淡地吃几天粥水。就她那个娇气劲儿的,走两步就嚷嚷,倒找麻烦,就没让她来。母亲只放心就好。”
韦老夫人正拿昨日刚得的一只五彩纸风车哄沈承,闻言头也不抬,笑道:“我就怕你早早地把孩子折腾了来。正好,咱们娘儿两个想到一处去了。那猴儿我惹不起,让她休养好了再来闹我。我也正好歇几天。”说毕,呵呵地笑。
众人只得跟着凑趣,也笑起来。
沈家三夫人米氏扶着微凸的肚子站起来,笑对罗氏道:“我这个样子,没敢去看望二小姐,怕大嫂还得分神照看我。既然她已经好了许多,我一会儿去瞧瞧她。”
罗氏忙命自己的心腹大丫头:“芳菲,快扶三夫人坐下。”嗔一句:“乱来!”又亲密地笑道:“她一个孩子,哪里就让你这婶娘这样客套起来?三郎国子监事情多,见天不着家。我都没说去照看你,尽一尽做大嫂的职责,怎么反要让你来替我七想八想的了?你只好生养着罢。
“那个活猴儿,我都不敢让她瞧见你。你算是不知道,前儿个刚能起身,就跑去厨房撒野。拿了一个被炭火不小心燎了半边的桐叶扇,黑乎乎的,看着跟拎了把菜刀一样。吓得丫头们满院子乱跑!”
韦老夫人哈哈哈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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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氏笑道:“姐儿聪明,是好事。”
冯氏也笑着插话:“濯姐儿可真是好起来了?不再说忘了什么了罢?”
说着,下意识地溜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沈簪。
三姐妹一溜椅子坐在旁边,个个都瞧见了冯氏这一眼。
沈溪立刻转头也去看沈簪,眨巴眨巴眼,没吭声。
沈佩年幼,但见三姐姐转头看大姐姐,她便也有样学样地去看。
沈簪立刻红了满脸,咬了咬牙,强笑着也跟着道:“大伯母,一会儿我们去瞧瞧二妹妹去,我得了好东西,正要送给她解闷儿呢。”
沈溪笑得天真,抢在罗氏前头截口:“大姐姐,你得了什么好东西?我也要看。娘才说不许我们去闹二姐姐,你就非让大伯母带你去。那我也要跟着!”
冯氏就着女儿这话头儿,皱眉道:“簪姐儿,你二妹妹才好些。我也跟你说了,太医叮嘱必要十天的休养期。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不懂事呢?自作主张。”
罗氏就似是看不到她们一般,又对韦老夫人说:“只是微微这孩子啊,也不算就全好了。我刚才还特意去问她到底是怎么掉下池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句话,已经把二房那一番作态全揭了出来。
沈簪急着知道沈濯到底想起了什么。
冯氏和沈溪则是担心这个时候沈簪又在如如院闹出了什么幺蛾子,会牵累到自己身上……
米氏看了罗氏一眼,神色微动。
冯氏则一下子就停了话头,略带紧张地看向罗氏。
沈溪眨眨眼,却转头去看沈佩,拿了自己的帕子去给她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就好似丁点儿也不在意罗氏在说什么一样。
沈佩不明白三姐姐在做什么,张口就想问。
沈溪的眼底立刻闪过一丝冰寒。
沈佩吓得小脸儿都白了,忙照着她日常教的: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坐正坐直,僵硬着身体,由着沈溪摆弄。
沈簪则心头狂跳,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两只搁在膝上的手紧紧地握了拳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氏叹了口气,道:“她说还是想不起来。”
从冯氏到沈簪沈溪,都齐齐地松了口气。
米氏看着二房的紧张样子,于心不忍,轻柔笑道:“孩子们调皮,难免的。大约那一刻还是吓坏了,所以想不起来。不是听说,张太医讲过,这个症候,越是受伤前后的事情,越想不起来么?孩子小,还是莫要逼着她想了。”
罗氏点头蹙眉道:“正是三弟妹的这话了。我是不想逼她。可这毕竟关乎簪姐儿的名声。老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万一哪个下人嘴碎,真传出去说什么嫡庶,什么长幼,什么亲疏的。我以后可还怎么见二叔,怎么见老太爷呢?”
沈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没了刚才的气焰。
韦老夫人权当都没听见,只管逗着沈承玩了一会儿,便告诉众人:桐香苑今日不留饭。
众人再闲话一阵,纷纷散去。
临出院门,米氏见二房先走,关切地拉了罗氏,轻声道:“大嫂,算我小人之心……”
罗氏一听就知道她说什么,心头一暖,便亲手扶了她的胳膊,笑道:“三弟妹别多心,你说,我听着。”
米氏看了一眼来往的人,又压低了三分声音:“我瞧着簪姐儿的表情不对劲儿。她是个孩子,鲍姨奶奶和小鲍姨娘却不是。好在大嫂如今就住在如如院,门户自然是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氏见她这样郑重地提醒自己注意如如院门户,连连点头,轻笑道:“我知道了。咱们是亲妯娌,不说外道话。我们家如今有了个承儿,你肚子里有了这一个。不仅我得守好如如院,你也要守好醒心堂。”
米氏身子一震。
沈家弟兄三个,二老爷沈信诲反而是第一个成亲的。而且,妻妾三个,却只生了三个女儿。十三四年了,连个儿子毛都没见着!
大房已经是一儿一女合了一个好字。
自己这一胎若是一举得男,就相当于嫡房两支都有了血脉后代。那庶出的二老爷沈信诲岂不是要嫉妒得发疯?!
他可是在刑部供职的,阴私害人手段知道得不要太多!
米氏只觉得后脊背上一阵发凉,紧紧地握了握罗氏的手,用力点头:“大嫂说得极是。我回去就令我的奶嬷嬷好生小心着。”
罗氏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慰了一句:“也别草木皆兵的。这府里还有一位老夫人坐镇呢,她老人家可是最疼三弟的,不会眼瞧着让你吃亏。”
妯娌两个说了几句,各自散去。
沈簪一路疾行回了花锦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鲍姨娘见她回来,满面疼爱,笑着迎上来:“回来啦?今儿可得了什么彩头儿没有?!”
沈簪直通通进了内室,一声厉喝把众人都赶出去,自己坐在床榻上大发脾气:“我就说她醒了准没好事。姨奶奶非让我沉住气沉住气!我沉住气了,又有什么用?大伯母今天话里话外的,就差直说了。不管这事是不是我做的,她都会让人在外头把这件事按在我身上,让我身败名裂!”
小鲍姨娘心里一跳,忙哄道:“姐儿小声些。姨奶奶还不全是为了你好?那时候她身边满满的都是人,想算计都插不上手去。姐儿先别急,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夫人都说什么了?”
沈簪把事情一一说了,又发狠道:“那日早知是这个结果,我便再推得大力一些,直接让她撞死在池子边上了!”
小鲍姨娘唬得魂飞魄散,死死地摁了她的嘴:“姐儿噤声!这话也是能直接嚷出来的?!你还要不要命了?”
沈簪甩开她的手,咬了唇,忍着气道:“依你怎么着?”
小鲍姨娘寻思半晌,方道:“我去找姨奶奶。她老人家在如如院里必定还留着人手的。不是还有好几天么?”说着,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沈簪厌弃地盯了她的背影一眼,低声恨道:“什么都不懂,出了事就知道找姨奶奶,找姨奶奶!”
我怎么会摊上这样蠢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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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呀,看来罗家阿娘的战斗力还是蛮彪悍嘛!看来自己可以放心地去小露峥嵘咯!
第二天一早,罗氏要去桐香苑时,发现西厢静悄悄的,想必是沈濯还没起床。摇摇头叹口气,自己且先往外走。
芳菲笑着圆场:“昨儿夜里听见厨房里说,二小姐张罗着要用鲜花儿给老夫人做饼吃,闹得挺晚的。”
沈承抱着王妈妈的脖子,鄙夷地看着芳菲:“姐,虫!”
王妈妈吓得忙低声哄他:“哥儿没瞧见,别瞎猜。姐姐可不是懒虫,昨儿一大早不是还捉了蝴蝶等你回来玩的?”
沈承想了想,有道理,便不再宣扬自家姐姐的懒散。
罗氏轻笑着抬手摸了摸沈承毛茸茸的头发,怜爱骄傲。
桐香苑里,这时候正是热闹非凡。
沈濯的声音在里头大呼小叫。
“不行!祖母又不老,为什么要穿驼色?换那个秋香色的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凭什么不能戴步摇?偏要戴步摇!而且还要那个金镶玉的!”
“你们疯了!干嘛给祖母涂大红的口脂!祖母这样好的气色,用这个提神吗?乱来乱来!用这个粉嫩粉嫩的!”
一屋子鸡飞狗跳。
韦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还有什么,比得上被心爱的孙女亲手打扮,更能令老太太开心呢?
等到众人陆陆续续来齐,韦老夫人竟是被笑嘻嘻的沈濯搀了出来。
众人眼前一亮。
韦老夫人很多年没有闲心这样打扮自己了。
那件秋香色的绣罗袍应该是三年前过寿时,罗氏亲手给老夫人裁剪缝制的,又用藕荷色丝线搭着银线绣了牡丹花开;再配了深紫色的百褶裙,极是华丽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