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您创造的奇迹啊,备中高松和摄津尼崎相隔四百里,可您只用了六天时间便抵达了,不仅如此,您还能在接下来的‘山崎合战’中以疲惫之师击溃以逸待劳的明智叛军,时隔二十天便为信长公报仇雪恨,如此战绩别说是臣下了,就是坊间的妇孺也大都知晓啊。”秀保毫无隐晦地表达自己对秀吉这一壮举的赞叹和钦佩。
可秀吉并没有因为他的称赞而表现出任何的兴奋或者满足,反而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就是骗骗世人罢了,什么‘疲惫之师’,早在事发之前我便将黄金八百枚以及银子七百七十贯分发给了领军的武士,还将八万五千石军粮分发给了麾下的足轻,算下来就连最低的杂役都能领到平常五倍以上的份额,有了这些奖励,还愁他们不拼命么?”
“事发之前?这么说您是有意放任rì向守谋害信长公的,想自己坐收渔利?!”秀保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是有意,”秀吉咳嗽了几下继续说道,“准确地说,这是按照约定行事,不存在有意无意。”
“约定?”
“没错,那是四方约定的内容,既然是约定,我自是会遵守。”秀吉淡淡地说道。
秀保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您说是四方约定,难道还有…”
秀吉叹了口气,貌似有些疲惫:“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现在的江户内府以及安芸中纳言两位殿下。”
“什么?!”秀保惊诧得几乎站起,难以置信地盯着秀吉:“您是说。是你们三人合谋害死信长公的?!”
也许早就料到秀保会是这种反应。秀吉倒也不太意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那年(指一五八二年)五月,应信长公之邀,内府由三河来到近畿游玩。途中路过rì向守所在的坂本城,也就在那里,在前太政大臣近卫前久的撮合下,我们四方缔结了密约。互相承诺一旦事成,由rì向守担任征夷大将军统领近畿,内府、我和中纳言皆获封管领,分别掌管东海道、中国(主要是播磨、摄津一带)以及西国。”
“连近卫前久都参与进来了,难道朝廷也…”秀保不敢往下想下去,这张网如此之大,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程度,若不是秀吉亲口所说,他绝不会相信织田信长竟会死在自己最忠实的部下以及义弟手中,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天皇和公卿也会参与其中。所谓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吧。
“没错,如果没有朝廷支持。我等又岂敢对信长公下手呢?”秀吉微微颔首道,“其实你可以想到,rì向守刚刚杀掉信长公,朝廷便下赐他为征夷大将军,过程如此迅速,可不是扭扭捏捏、注重繁文缛节的公卿能做到的吧。”
“可您为什么要谋逆主公,而内府又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的义兄呢?”秀保心中泛起了层层疑惑,无一不需要秀吉解答。
“朝廷之所以出面撮合,皆是因为信长公不把天皇放在眼里,先是辞去右大臣之职,后又强迫朝廷改元,由元龟改为天正,还威胁正亲町天皇退位,诸此种种朝廷也都忍了,可就在那年五月,最让天皇和朝廷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所谓的‘三职推任事件’。”
“‘三职推任’?”秀保反问道。
秀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时担任武家传奏的劝修寺晴丰,在天皇和近卫前久的授意下前往二条城,转告信长,说朝廷希望他从征夷大将军、太政大臣以及关白三个职位中挑选一个来担任,可结果却让众人大为惊讶。”
“信长公哪个都不想当吧?”秀保虽没见过织田信长,但通过后世对他的描写,也能大概猜出他的xìng格,即绝不会像一般大名那样为朝廷和官位所束缚。
秀吉点了点头:“没错,他很果断地拒绝了劝修寺的好意,并且勒令作为幕后主谋的近卫前久辞去太政大臣呢之职,就是从那时起,朝廷认为信长公有不臣之心,yù取天皇而代之,于是便极力在各种势力间穿梭,希望能借助其他大名将信长公除掉,其中最先相应的便是rì向守。”
“rì向守曾经是前将军足利义昭的近臣,对朝廷和幕府都是竭尽忠诚,对于信长公推翻幕府、追放足利义昭之事一直怀恨在心,率先相应也是情理之中。”秀保根据自己先前的知识附和道。
“这只是一方面,”秀吉又是一阵咳嗽,这次竟有也许的血渍从嘴角渗出,秀保赶忙拿起手绢为其擦拭。“最主要的还是担心自己会步林秀贞和佐久间信盛的后尘呐,这两位皆是织田家的老臣,却因为后期作战不力、未立战功而被追放,如此明镜摆在面前,怎能让同样身为老臣的rì向守放心啊,但是真正让他痛下决心的,还是招待内府时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虽说签订了密约,可rì向守还是念及信长公的恩情迟迟不愿下手,可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仅仅因为一顿饭的疏忽,信长公竟剥夺了rì向守在丹波和近江的全部封地(共计三十四万石),还将尚在毛利氏手中的出云、伯耆、石见三国‘封’给他,此举彻底激怒了rì向守,此后不到半个月,便发生了本能寺之变,不得不说是信长公咎由自取啊。”
“臣明白了,”秀保收起手绢,躬身问道:“那毛利家呢,他可是本家的敌人,您为何会与他们合作?”
“若是没有毛利家的配合,我又怎能将信长公骗到京都呢,信长公不到京都,rì向守又怎能有机会下手呢?”秀吉苦笑道:“毛利家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看到武田、朝仓、六角这样的强势大名一一被信长公消灭,他们怎能不担心呢?其实早在我攻伐备中之前,已故的筑前宰相(小早川隆景)便代表毛利家与我密谈议和,不过当时时机不够成熟,我也就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直到朝廷出面,说是已经说服了rì向守,直到这时,我才开始和毛利家暗中配合,谋划除掉信长公的。”
“那内府殿下呢?”秀保问道:“毛利家是为了自保,那德川家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已故的松平信康以及筑山殿么?”
听秀保这么说,秀吉忍不住大笑起来:“内府会为了儿子和妻子与信长公反目么,你也太小看他了。”(未完待续。)
PS:本能寺这一段比较逆天,但也不是子虚乌有,大家可以上网查查,熊仔的杜撰还是有一些根据的。
第一五九章 信长;安能不死
() 在秀保的印象里,德川家康自始至终都是织田信长最为坚实的盟友,即便是在两次信长包围网期间都不曾背弃,如此坚固的友谊又怎会因为公卿几句话就瓦解了呢。
想必是躺着久了,秀吉试图挪动下身子,可他已经虚弱到不能有任何大动作的地步,好在有秀保小心服侍,才能勉强倚着床沿坐起来。
“你知道内府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是谁么?”秀吉问道。
“应该是信长公吧,他毕竟是在您之前最接近天下人宝座的英雄,而且还多次挽救德川家于危难之中。”秀保脱口而出。
可秀吉却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殊不知他最钦佩不是作为义兄的信长公,而是德川家的宿敌,以‘甲斐之虎’名冠东国的武田大膳大夫信玄呐。”
“武田信玄?!”秀保惊讶道,“那可是三番五次想要吞并德川家,完成上洛大业的枭雄啊,几十年来两家勾心斗角征战不休,简直就是势成水火的宿敌,有这样的关系在,内府又怎会钦佩他呢?”
“这就是信玄公的魅力所在,也是内府最让我敬佩的地方之一啊。”秀吉感慨道,“信玄公以甲斐一国不足三十万石高起家,用了不到三十年时间便征服了豪族林立的信浓,攻取了梦寐以求的骏河,染指越中、飞騨、远江、三河、美浓、上野和武藏,成就了武田家先辈都不曾取得的霸业,虽说折戟野田,中道崩殂,但他所表现出的勇武和谋略乃是武家的典范,自当受世人景仰,就连谦信公和信长公都曾自叹不如。更何况是内府呢。
内府自脱离今川家起。就决心复兴三河松平家的霸业。遂西结织田,东连武田,谋取远江,觊觎骏河。意图将今川家的领地一定侵占,作为自己进一步开疆拓土的资本,可这一计谋很快便被武田家和织田家识破了。
论单打独斗,内府从未战胜过武田。反而在信玄、胜赖两代的轮番侵攻调略下丧城失地,三方原、高天神不都是很好的例子么。可让我惊讶的是,虽然被吓得拉了裤子(三方原之战时德川家康被武田信玄击败,落荒而逃时追兵几次逼近,故而吓得在马上拉了裤子),可内府却不以为耻,还命人将自己当时的窘态画下来,以此来提醒自己。
从此以后,德川家便暗地里以武田为师,学习武田兵法和谋略。结合三河武士的忠诚和勇武,创造了一支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师。你觉得这样一位知耻而后勇。虚怀若谷的大名,会甘于三河、远江这几十万领地么?”
“照您的意思,内府也是怀揣天下霸业的人,因此才会想要除掉信长公而代之喽?”秀保问道。
秀吉没有赞同秀保的说法:“是信长公动杀心在先,内府不得已而为之。”
“难道信长公早就发现内府的野心了?”
“不错,”秀吉点了点头,“当初之所以命松平信康自尽,勾结武田家是假,实则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能力不如信康,担心自己百年之后霸业不保,这才动了杀心。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内府和信长公开始貌合神离了。
灭亡武田氏之后,内府虽然得到了骏河,可上野的泷川一益,甲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