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这一桌安静了一下,其他三个人都偷眼看了看任笑迟,见她神色自若,一位同事笑了起来,说道:“现在人都讲‘防火、防盗、防记者’,人家防我们还来不及呢,就怕我们揪出点什么内幕来,哪敢跟我们深交啊。”
“不对吧。”那人尖着嗓子说,“笑迟不就跟东来集团的总裁关系很好吗,笑迟,噢?”
任笑迟看过去,一个留着一头飘逸长发、瓜子脸、杏仁眼、柳叶眉,有那么点古典美的人正抬着下巴、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这人跟另外两个人一比简直是鹤立鸡群、高低立见,难怪总喜欢跟她们凑一块。任笑迟笑了笑,说道:“莎莎,前两天我采访启昌公司的朱总时,他还提起你呢,说你上次陪他唱歌唱得不错,有机会他还要再找你。莎莎,朱总唱得怎么样?”
古典美一听,不知怎么就咯咯地笑了起来,颇为得意地说:“真不行,都跑调了,还拉我跟他对唱,我……”突然有人在桌下踢了她一脚,古典美立马反应过来,闭口不说了。
“还对唱啊?”任笑迟啧啧道,“有意思。”
“我们就对唱了首歌而已,别的没什么。”古典美忙说。
“当然没什么,”任笑迟笑道,“都是朋友嘛。”
“对,对,朋友,都是朋友。”古典美讪笑着回过脸去跟对面的人杏眼瞪眯眼,脸色一摆,又朝服务员吼了一句:“我们的菜什么时候上!等半天了都!”
任笑迟好笑地将自己杯里的水倒进另外一只空杯子里,拿过茶壶重斟了一杯茶,端起来吹去上面漂浮的茶叶,小嘬了一口。身边的同事看看隔壁那桌人,忍着笑凑近任笑迟压低声音说:“那个莎莎根本就是此地无银,打量别人还不知道她跟老朱的事呢,今天你可让她吃了瘪了。”
任笑迟放下玻璃茶杯,小声笑道:“咱们今天敞开肚皮吃,不怕没钱付账,大不了借把铲子挖地找银子呗。”
同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假模假样地坐正了,见隔壁三个人正趋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又凑过来低声问道:“今天不会真没花吧?”
任笑迟稍作沉默,说道:“朋友而已,不必天天送花。”
“我看那位总裁可不这么想,”同事说,“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你还装糊涂呐?”
任笑迟淡淡一笑,没说话,只是端起了茶杯。
同事又凑近些,低声道:“笑迟,你是不是有人了?”
任笑迟差点没被一口茶呛着,放下杯子,抽过桌上的面纸擦了擦嘴,啼笑皆非地说:“姐姐唉……”
“姐猜对了吧?”同事笑着说,“姐是过来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另一位女同事凑上前问。
任笑迟立刻说:“看出胡朔满面春风,肯定是交桃花运了。”
“是吗,胡朔?”女同事转过去跟身边的人说,“快跟姐姐们说说,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没有的事,你听笑迟瞎说。”胡朔否认道。
“我可没瞎说。”任笑迟笑道,“听说你参加同学会,遇到了你高中时的初恋女友,是不是啊?”
胡朔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道:“都是老同学,很久没见过了。”
“然后呢?”女同事急着问道。
“大家就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没什么。”胡朔说。
“然后呢?”女同事又问。
“然后他就送人回家了。”任笑迟说。
女同事一拍胡朔的肩膀,笑道:“有戏啊,胡朔。”又想起什么,补问了句:“人是单身不?”
胡朔嗫嚅道:“好像……是……”
“把初恋女友变为现任女友,将来再变成老婆,圆满了,胡朔。”任笑迟身边的同事也笑道。
胡朔结巴道:“随……随缘吧……”
“靠!这么老套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女同事又拍了一下胡朔的肩膀,说道,“缘分到了你抓不住还是白搭。人都让你送了,你就别磨叽了,开足马力扑向她吧。”
这话让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胡朔说道:“送人回家很正常,没什么吧。”
“那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特别的话?就只吃饭聊天,跟别人一样啊。”任笑迟身边的同事问道。
胡朔想了想,说道:“我送她回去时,她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女同事忙问。
“她说她的胃里有蝴蝶。”胡朔抓抓头说,“这是什么意思?”
女同事使劲拍了下胡朔的肩膀,笑道:“呆子,听姐的话,扑向她吧,错不了。”
胡朔看这三个女人一副了然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
服务员给他们这桌上菜了,隔壁桌看这桌的菜比她们先上,叫住服务员一顿埋怨并加催促,并扬言说菜再不上她们就不吃了,说完还往这桌韶了一眼。
任笑迟冷眼看着。总是有人因为无关自己的原因而平白无故地仇视另一个人,却从不去想是为了什么,自己又想要什么?
饭吃到一半,任笑迟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急急忙忙地打的赶到医院,看见一辆又一辆的救护车停在门口,一个又一个的担架被抬了下来,一名又一名的伤员被送了进去。未及多看,任笑迟立刻跑到急诊室,那里早已乱作一团,进进出出的都是医生、护士,陪同而来的病人家属在急诊室外面挤成了一锅粥。任笑迟四处寻找,终于在人堆里找到了满脸焦色的大伟,挤过去拉着他就问:“大伟,岚子呢?她现在怎么样?”
“还在里面,”大伟急得满头是汗,“还没出来。”
“别着急,再等等。”虽这么说,任笑迟的脸上却也难掩紧张,又问大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那么多人受伤,岚子好好的怎么也遭殃了?”
“说不清。”大伟愤然道,“总之就是两帮人在新街口混战,伤及了很多路人。”
“哪两帮人?”任笑迟忙问。
“不知道。”大伟握起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两帮畜生,要是丁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他们没完。”
任笑迟看着这个平时敦厚老实,此时却如被激怒的熊一般要爆发的男人,心里竟无端生出了惶恐。
两人心急如焚地在急诊室外又等了一会儿,帘子终于拉开了,几个护士推着推床出来。两人连忙迎上去,大伟焦急地向跟在后面出来的医生问丁岚的情况。
“病人受了点轻伤,没什么事。”医生的语气十分公式化。
大伟听了以后松了一口大气。任笑迟忙又问:“孩子呢?孩子有没有受到影响?”
医生的语气软和了点,“很遗憾,由于病人受到剧烈撞击导致流产,孩子没保住。”
大伟僵在当场,瞪大眼睛,木愣地低头,看着病床上昏迷的丁岚,两行滚烫的泪刷得流了下来。
任笑迟失神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想要蜷缩起来。
第八十三章
晚上的医院没有白天那么喧杂,经过鲜血、眼泪、悲恸的冲击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只是这平静又因为燥热的空气而背负了些许骚动和不安。
任笑迟坐在病床前,默默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床上的人睁着眼,默默地盯着上面的天花板。天花板是白色的,但因为年深岁改,逐渐发黑成了灰白色。起初视线之内除了灰白的天花板,还有墙和天花板之间或横或竖的缝隙,然而一段时间之后,视线之内再无其他,只剩下灰白一片,像是要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布满视线之外的所有空间。
眨了眨眼睛,床上的人动动失去血色的嘴唇,轻轻吐出一句话:“笑笑,我没事。”
任笑迟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那人露在外面的一只手。
“我和大伟还年轻,我们还有机会。”床上的人说。
任笑迟拍拍那人的手背,又握紧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