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笑迟从来没想过要成为名人,但现在她显然已经成为了全城人最新的谈资。任笑迟尽量想让自己不去在意这件事,公众都是喜新厌旧的,等到其他更有娱乐性的新闻出来,他们自然会淡忘这件事。可有时去采访时的遭遇却让她难以忽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任笑迟觉得可笑,精英阶层像是一夜之间兴起了新游戏,喜欢把一个简单的采访流程变得复杂化。可惜她并不喜欢玩游戏,复杂的流程她会争取变简单,简单不了的报给小五郎。作为主编,在商界他还是有一定人脉的。
到目前为止林默涵没有联系过她,或许他觉得这种无聊的新闻不必太认真。她也没有联系过林默涵,因为她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他的那一举动让她费解。
就在任笑迟以为风波没多久就会平息的时候,一则新闻将整件事推向了高潮。文中称,东来总裁林默涵于某天深夜在自家豪宅里接待了一位神秘女子,该女子至今尚未离去。一时间,公众纷纷猜测这两件事之间有何联系。大批记者围在林宅外,希望能揭开这位神秘女子的面纱。隔天,晚报又爆出一条新闻,该神秘女子竟是林默涵的未婚妻!舆论一片哗然,“独家门”之后爆出“未婚门”,到底是彼门通此门还是此门阻彼门?过了一天,该报又刊登了一篇对林默涵的采访。林默涵承认他早已有未婚妻,同时澄清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潜规则事件是子虚乌有的事,他和那名记者只是朋友,请公众不要再妄加猜测。
但公众能不妄加猜测吗?不猜测那娱乐新闻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林默涵的未婚妻在这个当口千里迢迢从法国赶来,这不明摆着有问题吗?再看看照片,乌黑的亮发、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芭比公主似的人物。公众惊叹,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林默涵,林默涵才会选这样的女子。一时间任笑迟又成了全城人的笑柄,狗尾巴草跟玫瑰比,差得远了!
“笑笑,把窗户关上吧,当心着凉。”
李愿走到任笑迟身边,她已在窗口站了半个多小时。见她点点头,李愿伸手关上窗,接着一只胳膊被抱住了。
“笑笑?”
“让我靠一会。”任笑迟将头枕在李愿肩上,闭着眼睛说。
“不要在意那些。”李愿温和地说。
“我知道。”
“你和他……”
“都过去了。”
之后,两人无话,只静静地站在窗口,听包裹在夜幕中的声音。
过了片刻,任笑迟睁开眼,直起身说:“小愿,我们去‘夜风’吧。”
第十五章
于德山风风光光地葬了。前来吊唁的人很多,道上叫得上名号的基本都来了。
很多人猜测,于德山死后,他的位置不是传给连罗帮的二把手何佺就是他的女儿于崟。何佺跟了于德山几十年,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在帮里是一言九鼎、地位甚高,接替于德山的位置顺理成章。于崟虽为女流,但做事心狠手辣、不折手段,颇具乃父之风,才30多岁就已为连罗帮干了几件大事,在帮里树立了相当的威信,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论情伦理,这个位置她当之无愧。
可让众人大感意外的是,于德山那鲜少有人关注的继子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而且是以连罗帮新当家人的身份。很多人都在揣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于德山这样信任,不惜将拼死打下的江山相托,又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力压于崟,坐上那第一把交椅。
灵堂里,一个身着白色孝服的男人吸引了来客的注意。显然,这个名叫洛枫的人就是他们此行最大的目的。
洛枫不知道已经接受了多少人的悼慰,听佺叔给他介绍了多少位大哥。这一天对他来说来得太快,像是一下子把他从一个世界拽入了另一个世界。对此,他不是没有准备,毕竟他曾经答应过于德山在他死后回来接手一切,这是他这些年能够自由生活的条件。对于德山,他谢过,谢他教会自己如何变强;他恨过,恨他禁锢了他;可怜过,可怜他再如何努力也得不到一个真正的儿子。儿子?洛枫从未觉得自己是他的儿子,他只是他的一个接班人。别人也从未将他当成于德山的儿子,他只是一个拖油瓶,一个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的外人。
这别人指的自然是帮里不服他当大哥的人。
当祭奠结束,洛枫捧过排位时,一人指着他大声说:“他有什么资格捧排位!”
此话一出,原本肃穆的灵堂立刻出现骚动,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阿虎,你干什么!坐下!”另一人出声喝道。
“强哥,我们不服,他有什么资格做我们老大!”那个叫阿虎的,大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向一个三十多岁的的男人说道。
“仲强,管好你的人!”站在洛枫身边的何佺叱令道。
“对不起,佺叔。”仲强低头道歉,然后厉道:“阿虎,出去!”
“我不出去!让他做我们老大,兄弟们不服!”阿虎倔强地说,直视洛枫,如同看一个抢占别人领地的入侵者。
洛枫面无表情地迎向阿虎的视线。冲动无畏、血气方刚。他忽然有点为这个年轻人可惜。
“你有什么不服的!”何佺怒道,“滚出去!”
“他为我们连罗帮做过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做我们大哥!”阿虎昂着头说。
“反了你了!”何佺一挥手,立刻跑过去两个人,“把他带走!”
在这种公开场合挑衅大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慢着。”一道磁性醇厚的声音止住了动手的人。
灵堂里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你不服我?”洛枫看着阿虎,淡淡地问道。
阿虎大声说:“是!”
洛枫扫视整个灵堂,又问:“还有谁不服?”
没有人出声。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洛枫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人不服。一个月,我会用一个月的时间让你们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在场之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稳,沉,如山般稳,如海般沉。
在一片肃静中,洛枫最后说了一句:“带他下去。”
散乱于地的衣物、来回摆动的床幔、甜腥的气味、淫靡*的呻吟、粗重的呼吸,原始的欲望带给人极致的快乐,引领他们飞向天堂。
这场激烈的情事直到很久以后才停下。男人趴在女人身上喘息,女人闭着眼,脸泛红潮。
几分钟后,红潮稍褪,女人睁开眼,冷冷地开口:“下去。”
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讲什么,男人没有意外,翻身躺到一边。
女人坐起来,伸手拿过床头的一包烟,抽出一支放到嘴边。男人跟着坐起来,拿过打火机替她点着。
女人吸了一口,吐出去,烟雾争先恐后地四散开来。“你今天做得很好。”她说。
“可惜阿虎废了。”男人说。
女人冷哼一声,看着燃烧的烟头,阴冷地说:“一个月?我要让他不到一个月就滚出连罗帮。”
“洛枫的实力如何,我们还不清楚。”男人不无担忧地说,“何况他身后还站着佺叔,不容易对付。”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女人恨声道,“明天给我约赵劼。”
男人一时没应话。
“听到没?”女人不耐烦地问。
“知道了。”男人说。
于德山的书房在于园的东南角。正对着书房的是一方水池,池里残荷枯茎。池周散点黄石,池北小桥,栏杆半月形,桥边有芭蕉数丛。池南有一座六角单檐亭,名曰“沂水亭”,与书房以游廊相接。池东有黄石假山,嶙峋峭拔,上有蹬道,拾阶可登。
刚来到这个园子时,洛枫觉得它很美,那种美带给了他少有的慰藉。他在这里得到过为数不多的快乐。这快乐来自于他独自在草地上种了一株花,每天去看它,给它浇水,后来花开了,他笑了;来自于他在屋里养了一只鸟,当这鸟给他唱歌时,他笑了;来自于当月亮出来时,地上出现漏窗投射出来的影子,他笑了。可是这快乐就像烛火一般短暂。他知道了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知道了就算是在这样的园子里,他依然是无根无蒂的。没过多久,花被人踩烂了,鸟被人打死了,他没法再等到月亮出来,因为他需要学习如何成为黑道大哥的接班人。
在法国的那些年里,他从不会主动想起这个地方。他过的是纵情恣意的生活,他喜欢呼朋唤友、喜欢盛大的派对、喜欢一群人围在他身边,他想要摆脱从七岁起就一直如影随形的虚无感,想要摆脱于德山、摆脱他母亲、摆脱他们强加给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