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门进去,看见桌子上点着一支红蜡烛,桌旁坐着一位时髦的女孩,我没见过她。
路尚楠向我介绍说她是画画的,我想大概是他曾经跟我说过的园子里画画的那个女孩。
坐下后,他递给我一本诗集,说是那个诗人送给我的。
我放下书,看看路尚楠,又看看那女孩。
女孩叫宋倩。
不知为什么,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来时那种愉快的心情早已烟消云散了。
床上是没有叠起的被子,刹时,我仿佛看到他们在床上做爱的情景!路尚楠很不自然,面对这种不自然,我还能坐下去吗?不!如果我再坐下去,就要窒息死了。
“我回去了。”
路尚楠只是看着我,既不说话,也不准备出来送我。
我不知怎样把车子骑回来的,然而非常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流一滴眼泪。
那天晚上,我不知自己是怎样度过的。
第二天,我没钱交房租。
怎么办?在无计可施之时,我突然想起米丽对我说的那个摄影师。
我为什么不去找他?现在的我,还在乎什么?我的生活一片黑暗!我原以为,我那唯一的希望会在尘世间永存!没想到它在无声无息地消失着,消失着——
拍吧!不就是把衣服脱下来拍几张照片吗?在这个世界上,穿衣服与不穿衣服有什么区别?衣服代表着什么?高贵?下贱?卑俗?还是人们所说的尊严?
啊!尊严?去他妈的吧!
如果想活下去,脱掉衣服又有什么?我没有偷,也没有抢,更没有和男人上床。倘若现在真有男人跟我上床,我也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还能在乎什么呢?当一个人对这个世界绝望的时候。
打定主意之后,我给那个摄影师打了电话。
他让我过去,我按照他告诉我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工作室。
他把他拍摄的照片拿给我看,还讲了一些他对摄影艺术的观点,他要做别人没有做,也不敢做的事!他要把东方女性展示给世界。
我认为他拍照片不光是为了艺术,也是为了卖钱,可他否认我的看法。
最后他对我说:“你是搞文学的,我相信你能理解我对摄影艺术的追求!”
我坐在他的摄影机前很久说不出话来,好像整个人都变了样!一个多月前我被抓住以及昨天晚上路尚楠和那个女孩坐在那儿的情景,浮现在我的眼前。
“你还没有想通,是吧!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多想一会。”
我的思绪还没有回到摄影机前。
“既然生活不完美,我就要破碎地活着!”
这声音在我的心中响起,而且一声比一声响,刹那间,我没有了思维。
好吧!我脱。
当我赤身裸体地站在摄影机的面前时,我的眼泪像黄河之水从天上来。
那声音是如此之悲,又是如此之切!它能使天上的云儿停止行走,行人止住脚步,鸟儿停止歌声。
那是来自宇宙的悲声!那是来自我生命的悲声!那是来自废墟的悲声!
面对此情此景,摄影师呆住了。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它似乎流了五千年。
“洛桑,你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我能告诉他吗?为了爱情,我在破碎地活着!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请你把镜头对好!开始拍吧,尽情地拍吧!不管你是为了艺术,还是为了金钱?如果你是为了艺术,那么我就为之献身;如果你是为了金钱,那么我就成全你!把你的同胞卖给老外,让他们获得满足的快感!他们不用爬山汲水从世界各地涌进这片土地,只需用他们手里的钞票就能达到他们的愿望。
“没怎么?只是有些激动,开始吧。”
我一边擦着眼泪,他一边拍着。
大约拍了一小时。
在拍摄过程中,他让我做什么姿势我就做什么姿势,只是我的表情无法随着他的意志而改变。
“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
别他妈的瞎掰了!什么与众不同?他是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眼泪!
我走的时候他说希望以后再拍一些,我不会来了!决不会再来了!因为我的眼泪已经流尽了。
我拿着用我的眼泪和耻辱换来的200元钱,在凄风冷雨中走着走着——
回来后,我交了房租,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想见。
这天晚上,我连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我还在梦中时,我的呼机响了,回电话时,对方问我。
“你是洛桑吗?”
“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是个女孩,她说她是米丽的邻居,米丽出事了,让我马上过去。
我一听就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天为什么和我过意不去?我的朋友怎么都?
我立刻骑车到了米丽的住处,那个女孩告诉我。
“米丽煤气中毒,现在已经被送到医院,我是从她的电话本上找到你的名字和呼机号的,你去看看她吧,医生说还有希望抢救过来。”
“怎么会煤气中毒呢?她在生炉子方面挺有经验的。”
“我想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她把门窗关得严严的,炉子敞开,10点钟,屋里还没有动静,而每天这个时候,她早就起床了!”
“怎么发现的呢?”
“我去找她换煤。”
我到医院的时候,米丽已经醒了过来。
“洛桑,我不想活了!我看不到未来,我感到绝望,一切都很绝望!”她边哭边说,“那个男孩不理我,他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
“既然这样,你没必要想不开!中国男人这么多,难道就找不到一个爱你和你爱的人吗?我相信会的!无论怎样,都得活下去,哪怕是破碎地活着!假如你真的死了,说不定他还高兴呢?值得吗?没有谁都能活着,毛泽东,邓小平死了,中国人民不还照样热火朝天地活着吗?”
“对,还是你说的对,我不能死掉!如果我死了,说不定他还真高兴呢?我不能死,我要好好地活着。”
“这就对了。”
“我跟你回去。”
说完,她立刻下床,跟我回来了。
非常庆幸米丽没有出事,如果她再出事,说不准我的精神真会垮下来。
这时,我深深地感到米丽的不正常似乎变得正常了。
为了安慰和照顾米丽,我回来很晚,当我走进院子的时候,看见我的灯亮着!
我感到很奇怪!莫非进坏人了?不然我的灯怎么亮着呢?我快速地走到门口,这时门开了。
“怎么才回来?”
路尚楠站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理他!他又来干什么?寻找安慰吗?
“还在生我的气?”
“你想来就来,是吗?”
“如果你不想让我来,我就不来了。”他看着我说,“我还以为你会欢迎我呢。”
“我怀疑你是不是有病?”
“你以为你正常,是吗?”
“这个世界没有一个正常的人!”
“那就别要求我。”
“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我。”
没错,你是你,但我也是我,既然你想怎样就怎样,想把哪个女孩带回来就把哪个女孩带回来,那么我遇到我喜欢的男人,我也会把他带回来。
“你今晚来干什么?”
“来看你。”
“来看我?”
“别用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跟我说话!”
“请问你想让我用什么样的声音跟你说话?”
“难道我是你的敌人?”
“莫非你是我的朋友?”
他见我这样说,就不说话了,但过了一会,他还是动用了他的嘴唇。
“我不想失去你!”
“我对你重要吗?如果重要的话,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我不是故意的。”
“怎样才算故意?”
“她不是走了吗?”
“所以你又来找我,满足你的欲望?”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但你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