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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工作。”
“学生?”
“不是。”
“职业小偷?”
“不!”我站起来大声喊道,一副不服的样子。
“没见过一个小偷还这样理直气壮!”她那不紧不慢的声音里带有一种讥讽。
这时又进来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她吧。”
进来的这个女人没有问我,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否认你是职业小偷,那么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那个妇女接着问。
我能告诉她我是写小说的吗?我是作家!啊!不能!我没法告诉她!更确切地说我没有勇气告诉她!一个作家怎么会堕落成小偷?一个小偷怎么会是一个作家?
我的思绪乱了起来,我到底该怎样回答她?我为什么这么虚伪?为什么不敢面对现实?这是我吗?
法国作家卢梭在他的《忏悔录》中不是坦诚地告诉世人,他也偷过东西吗?然而,正如他所说:这种行为跟我的天性完全背道而驰!意思是说人们有时会陷入一种精神错乱的状态。
我终于鼓起了勇气。
“我是搞写作的。”
“什么?作家!天哪!这不可能!”
她惊讶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她这种惊讶,我能理解,因为作家和小偷的距离太远,她没法接受这一事实。而此时此刻我也难以承受一事实。但无论怎样难以承受,我都得承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住在哪?”
她要详细地审问我了,我也准备如实地回答她。
“圆明园。”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是的,我不是。”
“什么学历?”
“大学。”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需要它。”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没想过会被发现。”
“好吧!你先写个检讨,我看了后再做处理,把你的姓名,籍贯、职业、年龄、以及你偷东西的心理,全都写上。”
啊!全都写上?
她把纸和笔放到我的面前,这就是我每天使用的笔和纸!今天我就要拿它写我从没有写过的东西。
怎么写呢?我能把我失恋作为偷东西的理由吗?不!我不能写!即使写了,她们也不会相信。
“怎么?不想写?如果不写,就把你带到派出所。”她开始吓唬我了。
我没有害怕!体验一下昌平(收容所)的生活,不也很好吗?事实上我不是不想写,而是不知怎样写?除了我偷东西的心理外,别的我都按照她的要求写的。
下面是我的检讨书。
我需要它,但我没钱购买它,这是促使我偷东西的直接原因。再者,我想写一本关于小偷心理方面的小说,毛泽东说过:实践出真知,斗争长才干,这是我偷东西的间接原因,总之一句话,是想体验生活。
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生活有时没有对错之分!就象俩人谈恋爱,本来好好的,突然有一天,一方说:我们分手吧!提出分手的一方认为自己对,而被提出分手的那一方认为提出分手的那一方不对。对与错就看你站在哪个角度来看,而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看法。
当然,你们抓住我是对的,我不该违反你们自选商场的规定,我愿接受你们给予我的任何惩罚。
当我写完递给她的时候,她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看我的检讨书。
看完后她沉默了一会,这时另外一个女的拿过来看。
“你就这样写检讨吗?”
“如果你们认为不合格的话,我重写。”
“你的态度不诚恳,不过,我倒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失恋了?”我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力,于是我慌乱地回答她。
“啊!不!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看来你还真不像职业小偷,从你的举止言谈可以看出来,就不送你去派出所了,按照我们商场的规定偷一罚十,这瓶洗面奶是6…8元钱,那么你再拿出68元钱,这件事就算了结。”
“我只有十八元钱。”
“那我就给派出所打电话了,让他们来处理。”
读者朋友,你们不知道,在北京我谁也不怕,就怕警察!这时我改变了去昌平体验生活的想法。
“我的自行车顶钱行吗?”
“自行车?你的自行车在哪儿?”
“在外边。”
“你推进来看看。”
我到外边去推车子,另一个女的怕我逃跑,跟了出来。
我把自行车推了进来,她看了看自行车,又看了看我,然后漫不经心地说。
“这车子最多值20元钱。”
刚才跟我出去推自行车的那个女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她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没什么可说的,给派出所打电话。”
该怎么办?昌平那地方可不是好玩的!一个画家朋友因没有暂住证被警察收容过,吃不饱饭不说,到那儿还得挨打,他实在受不了,就逃了出来。
“我去打个电话,让朋友给我送钱来。”
“你不用出去,在这打。”
我传呼米丽,米丽很快回了电话。
“什么事?”
“你带五十元钱马上来——自选商场,我在门前等你。”
“我只有15元钱。”
“不行!必须50,你去罗天龙那借50,就说我借。”
“我、、、、、、”
“你必须去!”
我挂了电话,等她给我送钱来,这时已是中午了。办公室里有四、五个人在吃盒饭。
她们一边吃一边看我,那目光都是怪怪的。嘲笑、鄙夷、蔑视、厌恶、幸灾乐祸,各种目光轮流交替向我扫射。我的脸在发烧,眼睛往外喷火。我真想冲出去,但是我不能!我只好耐心地等待米丽的到来。
一个小时后,米丽打电话说她已到了商场的门口,我立刻站起来,跑到外边从她手里抢过钱转身回到商场办公室,把钱放到桌子上。
几个人都盯着那钱。
“68元钱买10瓶洗面奶。”一个人发出怪声。
“何苦呢?”又一个人发出怪声。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声音,快速奔向门外,这时,一个女的狠狠地骂了我一句。
“傻。”
米丽见我泪流满面地哭着出来,急忙问我。
“出什么事了?”
我一直在哭,没有回答她。
回来后,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你怎么那么笨?”
“我也没想到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你在这个屋里做事,那个屋里就知道。”
“你为什么让我去罗天龙那借钱?”
“我和路尚楠分手了。”
“谁提出来的?”
“他。”
“也没看看自己的德行,在圆明园,除了你能看上他,再也没有第二个女孩会多瞧他一眼!”
“也许我们的缘分已尽。”
“从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你和他好,我真想不通!你怎么会看上他?中秋节约别的女孩,我敢保证,他一定是有别的女人了,才提出和你分手的。”
“我不知道,也许是吧!”
“肯定是。”
从内心讲,我不愿别人说他的坏话。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世人对他的评判,不能作为我爱他的标准,尽管我知道米丽是出于不平。
“你过得好吗?”
“别管我了!”她沉思了一下,然后说,“如果你能看得开,我给你介绍一个摄影师。”
“干什么?”
“拍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