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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采访的,不就是活着吗!”
记者看了一眼苏滢,随后把目光落到我身上。
“是活着,但你和正常人活得不一样!”
“如果一样的话,那就不是我了。”
“就因为这个我才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呀?”
“你是怎样走上写作这条路的?”
“也许是一种偶然,也许是一种必然。”
“能具体谈谈吗?”
“就像农民种地一样,他们必须得种,如果不种,他们就没有饭吃。”
“但你并不一定非要写作才有饭吃啊!”
“这倒也是!不过,当一个农民热爱他的土地胜过他的生命时,你说他会离开土地吗?”
听我这么说,记者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那意思好像我回答得不正确。
“你学的社会学,怎么搞写作了呢?”
“就像鲁迅弃医从文一样。”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写作的?”
“大概94年吧。”
“是不是从小就爱好写作?”
“读小学时老师让我写作文,我却写了一首诗,不过,那时,我不知道什么叫诗。中学时写作文总是长篇大论,因此老师警告我说中学不是作家的摇篮!也许生活环境的影响,还有天生的孤僻性格,我一直很忧郁,这种忧郁使我经常要写些什么。上学时一直写诗,但生活不是诗,于是写起了小说,然而生活也不是小说。”
“那是什么?”
“是杂文,或者什么也不是。”
“你想到过自杀吗?”
“我一直不想活。”
“为什么没付诸于行动?”
“为了一种责任。”
“谁的责任?”
“母亲。”
是的,倘若没有母亲,或许我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活着的我,又为母亲做了些什么呢?甚至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这是我的悲哀!这悲哀来自于我的生命,还是来自于废墟?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选择这种漂泊的生活?”
“艺术意味着自由和漂泊,生命的本身就是漂泊的,如果你要我具体说,我只能说是为了梦中的召唤!”
“梦中的召唤?”记者吃惊地看着我,“你梦中的召唤是什么?”
“这是个人隐私。”
啊!路尚楠!你是我梦中的召唤吗?我不知道这是个美梦,还是一个噩梦?你能否告诉我?
世上的事就是那么的巧合,正在我沉思默想的时候,路尚楠来了。
“噢,苏滢,你怎么在这?”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这位是?”
“记者鲁宁。”苏滢介绍说,“这是作家路尚楠。”
记者站起来和路尚楠握手。
“别客气!请坐!”
“能不能谈谈你的感情生活?”
“感情生活?”我笑着看路尚楠,“这是我男朋友。”
记者的脸上现出了微笑。
“这么巧!请冒昧地问一句,他是你的初恋吗?”
“每一次恋爱都是初恋。”
“你一共谈过几次恋爱?”
“几次?我没数过。”
记者吃惊地望着我!但他没有停止提问。
“每一次的恋爱结果怎样?”
“不是我流泪,就是他伤心。”
“你的理想是什么?”
“活着。”
“啊!很好!活着。活着是多么快乐和美好!活着吧,我们每一个人。”
路尚楠疑惑地看着我们,以为我和记者在背什么台词,没想到的是,他也想登台表演。
“要不要我给你们朗诵一首诗?”
“你要知道!”苏滢看了一眼路尚楠,“我们可不是开诗歌朗诵会。”
“苏滢,让他朗诵!”记者马上来了兴趣,“我还真想听!”
“那我就不客气了。”
路尚楠的眼睛闪着欢快的光。
“两个陌生的身体/不打不相识/两颗陌生的心/打与不打都注定陌生。”
“好了,我还有事情,改天在听你朗诵吧。”
“让他朗诵吧!”
“……你是一匹狼吗?来自何方?其实,你是披着羊皮的狼……,爱情在哪里?爱情在大地在天空,在风中在雨中,在你的心中,而此刻正在……挣扎是可以理解的,不可理解的是喊叫,奇怪的喊叫惊扰了四邻。声音,这个世界此起彼伏的声音那么多余。无声无息才令人体悟出哲理……女人的衣服是一种符号,更是一种魔咒,服饰已经脱离于人独立存在,满街是流行的妖怪……解开她的外套,掀开她的内衣,再拿掉一个可爱的小物体,你哧然看到了人类悲哀的所在……黑色的皮裙很容易褪掉,连裤丝袜令每一个男人呻吟。
“这该死的发明!杰作、诗歌、美,我操!……起风啦,注定要起十级狂风,万丈波涛冲打着船头,海洋发生了倾斜,欲望号街车急驶过黑夜……男人的手,女人的脚,这是一个问题的两极……小腿的意义,被神奇的大腿遮避。女人的大腿,魔幻现实主义。一条腿横扫一座山,两条腿打马过草原,三条腿征服全世界……你知道过程是一种艺术,终极目的空无一物……你直面着那朵带露的玫瑰,这是第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凄绝而哀艳……你看见黑夜的巴黎,塞纳河的流水昼夜不停,树林在喘息,地狱和天堂交汇着呻吟……”
“写得好,但不能发表。”
“我的诗不是用来发表的。”
“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打电话找我,天也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记者都问你什么?”
“都是些无聊的问题。”
“为什么要采访你?”
“还不是找点情感隐私换点稿费?”
“那天你在我那见到的那个诗人明天下午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你去不去?”
“还不是吹捧,我宁可在家睡觉!”
“不过,应该承认,他的诗确实不错,虽然谈不上什么杰作,但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作品,同时,也使我们看到了诗歌的灵光。”
“我不想谈他的诗,如果那天不是谈诗,你的头也不会流血!你不知道,那天把我吓成什么样子?”
“没事,我们俩淡,也不会打起来,即便打起来,你也打不过我。”
“你真打我啊!”
“不打不想识吗?”
“别乱用你的破诗!”
“什么破诗,刚才你没看那个记者听得两眼放光吗?我敢保证,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前卫的诗!”
“别自吹自擂行不行?”
“真的,你还从来没评价过我的诗,你是嫉妒我,还是没水平欣赏?”
“我怎么会嫉妒你呢?”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有些不快,虽然我知道他是开玩笑,但他不该说我嫉妒他,我干嘛要嫉妒他呢?
“那你为什么不说我的诗好?”
“别人说好不就行了吗?”
“但我更在乎你说的。”
听他这么说,我很感动!原来他这么在乎我的意见!可我从来没有认真读过他的诗。
“好吧!等有时间,我好好读一下你的诗,然后我再发表我的意见,你看如何?”
“原来你从来没有好好读过我的诗!你这种不虚心的态度是要不得的。”
“我接受你的意见。”
“明天去不去?”
“不去。”
“那你做什么?”
“写稿。”
“什么稿。”
“鸡毛信。”
“我没跟你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