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他是她的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如果不是他,也不会这样!”
“现在我们不要说这个了,一会你得跟我们一起去。”
我又出去给苏滢打电话,说晚上可能去不了她那里,她问我为什么?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在电话里边哭边说。
“你等我,我们一起去。”
半个小时之后,苏滢打车过来,米丽也来了。
“我不该让她走!”米丽沉默了许久说,“我不该让她走!”
“怎么?”苏滢不解地问,“她住在你那儿?”
“是的,她在我那住了一个星期,可我实在不习惯两个人住,于是我借她200元钱,让她自己找房。”
“这不能怪你。”
“怎么会这样?啊!生活!”米丽长叹道,“如果我知道……唉,说它干什么?如果……”
我发现她又神经起来,于是我安慰她。
“这不关你的事,这是命!
“你相信命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命?”
我们正说着的时候,林雪梅的男朋友张健来了,他向我们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
我们几个打车来到警察局。
我对警察局的人说这是林雪梅的男朋友,他想见她一面。警察局的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张健,好像他是杀死林雪梅的凶手。
警察同意了。
张健说他要单独和林雪梅呆一会,然后我们再进去。
我理解他的心情,于是我们几个对视了一下。
我们在外面等着。
时间到了,但他还没有出来。直到警察喊他,只见他低着头,面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你先别进去,照看他一下。”我对路尚楠说,“等我们出来,你再进去。”
我们三个进去了。
“啊!雪梅,你怎么会这样想不开?”米丽边哭边说,“为什么?我不该、、、、、、”
“雪梅……”下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苏滢就哭了起来,“你怎么会、、、、、、、”
除了眼泪之外,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时间到了。”警察在门外喊,“你们出来吧。”
我们出来的时候,都成了泪人,路尚楠到里边一会就出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都默默无语。
三天后,林雪梅的尸体被运回新疆,我们在圆明园给他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那天晚上月色很好,但没有多久,天空就下起了雨。
第五回第六回第七回
五
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我无法从林雪梅逝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心中总是充满着忧伤,甚至感到绝望。
这种心里不是偶然产生的,大概在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就有,而且一年胜过一年。小的时候,母亲就觉得我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上学之后,老师也觉得我和别的同学不同。因此,从小到大,一直独来独往,从我内心讲,人少时比人多时快乐,黑夜要比白天有希望。
一天夜里,我突然发烧,拿出体温计一量40度,想去医院,但天太晚了,我不敢去。
等到第二天上午准备去医院时,发现自己没有钱。于是我去找路尚楠,他说他也没有。
我又去找一个朋友借,当我来到他的单位时,刚开始他还很客气,等我说明来意后,他就冷淡下来。
然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我能借到钱!我请求他无论如何也要借给我,等把烧退了之后,我想办法还给他,可是任凭我怎么说,他也没有借给我。
我满眼泪水从他那里出来时,天正下着雨,而且越下越大,大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茫然地走在大街上,望着匆匆的行人,好像走在异国的土地上。
我的泪水和雨水重合,心在不停地颤抖,脸发热,浑身发冷。如果我不是在心中默默地喊着,坚强些,不要倒下!千万不要倒下!那么我一定会倒在雨中的大街上!因为我四肢无力,一天没吃饭的我,眼冒金花,往外喷火。
从公共汽车下来时,天渐渐地黑了,这一夜怎么办?如果烧不退。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北大南门有一家私人诊所,何不去试一试?于是我朝着诊所走去。
“小姐,哪不舒服?”
“医生,我想喝点水。”
我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医生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到我面前。
我拿起水杯,但水太热,我又放下了。此时,我多想喝口凉水,可我不好再麻烦医生。
“你在发烧。”
医生看着我通红的脸,递给我一只体温计。三分钟后,我拿出来递给他,只听他惊叫了一声。
“这还了得!怎么烧成这样才来?多危险!赶快打点摘。”
我心里一紧,打点滴?
“医生,我没有钱,能不能先欠着,请你放心!明天我一定给您送来。”
医生看了我一眼。
“我怎么相信你?”
“用我的人格作担保!”
医生又看了我一眼。
“人格?人格值钱吗?”
我强忍着泪水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如果不值钱,我就不打了。”
“不打?”医生沉思了一下,“除非你把什么东西押在这里。”
“除了自行车,我没有别的东西。”
医生疑惑地看着我。
“自行车?你的自行车在哪儿?”
“在外边。”
医生跟我出来,我指给他看。
“好吧!”医生说,“你在哪儿上班?”
“我不上班。”
“你不上班?”他惊奇地看着我,好像要从我的身上看出什么职业来,“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搞写作的。”
“噢!作家!作家没钱吗?”
“如果有钱,我就不押自行车了。”
“打青霉素过敏吗?”
“以前不过。”
“那也要做皮试。”
我坐在那里,他给我做了皮试。
朦胧中听到他问我:“你都写什么?”
我答非所问地回答他:“我想喝水。”
“不能睡觉,现在开始挂点滴。”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把针插进我手上的血管里,药液一滴一滴地滴着,我的眼泪也在一滴滴地滴着……
当我走出诊所的时候,腿不那么软了,脸也不那么烧了。而这时,夜晚已经降临,面对着夜晚,我的心又亮了起来。回到圆明园,已是万家灯火,然而,哪一盏都不属于我。
一进屋,我就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天亮了。
我坐起来,浑身轻松多了,试了一下体温计,36。8℃。我又躺下来,一会又睡着了。
睡梦中,我梦见自己躺在海里的一块礁石上,天空很蓝很蓝,海鸥在海面上自由地飞翔。
这时,一只海鸥落在我的头上,我伸手要抓住它,但它飞得太快,我没能抓住。
刹时,汹涌的海浪从四周向我涌来,它是那样的凶,又是那样的猛,不一会,形成了浪谷。
我害怕极了,想喊,又喊不出来。海上没有一个人,一排排海浪向我拍打过来,我想我必死无疑!这时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不害怕了!
海浪,你来吧!快来吧!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死没有什么可怕,活着才更加艰难!如果你要我跟你走,我不会留恋尘世!但我决不会屈服你!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得悲壮!那么你就来吧!快来吧!
奇怪的是,海浪渐渐地退却了,它不再那么汹涌,也不再那么声势浩大,不一会,变得风平浪静。
从海的那端,升起了一轮红日。
我睁开眼睛,方知是梦!这时,太阳已经很高了,我坐起来,比先前好多了。
起床后,我想给苏滢打个电话,看她出差回来没有,向她借点钱,好给那个医生送去,当我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的同事说她出差还没有回来。
问问米丽吧,万一她有呢?我过来时,米丽正在画画。我说明来意,她说她手里只剩10元钱了。
我不知道去哪里借钱,更确切地说,我哪里也借不到钱。
此时我突然觉得,我好孤独,所有的人都和我断绝了往来,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人与人之间是那样的陌生,我陷入了深沉的苦闷和绝望之中。
我失落地在大街上走着,突然,我的鞋跟掉了,便一瘸一拐地走到修鞋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