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不是问句,翊宣跪在母亲的面前,他说,“我知道,父王也知道了。方才在御苑外,我看见了不能说话的秀远,我把他的下巴给他接了回去,他什么都告诉我了。”
箴王后仔细地捧起了翊宣的脸庞,认真地说,“他说,只要你娶了姚璎珞,以后不再这样,他既往不咎。翊宣,这事关系到你一生的前途,你应该知道轻重。”
“母后,请恕儿子不孝,我……”
啪的一声,箴王后打了翊宣一个耳光,翊宣的脸一歪,箴王后手指上的戒指划破了翊宣的面颊,极细的血痕。翊宣的手轻轻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扭过了脸,看着王后。
“我在这里苦熬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你。”箴王后的眼神开始狂乱,“你知道吗,你就是你父王属意的继承人,和苏根本不可能跟你比。他甚至……他甚至不是离王后亲生的孩子。”
“什么?母后,你……”翊宣有些惊异地看着他的母亲。
“是你舅舅说的,他说无意之间发现府里的一个老妇是当年的旧宫人,是那个人说的。离王后受过很重的伤,因为要救命所以用多了麝香,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和苏是郑王从外面抱回来的,只是当作是离王后的儿子。”箴王后没有告诉翊宣,和苏也是郑王曾经最爱的女人的孩子,她在尽力贬低和苏在郑王心中的位置。“你想想,无论郑王感觉多么亏欠离王后,无论他曾经发过什么样子的誓言,他都不会把大郑两百年的基业交到这样一个人的手里。王朝需要的是一个出身显赫而正统的王子。
“翊宣,答应我,按照你父王的心意去做,不要自毁前程。
“从这几个月的调兵你还看不出来吗,你是攥在你父王手心里的,他可以给你很多,也可以轻易毁了这些。”
翊宣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微微摇头,神情淡薄而坚定。
“其实你只要退一步,他日你登基为王,就可以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任何人,包括和苏……”
“不,那样我将会永远失去他。”
“那你忍心看你的母亲后半生无所倚靠,让她此生的心血付之东流?”
“母后……”
翊宣看着这样的母亲,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和苏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他可以不要储君的地位,不要王子的荣耀,甚至不要所有,来换取和苏,可是他却不能舍弃他的母亲,那不是虚荣,那是一种与生据来的责任。
他不能如此自私。
“翊宣,我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然后,我尊重你的决定。”
箴王后的手抚在了翊宣的额头上,同样的冰冷。
翊宣站了起来,转身走出了这里。
檀木镂刻花木的门在他身后关上,箴王后的脸也在门缝中一点一点的消失,直至最后。
翊宣突然感觉,他的母亲老了,再也不是原先那个美丽的女人,她真的苍老了,是灵魂里的沧桑。
翊宣,你可知道禁宫有多寂寞,这些年有多难过。
我不能让你过这样俯仰随人的日子。
箴王后看着儿子的背影,喃喃地说着。
箴王后走出东宫大殿的时候,她身边全是低着头的宫人太监,她高昂着头,厚重的妆容让她在这样的午夜中显得诡异得高贵。她把自己的披风上的兜帽向前压了一下,如今入秋了,夜里也是如水般得清凉。
对于王后的突然驾到,东宫中的人虽然惊讶,但是太子和苏的命令,他们还是必恭必敬得迎接了王后。那之后,他们支开了所有人,就在东宫正殿说些什么。外面的人只能隐约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全是隐忍着的,但是却似乎在争吵。
没有人敢上前打开没有上锁的殿门去看看究竟。
突然,东宫大殿的门打开了,箴王后走了出来,虽然脸色惨白,但是还算稳重。
她用眼神扫了一下在场的人,她的侍女连忙过来,轻轻搀扶住了她,王后把自己的披风弄好,就消失在夜色中。
东宫大殿,白昙花香气萦绕在四周,厚重的烟雾把原本暗色的大殿染成了迷白色。秀远走进来,看见和苏倚着大殿中的柱子半跪着,手中还拿着出鞘的飞天剑支着地面,散乱的头发披撒在他的身上,还有很多都垂到了地面上。
他听见脚步声音抬起脸,从头发的缝隙中看到了是秀远,随即腿一软,坐到了大殿的地面上,手中的剑也跌落地面。
“殿下……”秀远的声音因为昨天受伤,还有些嘶哑,他关上了身后的雕花门,和苏看着他,问道,“父王那里有旨意吗?”
秀远停到了和苏的身前,他摇了摇头。“没有。郑王一直在微音殿里,没有出来过,也不让人进去,连缎棋都在外面站着等候着。”
和苏扶着柱子站了起来,只手解开自己的袍子的领口上的丝扣,“让外面的人进来,我要更衣,把我的朝服拿来,这样等下去不行,我要见父王。是死是活,就这样了,让他给我个痛快。”
秀远拦住和苏,“殿下,你现在去是火上浇油。”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每天不死不活的等着……”
“殿下……”秀远拉住和苏的手臂,拉向了自己,他面对近在咫尺的和苏说,“殿下,现在郑王正在气头上,这样的事情要从长计议。如果一时冲动,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感觉和苏的嘴唇都在发抖,秀远这才慢慢地轻声说,“刚才,王后说什么了?”
“没什么。”
“殿下,方才王后说什么了?”这是秀远第一次看见这样暴躁不安的和苏,他用一种带着蛊惑和安抚的声音问,和苏像是感觉到什么,微微抬头,看着秀远,那是一个熟悉的人,熟悉的似乎已经可以融入白色昙花烟雾中的人,没有存在感,也没有威胁。
和苏轻声说,“……她说,她说我根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她还说,我勾引她的儿子,她……”
“殿下,够了,够了,和苏,。”秀远懊悔自己挑起这样的话题,他摇了摇和苏的肩膀,想让他清醒一些,但是和苏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句话仿若唇齿之间摩出来一般,“她说,我根本就不是男人……我不配做大郑的王子。可是,我的剑已经出鞘了,但是我却下不去手,我无法杀了她……
“她是第一个人敢对我这么说,这也是我第一次手软……
“只因为,她是翊宣的母亲,我不想伤害她。”
秀远看着这样的和苏,憔悴中带着一些恐慌,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殿下,王后平时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也许她……”
“她已经完全疯了,她要我下手杀死她,这样她说她的儿子才能不被我迷惑。”和苏的双手插进了头发,和苏的心非常乱,此时的他却无法恨箴王后,即使他们之间恩恩怨怨这么久。他想起了方才箴王后的样子,刚开始只是要他杀了她,可是他把这样的王后当成了疯子,后来无论她用多么不堪的话激和苏,和苏的剑甚至已经出鞘了,但是就是无法下手砍下去。他的眼前总是浮现翊宣的那张脸。
“那个女人已经彻底疯了……”
“殿下,这些不应该影响到你。”
“……不,她说得对,那是我的错。她说翊宣本来有大好前程,如此被毁掉,她不甘心。一个母亲,可以为她的儿子做到这种地步。所以……”和苏拨开了秀远的手,“我不想等待了。这样的事情既然父王已经知道,那么是死是活,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
秀远看见了和苏眼中坚持的目光,他只能放开了手。
“殿下,您想要哪件朝服?”
“黑色,绣黑色龙纹的那件。”和苏淡淡地说。
第十一章
和苏在微音殿外被缎棋拦了下来,他说,“殿下,郑王有旨意,他不召见人。”
和苏并没有听他的话,硬是绕过了他,“我要见父王,有要紧事。”
但是大殿前面的回廊上站满了郑王的禁卫军,他们看见和苏要闯进去,刀剑出鞘,指在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