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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1 / 2)

>吴为中等个子,看得出是训练的缘故,身材魁梧壮实。五官生得没什么突出的,但和面部平和塌实的神态一道看,却让人有了些感觉,但又是说不清的,舒服又亲切,特别是那憨憨的一笑,把男人的宽厚、豁达和粗犷都带了出来。

吴天翔晚上和老部下一起会餐,喝完酒很高兴,话不免多了起来:我现在管不着部队的训练了,只能做点后勤工作,给大家某点福利,解决一些实际困难。随后,他答应给团里解决一些自行车、电视机和香烟。

格子添完茶就进屋校对材料了,可是有些校不进去。过了一会,听到老飞们要走了,便出来送行。戚团长看见格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很严肃地对吴为说:交你个任务,你留下,帮格子校对材料。吴为笑笑说:团长,别开玩笑了。戚团长说:咦!平时牛烘烘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证明一下咱飞行员也是能文能武的。又对着格子说:这小子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能背出梁山一百零八将姓啥名谁,不信你考考他。

大家都看着格子,只见她斜睨了一眼吴为,欣然地笑了,然后说:既然这么厉害,那我就抓一趟公差了。

格子把吴为带到自己房间,说是她的闺房,但她是很少住的。几件印有编号的公用家具,看起来还是像集体宿舍。格子给吴为冲了一杯雀巢咖啡,自己泡了杯碧绿的西湖龙井,两人把材料一分为二,便埋头开始校对。

格子不善写公文,却善于“纠错”,不管是谁的文章,只要到了她的手里,白字错字、语法上、修饰上、逻辑上,总要给你找出些毛病,所以,在师部她被誉为“挑刺”专家。

那晚,吴为倒是叫她服了。他们干到半夜十二点,吴为没有动过窝,找出十二处明显错误,格子因为有些分心,没有太用心,只找出五处错误。

格子送吴为去宾馆。深夜,空气清新,两人默默走在林荫道上,还是格子先开了口:

怎么是中校?比别人多一颗星?

我们大队连续三年先进,我被空军党委任命为优秀飞行员和优秀基层主官,所以破格定衔一级。

噢!挺不简单。

一时都没了话,只听到两人沙沙的脚步声。

吴为在想格子刚进屋时的样子。

哎……你说你闻到丽园什么味道?

格子说:你身上就有。

我怎么闻不到?

你大概嗅觉不好。

丽园有两种味道最叫我难忘。

哪两种味道?

一种是夏天栀子花的味道。

还有一种呢?

飞行服的味道,那种熟过的皮革的味道。

我怎么没闻到过?

你仔细闻闻你的毛衣和绸衫。

吴为真的低头闻了闻自己。

格子说:你大概是闻不到的,你们整天捂在那种气味里,嗅觉对那种气味自然就麻木了。可是我能,我不但能,而且能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眼就把你们分辨出来,信吗?

我倒要听听看,你是怎么把我们分辨出来的。

若是离得近,从气味上,我就能断定他是不是飞行员。

要是离得远呢?

先从眼神上判断,看到摩登女郎,脖子梗在那里,目光直直的。

吴为呵呵地笑了。

说对了吧?

吴为连连说:差不多,差不多,还有呢?

再从穿戴上也可以判断。西服穿得一般不合体,有点像傻冒儿,无论穿什么,领口那儿总是露着半截绿绸衫。我很熟悉那种绿颜色,绿得有点发蓝,没有任何绿色是那样的。

还有呢?

头上通常有一个类似孙悟空头上那样的箍。

对!是头盔压的。

吴为和格子一起笑了起来。

到了宾馆门口,格子停住,说:你回吧!

吴为说:我再送你回去吧?

他们又按原路走了回来,吴为感慨地说:今晚的夜色真迷人。

格子说:还有一种好闻的味道。

两人没有再说话。

到了家门口,格子看着吴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突然一阵迷茫和失落……

强击机飞行员一夜做了九个起落

1988年,格子和吴为结婚了。

强击机飞行员在新婚之夜做了九个起落,格子被瓦解得七零八落,想嚣张一下也没了底气,但还是硬撑着说:因为不懂,所以无畏;因为不知,所以骁勇。

她这一说倒把他说得很羞愧,心里有抱歉的意思,但又不知怎么表达出来。

见他讷讷地不说话,她来了劲儿,不依不饶,你尽兴了,总得让我也反攻一阵。又说: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以为是自己人了,说话便更没深浅了。好在缱绻的时候,说什么话都是中听的。

说归说,心里还是欢喜的,像在朗朗的天空下看到漫山遍野的鲜花。

男人用强势垫定了一个基调,就像给未来生活竖起了一个不倒的旗杆。

格子终于体验到,有一种被占领是心甘情愿的。

过完新婚之夜,格子问:

吴为,谁是你宝贝儿?

你。

格子又问:

在这个世界上,谁是你最亲的人?

你。

格子听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在这个很大很大的世界上,她终于有了一个亲密的爱人。

婚姻于这对男女真有点石破天惊的味道,破有打开的意思,惊有惊艳的意思,都是喜的欢的,是飞扬向好的,宛如鸟儿,因飞得高,才看到了山的壮阔和水的蜿蜒。

婚姻于他们也有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意思,简单的两个人,突然有了许多故事。

两个人虽都在军营,穿的都是制服,却是截然不同的。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总是南辕北辙,一个在人间红尘里,一个在天上云里雾里。

吴为的世界是清冷空旷的,都装在他的飞行皮囊里,看得见的是高山峻岭、江河湖海、等高线、空域线和飞机场。他的世界里无怨也无悔,是非分明,一是一,二是二,没有夸张浮躁,也不悲凉喜悦。他的世界无色无味,真得让你感到寂寞和空洞,但同时又让你感到恒远和安全。

她有时觉得他是糊涂,没心没肺,愚钝,所以才可以无痛无痒,刀枪不入。

因为不可理喻,所以崇拜,所以心存敬意,人,怎么可以做成这样?

格子的世界是嗅得到香味看得见颜色的,有人间的暖意,但又有些似是而非,恰似“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还流。”

科学和逻辑在格子那里都讲不通,对吴为来讲也是不可理喻,也是因为不懂,所以感觉新鲜、别开生面。

她总是蛊惑他,动摇他,而他也总是以不变应万变,动的仍然是她。这倒使她有了圆心,有了归属,有了把握。

两人千万般的不同中,最根本的不同是,吴为万般事一眼就看到了尽头,便到终点候着。而格子万般事是依着性子的,结果并不重要,喜欢迷失在山花烂漫中。

即使有千万般的不同,她依然是爱他的。

转眼,蜜月就结束了。心里都有一些不舍,但毕竟都是军人,离别也是爽快的,何况也不是远隔着千山万水。

临别前,格子淘气地问:老九,走了想我吧?

吴为马上反应过来为什么叫他老九,于是,做了一个发力的很夸张的打人动作,但最后还是舍不得,把手轻轻落到了格子肩上。

叫习惯可就改不过来了。

干吗要改?挺好听的!

好听是好听,但只限于你我之间叫,要是叫外人听到了,问起缘由来,你怎么向人解释?

照实说呗!

于是两人都大笑。笑毕,格子问:你还没回答我呢!回去会想我吧?

吴为说:想。

飞到天上时会想吗?

吴为想了想说:下次回来再告诉你。

吴为每个月回来一次,有三四天的休假,进门的时候,四只眼睛看到的,全是喜,慢慢地,各自的秉性陋习就出来了,好在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走的日子就到了。人走了,都解脱了。于是,日子又像往常一样。可和那个人之间,像有一条松紧带牵着,思念像水下的葫芦,不知不觉地又会浮上来,想到有些苦涩了,人便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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