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吃完最后一块焦黑的兔肉，她在草间擦了擦手上的油，抬头对沈一道，“沈公子，谢谢你。我们就此别过。”
“什么话，我是来保护你去陈州的。”
“你……原来是……”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上李叔的马车，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要生火给你烤衣服，还做烧烤给你吃。小东西，你以为本公子很闲么？”沈一拿啃过的鸡腿骨敲了敲她的脑门心，表示不满，然后继续啃那只鸡腿骨上的脆骨皮。
子虞揉了揉被他敲疼的地方，“可是，先生并没有提起过这事。”
“先生？苏慕之？”沈一丢掉手上的骨头，在她的粗布衣摆上擦干净手，“不是他……是莫白让我来的。”
“莫大夫？”子虞惊异的抬头。
“莫大夫？”沈一也惊异的抬头，然后似乎有所了解的点点头，“嗯，是他。”
“怎么，他不是大夫？”子虞试探性的问。沈一拿外翻的血眼瞪着她，看得她浑身发麻，只得掉过头来，他的脸，真是不能细看。
沈一见她低下头去，显然是怕他，眸间有些失望，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莫白确实是大夫，准确的说是皇宫里的御医。不过那是很久前的事了，莫白在治国治军方面的才能，比他的医术还要高明，所以他现在，是定西大将军，也是右相苏慕之手下的第一人。”
啊……原来她猜得不错，先生果然是相国，是这个国家的右相。可是她没有猜到莫大夫的身份，竟然是位将军。文武全才，不只眼前这位沈一公子一个啊。
“那你呢？你对宫里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应该也是宫里的人吧？”
沈一耸耸肩，“我倒希望我不是。”他站起身来，用脚踩灭火堆，一边喃喃自语，“不知道女皇殿下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想法。”
女皇殿下？女皇殿下！仓国国主，果然是个女子！
沈一将她拉起来，伸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还有些热，这样怎么上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人？”
“我说我是女皇陛下身边的人，你信不信？”沈一踩着火星，悠闲的问。
子虞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信。”既然是女皇陛下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任凭莫大夫差遣，更不可能为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丫头做护卫。这位沈公子瞎掰的功夫，她还是很敬畏的。不过既然他不想说出他的身份，必然有他的不便，她也就不必一再追问了。
“呵……小东西。走吧，晚了就赶不上去清河镇的牛车了。”
沈一看她有些犹豫，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嘴上也不闲着，给她分析讲解这次去陈州的路线，“往南三十里有个清河镇，从清河镇的南门出城，就是去徐州的官道，我们可以在清河镇租个马车，顺利的话十日左右就能到达徐州了。”
子虞认真的听着，听到马车的问题，有些尴尬的问，“我身上没银子了，你有么？”
“我出门从不带钱……即使是有，也给你洗到河里去了。”
那他还说坐牛车，租马车，他们没有钱啊。这个沈一公子，真是个奇（提供下载…87book）怪的人，出远门要带足银子，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
不对，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她没有银子这一点呢？还是这也算是一个考验？他真的忍心，就这样将她扔下，明知道她什么都没有，还让她一个人去陈州？他对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关心？
“小东西，别担心，钱不是问题。”沈一看她气色越来越差，步子迈得也很凌乱，想起她身上还在发热。刚才是他把她扔到河里，才让她受了凉，多少有些愧疚。
子虞有些摸不着边，但有他在，总比她一个人要强很多，毕竟她身无分文，伤口还发着炎，又在发烧……只身一人，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陈州。
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了路口，沿着那条路往前走不到一百米，有一个小驿站，站前果然停着一辆很大的牛车，车身是由三根粗木围成的四方形，没有座位，车上的乘客都是站着。那牛车大概只能容下十人，如今车上已经乘了十五六个人，算是超载了。拉车的是两头老黄牛，这样的负荷已经快到牛车的极限。
牛车主人见他们两个过来，大声喊道，“去清河镇的上车啦。”
沈一拉着子虞到了车前，车上的人都纷纷抱怨车太满，再挤不下人了。沈一将子虞送上车，她个子小，不占什么地方，正好可以容下身。
“牛车不会很颠簸，你忍一忍，到了清河镇我就带你去看大夫。”他把她的手拉起，放到栏杆前一根结好的绳子上，抬头对她笑道，“拉好这个绳子。”
子虞点点头，“你不上来？”
沈一咧嘴一笑，露出月牙般的白齿。一个翻身，脚尖在护栏上一点，白衣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稳稳落到了一头老黄牛的背上。
车上的众人看他这等身手，都拍手叫绝叫好。
牛背上的白衣男子回转头来，对她笑了一回，便转眼对牛车主人道，“可以出发了。”
他的唇齿，笑起来很漂亮，若是掩去满脸的刀疤和外翻的红眼，只看这唇齿，倒真是很好看呢。
可是，沈一公子，你究竟打算用什么付车费呢？
第四十章 陈州（六）
更新时间2011…8…28 11：28：17 字数：2059
牛车走远，驿站外的小院里，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出现。
白衣男子立在前面，衣袂微扬，眼角带笑，看着那牛车驶去的方向，“你看，他会拿什么支付牛车的车银？”
“不知道。”灰衣黑发的莫白站在他身后，声线清淡。
苏慕之摇摇头，“那孩子，我很喜（87book…提供下载）欢。沈一，一这个字，用得好。”
“……先生，我还是跟去吧……”莫白眸间微冷，眼底似有一层霜雪。
“还是瞒不过你。我是担心那丫头。”苏慕之抬眼看向远天的薄云，叹息一声，“莫白，其实我很想陪在她身边。”
“先生……”
“回宫吧。”
“……”
话说牛车是用牛拉的车，所以速度比起马车来差了很远。这些牛在农忙的时候都是用来耕地，闲时就被主人牵出来套上车跑几趟生意，也能赚些银子。
牛车虽然不怎么颠簸，但时间一长，挤在车上的人还是很疲累。这一趟车尤其人多，车上的人几乎是前胸贴着后背。子虞站在车门那里，由于个子娇小，稍稍比个头大的人少糟了些罪。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商人打扮，两只粗壮的手臂长长的展开，在胸前围成一个圈，里面站了三个花着脸的小男孩，衣衫褴褛，表情迟滞，其中一个年纪小一些的还在嘤嘤的哭。照子虞看来，这个男人大概是个人贩子，这个年代买卖奴隶是再平常不过的了。那三个男孩估计都是失了父母的孤儿，或者是家里没有钱将他们卖给人贩子换银子的。到了人贩子手里，他们就都成了待售的奴隶。
子虞的心一揪，这个年代，奴隶的地位还不如妓子。听樱桃说，男奴的命运比女奴更悲惨，若是单单被卖做奴隶还好，若是被收成了主子的近卫，地位连奴隶还不如，在主子眼中，近卫不过是在危险时刻为自己挨刀挡剑送死的一条狗。
那三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走哪一条路。子虞也是孤儿，对同为孤儿的孩子更是多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心。只是她比他们幸运了一些，她在很小的时候便遇见了慕之。而这几个孩子，却不知未来如何了。
转念一想，如今她的未来，她自己又能有几分把握？
牛背上，沈一倒坐着，一条腿盘在身前，另一只随意曲在牛肚子旁，双手抱臂，一双血眼一直看着牛车上的子虞。这个丫头倒比他想象中坚强些，身体染着病，脸色也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