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推开门,抬眼见房内空空荡荡,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他知道她如今不能去找他,可是他有很多种理由可以来看她。但是,他没有来……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理智的,感情对他来说,又是什么呢?
慕容玖久,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现在是子虞,是这离园的九小姐。而他,是先生,是相国,就是不可能是你的归宿。
回身关了门,长叹一声,倒在床头用被子捂住脸,闭了眼睛逼自己什么也别想。数羊数到三百多头的时候,睡意袭来,慢慢就入了梦。
罂园,夜色摇碎漫天的星光,星下的罂粟花开得太过,微微显出颓然的势态,看来花期是要过了。
凤目罂粟的花季将尽,这一次,又该换成什么品种的罂粟花,才能开得过这一个盛夏?莫白行在掉落的花瓣间,偶然仰头,罂园的罂粟从哪里引进,该怎么栽培,向来都是他负责。上一季用的北疆梓寒罂粟是从虞国引进,初次见到那些宫闱高院里开得如火如荼的毒花是何等景象,回想起来恍若隔世。不过一年,转眼间,虞国国破,那些罂粟在荒芜的残垣断壁内,无人照料,想必该是灭种了。
苏慕之行在莫白前面,此刻顿住了身形,双手垂在身侧,侧过脸来,长发比夜色还要深出几分。
“陈州一行,子虞那丫头就托付给你了。”
莫白也停住脚步,微微低头,“是,先生。”
“让她去陈州,却是担着这样的罪名出苑子,有些委屈那孩子。”苏慕之微叹,低头看向满地落花,花瓣晶莹娇艳,即便是谢了,还依旧妖娆动人。
莫白不答,只静静立在他身后,目光中有些闪烁。
苏慕之抬步,又缓自绕着池塘边徐行,行了一段碎石小径,复又问道,“樱华还好吧?”
“……”莫白闲自跟在他三步之外,沉默无言。
他不答,苏慕之却知道他的答案。这样的默契,是时间赋予,也是交心之致。
星光熠熠,洒落一地的夜色,被晚风吹散在花香里。两个人沿着碎石小径一前一后的漫步,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子夜过了,罂园也逛过了大半,莫白才行礼道,“先生若无他事,莫白就先告辞了。”
白衣在夜中停住,宽大的衣袖抬起,散漫的摇了摇,当是许他退下了。
莫白看了那如雪的背影一眼,垂眸转身向罂园的大门去了。
待他绕过池塘出了园门,苏慕之才回转身来,淡然的向空寂的庭院看去。亭台未变,楼阁依旧,只是那日的笙歌已散,旧人也已经不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她一起仰望星空,告诉她再繁盛的星光,也比不上她的一个眼眸回转,告诉她,他其实很想她,尤其在这样的夜里……
不知不觉,夜风凉得有些袭人,白衣人拂去衣衫上的夜露,上了小楼去。
这一夜,只怕是又要难成眠了……
而这一夜,睡不着的人,还有子虞。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连着惊醒了几次,就失了困意,反反复复辗转,数羊数狼数星星都不顶用。
起身来,披上冰冷的外衫,不禁一阵寒颤。拉开窗户,看着夜空里的星光闪烁,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想他。
繁星满天,却总不如那一袭白衣光彩夺目。记得她的慕之,也是很爱白色。他却不让她穿白色的衣服,他说那样的颜色太静太素,不适合她。
第三六章 陈州(二)
更新时间2011…8…24 9:35:49 字数:2300
繁星满天,却总不如那一袭白衣光彩夺目。记得她的慕之,也是很爱白色。他却不让她穿白色的衣服,他说那样的颜色太静太素,不适合她。
那些日子,回想起来,真的好远了。
抬起手腕,上面系着一颗珠子,他的珠子。另一只手上有他的佛珠。
他,睡了么?做了什么样的梦?
夜风吹进窗户,掀起耳边的碎发,微凉。她伸手关了窗,停在窗前,思绪越来越繁杂。想到夙瑶和堂琼,想到佩楚,想到樱桃和她的姐姐,想到陈州……
手心越来越冷,她甩甩头,将思绪斩断。天也快凉了,也不必再睡下,与其这样胡思乱想,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点了灯,去书柜上取了一本记录各地地形地貌风土人情的书,翻到陈州那一页,细细的读了起来。
陈州是仓国的西南边陲,是个并不大也不繁华的小城,但关于陈州的记载足足有四页,一些中等规模的城市的记录也不过五页而已,由此可见它是一座很重要的城。
如果一个边陲小城很重要,那它一定是外敌入侵的关键之地。仓国和卫国交界处群山连绵,深谷罅隙,象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隔断了两国。千里之内,只有陈州这么一处较为平缓的地势可以通过千人以上的军队。这么重要的军事重地,自然是统治者的关心所在。好在陈州居高地,战略上处于优势,易守难攻。
陈州的太守至今共有三十二任,每一任都姓北宫。北宫是仓国的国姓,是有皇室血统的人才能姓的皇室姓氏,也就是说这些陈州太守都是皇室成员。如今在任的这一位叫北宫长青,案底上说他二十岁便上任,自他上任以来,陈州百姓丰衣足食,治安井井有条。
这就怪了,一个丰衣足食几十年的城镇,粮仓不可能空虚,即便是遇上了雪灾,也不会落魄到要靠中央政府来救济。况且记录上说,陈州四季如春,百年难遇一场雪,更不用说雪灾了。退一步,那样一个春城的气候,就算是真的天降雪灾,也绝不可能严重到要上报中央的程度。
想了很久,这个问题始终想不透。
子虞合上书本,推开窗,天已经亮了。吹熄蜡烛,将书放回书架,一边穿上外衣,一边思索着陈州的问题。可能,是北宫长青起了贪念,冒用天灾的名头让朝廷拨款,好暗中中饱私囊……雪灾,如果非得有一场灾难,好让朝廷拨款赈灾,乘机私吞公物,为什么非得是雪灾?这么容易被人识破的借口,为什么先生会信?他让她去陈州,究竟是什么目的?
除非……
正想到这里,窗外忽然闪过一袭白光,还没有回过神来,腰间一紧,身子一轻,再睁眼看时,已经到了房顶之上。此刻正抱她在怀的男子不是别人,顺着灰白的衣襟向上,子虞清楚的看到他清秀的面容,淡眉浓目,正是莫大夫。鼻间传来清淡的叶菊香,淡到依稀可辨,但却恰到好处的沁人心脾,给人安定祥和的感觉。
莫白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露出惊异的表情,也没有大喊大叫,心下已经又对她另眼相看。将她护在坏中,脚下发力,几个飞跃便出了离圆。再跃身五六次,干干净净的躲过巡查的侍卫,一个反身稳稳落地。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悠闲得就好像抱了一只小猫午后散步般散漫容易。
出了翠微苑,莫白并没有将子虞放下,而是继续抱着她飞身跃起,几个翻越便到了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前。他落地的几乎同时,车帘便被高高的掀起,再一个回身点地跃进车内,将她放下,便出了车去。自始自终,他再没看过她一眼,也没同她说过半个字。
车帘缓缓落下,子虞才猛的回过神。第一感觉,这个莫大夫的身手,绝对不是一个大夫可以有的。看来他,是位文武双全的人才。
正想到这里,身后一声柔语传来,“昨夜睡得可好?”
那声音一丝一缕的飘然入耳,妖异迷魅,香软袭人。子虞的心忽然乱跳起来,转过头,软榻上一袭如雪的白衣,在昏暗的车厢内,亮得刺眼。
“阿九,过来,坐在我旁边。”
看过他此刻关切的表情,真的很容易让人相信他是担心着她的,是惦记她着。子虞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苏慕之见她不动,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你……又在怪我了是不是?”
“子虞不敢,只是一大早醒来被莫大夫带到这里,有些吃惊。”
苏慕之轻笑,“我可没看出你有惊异的表情。好了,过来。”
子虞点点头,坐到他身旁。苏慕之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眼角,白衣摩挲过脸上的肌肤,柔软细腻。
他的话语,却比这白衣还要柔和,“都有淤青了,这里……丫头,一夜没睡么?”
“睡了,只是……发了噩梦,后半夜没有睡着。”她知道瞒不过他。
苏慕之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稍稍停留,“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瘦成这样,我会担心。”
心好像快要融化,他的话,她没有抗拒的能力,总是忍不住心动。
他放开手,子虞的才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去回到,“先生不必担心,子虞的身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