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红军咳嗽了一声。她连忙掩住嘴,看看母亲,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林仪凄然地盯着她,想了想,小声说:“把红兵叫来。”
肖红军忽然觉得心有不忍,“甭叫了,回头我跟她说。”
“把红兵叫来。”林仪坚持地。
肖红军见她生气了,便转身出去,“红兵,妈叫你呢。”
张一达看着肖红兵跑进里屋,转头探询地望过来。
肖红军躲开他的目光,“我擀吧。”
那天的面条擀得很细,吃饭的时候张一达一个劲儿夸奖红军的手艺。
张一达和林仪没举行婚礼,俩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实在没人好请,也不必让谁知道。
林仪的介绍信是小乔帮着开出来的,她这会儿已经是厂办主任了。她盯着林仪看了半天,在介绍信上盖了章,欷殻Р灰眩安皇俏宜的悖忠牵憧晒挥懈F摹!?br />
林仪想了想,不知这话是指自己死了个反革命丈夫,还是指嫁给好人缘的张一达。
“过来吃糖吧。”
“不用,你带几块儿过来就行了。这阵子,谁有心思凑这热闹呀?”
林仪想想也是,更下决心一切从简,悄悄了事。
张一达只花了两个小时就把自己的家当搬完了。那些东西堆在墙根上,根本称不上是家当,更像是些行李,看上去就像家里来了个路过小住的亲戚。张一达见林仪惊讶地盯着自己的那几件东西,笑着解释,过去不止这些,有好多书,后来怕惹事儿,就搬到郊区一亲戚家去了。
“当时干吗不烧了?藏着早晚还得惹事儿。”林仪问。
“……没舍得。以后再说吧。”
张一达搬过来那天,肖红军故意约上霍强到学院北边的芦苇塘玩儿冰去了,直到天黑了才回来。
林仪没训她,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桌上摆着盘从饭馆买回来的粉肠,一个咸鸭蛋切成了四块儿,上面还撒了些辣椒末。每人跟前都摆了个酒杯,肖红军觉得奇怪,端起来舔了舔,才知道是白水。
林仪端着酒杯,眼睛看着盘子里的菜,也不知是对谁说:“往后,得管他叫爸,听见了吗?”
肖红兵坐在张一达怀里,仰头看看他,清脆地喊了一声。
张一达谦逊地笑笑,伸筷子给肖红军夹了一块儿咸鸭蛋。
林仪盯着肖红军,等她也叫。可肖红军没吭声,低头去啃咸鸭蛋。那只鸭蛋腌得特咸,再加上辣椒末,呛得她马上流出泪来。
张一达豁达地笑笑,“你就别难为红军了。还叫叔叔,啊?”
肖红军仍然没吭声,几口扒拉完一碗饭,把筷子一扔,“我找霍强有点儿事儿。”
林仪本想发脾气,却被张一达悄悄按住了,二人沉默地看着她跑出门。
肖红军刚跑出家门,险些被脚下的一团东西绊倒。仔细一看,原来是霍强。
“你……怎么出来啦?你妈不是……”霍强对肖红军的突然出现显然感到意外。
“少问,走。”
“哎,上哪儿呀?”
“跟你说少问!”
霍强不敢再问,乖乖跟着肖红军走了。
一路上,霍强在黑暗里揣摩着她,一声没吭。
嘶叫无声 六(4)
二人在家属院绕了好几圈,霍强见她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使劲咳嗽了几声。肖红军这才停住脚,随手指指路边的一块石头,“我想坐会儿。”
霍强点点头,抢先坐上去。
肖红军过去推他一把,“往那边儿点儿,别离我那么近。”
霍强乐了,索性从一旁找了块砖头,在她对面坐下。
“刚才你在我们家门口坐着干吗呀?”
霍强想了想,“没干吗,跟家待不住。”
肖红军撇撇嘴,“你妈又打你了吧?”
“没有。打我干吗呀?”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烟卷,划火柴点着了。
“好啊,你偷着抽烟?我告你妈去。”
霍强笑笑,“我才不信呢。”
“谁说的?我明儿就去。”
“成,告也白告,她能管我?”
肖红军又撇嘴,“偷你爸的吧?”
霍强点点头,一付不在乎的样子。
肖红军想了想,“我也试试。”
霍强一愣,随即高兴地把烟递过去,“别烫着啊。”
肖红军嘬了一口,觉得一股热辣的滋味裹住了舌头。
霍强兴奋地看着她,“怎么样?好玩儿吗?”
肖红军点点头,没敢张嘴搭腔。嘴里的烟从细细的唇缝里溜出来,弥漫在眼前,熏得她眼睛发涩。她轻轻把烟吹掉,沾着辣椒末的舌尖有些发麻,满嘴都是苦涩的臭味儿。
“嘁,”她把烟还给霍强,“臭了吧唧的。”
霍强惊讶地盯着她,半天才说:“行啊你,楞没咳嗽?”
肖红军再次撇撇嘴,抓过自己的辫子玩儿着。
“哎,那张叔叔,对你好吗?”
肖红军一愣,“你听见啦?”
“什么呀?听见什么了?”
肖红军不问了,低头想了想,“你爸呢?还回来吗?”
“不知道。不回来才好呢,没人管我。”霍强缩着脖子抽烟,肩肘高耸着。
一阵沉默。
“哎,”肖红军打破沉默,“我听说下礼拜又得上课了?”
“谁说的?”
“反正我听说了。我可不想去。”
“干吗不去呀?我挨家都快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