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原祈天天坐在这旧长椅上等着艳南枫,风雨无阻,但她再也没出现。
他查了度假山庄的入住登记,没有艳南枫和池澈的名字,后来又拜托附近的酒店、旅馆帮忙查看,也没找到类似的名字,最后是景区内的木屋别墅,统统没有。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可原祈却病了,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但他还是坚持来长椅上等艳南枫。
获悉此事的原梦偕同言景顺赶了过来。
莫黛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在度假山庄开了一间房,把酒吧丢给她老公打理,她干脆住在这边了。
整整过去了一个月,这天早晨,烧了一夜的原祈挣扎着爬起来,穿上衣服,饭也不吃就要出门,被原梦拦住了:“哥,你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如果易安真的回来了,她怎么可能坐视你为她自虐而无动于衷,还有你说池澈和她在一起,哈,怎么可能呢,景顺说过,这几年池澈一直在国外的生物科学研究机构担任要职,你又不是没见过爸爸当初是怎么忙的,他们那种做科研的家伙,忙起来连自己都顾不上,哪有时间守着女人?还有,连景顺都没听说池澈回国的消息,我看你是病糊涂了,在白日做梦吧!”伸手去探原祈额头:“这么热,还烧着呢,你哪都不能去,再说外面的天色很不好,估计没多久就得下雨,你给我好好躺下休息,我去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原祈也没反驳原梦的话,且顺从的往房间里走,但原梦一转身,他就偷偷的跑了出去。
天阴阴的,山间氤氲着一层薄雾,原祈来到旧长椅上,颓然的坐下了。
连他自己都要怀疑,那个样貌不改,笑容恬淡的艳南枫只是他的一个梦,不然,当年那个连他磕破个皮都心疼老半天的易安,怎么忍心看他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都不肯露个面?
混混噩噩的坐了好久,薄雾转细雨,雨虽小,但架不住时间长,打湿了他单薄的外套。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青石板的小路,一个穿改良式旗袍,撑着十六骨素色长柄伞的女子,穿过雨幕,袅袅婷婷走过来。
原祈嘴角翘上去,但眼圈却热了。
她来到他面前,将伞擎到他头上,声音婉转,是他熟悉的语调:“嗯?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说说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伸开双臂,缠抱住她纤细的腰身,将脸埋在她胸腹间,低哑而含糊的说:“果然是你。”又说:“我就知道,你的心是软的。”
这是当年她从石阶上故意跌落后,跟他说的原话,他是怎么回答的——“易安,豁出自己的命来玩别人,有意思么?”
艳南枫叹了口气,抬手轻抚他滴水的发丝,平缓地说:“如果你是她的心肝肉,那你寻死觅活,对她来说是抓心挠干;可如果你是她的路人甲,那你死去活来,对她来说不过是场无厘头闹剧。”
他抱她更紧:“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死去活来。”
艳南枫轻抚他发丝的手突然停住,然后挪开:“你找我干什么呢?”
原祈仰头看她:“安安,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低头看他:“假如我不呢?”
他竟耍无赖:“假如你不,那就把我打死,不然我不会放手的。”
她沁凉的手贴上他额头:“果然是发烧了,满嘴胡话。”
他把脸再次贴上她的胸腹间,虚弱的重复:“安安,我知道我错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不要再抛下我了,这些年,真的很难熬……”
她俯下头,脸颊贴上他湿漉漉的头顶,语调终于出现松动:“原祈,当年在摇车岭上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不可能跟着你一辈子,你才三十岁,如果实在不能跟原梦走在一起,那就找个年龄相当的,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结婚,生子,未来还很长,你会幸福的,又何必执着于我,常听说人生如戏,那么在你的戏中,我即便有出场戏份,也该是个配角,仅此而已。”
原祈笑了:“如果不想陪我一直走到谢幕,你又何必出场,既然出场了,就该负责到底,还是看着我一点点变老,而想想你还这么年轻,所以嫌弃我 ?”
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来,滴在了他露在外侧的脸颊上,过了很久,她说:“你会后悔的。”
他回复她:“不会,永远都不会!”
第二天,一睁开眼就看见守在他床前的女子,他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的安安真的回来了。
这就叫心有灵犀吧,他一睁眼,她的视线就从书本上转向他,刷的一下合上书,冲他嫣然一笑:“看着都比我老了,我以为终于可以让你照顾我,没想到还是我照顾你,还真是糟糕呢!”
他八颗牙齿明灿灿:“这叫苦肉计,屡试不爽,现在你回来了,我就会康复,然后照顾你!”
她把书放在一边,站起身来到他床边,伸手摸他额头:“烧退了,还说胡话?”
没想到被他一把搂住,然后拖到床上,一个翻身,压了个严丝合缝:“看,我绝对的威武雄壮,身体倍棒。”
她笑着推他:“下去,洗洗吃饭。”
他紧张的闻闻自己:“没有味道啊,干嘛要洗洗?”
她给他个白眼:“别告诉我你这几年早晨起来,脸不洗牙不刷,就这么到处乱晃?”最后还补充上一句:“有胡茬,扎到我了。”
听她这么说,他连忙滑了下去,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咕咕哝哝:“好像确实有点扎哈。”
她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看他一眼:“听说你以商业精英自诩,精英是你这样的么?”
他憨憨的笑:“精英也是人,也需要情趣。”不过在她整理衣服时,他发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蓝钻戒指不见了。
枫林边的小木屋,是用原木搭建的,别具风味。
他们在一起,就像度假,没有工作,没人打扰——不见原梦,更不见池澈,只有他们两个。
白天,他们就来长椅上坐着晒太阳。
晚上,他和她睡在巨大的双人床两边,没办法,他的感冒还有余威呢,不能传染给她啊!
隔着一圈棉被说话,说到半夜还不想睡,回头想想都说了些什么,哈,包子的肉馅到底是用猪的哪个位置更好吃也要说上半个小时!
这么甜蜜啊,甜蜜到原祈在半夜醒来,看见睡在自己身边的女子,莫名的感到诚惶诚恐,当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失望后,哪一天突然遭遇好运,也会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是老天的弃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实在太害怕,伸手把她小心翼翼搂入自己的怀里,抱紧她,会让他产生一点点安全感——至少她人就在这里。
但她睡得真沉,记得她从前哪怕听到一点响动也会立刻醒来的。
一个礼拜后的一天,艳南枫接到个电话出去了。
原祈通过网络处理了些要紧的公务后,就去长椅上坐等艳南枫回来。
但他还没等到南枫,却等来了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老熟人。
那年,这人跟着汪辅城一起来找他处理易安的“后事”,后来说的那些话里,有两句叫他至今难忘。
第一句:“南北的南——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