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部分(1 / 2)

>  初九道:“梅公子不必过谦,陆竟少侠乃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如今下落不明,对方加紧防备也是自然。”

梅尧君一听,非但未有安慰之感,反而越发不平——夸自己倒好,初九夸的竟是陆竟,这是将他置于何地?“自那日起,陆竟便销声匿迹,也不知是死了还是逃了,如今便剩我一人。杀鸡焉用牛刀,这些人的胆量也不过如此。”

初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道:“陆竟少侠忠肝义胆,必不会撇下公子。贫道以为,少侠应是在隐匿行踪等待时机,梅公子无需忧心。”

梅尧君挡开他的手,恨恨道:“初九道长见过他几次,如何便知道他忠肝义胆?”

“这……”初九被他堵得无话可说,索性闭了嘴,退到一旁。

恰逢送晚饭的人来,从外打开大门,递进两只食盒,又迅速地将门锁上了,中途未曾发过一语。

梅尧君冷哼了一声,扫了扫衣摆,去门口拎起自己那只食盒便闪进房中。初九无端受了梅尧君怒气,无暇细想,捡回剩下那只食盒,叫来十八同吃。

回房后,梅尧君随手取出一只馒头,恶狠狠地大嚼特嚼。他气得食不甘味,哪怕是龙肝凤髓于他也是味同嚼蜡,于是也懒得挑剔清微观粗疏的伙食。吃到一半,发现口感有异,再往手里那半块馒头看,才发现其中夹着一张纸条,依稀是有字的。梅尧君顿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扫视四周,见无旁人,遂将馒头掰开,取出纸条一阅。果不其然,是陆竟送来与他通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逃出生天

梅尧君阅后,沉吟片刻,又将剩下的两个馒头一分为二,从内中各得一张字条,合起来再读一遍,将其压在花瓶底下。

隔日,他溜进初九房中,问道:“你可有办法送我出去?”

初九压低了声音,反问道:“莫非是陆少侠有消息了?”

梅尧君点了点头,却并不详说,只道:“今夜子时之前,我要到后山。”

初九闻言,垂眸而不语,梅尧君知道他每有犹疑之时便做出这个动作,故而说道:“若有难处,也不必勉强。我一消失,他们不免会怀疑到你身上。”

初九摇头道:“贫道如若被论定有罪,再添上助你逃脱一桩又有何妨?而梅公子若能逃出此地,反而有一线生机。既然已到绝境,倒不如破釜沉舟。”

梅尧君亦深悉此理,点了点头。而听他此讲,便知他心中已有良策,便追问道:“你有何打算?”

“院外如铁桶一般,强行突围几无可能,然而,此时看来,却也不是无路可走。”初九起身,推开卧室北窗,刹那间,房内陡然一亮。梅尧君步至窗边,目之所及皆是覆山晴雪,柔软地绵延开去,再一细看,山峰却渐渐显露锋芒,方才所见之柔和的轮廓不过是云环雾绕下的错觉罢了;山峡有如刀削,直起直落,毫无转圜,下半截埋在瞬息万变的云海之中,不能辨其深。而这座寻常院子,堪堪落在万仞高崖之上,北是峭壁奇峰山河壮阔,南却是清净道场寂然无波,敢兼纳世间两种极致,也不知百年之前落身在此的道者究竟是何等胸怀。梅尧君看得愣住,初九却习以为常道:“因北面是万丈悬崖,失足便是尸骨无存,显然是绝境了,不知其中关窍之人对此地断然不会设防。实则崖间却有一条天然洞穴,通向后山。不知是哪一辈的师祖,见此奇景,取绝境逢生之理,建造于此。”

梅尧君打断他:“既有此出路,那你为何现在才说?这几日平白让那些宵小作威作福了!”

初九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噤声,道:“外人不知始末,但几位师叔却是知道的。前几日,贫道心中拿不准师叔是否会将此处透露出去,故不敢冲动行事,直到今日仍不见动静,应是众师叔一致守口如瓶了。”

梅尧君丢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道:“没想到那些牛鼻子老道原来识得好歹。”

初九有些歉疚地一笑,道:“这几日委屈梅公子了。”

梅尧君两颊又是滚烫,他避开初九的目光,支吾道:“其实也……也不算委屈……”

初九又道:“只是洞内曲折环绕、岔路甚多,若不识得路,恐怕两三日光景都绕不出去。”

梅尧君不言语,把目光投进烂漫的云海里。

初九见状,连忙说道:“梅公子不必担心,我会让十八替你引路。”

“不必,”梅尧君道,“你详细告诉我路线即可。”

初九摇头,道:“梅公子有所不知,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可十八一介孩童,若路上有个好歹,我如何担待得了?”

“梅公子不必担心,待到目的地,让十八自行原路回返便可。“

梅尧君迟疑半刻,缓缓说道:“那便依你所言。”

掌灯时分,天又开始零零星星地落下小雪,冻硬的雪地长出一层绒绒的新雪。初九道:“雪势再大,恐不便行路,梅公子还是即刻启程罢。”

梅尧君抬头望向窗外浓黑的天色,风呜呜作响,他心里不禁掠过一丝犹疑。再回头,屋内只燃着一盏油灯,分外晦暗,初九的面目只能隐约地看见,是一如既往的神情,既不忧伤,也没有欢喜。梅尧君暗暗想着,他便要离开,此去生死未卜,事成与否也是难以料定,不知初九可曾有一星半点的担忧,哪怕不为他,仅是为了自己。他有些想开口询问,却只胡乱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彼此沉默。片刻之后,十八叩门,示意梅尧君出发。初九方才发了一会儿呆,此时如梦初醒,上前开了门,回过头,对梅尧君道:“梅公子,你快走罢。”

十八手执一柄白纱灯笼,灯笼透出浅黄色的光,寥寥落落地洒在雪面上。梅尧君随其后走了几步,忍不住停住脚,看向初九。

初九正要回房,察觉到他的目光,推门的手也停住了,疑惑地回望他,仿佛对一切都无所察觉。

又起了一阵风,卷着飞雪刮过梅尧君双眼。梅尧君本以为自己不会说出口,但最终他还是说道:“你从来只是叫我走,却从不叫我回来。”

初九有些错愕,愣住了,待回过神来,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梅公子早去早回。”

得到这个回复,梅尧君反倒有些惆怅,不由自主地觉得初九的那句话不过是怜悯之下惠而不实的施舍。

梅尧君跟随十八,翻过朝向悬崖的窗户。脚下不过一尺宽的地,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掉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这般奇绝之地,令来者两股战战、心中恻恻。雪夜里,没有半点月光,就着灯笼那一小团的明亮,两人扶着墙一路摸索下去。走了百来步,摸到一处空缺,外面几丛乱石灌木掩映着,不甚打眼。搬开石块,洞穴的面目便显现出来。

“公子,就是这里。”十八道。

两人一齐往洞内走。洞内干燥,又比洞外温暖,只是一径的黑,灯光有限,勉力照出前方一小截路,使人不致于被脚底的凹凸绊倒。梅尧君努力看清两侧石壁,石壁粗糙嶙峋,是天然所成,感叹道:“此间果真是别有洞天,不承想世上竟会有如此地方。”

十八是个闷葫芦,只一味地往前走,并不与他搭话。

梅尧君见他木讷中又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便问:“你是如何识得这里的路的?”

十八回话:“师父带我走过几次。”

洞内道路曲绕盘折,不多时便能遇到一个路口,分出几条岔路,“只走几次便能记得?”梅尧君有些不信。

十八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主动开口道:“你为何不同我师父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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